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弦说:“你有什么不满意,我改还不行吗?”
谢小宇不知哪来的劲儿,忽然大声喊道:“感情也可以改吗?你别自欺欺人了,我有什么好,在你眼里其实一无是处吧!”
肖弦没有吭声。
谢小宇乏力的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说:“放过我吧,和你在一起我好痛苦,我想,我还是看着电视上的你比较习惯,我不会说话,不会和你吵,你……你懂吗?”
肖弦依旧是眼神专注的看着他,沉默无语。
谢小宇把BOSS慢慢的推出去,很难过的看了眼,而后便决绝的关上了铁门。
某些人的感情凄风苦雨,根本影响不到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
颁奖典礼的后台充斥着明星记者工作人员,那些耀眼的时尚几乎令空气都有了金粉的颜色,美丽而虚幻。
可肖弦的经济人就苦了,他一边和北京疯狂联系着寻找BOSS下落,一边和这边的主管沟通道歉,脑袋都忙的两个大。
陈路大约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很无奈的做好了独自承担演出的准备,练着肖弦的曲目祈祷他能回来,因为被打乱的演唱很难不出问题,谁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大约是王子殿下在八十年代老歌面前的祈祷太虔诚了。
距晚会开始还有五个小时的时候,BOSS竟然毫无预兆的走了进来准备彩排。
只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助理激动地扑上去说:“哎呀神啊你可来了,都要吓死我了。”
肖弦赶了连夜的飞机,很疲惫的说:“对不起。”
陈路站在旁边瞅了瞅他的状态,预感不祥。
不出所料,正式演出时,万众瞩目灯火辉煌。
肖弦拿着话筒唱到第三首时忽然就开始不对,竟然把首流行了二十年的金曲唱的跑调,而后彻底忘词胡乱继续。
全场有些眼神愕然的看着他,幸好王子殿下反应及时,接唱弥补了过去。
可是在之后的后续采访与庆功宴上,肖弦还是成了毋庸质疑的众矢之的。
事实上,他两天没睡,北京喝了酒又跑香港狂灌咖啡。
没晕倒已经是个奇迹了。
次日清晨,谢小宇傻兮兮的咬着油条准备去找工作,路过报摊时照旧买了份报纸。
结果令他哑然,头版头条内容十分惊悚。
歌神金曲奖大跑调,疑似吸毒云云。
果然最毒不过娱乐圈。
Chapter 35
酒店顶楼房间的天花板尬高高的,有着华丽的吊灯和精致的花纹。
但这舒适的环境却没能给肖弦任何心情好转的理由。
他穿着睡袍很呆滞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好像受了多大打击似的。
事实上BOSS的确受了打击,但并不是因为糟糕的颁奖礼,而是因为谢小宇那个傻瓜。
肖弦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变得这么快,大约昨天还像个清澈见底的孩子,今天就成了满身是刺的少年。
很多话肖弦不会说,很多事情也不会做。
所以,就这样轻轻放手让他离开?
每每如此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之后,肖弦就会陷入种接近崩溃的烦躁中去。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正当深夜一切都静悄悄的时候,酒店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肖弦闻声皱眉,刚起身打算训斥工作人员,却惊讶的发现一身流行打扮大约完成通告的陈路走了进来。
这位王子殿下关上门,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拎着大大的包走到窗前,微笑的看着肖弦:“你成不成啊,想自杀吗?”
肖弦没有休息好,脸色苍白的倒回原处:“谁让你进来的。”
陈路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说:“这是我妈的酒店,我爱去哪就去哪。”
谁都知道这位少爷家境显赫,肖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别烦我,小心我投诉你们。”
陈路因为混血而格外深邃的蓝眼睛泛出丝戏谑的笑:“所以我现在补偿你。”
说完便从包里拎出瓶洋酒砸在肖弦身上,而后又一瓶,再一瓶。
最后被扔到肚子的BOSS大人终于愤怒坐起:“你闹什么?”
陈路自己开了瓶,喝进口而后举着朝肖弦质疑道:“看你心情不好没人理睬,来安慰你下,明天我回北京了看谁还会管你。”
肖弦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而后丧气的也喝起了酒,随口问道:“这么急?”
陈路说:“我老婆身体没有好,不想留他一个人在那。”
肖弦无奈的笑。
陈路问道:“怎么了?”
肖弦说:“你这么特立独行的小孩儿,怎么能对别人这么好?”
