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黑底烫银的名片递到他眼前,他没接下,只是冷冷地看着,但身旁的女人一下抽走,兴奋道:「表哥,我就是从网络上听到这家俱乐部的名气,才集资……」
叽叽喳喳的话传来,沈拓没仔细听,一双眼是冷冷地瞪着那男人,而那男人笑得更灿烂,似乎一点也不把他的瞪视看在眼底。
「抱歉,我们迟到了。我们不知道路,所以……咦,怎么大家都围在门口……」陈颐率领着十来名的员工,见到门口站着比他们早走的总经理,而同公司的员工是围着总经理与一名裸男,不知道在做什么。
「快进来吧。」很和蔼可亲的语调柔化着僵局,但,绝不是站在门口的老总开口,而是里头几名女同事在招呼。既然有人招呼,他们当然直接走进去,还很顺手将可能是害羞到走不进去的总经理推进去。
沈拓被一群叛徒连推带拉的挤到长桌前,一个十二寸大的双层白色奶油蛋糕占据在桌子中间。蛋糕表层插着二十八数字的蜡烛,歪歪斜斜的绿色字体在蜡烛附近牵着怪异的线条。
「Dear总经理 生日快乐!」
瞬间,灯光暗下,一切与和乐的温馨剧情相仿。庆生的生日快乐歌唱起,待最后一字拉长结束后,众人开始起哄许愿。
一双双兴致高昂的双眼盯着他瞧,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自己像个小孩般跟他们一同欢乐,沈拓莫可奈何地闭上双眼,接着张开双眼。「我许完了。」
「愿望愿望!第一个……」
沈拓淡道:「世界和平。」
「啊!表哥好老套喔!」周宣宣无力大叫。
「总经理,你该不会在敷衍我们吧!?」陈颐摇头道。他们花了一整天将所有的祝贺电话和花篮都挡下来,他竟然在许愿时,敷衍他们!
站在沈拓身旁的那名裸男噗哧笑了声,但沈拓当没听到。
「第二个!第二个!」
「公司赚钱。」
「表哥……你怎么都许这种不痛不痒的愿望!」周宣宣有点不高兴。
「总经理,我再次觉得你在敷衍我们。」陈颐叹道。
「第三个——」似乎被两个不轻不痒的愿望刺激到,吼着第三个愿望的声音竟是同声高亢起来,快把天花板给震翻了。
「第三个不说才会灵验。」优美悦耳带点邪肆的嗓音突起,打断众人的催促。
沈拓瞄了隔壁的裸男一眼,只见碧蓝的眼眸漾着莫名的笑意,似乎看破他根本就没许愿,而他也没心过生日。
「好,要吹蜡烛了。」周宣宣笑道,手里拿着数字相机。「一、二、三。」
既然已经下海一半了,沈拓索性吹了蜡烛,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一吹熄蜡烛,灯光快亮之际,双眼一黑,闪光灯一亮,右脸颊在这时被吻了一下。
灯亮起。
他双眼瞠大,瞪着胆敢吻他脸的男人,那个……没穿衣服只穿围裙的裸男!那个男人只是耸了肩,而拍到照片的女人则是看着数字相机,兴奋大叫。「布莱恩,你抓的时机真好!看,我表哥真的吓到了!」
「……你们串通好的。」沈拓冷笑,用力擦着被吻的脸颊,那种软软的触感令他感到十分恶心。
「是啊,不然请我们来干嘛,他们就是想看你惊喜时的表情。」布莱恩笑得依旧,笑眯的双眼微扬。
「是惊吓吧。」沈拓淡道,看着那群把数字相机传来传去的员工。
每个看到画面的人是笑到十分兴奋,特别是那个目前头衔是业务组长的人,已经打滚在地上了。
「啊哈哈哈哈……这惊吓的表情实在太经典了,应该拿去加洗放大表框起来!」
「呵,若你放开点,就是惊喜了。」从桌上的香槟塔上拿了一杯香槟,递给始终不怎么高兴的男人。
沈拓接下那杯金黄色的香槟,啜了一口。
周围的嘻笑声不断,方才聚在桌边的人都散开在四周,一边玩乐,一边接受裸男们的服务。简单的生日宴会硬是搞得春色无边,艳情无限,酒池肉林莫过于如此。
