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第一卷)恼情思+番外——粼波儿

作者:粼波儿  录入:04-21

  燕清粼冷哼一声:“来的倒快,过会让剑将周青等人带到书房就是,”接着话锋一转,“你跟子卿稍事整理,趁着夜色走吧,该交代得我都说了,怎么做你们自己掂量。”

  “是!”两人一起应道。

  燕清粼望了柯子卿一眼:“萧达准备了膳食,你多用些。有他一路照顾,我……我也放心些。”接着,顺手虚扶起柯子卿。

  只这几句温言,一个虚扶,柯子卿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反手握了燕清粼的手,半晌方道:“属下肝脑涂地,定不负所托!”

  燕清粼点点头,“你办事,我素来放心,多注意自己的伤口……。若无事,那就早启程吧。”话音刚落,人已抬步迈出了暖阁,唤来剑,向书房走去。

  “殿下保重!”柯子卿双膝跪地,郑重一礼,直到再也觉察不到燕清粼的气息,方才缓缓起身。

  萧达自始至终未曾言语,望着燕清粼离开的身影,默默一叹:我又何尝不想留下?

  第三十八章:刺杀

  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燕清粼深谙其道。

  不出两日,西南大军一路推进,苍山十二州已经渐入囊中。

  “报——”先遣骑兵从前线归来,跪于帐外,道:“刑关遭遇强敌顽抗,金字号分队,全殁。”

  一席话让在座的将领瞬间白了脸,柯子卿放下手中的地图,抬首四望:“各位可有计谋?”

  副将陈子辛犹犹豫豫地说道:“这次攻城本就突然,若只是一味的追逐军利,恐怕会有孤军深入之虞……”

  “那依陈将军之意,”柯子卿冷冷一笑,“我西南大军只能夹着尾巴逃喽?”

  “这……”被说中了心事,陈子辛一阵尴尬。

  都尉刘墨然略一沉思,出列道:“将军,属下认为破刑关不该明攻,应佯攻。”

  “哦?”柯子卿眉毛一挑。

  刘墨然走到沙盘处,指着刑关说道:“此处的敌人之所以猖獗,无非是有地利、人和之助,但这并不为惧:刑关虽险,但四周缺乏遮蔽物,将军可选拔军中优秀的弩弓手进行暗伏,定能事半功倍。”

  柯子卿点点头:“然后,再派人抄小路到它后营,烧其粮草,阻断后路,待其撤退时,一举歼灭。嗯,这个主意不错,来人!”

  “在!”

  “命刘墨然为弩弓队都督,方大佑为先锋,即刻进攻,不得有误!”

  “喏!”

  柯子卿突然话锋一转:“命陈子辛率崤关旧部立刻赶赴敌军后方,若发现敌军撤退,一举歼灭,不得有误!”

  “喏!”

  柯子卿上前拿过佩剑,带在身上:“众将听令!”

  帐内的将军起身抱拳跪地:“是!”

  “决战在即,尔等皆应听命行事,若有人敢动摇军心,不论大小官职,一律军法处置!”

  “是!”

  柯子卿审视一番:“走吧!”

  众人都迅速离开,备战去了。

  帐幕后闪出一人,正是萧达:“二殿下现下被困,你恐怕要多费些心。”

  柯子卿应允道:“前锋过去,他的压力自然会小。”

  萧达点点头:“主子估计的果然没错,希望这次不会出乱子。不过,崤关的守卫你为何要调离?”虽然有些不明白,萧达总觉得这步棋走得有些蹊跷:西南大军少说也有几十万人,用得着把崤关的人也调来?

  “我自有打算!”柯子卿身形一顿,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

  最近琐事不断,燕清粼恹恹的没有兴致,又因身子欠佳,在扬州耽搁了六日,方才启程回京,但走走停停,燕清粼也不急不慢,只把周青搞的神经衰弱,因为咱这个主子,是存心要折腾他,不是今天去集市凑个热闹,就是明日去烟花地会个佳人,中途还要为那些拦轿诉冤的百姓做回子主,惩几个贪官。

  唉,周青从未觉得京城是如此遥远啊-_-||

  过了两天,方才到了会宁府,刚进了城门,便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候着,个个官袍玉带,垂手而立。礼炮轰响,震得人耳根子发麻。见此情状,燕清粼嘴角猛抽了几下,他敢确定,圣君绝对是故意这么做的,让全天下的人都眼巴巴地逼着他回京!

  提袍下车,燕清粼略为与会宁知府寒暄一番,便以“身体微恙”为由,闭门谢客。

  傍晚时分,有人来请燕清粼入席接风,他眉头一蹙,踢了周青去充数,无视周大人泪眼汪汪的抱着他裤脚死也不走的“忠贞”。然后,自上了湘妃榻,倚着长枕,翻了本诗集,打发时间。

  “爷。”

  “瞳回来了?”

  “是。”

  “有何消息?”

