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室内再次打扫一遍,男人在家具上都蒙上了白布以免沾染灰尘。锁上门后,男人将钥匙从门缝中塞进玄关里。
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那个富丽堂皇但显然不是他这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市民可以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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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夏翾城以后日子又恢复了原来的平淡和困窘。虽然曾经想过回去乡下,但看到已经年迈的父母,他不想让他们为自己的失业而担心。而且在城里赚钱比起乡下要多一些,他决定要攒钱,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对于离婚的事,在父母那边委婉地说是两个人性格不合就分开了。父母没有说什么,只希望他能再找一个好女人,他们还想抱孙子呢。
那么现在打起精神,先找个工作,不管多累都行,然后赚钱娶老婆供养父母。男人的心里就只剩下这个信念。
至于以前那段不可能的爱慕,就此放下吧。他们根本是两条平行线,再怎样走也不会走到一起。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被踩在脚下,这样的差距如同天堂与地狱,爱慕也只是奢望而已。
男人到处找工作,在一个月里面试了几十家,却没有一家公司愿意要他。毕竟他有的只是大专的文凭,那张文凭在这里只能是算是写着字的废纸一张。
一个月的到处奔波,每天三餐只能吃面包果腹。男人白天边在工地里搬运水泥边继续找工作,晚上则是在一家饭点做洗碗工,工资少得只能勉强维持生计。瘦的可怜的男人就像一只弃犬一样,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但在一个月后,男人似乎碰到了好运。
夏氏集团曾经是男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里的员工哪个不是全国知名大学的大学毕业生研究生毕业生。虽然自己告诉父母在夏氏工作,但那也只能骗骗不知情的乡下人而已。但是,就是这个许多人理想中的公司,居然通过了他的面试。
男人被分配到和他的专业相当的夏氏大厦十五层广告设计科。夏氏并非广告设计公司,但却有自己单独的广告设计体系,而且夏氏的广告设计科全国知名,很多大公司都会聘请夏氏为他们做广告设计。
上班的第一天,男人被经理安排到办公室最角落摆满了杂物的办公桌上。第二天,他整理一新的办公桌大半被用来堆放各种杂物和需要影印的东西,男人都默默地一一拿去印了,垃圾扔到垃圾桶里。第三天,他开始为其他十三位同事以及经理泡咖啡送文件。第四天,连隔壁科的同事都会过来问:“季凡,你什么时候去买午饭?记得帮我带一份牛排饭!”
男人被用惯了,这些事能做就做,从不开口抱怨。以至于半个月后提交给总裁的方案被打回来三次后总裁暴怒,经理就让他做了替罪羊,上去总裁办公室挨训。
“叩叩。”门被谨慎地敲了两下。
公司新产品TONOY系列化妆品的广告设计一塌糊涂,夏翾城刚刚发了一阵脾气,此刻头还在刺痛着。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沉声道:“进来。”
季凡胆战心惊地推开了总裁室的门。虽然他根本没有参与这个在三个月前就开始的案子,但经理却让他来做炮灰,他心里明白,只因为他太好欺负而已。自己受过的辱骂和苛责那么多,总该学会脸皮厚吧?
但男人根本是高估了自己。哪次不是被骂几句就红了眼眶?他太懦弱。太懦弱就会被欺侮,被欺侮就变得更加懦弱。
看着坐在办公桌后毫不压抑自己怒气的总裁的脸,男人觉得自己大概是幻视了,怎么会看到夏先生的脸。他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总裁,还是那张脸。他握紧的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对方看到自己似乎也很诧异,但很快地恢复了平日的严肃沉稳。皱紧的眉毛和不善的脸色证明了他的不悦:“你是广告设计科的?”见男人怯懦地点头,夏翾城将资料夹狠狠地甩在男人脸上,“怪不得三个月设计出这种垃圾,广告设计科全是你这样的人吗?!”虽然知道对方在离开自己的时候仍旧是失业在家,他进这个公司最多一个半月,而这三个月前就开始的案子对方不可能参与,但夏翾城看到男人的脸原本火大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地暴跳如雷,“不想干就去人事科领双薪回家,设计出这种三岁小孩子都会觉得可笑的东西你不如去跳楼啊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公司养着你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用?!你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说话啊!”
男人哆嗦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是一个只会忍耐的男人,从没有顶过嘴,从没有与别人吵架。他脑子不好,嘴也笨,而且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虽然毒辣却很准确,比如说,夏翾城说的,他这样的人很没用,活着还不如去跳楼,一点意思都没有……
11
季凡从总裁那里回来之后,除了眼睛红肿没有任何异样。广告设计科的同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继续着对男人的任意使用。
没有人看到他行动的迟缓,也没有人知道在总裁办公室里,男人受到了怎么样的对待。被狠狠地压在办工作上,双手被夏翾城的领带绑住,上身衣服还穿着,下身却一丝不挂地被对方狠狠地用力侵犯。流出的鲜血让施虐的人更加兴奋,而被压在身下的男人咬紧牙关承受着这一切。他心里悲哀地想,其实他根本不用绑住自己的双手自己也不会反抗,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抵抗力。他随意的一个抚弄自己的分身就硬了。
十几分钟后广告设计科接到通知,总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在发布会之前半个月如果再设计不出让总裁满意的企划就全部拿薪水回家。
一个同事小刘笑着斜靠在男人的办公桌上用力地拍他的肩膀:“季凡你挺不错的嘛,用什么手段让总裁消气的,嗯?”
