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的建议?他几时跟这姓陆的同一国了?
「欸,阿桀就让我说完嘛,好不容易等到个还没听过的。」眼见人黑到不行的脸色大有转紫之势,柴行云赶紧转向原话主招呼:「怎么样小朋友?那台蓝色宝马还好开吧?我老柴可是千挑万选的,别说不喜欢欸。」
蓝色......宝马?
再次拿手抚额,陆晋桀开始有点同情面前还在状况外的可怜家伙了。
他敢拿脖子上的玩意打睹,正主儿就快被拐来了,然后整件事又会像八点档般莫名其妙地和平落幕,那个自以为已经操控全局的家伙全是白作工。
「姓杨的,你昨天就是开那台『蓝色宝马』去找楚枫之的?」实在忍不住不插话,陆晋桀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看得叫人心底发毛。
「嗯。」一个点头,算是同时回答两边的问题,杨旸决定还是听从那个所谓的良心建议,速战速决早点离开这块是非地,他突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老......柴叔,我想请教那一千万美元是谁的意思?目的又是什么?」
「谁的意思?自然是出钱老大的意思啊,目的不就白纸黑字写在了信上?」两手一摊,柴行云完全摆出一副听令办事的无辜样,「不过既然你没拦住人让枫之回来了就要打点折了,七折如何?」
「......柴叔可以做决定?」
「可以,怎么不可以?嫌少了?那再加点,生活费嘛,十点五折好了。」
「......」
十点......五折?因为他是商场的门外汉所以没听过这种折数?意思是指百分之百再外加百分之五?一个头两个大地朝陆晋桀望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良心建议,却见人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一脸看戏模样地朝他笑的龇牙咧嘴。
几乎是马上,杨旸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等他厘清楚这诡谲的状况回头再说。
「柴叔的意思我回去再考虑,打扰甚久,下次应该是董事会上见了。」起身告辞,杨旸心思霎时飘向被他留在饭店里休息的病号,归心似箭。
离开两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人醒了没,有没有乖乖吃药好好休息,还是睁着两只眼数分计秒地等他?他知道那小子的安全感实在不比粒米大。
应约而来主要还是想能不能借机找出那个叫楚耿耿于怀的人是谁,搞清楚托付的意图为何,善意还是另有所谋?不过眼前这最有可能的长者显然是打太极的高手,不正面回答也就罢了,偏还丢给他似是而非的答案叫他伤脑筋。
「姓杨的。」才转身脚步还没迈离就被陆晋桀喊住,杨旸不解地回过头,他不认为他俩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最好晚点走,否则等会儿我没法跟疯子交代你去哪儿了。」
「什么意思?」眉微挑,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杨旸突然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蓝色BMW,车牌5C-XXXX对吧?」
「不知道,我没留意。」
「没差,反正只要是这老头牵给你就一定是。」
「......」默不作声,杨旸知道这一脸幸灾乐祸的男人一定会有个解释,其实静下心想想,昨晚这位柴姓长者出现的时机还真有些凑巧,原以为他也是这宅子里的人,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我的车,楚枫之以前送我的车,你要不要猜猜他认得还是不认得?」
「什么!?」「叮咚~」
才正诧异地低呼出口,门铃声立即再恰巧不过地响起,杨旸瞥了眼人一脸「你看吧」的得意神情后转朝大门走去,自动自发地担起门僮的角色。
门才开,一个人型巨物就几乎是用撞的冲进来,才吃不消地退了几步,领口就被人猛地一把抓起。
