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来的幸福----芯叶儿

作者:  录入:04-10

  闻跃冬忍着满腔的愤慨,耐心的听着李大爷缓慢的说着前因后果,这一下,确实没辙了。土地不是他们的,住在别人的地界上只好任人宰割,强制要搬就搬了吧。
  跟李大爷道别之后,闻跃冬看着老人家喁喁前行的步伐心口忍不住涌出一股苍凉,物是人非,真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把东西放在萧硕家,闻跃冬心里有些惆怅的爬着楼梯往家去,萧硕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推开门,闻跃冬换着拖鞋,冲房内喊着:
  “妈,我们回来了。”
  声音空落落的回荡着,屋子静谧的可怕。
  闻跃冬有些奇怪,平时这个时候他妈都在厨房里忙活着给他们烧菜,要是出门都会在门上贴条的。闻跃冬看了门背后一眼,确定没有纸条,转身就钻进了厨房,想看看他妈给他们俩留饭菜了没。
  萧硕经过客厅。隐约听到卧房里传来一阵低低的闷哼声,赶忙拔腿朝卧室跑去,推开门之后错愕的呼喊出声:
  “阿姨,阿姨,你怎么了?诶,跃冬,阿姨在这儿,赶紧过来。”
  闻跃冬听到萧硕难得失去冷静的声音也吓着了,奔过来正好看到萧硕小心翼翼的把闻妈妈搀扶到床上躺下。
  “妈!妈!你怎么啦?妈!”
  闻妈妈惨白着一张脸已经没了知觉,手也冰凉的厉害,闻跃冬唰得一下煞白了脸,握着闻妈妈的手直打哆嗦不敢放开。
  萧硕当机立断下楼找了辆出租车,把昏迷的闻妈妈送到了医院,而闻跃冬惊慌失措的交握着双手,肩膀情不自禁的颤抖着。
  闻妈妈被推进了急诊室,闻跃冬在外面守着,坐在外头板凳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想到刚才看到自己妈妈濒死的模样就恐惧的闭上双眼,心里不断的祈祷着,希望他妈能够平安无事。
  萧硕去交了钱回来,看到的就是闻跃冬无处躲藏的脆弱,坚定的手臂挽住了他微微轻颤的肩。
  “阿姨肯定没事的,放心。”
  平缓温和的嗓音是此时的闻跃冬唯一的慰藉。
  接到萧硕电话通知的闻眠春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身后跟着的是她老实敦厚的丈夫。
  从部队退下来之后闻眠春就火速嫁了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她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等不了了。这件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把闻妈妈气得够呛,不过好在闻跃冬这个姐夫是个死心眼,磕头下跪赌咒发誓一定会对闻眠春母子俩好,上上下下折腾了好一段时间,才总算平息了闻妈妈的怒火,不包容也不行啊,她那外孙就在自己女儿肚子里霸道的住着,总不可能真这么拖着让孩子成私生子吧。
  闻眠春作了母亲之后多愁善感许多,人也没有以前那么粗鲁了,只是泼辣劲不改,看到自己弟弟在手术室外面坐着,一把过去就把人揪了起来。
  “妈咋样了啊?怎么突然就在家头昏倒了?你倒是说啊,什么情况啊到底?”
  闻跃冬神经跟皮筋似的绷得正紧,闻眠春这么一打断,他人都失魂落魄了。
  萧硕见情况不对,赶忙拉开闻眠春的手,闻跃冬没了支撑的力气,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春姐,医生说干妈这个病是最近太焦虑了才会突然发作的,现在正在做进一步检查,不会有事的,不要着急。”
  闻眠春愁容满面的软下身子,她的丈夫扶着她也坐在外面守着,看着手术室的红灯,焦虑惶恐,坐立难安。
  手术室的灯一熄灭,闻跃冬和闻眠春都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板凳上弹跳起来,门一推开走出来一个白大褂大夫,两个人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妈怎么样啊?”
  “对啊,大夫,我妈现在情况如何啊?”