  ……

  燕清粼眉头一皱,从诗集上转开视线:“怎得不说话?”

  “主子可是觉得瞳不可靠?”

  “此话怎讲?”

  “那为何那日遇袭不叫属下出来?”

  燕清粼顿悟,难怪这个二愣子最近沉闷的很,原来是因为上次被东方筱澜袭击时的事儿牵了心怀。

  微叹一口,道:“瞳,你可是我的影子。”

  瞳一凛,遂轻轻捧起燕清粼置于榻边的右手,神圣的吻在纤细的手背上,然后仔细的掩回被中,方沉声道:“瞳明白了。”

  燕清粼放下手中的书,方道:“说吧。”

  “恭喜主子,苍山十二州已归我大燕。”

  燕清粼曲着手指,轻轻敲着床榻:“意料之中。”

  “有消息称,敌方将领哲赛正赶赴凉庭。”

  “嗯。”算算时日,他也该察觉了。

  “只是……”

  “嗯?”

  “影西传来消息,称发现一些异常情况,不知主子是否想听。”

  “少故弄玄虚!”

  瞳一哂,方道:“崤关的守卫被柯子卿调走了大半。”

  崤关?燕清粼眉头一紧,柯焕然想要回凉庭,最便捷之处便是崤关,可现下此地已是大燕所有,是否大量驻兵倒是其次,难道子卿另有算计?要抓住哲赛?燕清粼摇摇头,哲赛便是柯焕然,他的功夫如何子卿应该清楚,更何况柯焕然现在带着姬容,更应该会警惕万分才对……等等,带着姬容,姬……姬容,容儿!

  燕清粼猛地打了个冷战,忽然将诗集狠狠掷在地上,吼道:“好你个柯子卿!”急怒之下,一口血竟生生吐了出来。

  “主子!”

  ******

  不到十天便拿下了苍山十二州,大燕西南军军心大振,将军特令,今夜举行酒宴,不醉不归。这些昨日还在战场是厮杀的兵士,今天则在行酒令上体现着另一番英武。柯子卿笑吟吟的对饮,不时便因不胜酒力,被扶到帐中歇息。刘海服侍完后,刚退出去,柯子卿便睁开眼睛,一片清明,哪还有酒醉之态?

  迅速换上夜行衣,取了暗器和匕首,挑开门帘四周逡巡一番,柯子卿便轻巧的翻上帐顶,跃了出去。只不知,一条黑影也如影随形。

  柯子卿觉察到身后异样,借着一阵风沙向后攻去,趁机撒出“迷魂散”,萧达躲闪不及,虽及时屏气,却也吸入不少,顿觉浑身乏力,瘫在地上。

  “你……”柯子卿一见是萧达,遂停了手。

  “柯子卿,你要做什么?”萧达喘着粗气,要不是与凉庭军对阵时伤了右肩,他哪会这么容易中招?真真时运不济!

  柯子卿将他背到挡风处,又仔细的将他的披风遮好:“我回来便给你解药。”言罢,便欲走。

  萧达无力的抓住柯子卿的臂膀:“别做傻事,姬容杀不得,要不然主子……”

  “为了他,我命都可以不要。”

  “但主子不会领情的!”

  柯子卿倏忽握紧双拳,许久才道:“恨了,便不会忘了吧。”

  遂绝尘而去。

  萧达疲累的闭了眼:柯子卿,你这个傻瓜!

  太史令如是记载:圣元十八年七月初,因凉庭沐王爷及大将哲赛私潜入大燕,圣君怒,听从太子建议,命大燕军还击凉庭,夺苍山十二州,并于崤关处重创沐王爷,置其命悬一线。平南将军柯子卿功绩甚大,特赐黄金万两。然,太子殿下沉疴来势汹汹,吐血症状愈烈,于会宁府停歇一月有余,方始还京。

  ******

  盛夏,燕江碧波浩渺,岸边杨柳轻拂,道边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江中有一精雕木船,船有两层,在船舷的一侧挂满了透明水纱,随风起伏,好不缥缈。一位白衣公子坐于其中,放了一张琴,通体焦黑,一看就是把价值不菲的古琴。一旁的丫头伶俐可人,手中执壶,一缕碧水倾入小巧圆润的紫砂杯里,登时一股茶香在甜甜的桃花香中弥漫开来。白衣公子手指一勾,一缕清音从指间流泻而出。只听叮叮咚咚,寒意沁人。

  清丽公子唇齿含笑,目光自颤动的琴弦转向望着不远处的闹市,人道音由心生,琴音柔和华丽,眼波也是这般柔和绵软,勾转间流出丝丝媚意。单单与这眼光相接,已是醉了,痴了。而那位水波之上的佳公子却全然沉醉其中,那隐隐琴声仿佛如佳酿般让人吞吐不舍