“没有!什么也没有!”男人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跳了起来,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整个人哆嗦得如同秋天寒风中的落叶。
“喂,你怎么了?”“他只是碰你一下你用这么大的反应吗?”“下班了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好,大家一起去吧。”“小刘你过来,不用管他了,我们去喝酒吧?”
大家对男人过激反应的关注因为下班时间到了转移向晚上去哪里喝酒。男人匆匆地收拾了东西,穿上厚厚的外套,习惯性地佝偻着后背将整张脸都埋在前襟里,跌跌撞撞地随着人群向公司外走去。
刚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夏翾城就看到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向公车站,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微笑,他在心里叹息:果然还是他的身体和自己契合啊。多日欲求不满的身体今天一下子做了个痛快,连心情都好了起来,所以这一次他居然大发慈悲。他并不是仁慈的人,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作风有目共睹,但这一次当男人求他的时候他却给了男人一个面子。他还记得那个人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时候双颊酡红眼神湿润,嘴唇哆嗦着请求自己在给他们一次机会。夏翾城并不吝啬,看在是他给他满足的份上就给了他这个面子。
踩动油门,夏翾城开车来到了公车站旁。男人埋在厚重大衣下的小脸冻得通红,鼻尖粉嫩粉嫩的,很漂亮的颜色。虽然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张脸,但此刻却有那么点可爱让人怜惜。夏翾城探过身子打开了副驾驶座旁边的车门,冲着男人说:“上车,我送你。”
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男人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竟然是夏先生,还对自己笑?旁边都是等车回家的公司职员,男人有些害羞地将背脊弯的更低,嗫嚅道:“不、不用麻烦了……”
“城,我就知道你对我好,特意在等我对不对?”
身后有人大力推了自己一把,男人跌跌撞撞地被推到了旁边,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高层西装的男人很自然地钻进车里做到了副驾驶座上。
那人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一张美丽但并不会显得女性化的脸,是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身边的女性都在窃窃私语,说那个人是销售科经理谢家树,私下里是总裁的情人。男人打了一个冷颤,紧了紧身上廉价的大衣,吸了吸鼻涕垂下了眼睛。
看了低着头的男人一眼,夏翾城扯了扯嘴角,却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去你那里还是去我家?”谢家树毫不做作地挽住了夏翾城的一只胳膊。
正如刚才那些女性所说,他是夏翾城的情人,而且是唯一一个与他维持了三个月之上情人关系的男人。他们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当发现了彼此的性向竟然相同后这层关系已经有三四年了。两个人并不谈爱情,只是从彼此的身上各取所需,只谈做爱和兄弟情。与其说他们之前是情人的关系,倒不如说他们依旧是朋友,虽然肉体上他们的确不怎么纯洁了,但起码精神上只是兄弟关系。
“去你家。”夏翾城顿了顿,“送你回家。”
“诶?你今天不和我做吗?这几天不是一直都这样嘛,怎么,又找到比我好的了?我不管,我也要去!”谢家树梗着脖子耍赖,“你也要给我找一个,要不然把你那位让给我,或者说我们搞3P怎么样?我还没做过,听说感觉不错。”
“你给我回家别废话,要不然我让人‘委婉’地转告你大哥这几天你又和我搞在一起。”
“我不要!好吧好吧我不管你了,就在这里停下,我下车!”让自己大哥知道自己不是死定了吗?才不要!欲望没有小命要紧!车子在路边停下,谢家树下车后狠狠地踢了车门一脚,凶巴巴地咒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么对我,以后别来找我!”