  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大夫很冷漠的摘下白口罩,冰冷的重复着诊断结果。
  “病人因为气急攻心引发脑内血管瘤破裂,压迫了神经,手术无法清除肿瘤,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
  闻眠春愣住了,受不了这个刺激一下子撅了过去。
  闻跃冬顿住良久,忽然揪住了医生的衣襟,怒吼道:
  “什么叫做‘无法清除’?什么叫做‘做好心理准备’?我妈身体好的很,从来都没生过大病,怎么可能会有事?你再不说老实话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个被恐吓的医生吓得不轻,刚才还平静冷漠的表情被惶恐取代,抖着声音辩解道:
  “病人脑子里的肿瘤太大了,早点来做手术还有救的,现在才来已经晚了。”
  “你-妈-逼才晚了,我-日!”
  赤红着双眼,闻跃冬已经听不进任何话,抡起拳头就要朝医生揍过去。
  萧硕眼疾手快的拦住他,强迫他松开拽着医生的手,把他拖开,跟那个倒霉的医生分开了一段距离。
  “跃冬你冷静点,事情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的,跃……唔!”
  已经失去理智的闻跃冬挣开萧硕的禁锢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击使出全力的直拳,打的毫无防备的萧硕跌倒在地,银边的眼镜也被击飞了老远,闻跃冬就像杀红了眼的疯狂斗士喘着粗气朝萧硕大步走来,泄愤的腿毫不留情的朝萧硕狠狠踢来。
  已经勉强站起身来的萧硕抬臂挡住闻跃冬的攻击,擦了擦被打裂开的唇角溢出的鲜血,身手敏捷的朝着闻跃冬还以一拳,力道不比刚才闻跃冬揍他的那拳轻多少。
  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就这么在急诊室门外大打出手,每一拳每一脚都毫无保留,萧硕明白此刻的闻跃冬急需发泄,否则他会崩溃。
  母亲对于他的意义不光是一份女性特有的温暖慈爱,从小失去父亲,让闻跃冬明白身兼父职的母亲是多么地不容易。他终身的梦想就是要为母亲打造一个舒适的家,让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的母亲能够安享晚年,可是这一切现在都破碎了,所以,闻跃冬也疯狂了。
  使出全力殴打对面的男人,这成了闻跃冬唯一能够感到生命强度的事情,而萧硕,也成全他心里那只哀哀啜泣的野兽,出拳吧,跃冬,如果你伤心,请让我给你背负。
  仅仅三天,闻妈妈永远的离开了,走的时候很安详。虽然医生说被肿瘤压迫到神经的她早就没有了知觉,可是当闻眠春抱着还嗷嗷待哺的外孙哭倒在她床前的时候,她苍老的脸上分明带着安心的笑。
  从瞻仰仪容到火葬送骨灰埋入墓地,闻跃冬由头至尾一言不发,没有流泪也没有再悲愤的嚎叫,只是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母亲的身后事。
  打工的卞帅和休假的小何夕也来了,两个大男孩看到不同以往冷静平和到可怕的闻跃冬都红了眼眶,小何夕抱着站得笔挺一脸平静的闻跃冬哭的嗓子都哑了。
  “我替你哭,我替你哭。”
  闻跃冬只是抬起僵硬的手揉了揉埋首在他怀里痛哭着的何夕,静静的直视着母亲新刻的墓碑。
  上面那张照片中温婉浅笑的伟大女性已经离开了人世,而他却哭不出来,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搁置的地方,就像是突然被抽空了生气一般,无喜也无悲。
  闻眠春红肿着眼抱着孩子靠在丈夫怀里禁不住泪流满面,周围吊唁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208寝室的兄弟还有闻眠春一家。
  新坟上飘荡的挂青刺目的可怕,它昭示着一个家庭失去了挚爱的亲人。
  萧硕看到情绪数度崩溃的闻眠春,缓步走过去轻轻地跟闻跃冬姐夫说:
  “姐夫,带春姐回去休息吧,你们不累,孩子也受不了了。”
  男人点点头,扶起还在默默拭泪的妻子也走了。
  萧硕忧愁的注视着比往日站得更加笔直挺拔的闻跃冬,惴惴不安。
  “跃冬……”
  “……陪我去银行一趟。”
  已经数天没开口说话的闻跃冬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沙哑的声音的长久未饮水造成的,只是短短几天,他就憔悴了好几倍,往日的青春活力好似都被母亲才骤然离世带走了。
