半坡半雨半平生————沐寒郁水

 
是茫然，他现在脑袋里充斥着一团团棉花梗住思考。
 
"HEI，HEI..."谭昊试图唤回眼前人的神志。才一个晚上不见，人怎么就颓丧了不少，那种勃勃生气仿佛从未曾出现过。
 
"啊，哦，对不起，我走神了。"陈穆飞回过神来，其实他什么都不在想，只是脑子里有大段大段的空白。
 
"你跟我来。"谭昊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水，茶， 咖啡？"
 
"水。"
 
谭昊倒了杯水放桌角。
 
"坐，刚接了个住宅小区的设计，有兴趣一起看看？"他给自己的杯子续了点水，飘出一股淡淡的茶香，他靠在饮水机旁柜上，啜饮了两口。
 
这么快就让自己接触这么大的设计？陈穆飞愣了下。学校里教的还很少，以前跟着学长学姐们做的也是小项目......
 
"我知道你才刚学，学校里教的也还不多。你来打工，与其就让你做些下层细小的东西，不如直接让你接触大工程，学一下整套程序，这样对
 
你今后帮助比较大。"谭昊看得出他眼里的疑惑。"这个工程主要我们来做，你跟着看看学学。"
 
谭昊带陈穆飞去了开发商的那块地，初步的做了一个规划。
 
他们着手开始做这个小区的设计。陈穆飞在工作室留得时间更久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华天，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装得和过去差不多。华天
 
对此并没有什么觉察。他们更多的时候是早上起床见面，聊聊天气，聊聊学校，有时候华天会讲讲和林木的约会。
 
谭昊在工作期间是非常认真严肃的，对于陈穆飞的一些错误，有时他会细心耐心指出，有时候他正处于设计瓶颈处，卡的难受，也会对他吼上
 
几句，有时候陈穆飞脾气上来，就会看见工作室里两人对吼的奇景。他们都习惯这种工作方式。谭昊也有自己不良的工作习惯，在设计期限的
 
上半时间他总会很清闲，到下半段时间就会很赶，经常就会在事务所熬通宵。陈穆飞也得陪着赶工，两个人有时候熬的眼睛都发红，咖啡、茶
 
一杯接一杯，提神醒脑，实在累的撑不住了就去休息区沙发床上小憩一会儿。陈穆飞醒来的时候总能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外套，谭昊有时候也
 
是很细心的。在事务所工作量大了，学校上课就象是休息时间一般，陈穆飞总会睡的天昏地暗，有时候下课换教室都要同学去叫醒他。
 
有了陈穆飞打下手，谭昊的任务居然提前两天完成了。
 
"总算做完了。"谭昊的声音由于熬夜显的嘶哑。"没想到你的接受能力那么好，帮助挺大的。早知道能那么早完成，我们就不用那么赶了。
 
"
 
"你还想拖？你如果能早点开始工作。我们根本不需要熬夜。"陈穆飞气得想把桌上的厚重的图纸砸过去，但是没舍得，毕竟是那么多天奋斗
 
的结果。谭昊总是能打破他的自制和冷静，把他激得虎虎的。
 
"嘿嘿，"谭昊干笑了两声，"那个那个么，必要的前期工作总是......"
 
"你那个是必要的前期工作？出去吃饭，泡吧，晚上窝这里打游戏？"
 
"人是需要休闲娱乐调节的，不能老绷着神经啊。"
 
陈穆飞不想和他多言语什么，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回家睡觉。
 
"等一下，一起走，我送你？"
 
"你都熬了两天三夜了，我可不想陪你出车祸。"
 
"那我们打的，先送你回去。"
 
 
16
 
那个住宅小区的设计，陈穆飞拿了六千。工作告一段落，谭昊也暂时没有接新的案子，日子过的清闲。有了这么个过渡，陈穆飞也能比较自然的面对华天，在家的时间渐渐也多起来。
 
陈穆飞原来那个班几个关系还好的同学提议，秋天要去阳澄湖吃大闸蟹。有的人是北方来的，都想去尝个鲜。陈穆飞本不想去，他虽然能自然的面对华天，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木和华天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刘杨，他们分手后还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过的好不好。可是大家都那么高的兴致，他也不好拒绝。于是华天，林木，刘杨，夏舟和他女友，张禹还有陈穆飞，一行7人浩浩荡荡沿沪宁高速去了那个产蟹胜地。（看见阳澄湖的名字，都觉得好吃啊......）
 
大家找到了家小餐馆--据说是几个女生特地上网去查的物美价廉，品质保证的小店。这个季节，正是蟹满黄肥的时候，来吃蟹的人很多，小餐馆里也有很多人。他们在外面大厅里找了张桌子围坐下来，要了八斤大闸蟹，点了啤酒和白酒，每个人都点了一两个菜。
 
大家边吃边聊着学校的近况，东西区之间修起了地下道，地下道两侧学校围栏外有很多小摊，卖煎饼肉夹馍的、卖水果爆米花的、卖凉粉麻辣烫的、卖炒饭的尤其多，一走到那，总有很多人开始招呼"大学生，炒饭来！"都成学校一道景观了，校方屡禁不止。学校东门外面的小土墩已经没有了，挖空了那片地打算造房子，晚上那里也有很多小摊，铁板鱿鱼超级好吃。网吧多了不少，还有小餐馆也新开了不少，什么重庆食府，四川人家......校园一条街新开了几家小店，奶亭现在繁华了，卖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报刊亭的老夫妇总能进到很多新奇的杂志书籍，还有卖动漫周边，比城里的还齐全......
 