苦笑地看着自己的车门明显地凹进来一块,夏翾城摇了摇头,车子开入另一条车道。
谢家树只是自己厌烦了外面的MB互相发泄欲望的对象而已,如果有更契合的人他才不想和把自己学生时代的糗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好友做那种事呢。说实话,比起子言,家树更像自己的朋友。子言从来都是对自己采取不闻不问的放任政策,虽然说即使是朋友也有不希望对方知道的事,但他更希望子言能对自己更关心一些。而家树就不同了,他们是有什么说什么,有了烦恼跟对方一讲心情就好多了,连自己突然对一个包养过的男人产生无法满足的欲望都告诉了家树。不过今天他却没有把在公司里看到男人的事告诉他。以后再说吧,或许过几天就没兴趣了也说不定,毕竟这欲望来的太快,自从那人被自己从主屋赶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虽然夏翾城知道对方的住址但却不会拉下身份去见他。不过今天却有理由了——男人再次闯入他的视线,并不是他主动找男人,而是男人自己又回到了他身边。
从放杂物的烟灰缸抽屉里翻到一张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夏翾城松了松领带。不知道男人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12
如果说夏翾城希望看到男人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么他现在明显的失望了。男人的表情只能称之为害怕。
最近似乎要拆迁的破旧公寓连楼梯都在摇摇欲坠,夏翾城越往上走脸色越黑,他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整栋公寓除了季凡家里的灯亮着再无人气,看来居民在接到拆迁通知的时候都搬走了,就只剩下这个无处可去的男人。当看到男人惊吓的表情时夏翾城心情又是一团糟。那个要和不要一样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夏、夏先生?!”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宽大单薄的家居服,腰间系着围裙似乎正在做饭。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让我进去吗?”夏翾城看了看室内,一眼就看清楚了他整个房子里的物件。
一个狭窄的单人床、一个粗糙简陋的床头衣柜、一个小桌子以及小到不能再小在房间一角分出来的厨房,旁边是同样狭小的盥洗室。在这样巴掌大的地方他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夏翾城有些惊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男人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开了门让到旁边让夏翾城进去,关上门后两个人站在狭小的空间里连走动都会碰到对方。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垂下的眼睑薄薄的连细小的青色血管都能看到。
“您、您先坐,我给您倒水……”
“不用了!”突然大喝一声吓到了男人,夏翾城有些挫败地单手扶住额头。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暖气,任何供暖设施都没有!他手指比着房间里某个方向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这里能住吗?都冬天了连暖气都没有你想冻死是不是?!楼下都贴了拆迁通告,公寓管理员难道没有告诉你要搬家吗?!这房子根本随时都会塌掉,你就不怕哪天睡着睡着就被压死吗?!”
男人有些悲哀的笑笑,双手局促地对搓着:“因为习惯了所以不会冷了……我找过其他的公寓但是……这里现在都不用交房租,还有三个月才会拆迁所以我想再住三个月。而且虽然没有暖气但居然还有水有电,我已经很知足了。谢谢夏先生您这么关心我,不过我自从搬进来这里就是这样子了,不会这么容易倒塌的。”
夏翾城看着男人抽了抽鼻子,憨厚地朝夏自己笑,突然觉得其实这个男人傻傻的并没有以前觉得那样讨厌那样不顺眼。也许他的确很单纯,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会向自己伸手要钱的人。而且自己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会问他要钱的MB,但却只有他被自己狠狠地羞辱了一回,因为自己觉得男人装出乖巧的样子却是冲着钱才那样温顺这个事实伤害了自己。
但现在看来,男人的眼神很纯粹,在这个社会里很难看到眼神这么清澈的人了,何况是一个已经马上就要四十岁的老男人。
“不要房租、有暖气、有电、有水,水电费也不用你花费,你只要做一下家务事就可以,而且绝对不是危房。这样的房子你租吗?”
“啊?”
“你不租也要租!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种地方耗!”夏翾城不想废话直接把男人推到衣柜前暴君式发出指令。
在夏翾城的推搡催促中,男人糊里糊涂地就收拾了东西打了一个并不大的包坐上了对方的车。虽然自己连枕头被褥都想带着,但是却在夏翾城警告的眼神中颤抖着手委屈地将自己用了许多年的床褥留下了。其实他也很中意自己炒菜的锅和上个周刚在超市里中奖拿到的电饭煲,但是夏翾城不让他带,原本被他塞得鼓囊囊的编织袋被他亲自审核精简到连四分之一的空间都没占满。
男人以为夏翾城会带自己去以前的那栋别墅,但却并非如他所想。夏翾城没有带他去别墅,也不是回主屋。其实他很少回去主屋,他真正住的地方是只有他自己的公寓,这里只让段子言和谢家树来过,因为他不希望外人窥探到自己的隐私。但是他却让这个才认识了两三个月的男人来了,而且是住了进来。
有两个卧室和宽阔客厅的公寓,有单独的卫生间、厨房和书房,空间很大。男人虽然在夏翾城的公寓住过,但却觉得这里比任何地方都棒,因为这里有家的感觉。
家吗?男人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客厅里的沙发,眼睛有些湿润。他很想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像样的家,可以给父母、妻儿幸福的家。但是打拼了大半辈子他却什么也没得到,现在基本上是身无长物两手空空。他并不挑剔,如果有女人愿意和自己结婚,即使是住在像那个破旧公寓一样小小的屋子他也会觉得幸福,只要有愿意爱他的人,他就很满足。他会努力工作让家人幸福。但是先前的那个妻子欠了一身的赌债还看不起他,借了高利贷将债务全推给了他就跑了,他辛苦挣来的钱都被妻子带走,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只有认识了夏翾城这一件会让自己觉得开心,但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对自己做过的事他却不愿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