「你实在是个很闷的男人啊!」布莱恩见沈拓喝完了那杯香槟,随手在桌上拿瓶酒,为漠然看着一切的男人倒了一杯。「你有开心笑过吗?」
「不关你的事吧。」沈拓喝着香槟,瞄着一直都在笑的男人。「我又不是牛郎,何必笑得唯恐人不看。」
他笑与不笑关这人何事,仅是被表妹请来胡闹的人。
「就是你不笑,就算笑,也笑得难看像在杀人,你表妹才会找我们来刺激你,看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布莱恩眼眸一挑,邪魅得迫人。
沈拓一顿,察觉周宣宣是为了自己,而非纯粹的胡闹,视线望向与陈颐笑闹的周宣宣,见她脸色红润得吓人,正吃吃笑笑说着如同牙牙学语的话。
沈拓的眉头皱起。
如此醉言醉语的言行令他看不下,走到她身旁,将那发酒疯的女人抱起。「我把她带回房,你们继续。」
「嗝,表哥,我还要玩呐。」周宣宣神色迷醉地笑着,甜美的容颜更是诱人,惹得陈颐想求沈拓让他抱上去。
「总、总经……我我……」
「玩得还不够吗?」沈拓冷道,双手抱着轻如羽毛的柔软身子,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还不够,你一点都不开心……」周宣宣半醉半醒地看着斯文俊秀的脸庞,摇摇晃晃的动作令她想吐。「自舅舅、舅妈在十年前去世后,你都没开心笑过!我在想,若我不是你近亲表妹,我会嫁给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伶伶地住在这里……」
沈拓面无表情地听着醉话,腾出手,开启房门,走进粉色系的房间里头,将那醉到含糊的女人放在床上,拉上棉被。
喃喃自语的话顿顿停停。「表哥,我希望你能笑,不过我好像只能让你生气,那也好,最起码你会动怒,我的愿望是看到你笑……」
对上醉醺醺的美眸,见到她困倦地闭上眼,沈拓罕见地勾起温柔的笑意。「笨蛋,愿望是寿星许的。」
「所以……你许什么?」
沈拓回头一望,在楼下一直跟他说话的裸男靠在房门上,笑看着他。
布莱恩跟着沈拓上来,周宣宣含糊的话他全听进耳中,也看见沈拓的笑容,虽然只是侧脸,但,那温柔的笑意令他着实难忘。
冷冷的视线瞟向尾随他上来的男人,沈拓站起身,走向门口,与那双如海深的眼眸对峙。「我希望底下的闹剧快点结束!」
「是这个愿望吗?」布莱恩露出有点好笑的笑容。
「是,请你出去。」沈拓毫不客气的将那名挡在房门口的男人请走,反锁关门。
「真不诚实,或许你的愿望是希望他们能永远这么快乐也说不定。」布莱恩笑道,胡编着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是什么,也不关你的事,你服务结束,我们就毫无相关,还有我希望你别来找我表妹,也别接近她。」沈拓淡淡道。
「哦,万一她来找我呢?」过于好看的唇瓣一勾,弯起漂亮的弧度。
「她已经够蠢了,我不希望她会蠢到被人骗,做些蠢事。」沈拓冷冷瞟着显然很会拐骗女人的布莱恩一眼。
「放心,就算我是男女皆可、来者不拒,但,她不是我的菜。」布莱恩笑道。从初见面到现在,他早已看出这男人是典型的冷面软心肠,莫怪底下的人胆敢做出这些惹他生气的事。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我绝对会记得。」布莱恩露出极度俊美的笑容。「还有几个小时呢,不下去坐坐吗?寿星,我可是被指定只陪你一个人喔。」
底下热闹的嘻笑声未止,与楼上的安静恍如两个世界。沈拓瞟着布莱恩一眼,漠然的踱下楼梯,径自窝到角落,而那人也漾着慵懒随意的笑跟上去。
他默默喝着他倒的香槟,待到这些人倦去。