刘杨，她过的还不错吧，气色精神都很好。陈穆飞喝着啤酒，听大家说着，打量着众人。他不想去看华天和林木，可是眼睛会不由自主的瞟过去，又怕他们看见，立刻转移视线。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林木依偎在华天身边，很和谐，两人不时交换下眼色，或者低头私语几句，有时候对视而笑，华天会给林木夹菜，林木总会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然后把有些好吃的东西从自己拨出来给华天。两个人的亲昵，惹的在席的人发出阵阵善意的嘲弄。林木会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华天会大声说你们别欺负我老婆。他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不小心碰落了筷子，俯身去捡，看见桌下他们两个交握的双手，更是一僵。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子的，是自己放弃了，不愿意去打扰到他们，那么就应该若无其事，为什么要在意这么多，不能被他们看出自己的心思，绝对不行。
 
酒过三旬，大家说的越来越多，也越发放肆了。大家轮流向两对在座情侣敬酒，称呼着哥嫂，说着祝酒的词。陈穆飞也不例外，站起来，倒了一杯白酒敬华天和林木"祝两位幸福美满，百年好合。你喝玩，嫂子随意，我先干为敬。"言罢，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华天跟着喝完，"好兄弟，你那话留着我们今后结婚时候说，到时候不管我们在哪，你在哪，一定要你来做我伴郎。"夏舟和他女友，越发有老夫老妻的样子，相较与他们的大方，华天林木象更热恋中的人，华天总去帮林木挡酒，大家就越发的闹他们。
 
陈穆飞在一边一杯一杯的喝，不管有没有人敬，仿佛杯中的是水。别人敬啤酒，他就喝啤酒，敬白酒，他就喝白酒，也不推却。胃里不舒服，他就去厕所吐了，出来继续喝。胃里的不舒服比起心里的不舒服要好过的多，他想喝的糊涂些，可是脑子却依然清醒。
 
螃蟹上桌，大家带上手套，开吃。一时之间蟹香满桌，蘸着剁进了姜末的醋，也倒吃的个畅快。大家说着，谈笑着，剥了蟹吃着，陈穆飞闷头喝酒、吃蟹。林木帮华飞剔蟹肉，华飞劝林木喝点白酒暖胃。陈穆飞越发的闷闷然，吃了两个螃蟹身段，腿和钳子都丢一边，没有了吃的兴致，只是喝酒。
 
"别再喝了。"耳边响起了个声音，陈穆飞没有去辨别，这里不会有人在意他喝了多少。他举起杯子，继续往唇边凑去。
 
一只手伸来，拿下了杯子。
 
众人皆惊，抬头看向这里。
 
"谭昊？"陈穆飞抬头。
 
"对不起，打扰你们吃饭了。事务所有些事情，我来找他先走。"谭昊向大家打了个招呼，
 
"我在他们事务所打工，那我先走了。"陈穆飞顺着他的话说。
 
 
 
陈穆飞跟着谭昊出了门，上了他的车子，开出一段后，谭昊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下车关门，靠着车，他抽起烟来。陈穆飞从车里出来。
 
"你怎么在这？事务所什么事情？"
 
"和事务所同事一起过来吃螃蟹，每年都来和那家店老板都熟了。我们坐在里面包厢，看见你一直在喝闷酒。"
 
他居然一直在注意自己？陈穆飞有些惊讶。
 
"你喜欢那个人。"
 
"胡说，我没有喜欢谁。"
 
"我的眼睛看的出来，你是同性恋，你喜欢他。"
 
"我是不是和你无关，我喜欢谁也和你无关。"
 
"有关，我喜欢你。"
 
"我是男的。"
 
"我知道。我是同性恋，你看见我的那天就应该知道了。"
 
"我不喜欢你。"
 
"那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
 
17
 
虽然说谭昊向陈穆飞表白了，但他们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变化。陈穆飞依然在谭昊那打工，谭昊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表示。男人和男人之间或许并不需要追求的过程。
 
日子一天天过，平淡无奇。陈穆飞的眼神依然会不自主的追逐着华天。"我爱他，与他无关。"他这么想。
 
转眼期末，谭昊给陈穆飞放假。每到期末，建筑系总有很多图，作业要交。工作室里满是人在赶工。陈穆飞喜欢在工作室画图，那么多人一起通宵，谁都不会打扰到谁，相当有气氛、气势。大工作室前中后有三个音箱，轰隆隆的放着三首不同的震耳欲聋的摇滚。有时候，他会和一起跑学校大门口去吃麻辣烫当夜宵，有时候半夜画完图，他会和其他一些校外租房住的人一起爬中大院的铁门回住处去睡觉。
 