闻言陈路想了想,很干脆的回答:“因为我爱他。”
肖弦似乎对于这个字感觉很虚幻,他不置可否的仰头猛灌了自己几大口琥珀色的酒液,虽然强做镇定,但是真的……怎么看怎么落魄。
陈路似有所指,轻声道:“你爱上一个人以后,那么能满足你的就不再是对方的付出,而是他因为你的所得。”
肖弦摇头:“我做不到。”
陈路起身走到床边,落坐而后问:“谢小宇走了?”
肖弦点头:“恩,他嫌我不尊重他,我总是骂他……”
陈路笑:“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不知道吗,第一次我去找你上课时,你摔钢琴骂我:就你这样还唱歌呢,别浪费大家时间了!其实我知道也许你并不真的是那个意思,只是性格太差劲。”
面对着这样直白的话,肖弦不禁问:“你能明白,为什么他不能明白?”
陈路笑:“因为我才不在乎你,你今天死了对我而言只不过是要记得参加你的葬礼。”
肖弦被他没有忌讳的话搞得无言。
陈路垂着眼睛看他:“可是林亦霖说我半句不好,我都会永远忘不掉,而且难过的要死。”
肖弦静静地想起谢小宇对自己的卑微,神色渐渐变得空茫。
陈路忽然俯身把手支在他脸旁温柔的说:“你今晚这么寂寞,我陪你吗?”
肖弦瞅着他帅到没天理的脸,顿时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陈路闷笑了阵,起身说:“你都不是处男了,真没意思,拜拜。”
话毕和他的到来一样,离去的步伐也毫不迟疑。
可是王子殿下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道:“别那么不讲理的一直骚扰人家了,先让自己想明白,否则以后只会比现在更糟。”
比起香港的繁华,古老的北京的某个角落便忽然显得很安静。
谢小宇坐在卧室里呆呆的读完关于BOSS的报道,低着头,眼底却仍旧是关心之色。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歌迷,自然知道肖弦在唱歌方面从来没有失误,这次忽然发生这种事情,打击一定不小。
正走着神的功夫,夏维忽然走了进来说:“小宇,来吃饭吧。”
傻瓜想都没想,立刻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藏。
夏维因此愣了片刻,转而走进很粗鲁的扯出了报纸,只扫半秒便大声问:“你不是不再看他的东西了吗,怎么还这么傻?”
谢小宇面对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毁灭的誓言自知理亏,他讪讪的回答:“我……怕他出事嘛。”
夏维忍不住说:“他出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大明星有的是人管,谁理你在这难过?”
谢小宇很浅淡的微笑,没再解释。
夏维看着他清秀的侧脸,忽然便有股冲动要提起:“你知不知道,我……我……”
言语没有继续下去。
谢小宇静静地说:“我离开肖弦,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他不爱我。”
话毕,傻瓜就站起身道:“下午还有面试,来不及吃饭了,你自己吃吧。”
而后便拎起旧旧的背包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
夏维蓦然觉得,很多东西不是谢小宇不明白,只是他不计较不深究。
有的时候,我们把善良和愚蠢,混淆的太难解难分了。
几年前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子时,夏维便惊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干干净净温温暖暖的如同夏夜的微风。
谁又知道经年流转,自己心里的秘密,竟也沉淀的那么深了呢?
没有学历,谢小宇也不愿意把给肖弦当过助理的事算作资历,所以在这样经济动荡的时候工作特别难找。
辛辛苦苦等了很久的面试,几句话就被打发了,能够成功的希望真是渺茫。
他在外面失落的游荡到天都黑了才走回去,可是推开门的刹那,却听到阵细腻的吉他声。
谢小宇呆滞的看着家具大挪移满地纸箱的客厅惊讶道:“怎么了这是?”
夏维干活干的汗津津,直起腰来笑道:“看,新音响不错吧?”
谢小宇这才定睛到新进门的大家伙上面,他很好奇的围上来称赞:“效果好好啊,你又发财了?”
夏维刚毅的脸难得流露出了些柔软的神色,他微笑:“没有,就想着看电影效果好些,再说你也可以拿来听音乐啊。”
谢小宇知道他很忙,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守着电视机,因为这个音响最后受益的只是自己而已。
微微的感到不好意思,傻瓜轻声道:“谢谢……”
除此之外,也没经验该说些什么才好。
夏维大方的摆摆手:“嘿,也是怕你心情不好,自从你回来都没弹过吉他,练了那么久可别这么就给扔了。”
关于音乐的东西总是令谢小宇很轻易的想起一个人,他苦笑:“我忙着找工作……没有时间而已。”
夏维不理他的解释,只是一如往昔的说:“你写的歌那么好,一定要坚持下去。”
大约除了林亦霖,能够夸奖自己的便也就剩下这个连五线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大男人了,谢小宇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感受,淡淡的回答:“别骗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夏维最不喜欢看到他自卑的样子,立刻就扯着嗓门道:“什么水平啊,好听就是好听,哪还那么多说法,反正你听我的没错!”
