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点点头。“放心,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的,你那边……”
“给我两天时间,北辽那边我不会让他们安生的,尤其是东方慕平,”飒的嘴角忽然绽开一丝嗜血的笑,凝望着瞳,一字字道:“我、要、他、百、倍、偿、还。”接着一点头,闪身离去。
瞳一楞,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飒?转而一叹,东方氏真真埋汰人,主子既然敢往你北辽派人,又怎会留个软肋让你踩?再说,夕午粮庄能有今天的阵势,你道是只靠主子一人?
东方慕平,你真真糊涂,主子一片心意,你竟生生拿来利用,这份信任,你怎肯辜负?怎能辜负?怎忍辜负?现下,要么,你最好确信自己未动情,要么,就盼着燕清粼杀了你。
否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无论是爱,还是伤害,你都离燕清粼,远去了。
第三十二章:胁持
燕清粼大概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
东暖阁外一片狼藉,燕清粼倚坐在墙边,微微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有一抹不寻常的潮红,只一双眸子平静如湖水,身形也若雕石般纹丝不动。
因为,一柄吹毛断发的长剑搭在燕清粼肩上,持剑的手不动分毫。
不敢轻举妄动的萧剑被胁制在当下,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持剑的东方慕平,“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帐!若没有主子,你今天能站在这儿?!有本事你就真刀实枪的过一仗,要挟人算什么!”
萧剑嘴上厉害,心里却急得要命,燕清粼那日淋雨引发寒症,这寒症本是那米陀香的后遗症,解药吃的晚落下这病根。这几天天气阴湿,病还未愈,就被五个辽奴高手围攻,燕清粼终是不敌败下阵来,这才让一旁应对不迭的萧剑不战而败。
东方慕平不加理会:“强弩之末,何必苦撑?”
“你乘人之危算何好汉!你……”
“萧剑……咳咳……”燕清粼无奈的轻喊一声,谁知一张口便觉一口气上来咳个不止,“你好吵……咳咳……”
“主子……”萧剑欲提步上前,没迈出半步却猛然顿住身形,不仅自己脖子上多了几把剑,燕清粼肩上的剑也多了三分力,却稍稍偏离了脖子上的要害。
东方慕平脸色愈加凄白,小声嘟囔:“我以为你是装病……”原来……
燕清粼仿若未闻,闭了闭眼,道:“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
片刻,便听见一阵爽朗大笑,身影虚晃便来到身前,一袭素色暗花纹长袍,此人不是东方筱澜是谁?
“燕三爷,别来无恙,啊,哈哈!”东方筱澜张狂的笑着,忽然神色一凛,脸色中隐隐有些怒气:“你果然厉害,不动声色间侵没我北辽三十个城镇,你怎知我在大燕?”说完,眼色阴沉的瞪向立在一侧的东方慕平,后者一双水眸却只望着燕清粼,似未察觉。
关于此事,燕清粼也是昨夜才知道消息,圣君下令,让驻守西北边境的刘世勋带二十万大军突袭北辽南部边境,本来只想敲山震虎,却不想,燕清粼让飒一方面,暗地里散布谣言,说北辽大王子叛国投燕,在扬州之地流连烟花之地,让他德行不存;另一方面,利用夕午粮庄的背景,低价储粮,后哄抬粮价,结果闹得北辽数十郡怨声载道,北辽国主昏庸,不是派粮救济,反而增兵镇压,更是激起各地暴乱。飒乘机将粮草运抵北辰,以大燕太子名义,广设粥铺,救济灾民,让东方筱澜民心无依。
结果,正好与前来的刘世勋一拍即和,大燕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两天内竟将三十个城镇收入麾下,甚至被称为“仁义之师”。燕清粼看完战报,轻哼一声:又被父皇算计了!
“欲盖弥彰,你懑的小瞧人!”难怪燕清粼那天在仙客居就觉得他面熟,原来与东方慕平是兄弟。做事如此不稳重,竟然正大光明的在燕清粼面前晃悠,这种人不是绝世高人,就是少见的白痴。
这东方筱澜,燕清粼暗暗腹诽,反正不是前者。
被蒙在鼓里的东方慕平却浑身一抖:“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为何……”为何还待我那么怜惜。
“你的伤,”燕清粼慵懒的瞪着东方筱澜,话却是说与东方慕平,“有破绽,何必自残得那么凶狠?不过,苦肉计,你用得的确不错,至少让我栽了跟头。”燕清粼一见东方慕平背部的伤口便觉得奇怪,是呈一个凸向左臂的形状,下面的伤口明显严重,若是被人从后袭击,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起码也应上重下轻,因为挥剑的瞬间是爆发力最强的。
也就是说,伤很可能是东方慕平自己划伤的。不过,当时真真关心则乱,燕清粼竟没想到这一层,平白误了时机。
东方慕平眸色一暗:原来如此。
“大殿下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才对,否则后悔都来不及。”燕清粼淡淡说道,听不出什么波澜。
东方慕平握剑的手倏忽收紧,抬头望着神色如常的燕清粼,心中凄然:原来他都知道。
“哼,燕清粼果然厉害,你都不要的人,玩玩可以,本王会看得上?”无视东方慕平瞬间的惨白,东方筱澜走上前来,伸手挑起燕清粼的下巴,见燕清粼秀眉一挑,他轻佻道:“不过,你现下可在我手上,本王还怕扳不回来?”亲昵地捏捏他的面颊,在他耳边低叹:“可惜……”
只觉暖暖的气息拂过面颊,燕清粼方有了火气:被调戏了被调戏了被调戏了?!
