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与人争吵,尤其是和亲近的人。父母之间的吵闹影响了他们三姐弟一辈子,他经常告诉自己,如果诚心想要和一个人过日子,就一定不要争吵,吵也不能大吵,吵了以后,要尽快解决问题。所以,他和林钲凯如果吵架了,事后他都会主动反省,是他的错他就认错,好好地和他把问题说开。
这还是林钲凯第一次放低身段,没有在他暴怒的时候采取更加蛮横的手段,反倒主动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没有谁规定,性格好的人就一定要忍让!
更何况,面前这个人,前几天还板着脸教训他,说什么坦诚、信任之类的。
他今天就是受到惊吓了,受到委屈了!
发觉自己满腔怒火和惊疑却无法向林钲凯抱怨的那一刻,他也是真的觉得累了,觉得茫然了。
累得想要放弃却不甘心,只想静静地躲一躲,好好冷静冷静,偏偏要做恶梦,偏偏这个人不肯放过他!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一直装深明大义,没必要老是哄着他开心!
赵乐撇撇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而且,就算这是真的,我也不爽,我还是不爽!”
林钲凯苦笑,心里却是大松一口气,他伸手捞住了赵乐,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叹息说:“我刚才看着你,就像一只蜗牛,两个触角畏畏缩缩的在外面,真怕你就这样缩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赵乐没有动,却是暗暗惊心,他确实是差一点就想说和他崩了算了,想不到林钲凯居然能看透他的心事!
“你要是还不爽的话,我给你打几下?或者,我们来做一点让你爽的事情?”林钲凯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试探着开玩笑。
“滚一边去!”赵乐给了他一肘子,呼口气说:“程卫还和你说了什么?你真要他离开电视台吗?”
很多人还是歧视同性恋的,程卫离开电视台,只怕没那么好找工作。万一他心存怨恨,以后破罐子破摔,再来麻烦他们两个怎么办?
林钲凯沉吟一会儿,才说:“程卫还和我讲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是你没有和我说过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僵了,手底下的肌肉也紧绷起来,林钲凯停下来,看着一屋子凌乱的东西,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日记本,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知道赵乐藏得很深,也不想再去刺激他,慢慢地说:“他说你父亲好赌,叫我小心一些。但你上次匆忙回家,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吗?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
程卫真是一个大嘴巴!
赵乐恨恨地想着,看来林钲凯已经知道当初彩虹电视台的事情了,也知道他们乱糟糟的父子关系了……
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还要瞒着他,或者要费尽心思想着怎么告诉他。
爸爸的事情,上次已经把话说死了,他现在也有工作,暂时可以告一段落,确实算不得什么事了……
赵乐吊着的心一点一点地回归,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林钲凯感受到他的变化,长舒一口气——程卫,好在你还有这点用处!依赵乐的性子,他怕是死,也不会和你对质这件事情的!不过,我现在也很不爽!
林钲凯恨声说:“辞职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可什么也没说。他惹到你,就等于是惹到我了,辞职还算便宜他了!这要是在古代,我一定叫人砍了他,一了百了!”
赵乐心里就像打翻了一锅汤,复杂得很。扣着电话,脑子里有些乱哄哄的。
林钲凯再接再厉:“你若有什么问题,就趁着现在,打电话向他问清楚,以后不许再拿这件事情和我吵。”
赵乐犹疑着拨通了电话,喂了一声,却是长长的沉默。他一直不喜欢程卫,最先开始是毫无理由,现在可以名正言顺讨厌他了,却又得知他已经咎由自取,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不得不辞职,其实……
“赵乐,不管因为什么事情,你还肯打电话来,我就很高兴了。你既然不说,我倒是有句话要告诉你。赵乐,其实有些事情,把它说出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那些宁死也要捂着的秘密,等说开了,你会知道,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禁锢了自己,是我们自己在伤害自己。赵乐,我想,我们就不说再见了。除非有一天,你觉得自己可以面对自己、也可以面对我了。”
“不见就不见!”林钲凯挨着赵乐,程卫这番话他听得很清楚,见赵乐有心软的迹象,赶紧说:“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什么来往!这个人,心眼多得很!”
