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爸爸一个人,想起他刚才乐颠乐颠地奔着麻将桌而去,赵乐摇头,这人,没救了!不过,不用担心他一个人活不下去……
又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赵乐也没有隐瞒自己回来的目的,三个人沉默了一番,赵妈笑笑说:“给他说开了也好,免得他老是抱着幻想,老是去烦你。我会好好活着,你不用替我担心。”
差不多十来天后,大姐告诉赵乐,赵爸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每月1000块,管吃住。说是保安,实际上相当于传达室大爷,赵爸毕竟当过老师,字写得不错。
当然,这是后话,眼前,却是马上到了离别的时间。
赵妈给他收拾了好些瓜果特产之类的东西,满满地装了两个纸箱,送他上车。
从头到尾,赵妈也没忘了那个永远不变的主题——个人大事,就连大姐,也在一旁帮着出主意,说要给他介绍几个女孩子,赵乐吓得不轻,唯唯诺诺地应着了,转头却是苦笑。
再次下飞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呼吸着比家乡还要亲切的空气,赵乐拎着纸箱,一抬头就看到了赵甍。
赵甍试试纸箱的重量,拍拍他肩膀:“任重而道远!”
“不远,前面就有出租车。”赵乐笑着把纸箱拎过去,电话就在兜里响起来。
“向前二十步,左转。”
赵乐顺着方向看过去,林钲凯的车子就在那里。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赵甍,赵甍似有所感,挑眉不语,眼里却明明白白显示着:“你跟他走就死定了!”
“嘿嘿,有个免费司机,我们去那边吧。”赵乐傻傻笑了一下,推推赵甍。
一路上,赵甍和林钲凯都没怎么说话,赵乐说了些家乡的变化和小外甥女姐弟的事情,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
到了家,赵甍说声谢谢就下车,赵乐看着她的背影,冲林钲凯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林钲凯却是替他拎了一个纸箱走上去。
“赵乐,这一天可真难过。我去和赵甍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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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晴
这一天,没几个人好过。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演一出以毒攻毒、破釜沉舟的戏码,还是我真的认为,他要是就这样没了,我也解脱了,毕竟,说到底,我也是一个自私无情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这样无情的人,还会贪恋于妈妈和姐姐们的温暖,欣慰于他的不闻不问却一直在身边……
三七章 小林番外
第一次见到赵乐,是在酒吧,尽管后来他告诉我,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当时,我并不知道。
几乎是有点胁迫地把他带出去的。
自然,仅仅是几乎。他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过多地抗议或者试图跑路。
长相一般、技巧一般、牙尖嘴利,但好在放得开,在情事上面不会扭扭捏捏,意外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于是,我开口邀请他:“想必你也知道,昨晚的感觉很不错,我们在床上很合拍。与其到酒吧去碰运气、被骚扰,倒不如我们暂时固定下来,只做床伴,不干涉对方生活与隐私,怎么样?”
表面上他答应了,但实际上,留给我的只是一张画了一个丑丑的带着笑脸的西红……番茄。
我并不介意他小小的伎俩,在这个城市,我要找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没等到我出手,就又一次见到了他,在超市。
这一次,我知道他的厨艺不错。
再然后,更意外地,在酒店发现他居然就是张穆的助理!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公司最近没有什么机密被泄露,我们在一起他也打听过什么,所以,他应该不是什么商业间谍,但是心里,还是觉得不爽。
他用很夸张的方式解除了我的郁闷,随后我发现,这个人,很谨慎、十分谨慎,就像一只蜗牛,整天把自己缩在壳里,但凡要做什么,一定要把触角先伸出来探路,然后才会行动。
知道我的身份后就立即要退回钥匙;平日里把自己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就算偶尔说起,也都是在打擦边球,然后很快转移话题,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家庭情况如何;每次来开的时候都要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在租的房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他的行李几乎全部是新的;说话也滑溜溜,随时可以见风使舵,变黑为白……这个人做事情,很难抓到把柄,也就是说,基本趋于完美,除了魄力不够。
当然,他会提出很有魄力、很大胆的建议,然后说,如果是你,可以考虑这样做……
很快,我知道了他所有的优点,这是一个管理者必须具备的素质和能力——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现自己员工的优点,以此来鼓励他;同样,你也必须在同样的时间发现他的缺点,以此来鞭策他或者掌控他。
然后我发现,这样的人,仅仅用来做固定床伴,未免太过可惜。
张穆已经签了他,他也明确表示在天瑞做得很开心,暂时,是不能把他挖到祥成了。但是,我们可以发展另一种关系。
我的年纪不小了,不想再继续到处玩,也没有心思养一只米虫或者成天哄着一只宠物,有个成熟理性的人在身边,远可以做朋友,近可以做情人,平时各忙各的事情,周末一起喝喝酒、打打球、睡睡觉,假期去海滩晒晒太阳、游游泳、或者爬爬山之类的,这种生活,不是很惬意吗?