「你们把杨旸怎......旸?」头昏眼花地没看清人,直到把人揪到了面前楚枫之才发现害得自己快急疯的主角正被他拎在手上,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在当场。
把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急喘的男人带到沙发上坐好,杨旸一语不发地把手探上发丝凌乱披散的额首,果然不用温度计就能察觉得出热度。
「开车来的?」
语声沉的有些危险,还没回过神的男人却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脑子?以后不准给我碰方向盘!」
被吼的直想伸手捂耳,楚枫之总算神智一醒,紧绷的精神放松后整个人却是虚乏地一软,头重脚轻撑不住地尽往沙发背倒。
「很昏?吃药了没?」火气霎时被担忧冲淡了不少,杨旸把人挪向自己肩头靠着,指抚着发烫的额角轻揉。
「......你为什么来这儿?」闭了闭眼缓和晕眩的感觉,楚枫之质问的口气明显有着几分不悦,谁叫人害他急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
「他来帮你把楚氏买回去的。」举臂伸了伸懒腰,没什么耐心再看戏的陆晋桀非常干脆地代人一次把话挑明,「一天就拿下了百分之四,厉害吧?喂,别跟我说你连这个都听不懂。」
买?循声侧头望去,楚枫之这才发现偌大的客厅里还有二个大活人,除了预期中的屋主外,他没想到那个总笑的让人很不自在的老家伙也在。
「柴叔?」
「啧,我就知道枫之最乖了,哪像这几个没礼貌的,每次见面就老来老去地把我越叫越老。」
这一回,连素来沉稳的楚悠也忍不住嘴角颤了颤,他怎么记得这位柴老先生当年介绍这位楚氏继承人的形容词是--兔崽子、只有副光鲜亮丽的空架子、朋友都是些狐群狗党、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
这跟「乖」也未免差得十万八千里。
同样快翻白眼的还有坐在楚悠身旁的陆晋桀,只不过他同时也猜得到这老狐狸慈眉善目地八成又在挖坑让人跳了。
事不关己,他才懒得提醒人,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该有人同他一般尝尝被耍的恶劣感觉。
「......你没事吧?」视线扫了圈,楚枫之迷惑地眨了眨眼,刚刚陆晋桀开口的语气听来还算平和,一点也没他预期中要杀人的狠色。
满脸问号地望向杨旸,他实在不认为这男人转性成了名副其实的「羊」。
「要有事也是你,我能有什么事?」
也是一脸的不解,杨旸也想不出什么事让楚枫之这么惶急地跑出来找他,就算从车子知道他和这姓陆的有所接触,大可以等他回去后再慢慢问哪,有什么急到非拖着高烧不适的身体出来寻他?
「晋......」欲言又止,楚枫之努力转着晕沉的头脑想着该怎么措辞,毕竟当事人就在眼前,说得难听了难保不出大事。
「呿,我帮你说吧。」穷极无聊地把玩着恋人纤长的手指,陆晋桀索性好人做到底帮忙旁白,否则等这脸色看来不怎么好的疯子动完脑,不是天黑就是隔夜重放光明。
难得翘班的日子,他可不想尽耗在这家伙身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楚疯子知道我混过黑的,所以怕我一时火大把你大卸八块扔下淡水河喂鱼去,我没说错吧?」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把他心中担忧许久的解释得一清二楚,楚枫之再次诧愕地望向陆晋桀,这男人......怎么变得跟他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就这么担心我会尸骨无存?」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胸口激荡,杨旸伸手将人揽向怀中,接着毫不避讳地以唇在发烫的额首摩娑着抚慰。
「咳咳,既然枫之来了,那么楚爷的遗嘱我也就趁此宣布了吧。」
遗嘱!?
