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石川手中的枪射出的子弹擦过清水的手臂。虽只是擦过,但是鲜血还是马上染红了洁白的衬衣。
清水疼得皱了下眉头,“别再逃避了!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是又怎么样?你是中泽的儿子又怎么样?当年,我连中泽都出卖了,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为什么不能杀了你!”石川好像疯了一样破坏房间里的一切摆设。花瓶、镜框、盆景,连那个用来看柏仓逃亡全过程的电视屏幕也被他用子弹破坏了,瞬时,火花四溅。
等石川渐渐安静下来,清水才继续开口说话,“就是因为你出卖了他,所以你愧疚。因为愧疚,你不可能杀我。因为我是他生命的延续,因为你爱我的父亲。”
听了这话的石川没有再歇斯底里,而是坐在了椅子上,“爱,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字眼了?我爱他,我爱中泽。但是有什么用?他的心全在那个女人身上,他还和那个女人生下了你。即使那个女人已经忘了他,已经和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他还是会在她家楼下看着窗户上的身影。即使我爱他,那又有什么用?”
“就因为他不爱你,你就把整个研究所出卖了吗?”清水听上去平静的话里藏着愤怒。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救援人员已经包围了整个庭院。
石川把清水从椅子上解开,上了栓的手枪顶在清水的太阳穴上。
“如果想救他,就让柏仓文彦一个人进来,其他人退后到二十米以外。”
“怎么办?”队长问车里的安原。安原也有些为难,让柏仓一个进去太危险了。但是如果硬闯的话,清水的危险度又太大。
没等安原下决定,柏仓已经打开车门,跑向关住他的爱人的地方。
“柏仓!你回来!这样太危险了!”
没有理会安原的话,柏仓已经冲进雨幕中的房屋。危险是什么?清水可能离自己而去才是最大的危险。
已经到了门口,薄薄的门板后,就有自己最重要的人。柏仓悄悄摸了摸腰上的枪。那是从杀手那里拣来的。弹匣里只有一颗子弹。
门开了,看到的是清水惊讶的脸。惊讶马上转为愤怒,清水破口大骂,“快给我回去!你来干什么!快给我回去!快走啊!”
柏仓走进了房间,“俊,这次我来救你。”
石川微微一笑,“真是重情重义,一对苦命鸳鸯。中国有句话叫‘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好像不是。但是你会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吗?”
“会!”柏仓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走到石川面前,“你可以拿我做人质,放了俊。”
“文彦!你疯了!你快……”清水的话没有说完,头上的枪口就转向柏仓。而柏仓已经把枪握在手里,枪口正对着石川的心脏。
“你说,我们两个谁会死?”
“一定不是我,因为俊会把我救活的。”
清水看着两个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预想过很多可能,但是他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没等他想出什么对策,震耳欲聋的枪声就响了起来。
“文彦!你说话啊!睁开眼睛看看我!文彦!别吓我!”清水跪在柏仓身旁,不停的呼唤。石川的尸体躺在一旁。柏仓没有死,这个清水知道。但是清水觉得以石川对身体结构的了解,他不可能失手没有杀死柏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故意不让柏仓死,而他打中了哪里,清水也不知道。头上的枪眼没有流出大量血液,子弹没有伤及血管
。他到底把子弹打到哪里去了?
赶到的安原被房间里的景象吓了一跳。但是凭借自身冷静的思维和以往的见识,她没有惊慌失措。在半分钟之内布置好一切命令。
“去第三医院的第四手术室动手术吧!那里设备很全。还需要谁的帮忙?”安原已经认定,清水会亲自动手术。
“请帮我把上田教授请来,还有仲田华月。”清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熟练的测试柏仓的脉搏。有些微弱,但是还不算太糟。
安原觉得好像少了个人,“不叫伊东家的少爷了吗?”
“他对脑科手术一窍不通,来了的话什么忙都帮不上。”
清水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说我一窍不通!我已经有脑科临床的硕士学位了!”
安原惊讶的看着这位大少爷,“你们怎么回来的?”
没错,是你们。因为伊东身后跑出了华月。华月在柏仓身边蹲了下来,看了看伤情,从挎包里掏出药盒,取出一个针剂。没等清水询问,就被她推进柏仓体内。
“这种药可以减弱新陈代谢,使体温下降,减少大脑对氧气的需求。子弹虽然没有伤及血管,但还是对脑供血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如果不这么做,即使手术成功还是会对脑组织有一定的损伤。”这时华月脸上没有了平日的顽皮,连语气也变得成熟了。
果然,石川不是失手,而是故意避开了要害。但他不是良心发现,却是要给清水更深的折磨。子弹埋的很深,压迫了动脉,而且就在记忆中枢上方。手术结果有四种:手术伤及动脉,流血过多致死;供养不足导致脑组织坏死而长睡不醒,也就是植物人;手术伤及记忆中枢,导致失忆;手术成功。
四种结果的可能性是依次减小的,成功的可能性微乎甚微。但是只能进行手术。不然的话就一点成功的可能都没有了。
已经可以看到子弹了,清水伸出手,身旁的护士把镊子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就在夹起子弹的一瞬间,鲜血蜂拥而出。原来子弹已经划破了血管壁,只是把开口堵住了。清水没有慌乱阵脚,冷静的止血,其他人也密切的注意柏仓血压和心跳的变化。
“清水,要不要低温手术?”上田教授看着仪器的数据。柏仓的血压开始下降。
低温手术,把人体体温降低并控制在28℃以上,截断脑部血流,进行较复杂的心脏或脑部手术。但是时间只有10~15分钟。之前华月的降体温药物已经作用的二十多分钟。柏仓的身体只能最多承受5分钟的低温手术。但是清水只有这个选择,因为,柏仓的血还没有止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还有30秒就是柏仓极限。如果不恢复正常体温,没有人知道后果是什么。因为没有人尝试。
“还要继续吗?”伊东看着清水,虽然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出清水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在害怕,害怕柏仓不会再醒过来。
即便如此,清水还是点了点头。
“已经五分钟了。恢复体温,脑部供血。”上田教授发出命令,几乎是同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清水阻止了他。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华月几乎用喊的说,“你疯了吗?在不供血的话他就不会再醒了!”