繁忙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过得很快。交完所有的图，考完试就是寒假。陈穆飞春节就回去了一个礼拜，其他时候他就在事务所帮忙画图。不忙的时候，谭昊会带陈穆飞去各种各样的酒吧：CASTLE、乱世佳人...他们也会去GAY吧，谭昊和每个酒吧的人都很熟，两个人坐在吧台上喝酒，总有人会上来搭讪，有的人会问愿不愿意419，谭昊会请别人喝杯酒，把人打发了，然后就会听到别人说谭少转性了。也有人会来搭讪陈穆飞，然后会被他的沉默不理睬，还有谭昊的瞪视给冻回去。他们一般去喝两杯就走。
 
寒假很短，也就4个星期，回家的人都陆续回来了。不久，就是春暖花开，春天总给人希望和遐想。
 
林木的生日在春天，今年她20岁。
 
华天说林木那么好的女孩子少见，他要早些把她订下来，等大学毕业了，他要和她结婚。他想大家一起去吃个晚饭热闹热闹，然后他和她两个人一起回家，他想在家里给她一个别样的生日，他想象她求婚。
 
陈穆飞笑了，没问题，正好我要赶图，晚上也不回来，不过晚饭我会去
 
帮我布置一下，你知道，我不会做这些
 
行
 
真是好兄弟
 
报销费用，还有别忘了发红蛋喜糖
 
 
陈穆飞站在花店门口，手里抱着大捧的花，大多是玫瑰还有百合。门外飘着雨，绵长细密，蒙蒙渺渺，潮湿到人心里。他不会也不能拒绝华天的请求，他心甘情愿。
 
打开房门是一道花扎成的拱门。绿色的绢制的藤蔓植物攀爬在架上，当中夹杂着一朵朵鲜艳，娇嫩的玫瑰。四侧墙面墙顶都覆盖上了绿色，沿墙角一周编织着百合，房间绿意昂然，鲜花如点点繁星缀在满室的绿意之中，屋子中间一张桌子，雪白的桌布，一支长烛，一瓶红酒，两只高角杯，一支系着红色丝带的玫瑰。屋子里音箱不断回旋反复着《卡萨布兰卡》，那是华天和林木都很喜欢的曲子。屋子里只放了一张凳子，另一张，用不到吧。林木会坐在这里，华天会拿着玫瑰单膝跪下，向她求婚吧，女孩子都喜欢浪漫。
 
陈穆飞推开华天房门，屋子里很整齐，东西都收拾的很干净。他没有进去，只是站了一会儿，他们会在这里度过美好的夜晚吧。他想着，努力嗅着空气中华天的味道，然后关上们退了出来。那是他们的空间，不是自己可以打扰的。
 
他离开家，关上门．走进烟雨中
 
18
 
陈穆飞走在街上，他买了一个八音盒很古雅的欧式的八音盒，有几个小抽屉，可以当首饰盒用。他很喜欢这种哥特式的装饰品，他曾经想过如
 
果他有女朋友，他会给她买很多这样的东西。现在还有那个如果的可能吗，他不知道，很多时候没有如果。他把礼物包装起来，去参加华天为
 
林木办的生日会。
 
大家都很开心，轮流向华天林木敬酒，送上礼物。陈穆飞也不例外，林木很喜欢他送的八音盒。华天笑说，陈穆飞就是特别得女生喜欢，懂女
 
孩子的心事，今后他的女友一定特别幸福。陈穆飞只是笑笑不答。喝着起兴，几个男生就闹着要灌华天酒，华天喝了两杯，眼神瞟过来向陈穆飞求救，他晚上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醉倒在这里。陈穆飞帮他们挡了几杯酒，他们也就不再闹了。
 
大家散了之后，各自回各自的地方。
 
陈穆飞无处可去，在街上闲逛。有很多情侣相携着逛街，甜蜜幸福，有卖花的小女孩追着他们买花。他站在路灯下，掏出烟，抽了一口，吐出个烟圈，白雾绕绕上升，蒙住了眼。
 
"先生，买一枝花给你身边的女士吧。"一个小女孩缠着一对青年人，要他们买花。
 
"不要，不要。我们不买花。"
 
"您就买一枝吧，一枝不贵的。"
 
那男子有些不耐烦推开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低头站在街边。
 
"你这些花多少钱，我都买了。"
 
"六十。"
 
陈穆飞没有说什么，掏出钱，小女孩接过钱，抬起头，递过花，小脸上满是倔强。
 
"谢谢。"她转身跑开了，
 
他抱着花，依旧站在路灯下抽完那只烟，掐灭了烟头，丢进垃圾箱。他把花送给了第一对他路过的青年情侣。拍了拍手，他向事务所走去。
 
事务所的灯还亮着，不知道是谁在熬夜，前些天谭昊和他刚结束了一个设计，暂时没有新的任务，不知道他会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