八道视线霎时全锁向晾在旁许久的老人身上,却是天壤地别的一半专注一半玩味,玩味的那一半里更有一双带了叫人寒毛直竖的杀气。
「咳咳。」再咳两声,柴行云怎会不知道有人很想扔他去淡水河里游一圈,说不得等会儿得腿快点跑远些。
「顶替枫之的事情是楚爷授意这么做的,法律上楚爷也已经认楚悠做了义子,至于枫之......」语声顿了顿,柴行云面容一整十分正经地望向人,「楚爷过世时我没让他知道你还活着,毕竟那时候谁也不确定你还会不会醒,我不想楚爷走的牵挂。」
「......我明白。」唇微抿,有着几分落寞,心里头却也有着几分释然,楚枫之终于能够确定老头并不是不要他,而是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但为何还是有那么点酸酸的感觉,总好像还少了什么。
「说是这样说啦,不过也许楚爷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因为遗嘱里财产分配虽然没有你却有条但书跟你有关,但也可能是为槿之铺的路。」
「别卖关子了,什么但书?」这回连陆晋桀也来了精神,等这么久总算等到好戏上场,他倒要瞧瞧这回这只狐狸又是用什么手法骗人就范。
「凡楚氏直系,就是你和槿之啦,楚爷遗嘱里已经承认了槿之,你们两个只要谁结婚先有了法定婚生的下一代,我手里的百分之十就转给他,以槿之来说,加上他原有的股份就是最大持股者了。当然,如果是枫之,杨先生你那关键的九个百分点也可以达成,而且还是从我手上挖的,就算你和枫之拆伙也不打紧,因为楚悠和槿之总合就只剩百分之三十,你只要收全了散股就多赢了一个百分点,所以赶快叫枫之结婚生小孩吧。」
「他在说什么?」拧眉扯了扯杨旸的衣袖,楚枫之唯一听得懂的只有那最后一句,偏偏听的最不懂的也还是那一句。
「咳,意思是--只要你结婚生小孩而且抢在槿之前,楚氏总裁就非你或这位杨先生莫属,以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生小孩?」缓缓坐直身,楚枫之的表情就像在看个外星人般。
「对,越快越好,反正枫之你那么多漂亮的女朋友,就随便拣个把婚礼办一办,还是说太多了一时不好选?那就先努力做人吧,看谁先有了宝宝就跟谁结婚,先上车后补票没关系,宝宝是男是女也都无所谓,有就好。」
「我是gay。」公开坦承自己的性向,楚枫之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Gay?有什么关系?同性恋也能生啊,你不是跟女人也能做的?能做就能生了嘛,再不然试管婴儿也不错,就当是尽义务替楚家传个香火也不为过,想你们楚家三代单传......」
眼见人兴高采烈地越说越离谱,陆晋桀开始在心底读秒,这只老狐狸的激将法应该快生效了,楚家大少爷的耐心可不比他多上多少,果然还数不到五--
「去你妈的传什么鬼香火!」
许久未见的粗话再次出笼,楚枫之表情扭曲地直比捉鬼钟馗还要狰狞三分。
老头是什么意思?夺走他的一切任他自生自灭,然后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爱他的他也爱的人、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时,再来跟他说......义、务?去他妈的见鬼义务!
「就算我能生,下的蛋也绝不姓楚!」
「欸,可是这样枫之你就不能当楚氏总裁了耶。」状似畏惧地缩了缩脖,柴行云满脸委屈地小声提醒着。
「谁说我要那个鬼位子了?送给我都不要!」
「他。」伸手指向一旁着有所思的杨旸,柴行云连忙将烫手山芋抛出,眼底却有着抹与面上张惶毫不相称的精光。
「他说只能你决定要不要,由不得我们给不给。」
「......」错愕地转回头,楚枫之就这么带了几分不敢置信、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心情直勾勾与人对凝着。
「走,回家!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管了!」突然一把拉起杨旸,扯着人旋风似地往门口跑,哪知动作太剧又是阵天地倒旋,等两眼黑雾稍褪,就发现被箍在双臂弯里才没和地板直接相亲。
「就知道逞强。」把人架上肩扛着,杨旸不无感慨地垂了头,天知道这小子头上是谁罩着,烧成这样子居然也能一路开着车子没出事?老天是想证明祸害遗千年吗?
「杨先生,要不要先上楼让楚先生休息会儿?楼上房间都可以用。有什么我们晚点儿再谈,反正明天周末,不急。」
「好。」瞥了眼那载满关怀的真诚眼神,杨旸随即不客气地架着人往楼梯走去,心底另外又有了番计较。
看来这作为替身的男人到现在仍旧没以楚氏主人自居的意思,否则不会说出「楼上房间都可以用」这种话来,可惜人虽好眼光却颇有问题,要不怎么会跟那个叫人不敢恭维的家伙凑做堆?