“文彦会等我这一会儿的。一定会的。”
手术结束了,低温手术进行了6分14秒。柏仓静静的躺在监护病房里。胸膛随着呼吸轻轻的起伏,清水坐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眼的爱人。他不知道柏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那超时的74秒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分析手术数据,他没有去,因为他知道数据的大致情形。但他此时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其他病人的家属一样一厢情愿的相信家人马上就会醒过来。
可是该知道的还得知道。
伊东把数据的分析结果交给清水,什么也没说,拉着要说话的华月离开了。
翻开结果,如意料中的一样:苏醒几率为48.69﹪,其中失忆的几率是97﹪。也就是说,柏仓醒过来能认识自己的几率只有1.4607﹪。
“如果柏仓不记得我,我该怎么办?”
清水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一直在关心自己已经失忆的爱人。那他该怎么办?像父亲一样只是从远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吗?还是帮助柏仓找回属于他们的过去?
“我该怎么办?”
时间过的飞快,激情的夏日,清爽的秋天,转眼已经是十一月份。柏仓还是静静的躺在病房里。国外的父母早就回国陪在儿子的身边,清水只能在门外透过那层半厘米厚的玻璃看着曾经就在自己身旁的人。
“你会放弃吗?”
安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清水回过头走到走廊的窗前。外面的树叶早就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上站着两只相依的麻雀。“不要问我这个问题,连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就在这时身后的病房里传出了动静。
清水没有像安原预料的那样冲进病房,而是转身静静的离开。
“你不去看看吗?”
清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旁边的医护室。还没有打开门,一身护士服打扮的华月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没有和清水打招呼。就像是真的医院护士一样冲进了病房。
所有的数据都显示柏仓已经苏醒,但是记忆是否完好?这没有人可以肯定,只能看柏仓醒过来的反应。
父母紧张的注视着在为柏仓检查的华月的表情,想要从她的脸上获得一些可以让人高兴的消息。
华月同样是那么紧张,她突然发现那双多半年没有动过的眼睑在轻轻的颤动。那双沉睡了多半年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四面是雪白的墙壁。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柏仓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的疼。身旁是好久不见的父母还有华月。华月?华月怎么在这?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怎么了?”问题脱口而出。
周围人的欢喜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华月开了口,“还是失忆了吗?”
失忆?谁?我吗?如果我失忆了,俊会是什么反应?俊他为什么不在?我在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母亲眼里有晶莹的泪水,“这是医院,你已经昏迷了七个月了。我是你妈妈,知道吗?你是文彦啊!你是柏仓文彦!难道你真的忘了吗?”
我记得,我记得所有东西。但是他为什么不在?
华月转身走出了病房,她是去叫俊吗?
门再次打开了,华月身后出现了柏仓一心想见的人。但是那表情为什么是如此的漠然?
柏仓的父母马上把清水拉到病床前,柏仓就那样茫然的看着清水,他不明白清水为何是这样的表情?那道不应该是欣喜若狂吗?
清水熟练的为柏仓进行较为简单却有实用的检查。那张圣洁的脸上只有近似冷漠的礼貌。
柏仓真真切切的听到清水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声音,“已经完全苏醒了,应该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具体情况还要等到详细检查过后才可以知道。”
说完,清水就像其他医生一样,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病房。
看着关上的门,柏仓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是心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我?到底怎么了?他把我忘了吗?”柏仓发了疯似的挣扎。身上的心电图监控线,血压计全都掉了,就连床旁的输液用的吊瓶支架也被他弄倒。
“华月,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听到柏仓的吼声,华月吃了一惊,“你……你认识我!你没有失忆!”
“我问你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还是无法相信华月的话,他为什么会接受那个会令他忘记最重要的记忆的针剂。他不是说过他不会忘了我吗?仅仅是听说我失忆了,他就那样干脆的忘了我。他不是说如果我失忆会和我一起把记忆找回来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泪水无止境的流了下来,柏仓开始责怪自己,如果他当初没有顺水推舟的装失忆,那么事情便不会发展成这样。
窗外漆黑的夜幕上划过一颗流星,又是一颗,一颗颗闪亮的流星划破了夜幕。
十一月份的流星雨如期而至。柏仓没有忘记那次电话,他说让清水陪自己看十一月的流星雨。但是流星雨来了,清水在哪里?
泪水更加的无法控制,把头埋在膝盖里的柏仓没有注意到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为什么只是一味的哭泣呢?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文彦。”
久违的声音带着自己熟悉的语气震动了自己的耳膜。柏仓无法相信的抬起了头。泪水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但是他还是看到清水站在了自己身旁,脸上是他的温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