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很妖————肖红袖

作者:肖红袖  录入:04-17


自序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他是不是一种残忍。在我的原则里他没有理由受伤。因为一切很美好,从开始,到结局。我的被子始终浸透着一种淡淡的柠檬的香味儿。那盒柠檬香型的清香剂是他来的时候带着的,只是走的时候忘了拿。那香味儿覆盖了他的体味儿。那是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某种感觉。其实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就象他抱着我的时候会不禁地低声啜泣。当时两个人赤条条的象沙滩上的鱼。我也会怀疑自己的肩膀是不是他的天堂。这个柔弱无骨自卑善良又有点反叛倔强的男孩子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是的,只有我看得见。
  
  这世界很妖。
  
  在网吧的聊天室里突然有人打出了一个问句:你是不是很CC?我羞涩地敲出回答:对不起,第一次来,不懂你的意思。他补充说:就是问你是不是很女气?噢,是吗?我思忖了一下。怎么回答呢?答案其实是肯定的,自小到大凡接触过我的人都在心里面对此有评价吧?女气?走路扭胯,挥指兰花,顾盼流莹,语音发嗲,这对一个非艺人的不秀气的男人来讲无疑是指明的缺陷,人们会怀疑其是旧社会皇宫里的阉官余孽。但它很客观地存在而且很快会成为时尚,趋势仿佛是如此的。我的回答是:我不CC,我是说我认为我自己不CC,别人怎么认为那是别人的事。我本性里带来的东西应该是无性别属性的。它女气也好男气也罢,都是生命里不可割舍的组成部分。那么,我怎能否认它的存在呢?我不打自己的耳光,除非逼不得已。
  
  但是在没有人逼我的前提下我还是认识了他,并且同他一起共渡。他的一个朋友曾经善意地提示他也提问过我,我单纯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写作?也许为了写作我会出卖肉体乃至于灵魂,也背叛善良和软弱。只是我希望我带给他的是成长而不是伤害。
  
  事实上我的另一本故事还没有写完。那是本被朋友笑称为"故事会"的东西。里面有许多人的希望和瞩目。圈内圈外,我也因此成了有争议的话题。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打着写作的幌子在搞淫乱。这世界无论是哪种性别取向,床都是不可以轻易上的,因为看似柔软舒适的床啊,有可能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但我怎能够迁怒于床呢?无论是木床铁床竹板铺席梦思都很清白无辜。怪只怪人的思想和态度。即便是自认为很单纯,十个人说、百个人说你复杂、下贱。自己也就会随声附和了。谁脱离了群众孤立了自己就等于是自取灭亡,人群一直有种原始状态。这种状态浅自衣食住行深至灵魂深处。有人不怕孤独吗?有人不怕落寞吗?有人不怕凄凉吗?或许有,但不是我。
  
  于是我还是要拿起笔来写一点儿什么。这是一时的触动再加上长久的坚持。当我趁着夜色穿行过长沙最繁华的街头巷尾的时候;当我看到红男绿女在迪士高摇头呐喊的时候;当我看到一个白皙清秀的男孩子涂着黑色口红站在街头打IC卡电话的时候;当我听完一个同志掏心抓肝表白自己至真至爱的时候,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借我借我一双慧笔吧,让我来告诉世界,这世界其实 很妖。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他是不是一种残忍。他并不喜欢我写他。如果我认识他只是为了找灵感,与他交往只是为了制作故事的话,那么我真是的很卑鄙。可我那么迷恋一种气味儿,柠檬香夹杂着他的体味和一些汗的感觉。为此我情愿在床上睡一千年,在这无底深渊里无休止地往下坠落。
  
