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殇当歌————一凉

作者:一凉  录入:04-16

也罢,我才是最傻的那个人,我认命地垂下眼,反正我都已经打定主意要死,既然如此也无妨。

听得拓拔亮如此发话,二哥似乎有些恍神地望向沈倚,沉倚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架在我颈上的剑力道加

重了几分。血沿着剑柄轻轻地滑落,未觉得痛,只因我的心更痛。

拓拔亮也和沉倚一样面无表情,不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说不定我死了还正合他意。沈倚也真沉得

住气,大家如此僵持着他却未见丝毫慌张,剑更往喉咙挪了半分,可能入喉了吧,因为我痛得惊呼了声

「啊」。

「好!留下李宏远的命。朕放你们走。」
拓拔亮恨声道,挫败无比,但我的心却觉得欣喜,原来,原来他还是在乎我的。看着我咧着嘴傻笑,拓

拔亮吼道。「笑什么笑,还不快滚!」
沉倚一直挟着我和二哥迅速地往宫门走去,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想对着天空大笑三声!想到刚刚拓拔

亮挫败无比的模样就开心得不得了。
很快我们三人就到了宫门,而拓拔亮带着侍卫也随后赶到了。见沉倚仍挟着我他有一些焦急,「你们已

经出宫了,还不快将他放了。」
沉倚凑到我耳边诚恳地说了句对不住,然后又抬头迎视着拓拔亮大声道。「把他还给你。」说完将我推

了出去,和二哥两人一起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还不快去追。」拓拔亮将我接在怀中,摀住我血流不止的伤口呼道。刚说完回头便迎上我含笑的眸子

,他似乎有些气恼。「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是背叛了我。」

回到宫中,将我的伤口处理好就有侍卫回来。那侍卫不知低声对拓拔亮说了什么,拓拔亮的脸色越来越

阴。看着他的脸色我情知不妙,果然等那侍卫说完,拓拔亮就大声命令。

「来人,把靖宁侯一干人等押入天牢。」
看样子二哥他们逃脱了,他们倒走了却留下我们这一群替罪羔羊。
「李宏远,」拓拔亮用力晃着我的肩膀,「若你二哥李世予起兵的话,朕就要了你李氏一族的性命。」
哎!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我们两人的关系仍是丝毫没有改变。

拓拔亮做事一向都不拖泥带水,不到一天就已将我李氏一族及大宁朝的降臣近亲全部打入了天牢。故人

重逢原本应该是高兴的事,只可惜此情此景还要为未来命运的不测担忧。

也许是因为我和子兰两人身份特殊吧,拓拔亮将我俩与其它人隔离关在狱中的一个小阁楼上。我和子兰

对门而居,倒也幸运,至少不会寂寞了,更何况小顺子还是在我的身边,拓拔亮待我也不薄了。其实牢

房的环境也还不错,虽比宝月阁差了许多,但却更清净了。没有床只有些稻草铺地,并未如想象中的那

么脏。墙上还有一扇小窗,一到晚上还可以洒进些许月光,说不定这是我一生中待过的最安宁祥和的地

方。伸个懒腰同对面的子兰相视一笑,同是天涯失意人,不如与君笑相对。

「子兰,觉得我们的新居如何?」
「斯是陋室,有君常新。只是上茅厕不太方便,还要跑进跑出。」这个子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知二哥在她心头留下的伤能痊愈得这么快么?
「那有什么,最多你方便时我蒙住眼睛不偷看喏。」
「你这人。」子兰啐了我一口,盈盈笑道。
「子兰姑娘,主子。真搞不懂你们,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这么潇洒?」铺好「床」的小顺子回过头来

无可奈何的插了句。
「没有什么潇洒不潇洒的,只是已经如此了何苦再做无谓的挣扎。」子兰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有说不

出的风情。彷佛凌驾于人世的喜怒哀乐之上,看不看得破也无关紧要,庄周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子兰,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来庆祝我们乔迁新居。」高举那个喝水的破碗,心中漾起徐徐暖意。「

子兰啊!有你这红颜知己真是夫复何求。」
「呵呵……我是。知己不红颜。」子兰轻笑倒了一杯水干了下去。这个子兰真真将那些所谓的男子汉大

丈夫比了下去,这份潇洒当世无人能及,只是……想起二哥心中又是一黯,天意弄人,偏偏要子兰这样

潇洒出尘的嫡仙去忍受二哥那样须眉浊物的乌气。

「子兰你,你还记挂着二哥么?」心中百转千折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子兰又喝了一口水,神色是刚才未见的凄然。我正自后悔不该问她这问题,谁知她竟将手中的碗砸破,

高声唱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帽簪。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往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唱到这儿,子兰抬头望我,眼中隐含笑意。我知道她唱的是汉乐府民谣「有所思」,歌中所唱的女子因

为情人有了外心,便将定情之物烧得干干净净,还起誓永不想他。子兰用这首歌来表明心意是最合适不

过了。

我也回望子兰,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此刻我们二人心意相通,都兀自庆幸还未失去对方。
「主子,子兰姑娘,你们笑得好奇怪啊?」小顺子也真不知情识趣,我赏了他一个暴栗,可他却摸着头

一脸无辜。「是真的,你们笑得我起鸡皮疙瘩。」我和子兰笑得更是厉害,小顺子不明所以也跟着嘿嘿

傻笑了起来。这笑声从小窗传出直冲入云霄。

山中不知日月长。不知不觉和子兰被囚禁了—个多月。这段时间拓拔亮从未来看过我,想是为齐王兵谏

那件事善后和追查我二哥的下落忙得不可开交吧。清净是清净了许多,可我没子兰那份潇洒,常在午夜

梦回时怀念起拓拔亮温热的怀抱来。情知我二人今生是无缘,但心底的某个角落总会有声音悄悄问自己

,真的注定无缘了么?

