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议後,罗德总算是想到了我,对我说:“昂乖乖的留在这里,等我把事情办完了会回来接你的。”
若是平常的话我会缠著要跟去,但是今天我顺从的点了点头,只是问:“我能去镇上逛逛吗?”
罗德轻轻的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说:“去吧!我会找到你的。”他满含柔情的眼底闪烁著警戒与不信任,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个小时後,他们先後离开了教堂,看著夜色中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目光的焦点始终停留在埃索卡的身上。那个家夥今天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对我失望了吗?
空无一人的破旧教堂阴森森的,我片刻不敢停留。这个镇听说是不错的旅游圣地,各式各样的艺人小贩聚集在这里,夜幕下有另一番精彩正在上演。
裹著罗德的黑大衣,我如同游魂般穿梭在人群里。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燃起我的兴趣,我只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呆著,好让自己不那麽孤单。
第六章 占卜
“这位少年,你好像很迷茫,来占卜下如何?”街巷的角落里有个衣著神秘的女人叫住我,听她的声音应该很年轻,面纱遮挡了大部分的容貌,只露出妖媚的眼睛。
我强扯出一丝笑容,推诿著假意说:“不用了,我没有钱。”
女人很执著,劝我说:“有什麽关系呢?反正我也没什麽客人。要是准的话你随便留下些什麽就行了。”
她的小摊确实没有其他客人,一瞬间我也对自己迷茫的未来好奇起来,想听听她究竟会说些什麽,就当打发时间好了。於是我走到她的桌前坐下,不是很期待的看著她。
女人递给我一张纸一支笔,说:“写下你的名字和年龄就可以了。”
“就只是这样吗?”占卜不是会需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吗?我将信将疑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递给她。
她看了看,有些为难:“昂?没有姓吗?”我摇摇头,娑摩族的姓氏如今是禁忌,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算了,其实也没有什麽关系。”她的手指灵巧的转著圆珠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沙沙的开始在纸上写著什麽。
平常人的话一定会认为她是在故弄玄虚,但是我看见了,有灵力从她的身体里溢出来,聚集成一个小小的精灵,吃力的抱著她手里的笔写下每一个字。这个女人果然是有著某种特殊的能力,就和断翼里的每一个人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五分锺不到,小精灵写完了,她也从凝神的状态醒转过来。拿起白纸拍了拍递给我,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说:“看看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准不准。”
我对她的表演著实感到惊讶,她的话倒是让我笑得轻松了些,目光落到白纸上。
“子夜里乍现的曙光伴随著死亡的气息转瞬即逝,最後一片枯叶也终於从生命之树的残枝上凋落,绝望的灵魂被禁锢在树下,目睹著黑暗的无边无际。
堕落天使矗立在十字路口朝你露出伪善的笑容,嗜血恶魔在你身後窥伺著他染血的身躯。
死魅横行的夜里,封印在黄金棺椁中的毒牙蠢蠢欲动,握住它踏血而行,放弃它则在月光下死去。
不论微笑还是哭泣,朝晖都将把你化为灰烬。”
这……我不太懂诗文的意思,茫然间希望她可以为我解释。那个女人朝我摇摇头,说:“这诗文是写给你的,你自己看就好了。其实所谓占卜所揭示的并不全然是未来,也是的是隐没在假象背後的真实,只不过是让你看清楚,然後可以作出选择。”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麽人?我愣愣的看著她,有种被看透了的恐惧。
她却揭下面纱朝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指著我的口袋说:“你是执事吧?我也是。我只不过是看在大家同行的份上,帮你理理烦忧而已。”
口袋里露出一个角的是埃索卡的天堂执事执照,原来这个女孩是把它当成我的了。我无意辩解,把执照揣进去,顺水推舟的问:“你在这里做什麽?不太像是做占卜生意的样子。”
提到这个女孩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小声凑到我耳边说:“这附近有个杀手组织的巢穴,听说他们不久前杀了一个断翼的成员。现在所有以悬赏为目标的执事基本都盯著这里,他们肯定断翼绝对来报仇的。你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来这里的吗?”
果然如我所料,她是冲著罗德头上的悬赏来的。不过,以我看她的这点本领完全不可能是罗德他们的对手,就算对手是我她也不一定赢得了。
看在她为我占卜的份上,我朝她故作神秘的一笑,告诉她说:“你来晚了。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断翼刚刚离开这里,其实刚才我就是在烦恼该朝哪个方向去追踪。你的占卜告诉我他们已经离开很远了,朝东边。”
“是吗?”女孩显然很吃惊,七手八脚的收起摊子,“多谢你啦!占卜的钱就免了吧!”