  失去了母亲,闻跃冬一直期望着的未来,彻底溃塌了。

  第八十五章

  闻妈妈留给儿女的存折,闻眠春原封不动交给了闻跃冬,里面是闻妈妈这些年来起早贪黑攒下的血汗钱,每一分每一厘都是一个母亲毫无保留的心意。
  “弟,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钱我用不着都给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晓得不?有事就跟姐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俩姐弟相依为命了。”
  闻眠春给存折的那天是悼念仪式第一天的晚上,她妩媚的凤眼已经哭肿成了核桃,看着沉默不语的弟弟又有些悲从中来,闻跃冬只是默默的接过来收下,拿着存折的手僵冷麻木,就跟他的心一样,深埋在寒冷的冬天带不回来。
  萧硕他们陪着闻跃冬取出了存折里所有的钱,怀揣着这笔钱,闻跃冬跑到了本市最大的建材市场,精挑细选的看着一样又一样建筑材料,包括闻妈妈最喜欢的嫩绿色窗帘和闻眠春心爱的红色灯具。
  卞帅和何夕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闻跃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都知道现在闻家居住的房子即将拆迁,那他买这些装饰材料来做什么。
  只有萧硕对闻跃冬的决定不发一语,帮着他选,时不时提提自己的建议。
  葬礼过后的一整个下午,他们就买了一堆装饰材料,运回那栋充满温馨回忆的老宅。
  闻妈妈去世之后,闻跃冬就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如数变卖了,衣物等生活用品暂时放到了萧硕家。对此闻眠春表示理解,人不在了,东西留下也没用,只会睹物思人更添伤心罢了。
  闻跃冬唯一留下的是一幅全家福的照片,里面的闻跃冬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正甜甜的睡着,闻眠春抱着他坐在母亲的怀里,父亲站在母亲身后笑的憨厚满足,那时的闻家是温馨而幸福的。可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样,什么也不剩下,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把那些过往藏进回忆的匣子里,偶尔拿出来品味就已足够。
  “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卞帅不明白闻跃冬的举动,看情形他是想把这间旧房子重新装修一遍,可是这里马上就要拆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闻跃冬调着乳胶漆,淡淡的鹅黄色是闻妈妈最喜爱的颜色。母亲曾经一脸甜蜜的说起过,当年他爹追求她的时候送她的第一朵花就是鹅黄色的栀子花,他们的爱情很平淡可是朴实,那个沉默老实的男人给了她温暖的家,还给了她两个让她如此骄傲的孩子,那段岁月中她是那么的幸福。
  “如果你们有事要忙的话,不用顾忌我,去忙你们的,我自己来。”
  闻跃冬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裤,那身出席葬礼的黑衣被他扔了,只有T恤的袖口上别着黑色的袖套,上面一块红色的绸布昭示着他与逝去的人血亲的关系。
  萧硕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帮着他刷墙,把灰色斑驳的墙壁一层一层的涂满温暖的浅黄色。
  小何夕抿着嘴,也来帮忙,递一下油漆桶送一下水,忙得不可开交。
  卞帅总算是明白闻跃冬的意思了,袖子一挽也加入到了施工的队伍中去。
  时间慢慢的流逝,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轻柔悦耳的歌声,是很老的一首歌,《甜蜜蜜》,那是闻妈妈最喜欢的邓丽君柔和甜美的声音。站在折叠楼梯上的闻跃冬听到歌声朝发声的那里看去,萧硕正握着一个随身听,对他温柔的笑着。
  “来吃点东西,大家肯定都饿了。”
  卞帅早就腹如雷鸣,夺过萧硕手里的饭盒席地而坐埋头吃了起来,小何夕拿了个肉包子端着瘦肉粥坐在一旁慢慢的吃着,只有闻跃冬背对着大家仔细的刷着墙壁。
  萧硕站在楼梯底下,昂首看着那个沉默许久的男子,心疼的无法自拔。