第二章
沈拓一踏入办公室,迎面看到的是一群瘫倒在桌上的员工,死气沉沉,满脸倦容,静悄悄得宛如深夜的墓园。
七十坪大小的办公室就这么的鸦雀无声。
似乎听到两道脚步声踱入办公室,全部的人抬起眼,露出疲惫的笑容,参差不齐的道早。「总经理早。」
视线落到昨夜在他家玩疯、High过头的员工,沈拓冷道:「一大早有精神点,我这里不是开墓园!」
陈颐双手撑着快放倒在桌上的头,宿醉的抽痛弄到他精神难以集中,无奈道:「总经理,今天放假好吗?」
呜……头好痛,即便他的酒量不错,但昨天实在喝太多了,多到他现在打个嗝,都还能闻到浓浓的酒味。
「政府宣布放,我就放。」
言下之意,就是想都别想。
「呜……这不是叫我们别想。」陈颐撑着沉重的身体,开始做今天的工作,翻了一页,叹了口气。「总经理,人请多点好吗?别只请三个,业务方面都快忙不过来了。」
省钱也不是这么回事啊!一人当三人用……而他是被当好几人用,压榨至极。
总经理啊总经理,别老当我是蛮牛,一口气由我全包。万一我倦勤了,你不是哭着要上吊……不,你不会上吊,应该是用那张毒嘴狠刺我到死!
「你努力一点,别老是在地上翻滚,就忙得过来了。」沈拓冷笑,瞟了昨晚笑到打滚的人一眼。
陈颐僵住,翻页的手不敢动,暗道:还以为总经理不在意,结果只是隐忍不发!妈妈咪呀,今年他恐怕加薪无望,操劳到死。
「……好狠,秋后算账。」周宣宣吐吐舌头,从沈拓后面溜入自己的座位,笑嘻嘻地看着其他人。「呐,你们昨天到底玩多晚?」
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上床睡。
而表哥在她打理好下楼前,早已坐在餐桌旁,边看报纸边吃早餐,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漠然样。若不是现在看到大家倒得倒、唉得唉,她会以为昨晚的一切是场梦。
「十二点?还是一点?我不记得了。」李姿容苦笑道,脸上的妆依旧画得冶艳入时,看不出玩疯的疲惫。
唉……那群裸男还真是极品,可惜宣宣跟他们订约,在总经理家是只能看不能动,不可以做出太惹火的事,害她连摸个坚挺的小屁屁也没法子,只好望君兴叹。
「正确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五分四十二秒。」沈拓径自走入办公室,脸色依旧沉稳如常。「直到那群人走,你们才肯走。」
「唉,他记得真清楚。」陈颐叹道。总经理一整晚都待在角落喝酒,竟然有在注意时间,难怪大家走时他脸色挺不好的。他们闹太晚了。
「对了,表哥昨晚到底在做什么?」周宣宣好奇问道。
「喝酒,跟那个亲他的……好像是布莱恩的那一个。两人窝在角落一直喝酒,然后布莱恩一直都在说话倒酒,而你表哥则是没什么表情在喝,好像没在意倒酒说话的人是谁。」李姿容回忆道,接着叹口气。真是可惜,全场就他是极品中的极品,偏偏是陪总经理。
「唉,他昨晚喝那么多,怎么今天精神那么好?」陈颐加入话题,语气颇为气愤。「昨晚有十分之一的酒都是你表哥喝的!」
真不知道他的肚子是无底洞,喝那么多酒,完全没什么酒醉的迹象。
啧!以为能看到总经理酒醉出糗的模样,亏他连DV都暗暗准备好,打算拿这些影片威胁总经理,要他加薪。看来是白费一场了。
「抱歉,他千杯不醉。」周宣宣笑出声,吐吐舌头,模样俏皮可爱。「不然怎会是进口酒的代理商。」
真笨,表哥若不会喝酒,怎敢开这间公司。
「……说得也是。那个布莱恩的酒量似乎跟总经理不相上下。」陈颐无力地趴倒桌上,沉痛自己的白痴思维——不会喝酒,又怎能品酒认酒。
他错了,用外表去评断沈拓的酒量,好在他们是请人来灌,而非自己上场,不然出糗的是自己。