我抿著嘴角的笑意看她丢三落四的越走越远,真是弄不明白所谓天堂执事团究竟是什麽样的组织,竟连这种天真的小女孩都有。话说回来,断翼里的小旗和她差不多年纪,性格比她呆愣的多,表面看起来完全是个书呆子型的乖乖女。要不怎麽说是人不可貌相,她俩应该蛮合得来才对。
又看了一遍白纸上难懂的诗文,我将它丢弃在墙角的水沟里。原本晴朗的夜空聚来乌云朵朵,不多久便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像是在为这血腥的夜哭泣。
那些带有魔力的诗文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几经梳理之下渐渐有些清晰。那上面隐含著我和埃索卡的初遇,前几天姐姐的事情,还有我目前的境地。堕落天使是指的罗德,嗜血恶魔呢?会是指埃索卡吗?
这麽说的话,埃索卡的目标的确是罗德,而我会出现在他们之间应该是暗示我掌握著某种契机了哦?毒牙又是什麽?还有黄金的棺椁指的是哪里?这些我全然没有头绪。倒是最後一句很简单明了,看来我终究还是只有毁灭一条路,区别只在於笑著死去还是哭著死去。
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笑著去死。
说实话,我没信心可以从罗德那里打探什麽消息。那就只剩下埃索卡了。不过见到他起码要过一个月,前提是这一个月罗德不对我做什麽的话。
不行!我一定要见到埃索卡确认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开始为自己做些什麽了。
夜雨驱赶著路上的行人,不久我也湿透了。我不想回破教堂去,既然罗德说他会找到我的,那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我有罗德给我弄的假身份,於是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旅店,洗了个澡。感觉好累,胸口又有些闷闷的发热,脑子没法再去想那些诗文,沈沈的便睡了过去。
打在窗户玻璃上的雨声越来越大,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洗清今夜流淌在大地上的血腥。我的梦里萦绕著那些被杀死的人恐惧扭曲的脸,我梦见自己被抓住了,做成了没有生命的标本,浸泡在刺鼻的防腐溶液里,好难受……
第七章 棺椁中的毒牙
“昂?醒醒!你做噩梦了。”是罗德的声音,空灵绝尘。
我满面泪痕的醒过来,夜还没有过去,而他果然找到我了。他的脸近在咫尺,经历了半夜的杀戮依旧完美如初,若不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我几乎就忘记他刚才是去杀人的。
面对罗德天使般的容颜时,我竟觉得有些不舍,如果他对我的温柔是出於爱的话该有多好。攀上他的颈项送上自己的吻,我决定要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起码在见到埃索卡之前不能让他有舍弃的的念头。我要微笑著迎接毁灭。
罗德对我的顺从总是很满意,他将我抱到膝盖上,顺著脖子朝下舔舐每一寸皮肤。呻吟自我的喉间溢出,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天亮时小旗与帕沃出现在旅店门口,罗德并不急著回塞蓝,我们离开小镇後去了周围的一些地方游玩。我知道其他的成员暗地里都与罗德时刻保持著联系,看来清扫行动很顺利。我看过派克他们搜集到的这个组织的成员以及相关人员的名单,不出意外的话因为法尔的死,将会有两百多人为他陪葬,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个貌似颇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便被彻底抹掉了。
比起为了得到我而杀的人并不能算太多,但却足以让我又一次体会到罗德冷酷的一面。与他作对的下场叫人不寒而栗,我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从他手心里逃脱。
重回塞蓝时我们又是最後到达的,罗德开始清点最後的战果,我对这些没兴趣早早的离开了他们聚会的地方。既然他们都在宴会厅,那我大可以大方方的去到客房区,在埃索卡的卧室里留下字条。
而午後的时光,罗德一般会在书房度过。所以我不用刻意的制造独处的理由,早早的坐在城堡的护墙顶上等著埃索卡出现。
他终究还是来了,靠在巨石护墙上戏谑的问:“一个月不见而已,你就想我了吗?”