赵乐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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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晴
其实,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也许,他也是一个有着很多秘密的人。
四六章 诸多试探
日记本的事情,有一段时间,赵乐都耿耿于怀,也曾经怀疑过林钲凯所说的话,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去找程卫对质。
林钲凯知道他心里别扭,也很识趣地不在他面前提起相关的事情,赵乐闷闷不乐了几天,也慢慢把事情放下,逐渐恢复过来了。
这一天他和几个同事下班后去唱K,中途上了一次洗手间,刚好碰到一个人在打电话,说什么钱包之类的。赵乐刚开始没怎么在意,后来却发现那人一直盯着他看。赵乐也回看一眼,那人大概还不到二十岁,长得人模人样的,身上衣着看起来也很名贵,身材和他差不多。
KTV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赵乐虽然自恃不会打不过人家,但也不想惹麻烦,匆匆洗了手就往外走。不想那人拉住他衣角:“赵……赵大哥?”
“你是?”赵乐回头,又看了几眼,似乎有些面熟,但没有多大印象。
那人咧开嘴,“赵大哥,我林钲杰,我大哥是林钲凯。”
林钲凯的弟弟?
好像上次在他家见过。
据说还在读书。
赵乐谨慎地看着被他拉皱的衣角,放缓了表情:“我听你大哥提起过你,说你很聪明。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呃,你是和同学来这里玩吗?”
林钲杰有些不好意思地抚平他的衣角:“赵大哥,今天我做东请同学出来玩,没想到忘记带钱包了……赵大哥,那个,嘿嘿……”
堂堂林家二少爷居然在洗手间找人借钱!
说出去也算一大奇谈了。
赵乐掏出钱包,里面有一千块,他数了八张粉红头,剩下的自己留着AA。
“够不够?”
“够了,够了,赵大哥,你可真够意思!我明天让我大哥还你!”林钲杰笑眯眯伸出手来。
赵乐却把钱攥住了,又从钱包里找出一张超市的购物小票,拿出一支笔,唰唰唰在小票背面写了借据,然后递给林钲杰:“亲兄弟,明算账。”
林钲杰嘴角抽搐了几下,哭丧着脸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乐回家把借据给林钲凯看了,林钲凯大笑:“阿杰也有这一天?这张借条你可要一直留着,他来还钱你也不要收,还多少你都不要收。还有,你要做好准备,我家老爷子可能要有动作了。”
“这算是前奏吗?”赵乐郁闷地看着借条,为什么不能收回借出去的钱?难道还能凭这一张小纸片要挟他弟弟支持他们吗?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啊!
“应该是凑巧。不过,老爷子肯定在家里谈过你了,不然,阿杰再怎么难不会找你借钱,估计他也是想顺便试探一番。”
赵乐无语,试探?
不管怎么试探,借钱还是要还啊!
本来他也想把借条留下来,或者复印一份留做纪念,但想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日记风波,就没兴致了。林钲凯自掏腰包要“买”借据的时候,他拿了八百块,就把借条给撕了。
林小弟还是很在乎那张借条的,当天晚上居然还找到了林钲凯家里,在垃圾桶里翻出那些碎纸片才肯作罢。同时,他也证实了林钲凯的猜想,因为有流言说电视台有人得罪了赵乐,英明神武的林副总怒发冲冠为蓝颜,几千万的广告单不给签了,老爷子觉得自己儿子这次玩得过分了……
赵乐觉得,林小弟看自己的眼光,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同情,因此,林小弟离开后,他心有戚戚地问:“电视上经常演,大户人家的家长为了不让出身寒门的狐狸精们耽误自己孩子的前途,通常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弄死。你老爹会不会也这样?”
林钲凯摸他的头:“你还要好好和你二姐学学,这是她想到的我老爹可能对你使出的最蠢的手段。”
赵乐听得直翻白眼。
林老爷子是一个传奇,赵乐知道自己在那样一个精明的人面前漂不起什么水花来,也就去了忐忑和讨好的心思,每天该干啥干啥,只想着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是好几天过去,林家的人除了林钲凯,谁也没有出现过,一直风平浪静,倒是赵甍,因为班上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和家长闹了一些矛盾。
这一天赵乐去看她,居然发现她正在研究一份《婚前协议书》,不由大吃一惊,好奇地问:“二姐,都没听说你和谁有过什么亲密来往,怎么一下子就直接进化到结婚了?”
赵甍无奈地说:“结什么婚?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班上有一个有自闭倾向的齐宝宝吗?最近开朗许多了,他爸爸为了感谢我,就请我吃了两顿饭,还拜托我平时多照顾一下他儿子。结果,宝宝的奶奶以为我想借小孩接近他儿子。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忙不迭地把这东西摔到我跟前,说如果我想和他儿子结婚,就得先签这个协议。看来她是被前儿媳给吓到了。”
“有钱也不能这样吧!”赵乐沉下脸,拿过那份协议一看,几乎要气歪了脸。
“这是什么协议?结婚后女方不得出去工作,必须在家照顾小孩,伺候男方家长。男方负责生活费和孩子的抚养费……一旦离婚,女方必须净身出户,不得要求分割男方财产……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吧?就算找个保姆,还得付工资、辞退的时候还得付遣散费呢!现在这个,简直就是丧权辱国,卖……卖身求荣!”