「是吗?还真是棋逢敌手啊!」周宣宣讶异道。
「唉,当男公关的不会喝也很怪吧?对了,宣宣,我们怕你的数字相机留在你家,会被人砸烂毁尸灭迹,就先拿走了。」李姿容把那台记录一群人放浪形骸的照相机递给周宣宣,同时暗暗挤眉弄眼。「我们什么时候去洗?」
「下班好吗?」周宣宣笑道。
「当然好啊,那么经典的照片,我绝对要加洗放大!」李姿容憋笑,想到总经理被男人一亲就整个傻住了的表情,极想捧腹大笑。「还有还有,我还要那张他第一眼看到一群裸男在他家晃时的震怒表情!」
当他们讨论时,办公室的门再度开启,吓得他们马上噤语。沈拓提着公文包出来,见众人看着他,淡道:「周秘书。」
「是。」周宣宣应道,在一群死极的人中显得格外有精神。
「我要去见克劳德先生,你不用跟来。」
「我不跟去,那我要做什么?」周宣宣纳闷道,只要外出不是都找她随行吗?
「泡咖啡给这些死人喝。」沈拓面无表情地巡视这群人一眼,随后离开。
「……真狠……亏我们昨天帮他庆生!」陈颐沮丧道。
「唉,这样我才习惯。若他口气好转,笑着说,多谢你们昨天的庆生,我好高兴,快喝杯咖啡提提神。我反觉得很、恐、怖!」李姿容一幻想沈拓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双手瞬间用力搓着发寒的手臂,后悔起自己的想象力。
「真恐怖……」有人附和。
「别说了,我会想吐!」
「没错,这样真的很恐怖。」周宣宣点头,完全忘了那人是自己的表哥。
「姿容,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全身都毛起来。」陈颐打了个寒颤。「有些违背自然常理的事还是别出现比较好。」
「……我们的销售管道有百分之三是一般消费者,目前台湾的葡萄酒市场有澳洲、阿根廷等国进入,一起瓜分市场。对消费者而言,法国的葡萄酒已非首选。至于百分之七的VIP级客户,近年来有六成移居他地,鲜少在台湾居住。剩下九成的量是以专卖店、饭店和餐馆为主,但因消费者群的减少……」
侃侃而谈的话语在富丽堂皇、气派十足的总统套房内持续不断,资料页的翻阅声也随着话语不断响起。
一名眉须发皆银白如雪的外国老者躺靠在舒适的金黄色沙发椅上,听着左侧传来的市场分析报告。一只手翻着文件的同时,也顶顶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在唇边的褶皱也因话时抿时松,彷佛若有所思。
报告未止,无名指上戴有方形翡翠宝石的金戒闪了一下光亮,老者的左手抬起,像是要他停止叙述。
沉稳浑厚带有磁性的法国话缓缓流出,道出看似疑问的话:「所以说,台湾的市场萎缩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始然?」
「对不起,克劳德先生。虽不想推卸贩卖不力的责任,但,确实如此。」沈拓回着流利的法语,表情依旧平静。
「责任不在你身上,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想当年,你年纪轻轻就有过人的胆识跟毅力,硬是从群雄中将代理权抢下,若不是原先那家代理商太过平庸无能,毫无贩卖策略,视市场变动如无物,恐怕我也遇不着你这等人才。」克劳德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绿色的光泽在不同角度的光线射入时,七彩斑斓,流彩华丽起来。
沈拓静静地听着,不打断,知道这些话并未讲到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