“堕落天使矗立在十字路口朝你露出伪善的笑容,嗜血恶魔在你的身後窥伺他染血的身躯。”我没头脑的倒出占卜诗文的其中一句,他听到後果然把表情沈了下来。我笑了,因为我猜中了。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我撑著下巴低头看著他一针见血的问:“你加入断翼是因为罗德对不对?你想杀他。”
埃索卡狭长的妖豔眸子露出凶光,他背在身後的手里一定夹著那张名为死神的塔罗牌。可是我不怕,反正毁灭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我会因为可以死在他手里而露出微笑的。
风浮动著我的金发,很久没有试著笑得如此爽朗。每每多见到他一次,我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爱他更深一分。
“为什麽要杀罗德?你不是那种贪图赏金的人吧!”我抱著膝盖,轻描淡写的似乎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埃索卡面对我无所谓的表情,杀气瞬间松懈下来,抿著唇轻笑几声:“更确切的说是想与他一战,罗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想打倒的男人。越是被我欣赏的人我就越想要亲手毁掉他。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所想要的决斗是堵上彼此性命的战斗,不允许留下任何的遗憾。”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完全活在自我欲望驱使下的家夥,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就算是生命也可以拿来当做赌注。越是那样的时候,他就越是美得摄人心魂。
真是糟糕,我对他的迷恋已经越来越不可救药了,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有一天他想要打倒的人是我,那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爱上我了,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赌上性命。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我的失神让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当即拾起散落的心绪,将视线投向远方的海平面,用淡然的语调打破了他的希望:“罗德不会和你做生死决斗的,那家夥的眼里只有断翼以及他心底欲望。只要以这两样冲突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所以他是不会和你做无谓的生死决斗的。”
“你的意思是说……”埃索卡的嘴角浮起嗜血的笑意,他果然是聪明人。
我对於他的欣赏程度实在无以复加,跳下墙头接著他的话说:“只要你折了他的手足,夺走他的所求,那麽就算你不想,他也会赌上性命与你一拼到底的。”
“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他低吟著,但毕竟这个方法只不过是说起来容易罢了,“要同时对付那十个家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得手,分散的话又行踪飘忽不定,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我轻描淡写的抹去了埃索卡的顾虑,“你要做的只是准备一场不让彼此留下遗憾的战斗,而在那之前不要忘记结束我的生命。”
埃索卡盯著我的眼睛,思考了几秒锺,似乎是经过了权衡後才开口说:“虽然你现在的眼神很不错,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没兴趣。你如果一心想用寻死这种懦弱的方式解脱的话,从这里跳下去会比较直接。”
懦弱?我怔了怔,有些明白了。在我没有强到足以让他产生战斗的欲望之前,他是不屑对我动手的。
果然是让我沈醉的男人,我忍不住环上他的脖子,窃笑著说:“你要不愿意杀我也没关系,总有另外的方法可以昭示所有权的。”
埃索卡没有拒绝我的靠近,眼帘低垂注视著我的唇,似笑非笑的问:“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吗?让我确认下你的诚意。”
我的目的没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相反是恨不得可以大声呐喊出来:“我想要自由,想要可以微笑著死去。”还有就是……我想要你……最美的你。
被埃索卡吻著的感觉残留在嘴角与舌尖,悸动的感觉久久难以平息的奔涌在身体里。在他离开後我还在失神的抚著自己的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得到他的全部,仅仅是想就让我兴奋到颤抖。
灼热的痛几乎洞穿我的胸膛,口腔里涌出大量的液体,灼伤著柔嫩的粘膜。有一些顺著下巴滴落到岩石上,青石顿时呈现出黑色,剧烈的翻著泡沫冒出阵阵白烟。
我开始明白占卜诗文的含义:死魅横行的夜里,封印在黄金棺椁中的毒牙蠢蠢欲动,握住它踏血而行,放弃它则在月光下死去。
不错,真的不错!现在的我确实就像是一具黄金的棺椁,华丽但是却死气沈沈的。
第八章 背叛的毒
第二天一早,罗德带著小旗和帕沃离开了塞蓝岛,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每次任务结束後的第二天他都会消失一整天,像是去进行某种仪式,而其他人都要呆在岛上。
我和埃索卡的机会便来了。要一下子放到八个身怀各项绝技又嗜杀成性的家夥,最快捷的办法当然是用毒。可是一般的毒物都奈何不了这帮怪物,甚至容易被发觉。当然如果是我的毒牙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发现自己的这种能力还是不久前的事,所以我对它也不能准确的掌握,使用的话也势必要面对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不在乎,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对於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这一天的午餐使用了特殊的餐具,其实用哪个都无所谓,因为城堡里所有的餐具都已经经过我的洗礼了。埃索卡当然也无法幸免,不过我预先给了他解药。说实话我对毒药的成分控制还没有把握,只好慢慢祈祷了,祈祷那些毒药不会轻易夺走那些人的命就好了,真要是死了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这项工作在最後一道菜的时候终於完成了,我长舒出一口气。擦掉唇角的残渣,起身开始收拾残局。
金不可思议的瞪著我,他是个力气用不完的大块头,一身的钢筋铁骨。只可惜现在也没了用场,头脑简单的人大多这样。我一点都不想听见他们的谩骂和指责,所以下药的时候就考虑到要他们闭嘴了。
我用灵力创造出来的毒药世上无解,我大可以安心的把这些无法动弹的家夥丢在餐厅里,然後去做期待已久的事情。
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我依旧穿著罗德的那件大衣,应该说是故意还穿著他。等待的就是埃索卡来从我身上脱下它,也可以将罗德从我的生命里抹去。
“不论微笑还是哭泣,朝晖都将把你化为灰烬。”我已经看见了生命里希望的曙光,究竟是微笑还是哭泣,将由埃索卡来为我决定。
终於,他推开门走了进来。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著,呼吸沈重。
“罗德会在三点回来,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无法用平静的语调说完这句话,声音都在颤抖。我一定要跟命运做这场赌局,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