“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要嫁人,更没说要签这个协议!”赵甍白他一眼,把协议拿回去,仔仔细细铺平了,用文件夹夹起来:“这是上流社会婆婆的智慧,也是我个人魅力的见证,我要把它好好保存起来,自己慢慢研究。以后有儿女了,也可以拿出来让他们学习学习。”
“二姐!”赵乐哭笑不得:“真的没事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吃亏过?巴巴地赶去给人家当后妈,还要伺候恶婆婆,我又不是神经病!”
赵乐还是不放心:“那他们没有骚扰你吧?”
“这有什么好骚扰的?再说,齐宝宝可还在我手里呢,她若干对我怎么样,我就把她孙子教成小恶魔!”赵甍抬起下巴,一脸的斗志昂扬。
赵乐耸耸肩,对赵甍的恶趣味不予置评。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会过去,但赵乐没想到,两天后,他居然接到了来自“恶婆婆”齐夫人的电话!
“没见过你们这样子的人!姐姐为了钱,不惜利用老师的身份收买小孩,弟弟为了钱,不惜去卖屁 股!你们还有没有羞耻心?你们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同意赵甍进我齐家门的!你们姐弟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的……”
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高音,气急败坏地将他一顿数落,赵乐怔了一下,直到那边挂断了,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被骂了,赵甍被骂了,而那个骂他们的人,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齐夫人!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且不说赵甍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就算有,也轮不到她这样来侮辱人吧?尤其还要骂他赵乐!
赵乐憋着一股气,打电话问了赵甍,果然,就在前一天,齐夫人去了幼儿园投诉赵甍,结果他儿子齐天又过去给赵甍和幼儿园园长道歉了,母子俩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
齐天的态度让齐夫人更加“坐实”了赵甍想要乌鸦变凤凰、先勾引他孙子,后勾引他儿子的猜测,她认为自己儿子已经被迷得失去理智了,只有她才能从狐狸精手里救回儿子和孙子。
赵乐细细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打电话给林钲凯:“你认识一个叫齐天的人吗?”
“齐天?我认识。干嘛?”
“先别管,给我说说他家里的情况,尤其是他妈。”
“齐天还算一个正人君子,性情也好,很孝顺。结过婚,有一个小孩,应该是四岁了,他妻子和他感情不是很好,尤其是和他妈妈闹得特别凶,后来离婚了,还带走了一大笔钱。齐天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妈妈性格有些燥,还有一些保守。差不多就是这样,你问这些干嘛?”
“当然有用,这件事情还得要你帮忙,见面再说。”
赵乐翻出了赵甍“精心保管”的《婚前协议书》,复印了一份,然后又写了一份协议,约了齐天见面。还让林钲凯到时候在一旁等着他,以防齐家出什么损招。
到了和齐天约定的地方,却又多出来一个人。齐天有些尴尬:“赵先生,这是……我妈妈。”
赵乐撇撇嘴,这齐夫人,还真把他们姐弟当成洪水猛兽了!
不过,这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
赵乐首先把齐夫人编写的《婚前协议书》拿出来,果然,齐天一看就皱眉,齐夫人却是毫不以为然,“她若想进我家门,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赵乐冷笑:“齐夫人不必担心,我二姐绝对不会嫁给你宝贝儿子的!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姐姐说不嫁是在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是在故意挑拨你们母子关系。那好,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齐夫人你给你的孙子重新换一家幼儿园,这样我姐姐就影响不到了他了,也影响不到你的儿子了。第二,齐夫人你大可以到幼儿园继续去投诉,我们会请律师来处理你诬蔑诽谤、打扰他人正常工作生活这一案件。第三,我建议把《婚前协议书》改成劳务合同,相关条款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协商!”
赵乐不顾齐夫人的黑脸,把另一份协议摆出来。
“高级保姆雇佣合同?……男方支付所有生活费和小孩的抚养费,并且每月需支付xxxxx元工资给女方,按照劳动法要求购买保险和住房公积金……如男方有性要求,则需要另外计费……男方不得干涉女方交友自由,不得阻止女方和其他异性你情我愿的交往……如合同解除,女方不再对小孩负责任,男方需支付法定的赔偿金和青春损失费……你……你们,简直是不知廉耻,你们还有没有家教的?想钱想疯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变态的同性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