  忽然,小船周围的水波轻荡出一轮水晕,渐去渐远。此时正好一曲终了。

  “来了?”白衣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富磁性,非常优雅,但是却没有带着任何温度。

  “是,爷。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您动身了。”一个黑衣人跪在他面前,虔诚地说道。

  “你想,若见到他,我杀他,还是放他?”白衣人起身,踱步至船边,海风高高的撩起他的发带,拂过面颊。

  “属下一切以爷马首是瞻。”黑衣人握紧拳头,盯着船板。

  回首看了他一眼,清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随即掠过江面向岸边飞去,身影轻巧的像只飞鸿,可见其轻功果然了得。

  “柯子卿,就算主子放你,我萧剑也决不饶你!”黑衣人逐其而去。

  江面又恢复了安宁,而那暗潮涌动之处,又在何方?

  圣元十九年八月初,阔别京城三载的太子燕清粼终于归来。他本欲乘风云汉,回首间方晓高处不胜寒,归去已无路。然,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滋养了大地,继而郁郁葱葱。正所谓,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燕清粼,当真是那展翅的雄燕,注定要俯临天下。

  花落,春在,他亦在。

  ——追忆篇·完——

  番外:慕平

  夜沉如水,借酒酬浓情。

  我坐在长廊下的台阶上,抬首望月,举杯而饮,裙带翻飞月光正温柔,寂寞相思锁轻裘。

  忽然觉得腕间一凉,垂目一看,竟是从未解下的紫石玉链,泛着逦迤的光芒。我抬起手,放在冷月之下,看那幽幽的蓝光,想起他的颦笑流转:

  “为什么送我这个?世间可仅有一块紫玉石啊。”

  “傻瓜,慕平也只有一个啊。”

  想到他说的这句话,我忽然畅怀大笑,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忘了呼吸,笑得泪流满面,直至哽咽得忘乎所以。

  我一直明白的很透彻,你,就是我注定的求不得。所以,我不爱你,我不会爱上你,我不能爱上你,我决不允许爱上你!

  可是,我忘了,即使再怎么麻木,心里还会痛,痛不欲生……

  清不可察的脚步声,似乎略微顿了一下,方提醒道:“公子,药好了,您看……”

  我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站起身来,大概是坐得太久腿麻了的缘故,竟愣愣向后摔去。

  “小心!”

  萧岭上前一把扶住,有点担心:“公子,您不能天天都喝这么多酒,不然赶路时又会晕倒。”

  我猛地摇了几下混沌的头,稍稍清醒一下:“没事,不然又要睁着眼到天亮,酒可是好东西,会催眠。呵呵,又给你添麻烦了,”遂顺手把药接过来,“这一路上多亏你们照顾,要不然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北辽。”

  一出浙江州府,他们便跟着保护,这是谁的主意,我自然不糊涂。

  “主子特地交待过的,定要护送公子安全离境,属下自然誓死遵从。”

  我惨惨一笑:“你也恨我吧?兴许也想看我被那些官兵杀了痛快。”几个暗卫里,除了萧岭,没有人愿意理我和皇兄。

  看到萧岭垂在两旁的手倏忽握紧,我心里愈发苦不堪言,堪堪扭过头去盯着手中乌黑的药汁。

  “你怎么忍心伤主子?他病得那么重,你竟下得了手?”

  这应该算是最底线的指控,萧岭跟了我三年,是个温和的人。

  但即使是温和的人,也会痛恨我,因为这跟性格无关。

  我下意识的抓紧左手腕上的紫石玉链,精巧的棱角刺的手心生疼,我默默地靠在长廊上,自言自语般推卸着:“你从没告诉过我他中过毒……”

  萧岭头偏向一边:“主子不让说的事,谁敢说?”

  “那你现在显什么英雄?”我猛地上前,抓住他的前襟,“谁让他装好人可怜我?我又没求他!”

  萧岭没有反抗,只是淡淡地说:“那你哭什么?”

  “我哪有……”在萧岭冷冷的眸子里,我发现了丑陋的自己。

  真的,好难看。

  甩开我的手,萧岭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无须自责,主子根本不需要。明日到了北辰,会有别人接应送你们到兴苑,”中间顿了顿,“你知道的,北辰到兴苑这块地域,现在已经是大燕的版图。”

  我大概没听到他后面略带嘲讽意味的话,忙喝住他:“为何换人?”既然只有两三天的路程,这个节骨眼上何必多此一举。我心里一乱,也顾不得那些礼节,上前拽住萧岭:“粼……粼他出事了?”

  萧岭身形一顿,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公子……”

  “嗯?”我屏住呼吸,恨不得堵上耳朵,生怕听到他的不利消息。

  “药凉了。”

  “唉?”

  萧岭略一躬身:“萧岭告退。”

  “站住!”我大喝,“你什么意思?”

  “主子的事,您没有知道的必要。”

  一句话将我定在当下。

  萧岭颇为踌躇,继而轻轻道:“公子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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