  从事情突发到现在,他开口说话的次数还不到十次,以前的跃冬是个多么阳光开朗的人,可是现在的他阴郁冷漠,周身缭绕不去的沉郁阴霾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了快乐的进入,切断了幸福的通道,就留下他这么独自沉浸在痛失母亲的苦痛中徘徊不前。
  打开饭盒,里面是香喷喷的白面大肉包,萧硕轻声的唤着闻跃冬。
  “这是我按照阿姨教的方法做的包子,勉强吃一点吧,跃冬。”
  固执的刷着墙壁的闻跃冬挺直的背脊微微一颤,接过萧硕递来的包子一口一口的咀嚼着,彷如嚼蜡一般木然。
  本来吃饭吃的心满意足的卞帅食不下咽了,默默的放下筷子;小何夕更是忍不住的微红着眼,兔子一般的大眼儿水汽氤氲;萧硕别开头去,心脏被揪紧了一般生生的疼。
  或许从今以后那个开怀大笑爽朗热情的男子,也要随着这栋大楼的倾塌一起灭亡了。
  忙碌了一个月,从粉刷到安装全是闻跃冬一手包办,卞帅和小何夕的体力都有些熬不住了,只有萧硕还坚持一定要陪着闻跃冬到最后。
  窗帘清爽的嫩绿色,衬着墙壁的淡淡鹅黄看着非常温暖,窗台上摆放着的栀子花散发着悠悠的芬芳,闻跃冬静静的关上房门,房子钥匙就埋在了小区里那棵老槐树底下。
  拆迁队进驻的那天,闻跃冬早早的就来到了这栋老宅前方的空地上,看着那些冰冷残酷的器械推倒了墙壁,毁损了房顶,尘土飞扬下颠覆的是两代人最温暖的记忆。
  这一站,闻跃冬就滴水未进的站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哗啦啦的下起了倾盆大雨,闻跃冬也这么站着,眼神空洞的注视着不远处即将成为一片废墟的宅子,身体绷的像一棵枯朽的树,挺拔依旧内里却已然腐败了。
  撑着伞焦急寻来的萧硕看着雨中那人紧闭的双目紧握在身侧的拳头,默默的收起了雨伞,静静的站在他身旁。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一个悲伤心欲绝的男人痛哭失声,而这一切的忧伤都借着雨幕掩盖了,唯一清楚的人也不再提起。
  就让所有的伤心被雨水带走吧,跃冬,你要好好的,坚强起来。
  大四的这一年眨眼间就结束了,208寝室的男人们都各有各的高招,毕业也算顺利。
  闻跃冬以“母爱”为主题设计了一套平层住宅,毕业设计的分数并不高,但是裘爹个人相当欣赏。只是闻跃冬的作品比之同班其他同学的来说缺了一份大气,要知道一个好的设计师不能带入太多的私人情绪,要以顾客的要求为优先,而闻跃冬的设计却饱含了他对已逝母亲满满的思念,能否得高分已经不是他在意的问题了。
  卞帅最近正在焦头烂额的考律师执照;小何夕则是考上了本校历史系的硕士研究生;萧硕更是不用担心,凭借着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从事翻译工作累积的经验,他很顺利的成了本市一家家教中心重金礼聘的外语老师;只剩下闻跃冬有些茫然,读书多年下来反而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以前是为了家庭一心一意的努力学习着,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了前行的动力,颇有些颓废。
  这段时间各个系上都在组织吃散伙饭,一些以前不熟悉的同学都在这段时间里建立出了虚伪的感情,每天觥筹交错的日子让每个人都烦不胜烦,可是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努力应付。跨出校园这栋象牙塔之后他们就是社会人,此刻看起来没什么火红势头的同学搞不好以后就能成为自己事业上的助力,能维持的就要做好表面功夫。
  连学校对他们这一届都异常重视,下了血本让03届办个毕业晚会,节目任由学生投票决定,活动资金学校出,这么大的手笔让学生会的干部们绞尽了脑汁挖空心思的想点子,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借鉴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舞会桥段,干脆大家一起群魔乱舞得了。
  这一下毕业生都沸腾了。
  萧硕最近常常莫名其妙不见踪影,闻跃冬低落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还好有卞帅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和小何夕贴心的端茶递水,总算让闻跃冬的心情在寝室兄弟们的关怀下慢慢愉悦起来。

推书 20234-04-11 :无间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