  后来,我在网上回答那位忘记了名字的向我提问的家伙。
  我不CC,但是,我很妖。

2001.1 长沙

  谨以此故事献给:曾经是同志 现在是同志 和 将来是同志的朋友。

(一)
  床很乱。除了床上用品之外,还有一些适合于丢在床上的书。

  于是床头有了一本王小波的剧本集《地久天长》,展开着,翻至第242页,上面的标题是《似水柔情》。床尾丢着一本卫慧与棉棉合作的另类小说集《荒芜的悸动》,封面已经褶皱,粘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床底下的鞋垫与袜子堆中有两本盗版的VCD光碟,一本是张国荣的《春光乍泄》,一本是林青霞的《东方不败》。在如上的精神食粮以外还有些物质食粮,一袋开了口的玫瑰鱼片和一盘麻辣豆腐干,还有半打康师傅奶油夹心苏打饼干。另外,"故园"牌冬夏两用被下面还丢着一个人。

  他赤裸着身躯,从小腿往上都长着细密而卷曲的黑色体毛,这使他看起来有点健康和性感。他不胖也不瘦,最主要的是他的鼻梁很高。有人说一个男人鼻子的形状象征着他的那个部位。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看清的时候便听到了敲门声。他迅速地套上了一条浅黄色的三角裤。敲门声夹杂着一个年轻女性的叫声:"肖,开门!"他知道是他的女朋友。

  他打开门,阳光毫无顾忌地从敞开的门洞里射进来,色狼一般将他抱住。他下意识地遮住眼睛,问:"几点了?" "几点?"女朋友的语气咄咄逼人。对她来讲,有足够使用这种语气的资格。"你自己看看表!说好了八点钟去火车站,现在都八点半啦!我姐姐早就下了火车,现在打了四遍传呼!等回来再跟你算帐!"自然,在她的抱怨声中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洗涑完毕,并换上了一套体面的西装。临出门前,女朋友突然停步,猛回头,在他关门的刹那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他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问。

  "还不能走,"女朋友极其郑重地说:"先回去把你的耳环摘下去再走。"她又补充:"我姐姐不象我,她看不惯这个。"他无可奈何地摇了一下头,不做任何反驳,转身进了房间,取下耳朵上的两粒环行耳饰。这是他上周末从街边小贩手里买的,两元钱买回一个心情。 至于是什么心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仿佛心情是某种潮流的产物。街上越来越多的少男已穿透了耳朵戴上了耳环,有的甚至穿起了裙,而自己......

  "拜托,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今年年底我们就要结婚了。"女朋友以一个中年妇女的口吻说:"人总是要成一个家的对吗?何况我们又有感情,而且还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天哪!她还用这种带着棺材腐烂味道的词儿来谈当今时代的爱情!当今的时代......当今的时代......他不知怎么表达了。他是那种不善于表达的人,而且,是否表达不是很重要,因为他不会用言语来表白,这是搞电脑的人的通病。他可以在网上同网友聊上一天一夜,而现实的环境里只会沉默不语和憨憨地笑。 但他绝对不迟钝,而且反应还极其敏锐。他清楚地知道女朋友在全身心地同自己谈恋爱,并且决心下嫁,只是他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他准备告诉她:我们分手吧,因为......但他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没能给自己足够的勇气和机会。

  与此同时他已经随着女朋友一起把自己塞进了出租车,并且直奔火车站。

  在广场中心他们很轻易地搜索到了她的姐姐,一个从北京来的白领丽人。他在她端正而淡妆的脸上点击了两下,而后憨笑了一声。

  姐姐用接待客户般的语气和笑容回应,说:"不错,不错。斯文、老实!这样的人现在很难找了!"又转头对那身材娇小神情古怪的妹妹说:"行啊!眼光独到,行动迅速!"她的脸上飞现一抹红霞,轻轻地挽着他的胳膊。三个人再次把自己塞进出租车,向一家中档酒店进发。

  途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也没有听她们姐妹二人的家长里短,只是在下车的时候他轻轻地说:"我有点事儿,下午再来接你们吃饭吧。" "你"女朋友想动怒了,又看他态度坚决,只恨恨地说:"等着会跟你算帐的!"说完陪她姐姐上楼去了。