而赵乐,冷静理智、思维敏捷、性格……绝大部分时间比较温和,有成年人的思维,但也不失血性和搞笑以及骨子里的骄傲、有工作能力、进得厨房、出得厅堂、和我年纪相当、有共同话题、在床上合拍……
然后,他很谨慎,也就是说,胆小多疑、不喜改变、怕出风头、怕生事端、追求安逸……对于蜗牛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所以他会步步为营、谨防被人利用和陷害、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
再然后,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当他在我身下哭的时候,我很确定,不是因为我粗鲁,而是他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抑郁。他的故事,一定是个悲剧。
有优点、有缺点,活生生、实实在在的赵乐,可以一起畅谈心事,也可以抓住他的小毛病和软肋,这个人,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
我没有理由犹豫,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成年后起伏的经历告诉我,市场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看准了就要立即出手!
当然,我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指望赵乐自己告诉我他的故事,还不知道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我自然要运用自己的优势。
侦探社在春节前把资料送到了我的手上,那里,是一个更完整、更清晰、更透明的赵乐。和我眼前的这个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奇异的矛盾体——坚硬的外壳、软的不堪一击的肉体。
但我还是觉得,他似乎太关注潜在的、莫须有的伤害和威胁了,十万块钱、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而已,就能让他脆弱成这样?
但当他脸上笑着、眼里落寞着说那两只因劝父亲戒赌而砍伤的手指是学厨而受伤时,当他很快转移心情与话题对我说来个新花样时,我感觉到,有一根针,刺进了胸口,莫名地疼。
该死的疼!
疼过之后,我们很愉快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基本符合我的期望,并且,经常有惊喜,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我想,这得归功于我们的好身体。
天瑞的员工家属意图自杀案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关注,要不是赵乐负责出面,我几乎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想到赵乐,就很奇怪他会出现在媒体面前,更加有莫名的不安。
打了电话过去,听背景音乐,是在灰吧。
我已经很久不去那里了,我以为,他也是一样的。
但很明显,是我大意了。
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赵乐跟Tony去了酒店。
带着人去我的酒店偷 情,这种事情,是赵乐绝对不会做的,但他偏偏就做了,而且,做得很彻底!做得理直气壮、无怨无悔!
我怒!
滔天大怒!
我毕竟是一个成年人、一个理智的、万人之上的成年人,怒过之后,我终于发现,我的喜怒哀乐都开始围着赵乐转了!
这是一个前期投资巨大、预期收益不可估计的项目!
这是一块鸡肋!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而又似乎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一个日久生情的过程,我,正在爱上自己的一夜情对象。
不能原谅他的背叛、不甘放弃已有的投资,不舍将来可能的美好生活,无法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
我很矛盾,如果有人在高位买了股票,然后没涨多少就突然哗哗哗哗崩盘了,那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我当然认识做股票的朋友,似乎赵乐也在做着玩。
我问我的朋友,股票被套了怎么办?
他说,反正你有钱有势,不在乎这点小钱,现在亏得也不算多,还有机会。不如在低位继续补仓,加大投资,降低平均成本价格,然后耐心等着股票翻红或者,自己做庄……总之,每个做股票的人,对股票都是又爱又恨,你的情况,很正常。
蜗牛这么胆小、这么敏感,既要造一个巨大的温室,随时供他撤退,又要让他自己经受风雨,逐渐变得强大,就像庄家,要炒作也要炒作优质股票才能长盛不衰。
同时,庄家一般只会事先诱导或者事后发布消息,绝对不会事前就说出自己的打算的。
道理我都懂,做庄就做庄,只是,对于做庄,我还是个新手,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他,很顺利地通过了生日晚会的那一关,
我们,终于很友好地进行了语言和肢体上的沟通,
他的家人,表现了对我的注意和不满,
他,开始向我说起自己的心事,
他,决定独自面对自己的父亲,我很欣慰,在他离去之后,突然又很担心。
股票,终于开始涨了。
我算自己微小的收益,心跳有点急,果然就像朋友说的,总是又爱又恨。
但我相信,有一天,像庄家控制股价一样,赵乐的心情会随着我的一举一动而上下波动。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三八章 唇枪舌战
这是林钲凯和赵甍第二次面对面坐在一起。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相同的互相打量与猜测。
然后,这一次,是赵甍先开口。
“林先生,你想谈什么?”