谢小宇微微失落的扭头,而后又转过来强颜欢笑:“恩,以后写了新歌再唱给你听。”
夏维不是心思复杂的家伙,闻言便高兴的点点头,继续蹲下去调试电器去了。
谢小宇看着他那样熟悉的样子,话哽在喉咙,欲言又止。
做了漫长的梦,忽然发现它根本不那么真实之后,是什么感觉?
喜欢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人,忽然发现他根本走不进自己的世界之后,又是什么感觉?
夜深人静,谢小宇静静地躺在床上,实在难眠。
仿佛如此的时刻很容易让人伤感。
明明什么都没有想,但头脑空荡之间,泪水还是忽然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墙壁上因为海报日久而留下了一块一块的浅色痕迹。
在隐约的月色下,看起来那么斑驳。
正如同已经久远的记忆,无论你怎么想忘怀,终究还是会有那么些痕迹,再不是你我能够用理智轻易涂抹掉的浮尘。
Chapter 36
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盯着个很熟悉的字太长时间,会变得不再认识它。
凝视过久那张陪伴多年的脸,忽然间就显得陌生。
终于开始思考志在必得的感情以后,才发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个穷兵败寇。
肖弦从香港回来以后,整个人忽然变了很多,那种改变不再是忽然更沉默更暴躁,相反却不知不觉淡然了很多,甚至破天荒的和老板致歉过自己工作上的失误,满脸沉静之像令同事们议论纷纷。
大约是我们摔到之后再爬起来,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抬头不看路了吧?
这天肖弦一个人闷在休息室里修改收上来的谱子,正在产假的江白却毫无预兆的打了电话过来。
原来她是不顾老公劝阻看了香港颁奖礼的录像,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那天生病了?”
江白至少了解肖弦的为人,他虽刻薄直白,但没有染上过半点不良习惯,甚至不抽烟酗酒泡夜店,说吸毒实在是太离谱了。
肖弦放下吉他,淡笑了说:“没什么……咖啡喝多了,当时很想吐。”
江白顿了片刻又问:“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肖弦和她没有秘密,于是回答:“小宇走了。”
江白这次沉默了更久,而后淡淡的叹息:“是你太霸道了吧?他那个人看起来挺容易受打击的。”
“恩。”肖弦愣愣的看着曲谱,而后忽然说:“江白姐……你还有当年给我看病的医生电话吗?”
在BOSS没有出道之前发生过惨祸,江白当时没有办法,只好找了心理医师来为他催眠治疗,之后肖弦的崩溃情绪才渐渐的好转。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又主动提起此事。
江白有些诧异的说:“大概能找到,怎么了?”
肖弦道:“我希望自己能想起来,我觉得我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当初风华正茂的海归博士已经中年入半了,他坐在办公桌前安静的听完BOSS的叙述,推了推眼镜道:“你现在关于父母车祸的记忆都是通过他人叙述知道的,如果利用催眠复原当时的记忆是可能的,但你如今生活稳定,有必要这样做吗?”
肖弦肯定的点了点头。
医生思考片刻,同意道:“我想先对你进行一些测试,如果确定你现在可以承受从前发生的事,我们再详谈治疗过程。”
肖弦点头,起身拿出钢笔签了医生拿出来的同意书。
追寻自己的内心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科学上来讲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肖弦已经不记得自己第几次从恐怖的印象里惊醒了,他喘息着睁开眼睛躺在皮椅上,因为入药的关系产生了微微的晕眩,再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抽搐的胃痛。
医生用温暖的手拍了拍他,轻声道:“不要太紧张,回去好好休息吧,过段日子再来,你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是个勇敢的人。”
肖弦眼前仍旧晃动着妹妹染血的模样,他渐渐的疲惫的闭上眼睛,嗓子紧的说不出话。
医生在旁边递给他杯温水,说道:“没有谁来接你吗,你现在不适合开车。”
肖弦很空茫的想了想自己认识的那无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淡淡的回答:“有。”
小区的街道在下午是安静的,老人都在家里准备晚饭,而上班族也城市的角角落落里忙碌着。
肖弦疲惫的靠着墙角,透过墨镜看着那个熟悉的单元口。
他知道谢小宇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来买水果,果然,没过多久傻瓜的身影就从幻想变成了真实。
似乎没有多久没联络,谢小宇也消瘦了不少。
他表情愣愣的拿着钱包朝对面的菜市场走去,根本没有发现角落里的肖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