(二)
  肖离开酒店,在出租车上打了一个传呼,两分钟后有人回了电话。尽管手机信道不是很好,他仍以陶醉的表情聆听对方的声音。

  "死鬼,昨天打你扩机不回机,打你电话关机,你死哪儿去了?!肯定又不老实啦!快说快说快说!气死我啦!昨天下课本来想到你那里去,后来想你女朋友会来就没去,本来想跟你说两句话,可倒好,你上哪儿鬼混去了?!" "没有,真的没有。"肖温存地说:"乖,别生气了好吗?我现在在车上,你在哪里?我接你去。" "接我去干什么?又去世界之窗?没劲!哎,能搞到巨星演唱会的票吗?我想去!告诉你张信哲会来耶,好不好吗?" "好,好!"他仍温存地说:"乖,你在哪里呢?我们不去世界之窗,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是不是《夜奔》?......啊,《卧虎藏龙》才不看呢,周润发老得都掉牙了!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要不,我们去打电游?听说百胜电游室又购进了新的游戏机。" "讨厌!讨厌死啦!我要去喝酸梅汤,!我在外国语学院门口,太阳晒死了。快来,死鬼!" "好了,马上就到!"关上手机,肖的脸上绽放出些许幸福的笑容。

  这个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肖并非不善言谈。相反他的语气一直那样和缓流畅,声音既稳重又有磁性。心情呢,有那样一种愉悦。

  出租车司机搭腔说:"周末约女朋友出去玩?不如去海底世界,那里有大鲨鱼,挺好玩的。"肖否认,说:"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海底世界去了好几次啦,不好玩。"

  牛牛的确不是肖的女朋友,肖也从未把他当成女朋友。牛牛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孩,十八岁,身高一米六九,体重五十公斤。但他看起来很瘦,也许是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了一些,所以总给人一种病态感。牛牛喜欢喝酸梅汤,喜欢打电游、打牌,喜欢蹦的,喜欢在月夜里牵着肖的手走路。

  牛牛站在外国语学院的门口,亭亭玉立地象根芭蕉。他光洁的下巴上一根胡茬也没有,长长的鬓角随风轻舞。他穿着合体的银灰色班尼路纯棉夹克,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完全是一个准学生的打扮,清纯而标准。在他的身旁,有一个比他漂亮很多倍的男孩,半长的风衣裹出一种酷酷的味道。 肖下了车,牛牛习惯性地抱住他,然后介绍身边的人,"他是我的朋友简约,从哈尔滨来。不是那种关系啦!"又补充说:"真的!"肖同简约握了一下手。说:"我们去喝酸梅汤吧。"

  可想而知,我们想要看到的故事是从这里才真正开始的,就在肖与简约盈盈握手之际。简约尽管仍旧保持着矜持的态度,但手心里还是沁出了几颗汗珠。简约是在网上的聊天室里认识牛牛的,他知道牛牛是一个纯正的GAY,并且知道牛牛有一个男朋友,但是他见了肖还是有点儿吃惊。

  因为他没有想到肖很年轻,甚至有一点英俊,特别是微笑的时候,抿着嘴唇,嘴角就那么轻轻往上一牵,有种邪邪的味道。

  红梅冷饮专门经营各种饮料,趁着秋天渐深又推出了加热的酸梅汤,这里是肖和牛牛经常光顾的地方。肖叫了三份酸梅汤,然后拨通了电话。

  "我下午不过去了,晚上请你们吃夜宵吧!"他用最简短的句子打发了女朋友和她的姐姐,而后继续对牛牛投以温存的目光。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也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的,就像肖对牛牛的喜欢一样。牛牛没有丝毫出众的地方,物质或者是精神,从内到外。可肖就是喜欢他,纵他、让他、宠他、想他、等他。