今夜又是无眠。月光斜斜的洒到我脸上,更是让人心烦意乱,翻身而起轻叹,「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阿九,你也睡不着么?」子兰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在黑夜中却是脆弱无依。
「子兰,你真的放得下么?」黑夜中人也许都是脆弱的吧。
半晌无语,良久听得她一声幽幽的叹息,「放下一切真是谈何容易。」
谁人都一样,面上潇洒自如,但心中的苦楚唯有自己才明了。
「阿九,何须想那么多呢。活不活得过明天还不知道呢。」
是啊!生与死都不能掌握,还谈什么舍弃放下。我们不过是一群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上的傀儡。
「子兰,若明日就要死去,你会选择怎样的死?」
「阿九,竟发这个怪问倒难住我了。」子兰吃吃的笑着,又沉吟了一会才回答。「若让我选择,我就愿

从高楼坠下,如风中落叶一股凄美的死去。阿九,你呢?」
「我,我情愿被砍成两段。」
「什么?好难看!」子兰先是讶异,后又轻笑起来。
「你别笑啊!砍成两段就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来世我就不用再做人。我还想把身体的血流干,流得

一滴也不剩,没有热血就是一个冷冰冰的躯体,冷冰冰的躯体就不会再有情了。」我发的这一番怪论倒

把子兰给听呆了。

「热血热情,冷血无情。阿九你这番话倒真入我心。不过我还是不要被砍成两段,纵使再苦,来世我还

要再尝人生百味。」
再尝人生百味!不明白子兰是未看透人世呢,还是悟得太彻底,竟有勇气再面对一次纷扰困苦的人生。
忽地,室内亮起了火光,这么晚了还有谁人来探监。回望子兰她面上也是一脸的疑惑。正自猜测就见几

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为首一人正是拓拔亮的贴身太监。一见我,他就笑道,「侯爷,皇上宣你进宫呢!

进宫,我们俩的关系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还宣我进宫作甚!
「公公,不知何事皇上昭我进宫?」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奉旨行事。侯爷进了宫不就知道了吗?」
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随同那太监进了宫。又回到了熟悉的奉天殿,一切部同往常一样让我压抑,尤其

是居中坐着的拓拔亮,尽管我站的地方离他很远,可还是感觉得出来他身上危险的气息。

「过来。」仍是和往日一般无二的口气。
认命的走了过去,心中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动情不要动情,但越走近我的心就越不可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还是那张令人心醉的狂傲容颜,只是他的眼中没有午夜梦回时的温情,有的只是凌厉的杀气,情不自

禁的打了个冷颤。

「皇上,找臣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拓拔亮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我并未发话。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良久,我以为我会在这沉默中溺毙时,他却

狠狠的吻上了我。他的吻是那样的急切和狂暴,以至于我被吻得呼吸困难,嘴唇生生的发疼。奇怪的是

他那样粗暴的对待,却让我心头荡起了一丝丝甜蜜,也许在他的心中终究是有我存在的。可这样的甜蜜

并未维持多久,不一会儿拓拔亮就气急败坏的推开了我,得到自由的我歪在一旁重重的喘着气。

「李世予,已经逃到乌孙国了。」
哦!难怪他要生气,二哥跑到盟国去了,这对拓拔亮不大不小也是个威胁,他又怎能下放在心上。只是

如此一来他只怕是又恨我一些了。
「你没有话说么?」我的安静激怒了他,一脚踹过来重重的踢上了我的心口。
「臣无话可说。」忍着胸口的闷痛轻声回答,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再多的辩解也无益。
「贱人,枉朕三番四次的饶了你,你却在背后捅了朕一刀,纵使养条狗也比你强。」
心痛!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可还是抑不住自己的心痛。
「皇上身边的狗还少么?缺了臣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料不到我会还嘴,拓拔亮更是愤怒。拎起我的衣襟,又是一掌打过来。打吧,能打死我最好,死了就不

会心痛了。我抬起双眼无畏的迎视着。可他的神情却迷离了,高扬的手匆地抚上了我的面颊,轻柔缓慢

的抚摩着,瞬间他又吃吃的笑了起来。

「朕有一个多月没有碰过你了,朕的宏远想是受不了吧。想被朕上就明说,何须费尽心思的挑逗朕。」
这个世界上最会歪曲别人意思的就是这些高高在上之人,他们总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枉顾别人的感觉。对