眼看着就要被揽过腰身,任他为所欲为,燕清粼凤目一挑,发现颈上的剑似要抽离,低叹这东方慕平真是沉不住气,于是淡淡道:“未必。”
“哦?”东方筱澜蹲下身,双手环住他的腰,往身侧带了带,眼中,势在必得。
燕清粼翻了个白眼,道:“翩!”继而对东方筱澜展颜一笑,“大殿下最好转身看一下。”
东方筱澜面色一沉,转眼一看,果然是姬容被挟持着从外院闪进,接着看向燕清粼,咬牙切齿:“你想怎样?”
“这话该我问你吧?”垂眼看看颈边的青锋,燕清粼敛了笑容,冷了声音。
“你以为我会放你?”
“不妨一试。”
“试?你可知你拿什么在试?”
“清粼并非贪生怕死之流,但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东方筱澜一怔,隐隐觉得不安,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心腹匆匆跑来,附到耳边言语几声,东方筱澜脸上顿时失色。
“大哥?”见他面色不郁,东方慕平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问问你的好情人!”东方筱澜恼怒地想拧断燕清粼的脖子,因为他刚刚得知:北辽在大燕的隐门被“清洗”,无一人生还。
“你故意的?”
燕清粼嘴角一勾:“不引你出手,怎挖你老巢?”瞥一眼满目不信的东方慕平,“敢在大燕动手,要我说你是猖狂呢,还是痴傻?”
“你……”东方筱澜一时语塞,“这与姬容无关,你若不解气,本王将慕平给你就是,反正都是他撺掇,你何苦发作不相关之人?”
“大哥,你……”东方慕平不置信的咬牙问道。
“住口!没用的东西,若不是你,本王能败的一塌糊涂!”东方筱澜甩袖欲走,东方慕平急忙追上,抓住他的胳膊:“大哥,你说过不会丢下平儿的,大哥……”
东方筱澜眸中精光一闪,右手疾速抽剑,转身挽花刺向东方慕平身侧,东方慕平防备不及,忽觉肩部一沉被拉向后面,燕清粼飞身一脚踹中东方筱澜左胸,只是力度差了点,勉强躲过一招,结果因为强行突破穴道,乱了真气,俯在地上猛咳。
“主子!”姬容顿时失了刚才的稳重,大惊失色。
东方筱澜退后几步,以剑支地,接着飞身向燕清粼刺去,原来燕清粼把容儿也拉拢了,东方筱澜恼怒的定要置他死地。
如许长剑,铮铮作响,带着厉风,疾驰而来,萧剑和翩早已杀进重围,却不及东方筱澜几步的速度,眼看着剑锋就要穿胸而过,燕清粼却抚着胸口,毫无惧色。
“主子!”
燕清粼双目微阖,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撑了许久,身体已至极限,现下思量着是否把瞳唤出来,他恐怕等急了吧。正要发出暗号,燕清粼身体一轻,靠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失神片刻。
“当!”火星飞扬间,东方筱澜振退几步,躲闪不及,生生地受了一掌,勉强稳住身形,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睁开眼睛,燕清粼正对上一双焦急的水眸,清俊儒雅的容颜多了份刚毅和成熟,只那冒失的脾气似乎依旧。他怎么来了?燕清粼皱起眉头。
“你可好?”柯子卿不知燕清粼肚中转过什么心思,可刚刚那一幕的确让他心脏差点叫停,若再晚来一步,那……他不敢想,只是将燕清粼如珍宝般拥得更紧。
低叹一声,抬手拍拍他的后背,燕清粼低喃道:“我没事。”
接着,还未让人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大批官兵已将东暖阁围的水泄不通,萧达斩杀几人,跪在燕清粼身前,看到柯子卿略一迟疑,道:“奴才救驾来迟,让主子受惊,罪该万死!”
随行而来的扬州府尹于洪瑞哆哆嗦嗦的跪在当下:“太子殿下驾临扬州,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行了,”燕清粼大手一挥,“少废话!”
萧达一哂:“隐门已被铲除,请主子示下!”
燕清粼冷冷一瞥:“杀无赦!”