受到冷漠对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钲凯清清嗓子,摆出真诚的笑脸:“赵小姐,在谈话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确认一点,我们都是赵乐心目中重要的人,我们也都是想为他好,不忍他为难的。”
赵甍丝毫不以为动:“这应该是媳妇与婆婆对话时的开场白,你打算嫁给我家赵乐了吗?”
“如果有赵小姐这么年轻漂亮而又聪明睿智的婆婆,我嫁给他也无所谓。”
“林家名门望族、林先生又是人中龙凤,我们可不敢高攀。”
这样打太极拳有意思吗?
林钲凯苦笑:“赵小姐,今天找你,第一是要道歉。上一次我们……很抱歉,我当时的态度很恶劣,希望你能够原谅。”
赵甍嗤笑:“你能准时赴约、忍受我两个小时的骚扰而不发火、最后还给买单,这怎么能说态度恶劣?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们不是很熟的人,林先生这么高贵的人原本就没必要对我毕恭毕敬、摇头哈尾。”
“赵乐很推崇你,甚至是敬畏。赵小姐,我不否认,那天见面,我是带了探究的意思。但是,当时我还没有考虑清楚我和赵乐的未来,在我心里,你的确是一个陌生人,所以,态度也不端正。而你,虽然也是在试探我,但你是认真观察了我的一举一动,并从头到尾都在为赵乐考虑的。我为自己的轻浮与失礼而道歉,对不起!”
祥成电子副总的道歉,那得跌破多少人的眼睛?
可赵甍只是轻飘飘端起一杯茶:“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你说当时没有考虑清楚和赵乐的未来,那么今天,你是考虑清楚了?”
“赵小姐,虽然我和赵乐之间可能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我确定,我不会放开赵乐。我会和他去国外注册结婚,然后过一辈子。”
赵甍挑眉:“既然要结婚,就不是两个人的问题,而是至少三个家庭的问题。林先生,你父母同意了吗?”
“他们……没有反对,而且,我认定的事情,他们反对也无效。”
的确是没有反对,老爷子现在还没有出手,估计是在等自己的后续动作。
“如果我和我爸爸妈妈都不同意呢?”
“那样,赵乐会很为难,他会过得很辛苦,想必你们也不愿意看到他那样。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第二个原因。赵小姐,希望你能相信我,也希望你能尊重并认可赵乐的选择。”
“赵乐也许是累了,也许被蒙蔽了,也许他的选择是错的,这样我也要支持他吗?”
“赵小姐你也说了是也许,那如果他是对的,而你的反对错了呢?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可能的伤害而一味拒绝他人的关心吧?赵乐已经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先行踏出了一步,赵小姐难道不支持他反而要把他拉回自己的壳里吗?”
“你又知道赵乐有哪些心理障碍了?”
“我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觉得和你们的家庭有关,除了你以外,赵乐很少在我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人。他今天这么匆忙赶回家,说实话,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我很害怕赵乐受到什么刺激,从此关闭自己的心门,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也就是在今天,我才明白他在我心里的分量,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在一起。”
“赵乐连自己的家庭关系都不肯和你说,你不觉得你们之间还有很大的距离吗?你知道赵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吗?”
“人心隔肚皮,我们之间会一直存在距离,但这也许,是赵乐想要的,他并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无间、分享所有的隐私。”说到这里,林钲凯很是庆幸自己找了侦探社、又很及时地把所有资料都销毁了。
“至于赵乐是个怎样的人,在你眼里,他是你的弟弟,就算长到一百岁,他也是你心里没有长大、需要照顾的弟弟。但在我眼里,他首先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闪光点也有小毛病的人;然后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为自己的人生、为自己的家人负责的男人,是一个可以和我并肩齐驱的男人。我欣赏他的优点,至于缺点,我们求同存异。”
想象着赵乐像一只蜗牛般小心翼翼、探头探脑、亦步亦趋,慢慢地爬出来的模样,林钲凯不由露出神往的会心笑容。
“我很高兴你把赵乐看做一个有自己独立尊严和骄傲、可以和你并肩齐驱的男人。林先生,我想申明一下我的态度,任何人,只要是真心对赵乐好的,我都会感激他。”赵甍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