于抚上我身体的这双手我只觉得恶心,蚀骨的恶心。想要漠视,却做不到,情欲促使我的身体做出最本

能的反应。

「你就这么喜欢被男人上么?」拓拔亮一边抚摸我还不忘一边侮辱我。
对于这类的疯人疯语我是不想多加理会的,自尊和感情双重被践踏的痛苦我也可以极力忍受,但我越是

不说话越是冷静就越能激起施虐的心。我的冷漠反衬出拓拔亮的狂怒,衣衫被撕裂,暴露在空气中的肌

肤微微的颤抖,我仍决定放弃反抗,有些事是反抗不来的。

毫不容情的进入后,就是疯狂的抽送。紧咬着下唇,默默的忍受着这并不愉快的交欢,此刻的身体己不

能算是人所拥有的,无非就是一具有血有肉的泄欲工具。超然!我能超然到什么时候?惨然的笑着,任

意识渐渐涣散。

天要亮时,拓拔亮才放过我、奄奄一息的被抬回狱中,倒让小顺子又哭了。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没事吧?」豆大的泪珠滑下他的面颊,他一边慌着为我清理伤口一边慌着询问

我。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痕,颇有些不堪,想要遮掩却是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阿九,你怎么样?」对面的子兰焦急的问道,面对她探询的目光心里又是一安,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

在乎我的。
「子兰,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痛了。」扯起笑容,告诉她我心中的感受。还想安慰她,却觉得喉头一甜

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恍惚中听得子兰和小顺子的哭叫声,意识飘离的我晕死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又恢复了平静。我不知道这种平静日子还能过多久,只是我的心中已平静无波,对拓拔

亮的感情也罢对未来的命运也罢,都已经无所谓痛苦不痛苦,快乐不快乐了。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悄悄的滑过,没有悲没有喜,没有起没有落。外界的一切似乎与我们失去了联系,我

们三个人就沉浸在最后的平静中。拓拔亮似乎也将我忘了一样,再也未来找过我。就这样过了半年。

庆历二年,冬。午后的阳光从小窗斜射进来,照得人懒洋洋的。我和子兰照例和往常一样开始了饭后的

棋局。
「子兰,我这一步可是断了你的后路哦。」朝墙上一划得意的看向子兰。
「少得意,看我这招隔山打牛!」子兰划出的一步让我瞠目结舌,我刚刚断她后路的一步反成了自己全

军覆没的契机。
「刚刚那一步不算,是我划错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耍赖。
「起手无回大丈夫,阿九,你可算君子?」
「我不是君子,子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小人一个。」
「不行,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却输不起,真是羞也不羞!」刮着脸的子兰笑得煞是可爱。
「圣旨到!」一声高呼打断了我们的清闲。
「靖宁侯,接旨。」看来我们的日子到了,只是不知能不能像以前和子兰商量的那样选择死亡的方式。

和子兰对望一眼,大家部是一片平静,这一天早料到会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尖细怪异的嗓音却一本正经的宣读圣旨,而这所谓的圣旨却决定一干

人的生死。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不禁觉得好笑,好不容易等他念完我就只懂了个大概,好象是我二哥李

世予借兵成功,并打着光复河山的口号起兵了。而且顺利的拿下了营州,于是乎龙颜大怒,我们这一干

和李世予同党的乱臣贼子当然一个都跑不了,明日午时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该流放的就流放。安然的

接下圣旨,心中一片坦然。

第二天,天气特别的晴朗,阳光异常的灿烂,我怀疑是不是所有人生命的最后一天都会拥有这样灿烂的

阳光。
囚车缓缓的向午门驶去,沿途都是人群涌动,大家都争相观看着我这个前朝皇帝今朝的佞幸到底长什么

样子。坐在囚车里的我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颇有些无奈,当日天子巡游时可曾想到今日的落魄。

「看!那就是以前大宁的皇帝。长得可真好看啊。难怪当今圣上被他迷地晕忽忽的。」
「就是就是,瞧他那样一看就是个狐媚,难怪大宁会亡国。」
哎!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京城的子民哪有被奴役的心情。完全忘了他们生活在鲜卑人的铁蹄下。无谓

的想着,反正我也活不过今天了。
囚车驶到午门时,看着远处的刑场,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说什么洒脱都是假的,没有人不珍

惜自己的生命,而且待会杀头时说不定会很痛。想到这儿我就更紧张。

但囚车驶到刑场上时却转了个弯并未向中央驶去,而朝后方的看台驶去。下车后,拓拔已端坐在高处等

我,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将我绑赴刑场而将我带到这儿来,难道他对我余情未了还有什么临别赠

言么?

「李宏远,朕今天不会杀你。」
「咦!」我没有听错吧?
「朕要留你一条命,让你来看一出好戏。」虽然说留我一条命,但我却觉得寒毛倒立,「朕要你看着自

己所爱,所关心的人一个个在你面前被杀。」
这家伙果然是魔鬼转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第一次我追问了原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朕不容许任何人对朕有一丝一毫的背叛。」拓拔亮目光一沉一字一字道。
如果说之前我对他仍有爱意的话,那么现在我对他剩下的只有恨。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恨一个

推书 20234-04-17 :星尘缘————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