  简约的心里突生妒意,某一瞬间比酸梅汤浓烈。

(三)
  简约出生在哈尔滨,童年的时候喜欢在教练的带领下到松花江的冰面上滑冰。那时侯集训很辛苦。呼啸的北风。漫天的飞雪。垂柳冻僵了的枝条上挂满了银霜。

  他记得速滑队的教练姓叶,那时侯很年轻,长着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一笑起来就有那么一种邪邪的味道。

  简约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不过,月朗星稀。

  对,是月朗星稀,那宽阔的脊梁上汗珠如同一颗颗晶莹的泪。

  "简约,走了。"牛牛在喊。

  简约不得不从回忆中醒来。他尾随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走到车流如潮的街上。阳光如此刺眼。他有一点眩晕。他听见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小帅哥,有心事?" "啊,没有。"他否认。

  三个人走进了电游室。牛牛像一个弱智一般扑进了麻将机里。只是买了一大堆电游币给他,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一边喝可乐一边看报纸。他又问:"简约,你不玩吗?" "不喜欢。"简约坐在肖的对面。自始至终他未多看肖一眼。在他的性格中有那么一分自卑,有那么一些自怨自艾。

  而他面前的肖此刻把所有的集中力都放在报纸里,偶尔抬头看一看牛牛。肖的快乐是给牛牛的,肖的笑容是给牛牛的,肖的阳光灿烂的早晨和和风细雨的仲夜也是给牛牛的,还有,肖的粗鲁和温柔也是给牛牛的。

  唉,牛牛......

  有人说牛牛很幸运,也有人说牛牛很傻。

  牛牛玩了一下午,肖也就坐了一下午,简约也就沉默了一下午。终于牛牛擦了两把额头的汗,撒着娇说:"我饿了。"三个人才似乎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出了电游室的门,肖突然想起来什么,拍着牛牛的肩说:"乖,我要走了。" "什么?"牛牛不情愿地说:"上星期说好了去蹦的的!"肖耸了耸双肩,说:"没办法,小苹果的姐姐从北京来,我要去陪她们一下。"牛牛执拗了一阵儿。他心里面知道肖是不可能留下来的,但是他必须要撒这么一会儿娇,弄这么一下巧。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他应该是这样的。 肖也习惯了他这样。最后缠绵地拥了一下,恋恋不舍地送了一段路。

  之后肖在车里挥手,看着路灯光将牛牛和简约的身影拉长。转回头,他脸上的笑容正一寸寸消失,喉咙也一寸寸边得干涩起来。临近酒店的大门,他拨通了电话,生硬地只讲了三个字:"我来了。"

  肖的女朋友有个俏丽的名字叫小苹果。只是肖不经常叫。肖对小苹果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距离是肖造成的。小苹果不知道肖是一个双性恋。

  肖把自己藏得很深,就这样藏着躲着过了二十四年。他已经过了最易冲动和困惑的青春期,余下的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没什么感情的希望和寄托。目前而言,他唯一的快乐是与牛牛的交往。 午夜时分,肖陪小苹果的姐姐喝了一大杯黄啤,之后,他有些醉意蒙蒙。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单身宿舍的床上,和黑暗滚在一起挣扎了一气,突然抱着枕头呜咽了。

  凌晨两点半他打牛牛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牛牛接了电话。听到牛牛的声音,他轻声地说:"牛牛,我想你。" "可是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七分。" "可是我想你。" "我已经躺下了。外面天很冷。这两天很反常,白天热得厉害,晚上冷得可怕。我妈妈骂我了。他们在为我毕业以后的工作操心。我老爸半个月没同我讲话了,我有点儿怕他。今天简约住在我们家里了,他可能过两天回去。你觉得他怎么样......" "可是,牛牛,我想你。" "好吧好吧。你喝了酒是吧?" "已经醒了。牛牛我想你。"

  牛牛来到肖的单身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过十五分了。一进门肖就把他一把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嗅他发际里淡甜的柠檬香味儿。牛牛习惯用柠檬香型的洗发水。

推书 20234-04-17 :我和妲己抢男人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