一时间,万箭齐发,萧剑、翩和姬容闪出圈内,护到燕清粼身旁,姬容还未站定便抓住燕清粼衣袖:“你答应过我不杀东方筱澜的!”之前,姬容答应做燕清粼的案底,条件便是饶东方筱澜一命。
燕清粼点点头,“要不然,他早死了。”随即冲萧达一使眼色,包围中出现一丝破绽,燕清粼也不回头,随意的问道:“不去么,慕平?晚了,他就死定了。”
东方慕平浑身一抖,握紧了剑把:“我负你,你不恨?”
燕清粼累极的闭了眼:“终是我自作多情,纵被负了,也是自然,悔有何用?”
“做什么清高,你又何尝不是利用我?”身边设着暗卫,一连三年不闻不问,这也算是有“情”?东方慕平气急的跳到他面前,他要求个答案:不过是互相利用,为何你连看我一眼都不屑?!
燕清粼骤然睁开双眼,如针般射向东方慕平:“你竟端得如此心思?若是单单利用,我还不如选……”还不如选那东方筱澜来的利索,不过这话已然没有说的必要了,他燕清粼如履薄冰的护着他,就怕给他惹个通敌的麻烦,让他在北辽无立足之地,没想到费尽心思,到头来竟是如此这般被误会!
说有何用?还需要说些什么?
颓然的摇摇头,燕清粼自嘲的笑笑:“罢了罢了,你既如此,我无话可说。若信我,便听一次,回北辽,取水道,你……你好自为之。”柯子卿见他脸色愈加苍白,便回身抱他进屋,而燕清粼偎依在他肩窝里,也罕见的乖顺。
东方慕平眼圈一红,冲他远去的背影吼道:“燕清粼,我恨你!你听到没,我恨你,恨你,恨……”为什么不留他?他不值得了?不会抱他于怀、不会温言慰藉、不会宠溺的吻?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东方慕平捂住胸口,那里是揪心的痛,却流不出泪。提剑,转身,救人,突围,飞身而走,却觉背部灼热,回眸望去,那抹温柔的笑靥直击心底,东方慕平喉头一热,虽已离开,泪却长流。
回眸处,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爱,爱不起;恨,亦难得。待到发觉时,已然是崩溃般的痛苦。
能遇你,慕平死亦无憾!
第三十三章:吻别(上)
眼见着东方慕平消失在房廊之上,燕清粼敛了强装的笑容,眉头一皱,只觉心口绞痛,气息紊乱,俯在柯子卿怀里一阵猛咳。柯子卿忙用手抵在他后心缓缓引导,让燕清粼斜倚在塌上,这边姬容已经调好药料。
望着那碗浓黑荡漾的药汁,燕清粼小脸一皱,偏过脸去。柯子卿接过要来,凑到唇边尝了一口,姬容白了一眼:“我放了砒霜。”
柯子卿面无表情的看了姬容一眼,转头见燕清粼一副不合作的模样,便硬着头皮将药碗凑到燕清粼唇边,道:“不是那么苦……”燕清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细看之下才发现柯子卿满身风尘,眼眶发青,想他一路定是日夜兼行、提心吊胆,心中顿时有股暖流经过,遂伸手把药接过来,一闭眼灌了大半碗进去,结果差点苦的手指抽筋,萧达忙塞个蜜饯给他,才作罢。
明明苦的要死,竟敢骗他?!燕清粼一个眼刀杀过去,柯子卿面容讪讪,忙低头数蚂蚁。不过见他把药喝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萧达,你带他去休息。”燕清粼用眼色一指柯子卿,“萧剑去把外面的残局处理一下,翩留下,我有话说与容儿。”柯子卿虽欲言又止,终是眼神一暗,跪安离去不提。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姬容坐到塌边,埋首进燕清粼怀里。
“三年前,你说我中毒开始。”举手抚上姬容满头青丝,燕清粼柔柔一笑。
“是么,那我岂不是很好笑?”
“呵呵,若一个人突然蹦出来说你中毒了,你也会觉得不自在。而且,你只见了我几面就下结论,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所以,你查我?”
“嗯,不过,身份没什么差错,前提是你的名字的确是‘沐容’。”
“可惜,我不是。”
“所以,薛德也被你们算计了,他到死也不知道,身边的这颗棋子居然是凉庭三王子。”
“你不是也上当了?”
“呵呵,的确,”,燕清粼笑着点他鼻子,“你钻了个空子,那段时间,大燕设在凉庭的暗点被挑了大半,所以纵使我起疑心,也不会查出什么,对否?再者,烟花之地人口本来就复杂,是我疏忽了。”
“所以,你把我带在身边?”
“嗯,我不喜事态失控。”
“然后任我窃取情报?”
“只是没想到你如此讨厌柯子卿。”
“哼,明知故问,燕清粼你好狡猾!”
“你抬举我!”
“带我到南方是为何?”
“沐容是理越人氏,我想看你是否熟稔江南。”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