侧身顶开道半掩的门扉,把人放上床后微一打量,杨旸就知道自己恰巧闯了主卧。
浅蓝墙色,配的却是朝气十足的鲜彩家具--亮橘色懒骨头沙发、泛着金属光泽的深棕大床、玻璃圆桌、雾面屏摆再加上各种前卫造型的灯饰......
爽朗利落的现代风格,就不知道是替身还是本尊的喜好?下意识朝床上躺卧的人影看了眼,杨旸发现答案全写在楚枫之顾盼间的留恋神情里。
「你房间?」
「嗯,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就连一幅幅照片也都留在原地没动,甚至还有他和陆晋桀的合影。
那男人难道一点也不吃味吗?如此私密的空间里,他大可以全部翻修成自己喜欢的,能进来这房间的本就没几个人,而那几个也没人会觉得不对,这根本无关露马脚与否。
「......奇怪的家伙。」喃喃自语着,楚枫之闭了闭因为高烧而有些干涩的眼。
「是很奇怪,这种人不像会谋夺权势。」在床边坐下,杨旸从浴间拧了把湿毛巾覆上人发烫的额首,「骄傲的人是不屑从别人手中抢食的。」
「......」半掩在毛巾下的黑眸无语和眼前人对望着,渐渐地,火色点点迸出越燃越炽。
「你哪来那么多钱?」
沙哑的语声音阶骤降八度,一想到认识之初所吃的苦头,楚枫之就不免一肚子好气--这个厌恶有钱人到宛如天敌、势不两立的家伙竟然身家多到「想」「买」楚氏?他刚刚应该没听错吧。
自己就是个有钱人,当初居然还为了他身为有钱人的原罪对他小鼻子小眼处处刁难!?简直......@#$%&!
「楚,讨厌有钱人并不等于我很穷。」从容不迫地直接跳答后头那一串没出口的质疑。光看那双快要喷出火的闪亮晶瞳杨旸就知道人在想什么。
他是讨厌有钱人没错,但可没说过自己是三级贫户坎坷出生吧?
早就等着人算这笔帐了,不过这颗木木的金鱼脑袋现在是雪上加霜一塌糊涂,聪明点的可不会挑病弱气虚的时候发飙,一点气势也没有。
「说来话长,先休息睡一觉OK?睡起来我再慢慢招供,保证句句属实绝无虚假。」好心给了截台阶让人下,杨旸温言柔语地安抚着被他上句话堵到气窒的可怜人。
「......」气鼓鼓地瞅着人瞪,没多久楚枫之还是不敌昏沉地阖上了眼,半晌却又想到什么似地挣扎着掀起重逾千斤的眼皮。
「旸,我不要做什么总裁......我们回家......好不好?」
梦呓般的低语,目光始终未离的男人却没漏听一个字,如阳温煦霎时满溢双瞳。
「好。」伸手遮住人快睁不开的眼,杨旸俯身在人儿耳边轻喃着:「等你睡饱了我们就回去,回家去。」
嘴角微挑,笑看窗外蓝天的男人心情一如碧洗晴空般畅然。
回「家」呢,这小子已经找到他想回去的地方了吗?
伸掌覆握上人软垂在床侧的手。杨旸细细感受着心底流淌的满足,这大概就是常人所谓的归属感吧,感觉倒还挺不错的,他想他是不会后悔这打破原则的决定了。
何况这尾笨金鱼如果没有他罩着,以那小数点级的IQ,只怕就算在波澜不起的鱼缸里也会撞得满头生包。
还是留在身边看着才能恣意舒展,展现为他一人的美丽。
尾声
楼上一片的旖旎温馨,楼下气氛显然就差得许多。
扣除喝着咖啡看财报的楚悠外,沙发上剩余的一老一少正隔着玻璃几作楚河汉界大眼瞪着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