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拿出来,下车。”
临清龙吩咐道。
高露茫然地照做了,一下车夜风迎面扑来,就算穿着长袖也还是冷。高露缩紧肩膀并拢膝盖试图保留一点温暖,却没想到临清龙走到身边命令地说:“外套脱了。”
高露一下子惊恐起来,夜色下临清龙本就冷峻的面容在她眼中显得十分狰狞恐怖,“我、我不要!”高露攥紧了衣襟,怯弱地往后退去。
临清龙抚额,他几乎能说出高露脑袋里在想什么。
“高露小姐,我就算想强 暴你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冷的石头地上好吗?”临清龙无奈地说,“外套脱了跟我过来,不想感冒的话你最好快点。”
临清龙说话便自顾自地走到一边,高露涨红了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脱掉了外套。
高露身上只剩下一件吊带长裙,单薄得不足以给她带来任何温暖。
高露冷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打着寒战勉强走到临清龙身边,而这时高露发现两个人离那地裂缝隙不到三米。
临清龙看了一眼高露,又往前走,说:“来吧,跟我过来。”
高露恐惧地看着那犹如一张嗜人大口的地缝,畏惧地小步向前挪动,拿着琴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恐惧而发抖,当她走到离深渊还有一米时,她停住了。
然而这是临清龙站在深渊边上说:“快点,过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冷酷,高露慌张地摇头,怎么也不肯再往前。
临清龙顿了顿,突然上前将高露强行拉了过去。
“啊——我不要,我不要!”高露挣扎,但是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上临清龙,很快就被男人拉到离深渊不足一步远的地方,这下她反而不敢挣扎了——再挣扎她随时可能掉下去!
地缝黑漆漆地不见底,根本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底部是什么,掉下去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
高露连看都不想看,畏惧地缩起身体,想往后退,但男人挡在她身后,不允许她后退,甚至于,男人还在将她往前推!
“站到悬崖边上。”临清龙说,同时用行动让高露完成了这件事,“把鞋子脱了。”男人紧接着说,不过这时他好心地补充了一句:“穿着鞋子容易让你失去平衡,你会摔下去的。”
高露知道这个男人的强硬,这会儿不得不照做。
光脚踩在砂石地上,冰冷尖锐的石砾割得她脚底生疼,身前是深不见底的地缝,身后却没有退路。风从深渊中吹来,冰冷的气流灌入裙底,令她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如果说这时候高露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却是站在她背后的那个属于男人的灼热胸膛。
如果不是还有些微理性支撑着,高露几乎想就这样转头扑入男人的怀抱!
然而就在高露颤抖着抑制自己转身的冲动时,男人却突然残忍地离开了她的后背。
高露被恐惧控制,也顾不得自己和身后那个人是什么关系,本能地近乎乞求地回头向对方求助。男人似乎心软了,稍微走了半步,抬手握住她的肩头,却强迫她正视深渊。
临清龙在高露耳边低声道:“好了,别怕,拉琴。”
“什、什么?”在这一刻惊愕盖过了恐惧,高露失声尖叫,“你让我在这里拉琴?!你疯了!你疯了!”
“我没疯。”临清龙淡然地说,同时松开了手,“拉吧,我保证你不会死在这里。”
高露失态地叫喊:“你能保证什么!我、我要是摔下去了你根本拉不住我!”
临清龙冷笑一声,道:“你不拉的话我就把你留这里——戈壁的夜晚可是有狼的。”
高露艰难地咽下口水,她仿佛听到远处传来的狼鸣。
那始终盘旋在荒原上空的幽幽呜鸣就是狼的叫声吗?
面前那个男人本可以用英俊来形容的面孔此刻却如恶魔一般令人胆寒,高露快哭了,但是男人却根本不为所动。
“你、你这是谋杀!”
“那又如何?不会有任何人来追究我的责任。”男人轻笑,“我会告诉所有人你不小心和我走失了,我也很难过。虽然,可能回去之后会有一些小麻烦,不过我的干爹会帮我摆平的。哦,你知道我干爹是谁吗?我记得大家都称呼他为黑道龙头。”
男人笑得很轻松,高露却知道,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话,这个男人真的会把她留在这里!
逼于无奈地架上提琴,高露颤声问:“我、我要拉什么?”
“都可以。”临清龙这么说,却又紧接着说,“嗯,我看你就拉贝多芬的第五提琴奏鸣曲吧。别忘记了,是‘春天’!”
第 44 章
男人的提醒让高露意识到这绝不是随便拉拉就可,她忍不住尖叫:“你、你疯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拉的出来!”
“拉不出来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吧。”临清龙轻巧地说,“快点,我知道你能背谱。”
高露咬住下唇,将弓搭上了琴弦。
细如发丝的琴声犹如行将就木的老者,晦涩得比之三岁小童还不如。优美而带着暖意的开头被拉成这样,临清龙不由得摇了摇头,但是他却没有打断高露的演奏,只是冷冷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恐惧让高露连弓都拿不稳,怎么可能拉得出好声音,琴声哆哆嗦嗦地漂荡在夜空中,不要说意境了,连基本的旋律都支离破碎。
泪水朦胧了高露的视线,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只能听到不成样子的琴声回荡在空旷的戈壁滩上。
“这时候还有心情像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这人没什么耐性的。”他似是提醒地说。
手一抖,弓在弦上滑出一句可怕的颤音。
眼泪扑簌而下,高露哭着握紧了琴弓。
这一瞬间,高露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耳边的琴声在不断回荡。世界静寂无声,世界黑暗无光,全世界留在她身边的只有手中的提琴,木质的琴身被握久了似乎自发地产生了一种热量,那似乎比人体温度还高的热温暖着高露冰冷的手指。
世界很空旷,没关系,我的提琴再给我唱歌。
夜很冷,没关系,我的提琴再给我温暖。
死亡就在身前,没关系,我的提琴会陪我到永恒。
极度恐惧之下高露竟然忘记了所有位于旋律之外的事情,没有技巧,没有观众,她近乎本能地在活动的手指和肩膀,提琴在告诉她:没错,就是这样的,继续吧,和我共舞吧!
被逼入绝境的琴声激烈而绝望,这已经不是“春天”,说是“春逝”恐怕更合适,春天像是临死前的困兽,在这冰冷的夜晚做最后的挣扎。
但这样的琴声却让男人闭上眼睛去聆听了。
他要的本来就不是春天,他要的只是纯粹的充满自我的声音
高露从没有觉得十几分钟过的这样快,当她拉出最后一个音符时,她的后背已经浸透了冷汗。
高露木然地回望,对上了临清龙的微笑。
“你也可以拉得很好,不是吗?”临清龙的笑容不再冷酷,反而透出一股欣慰和包容,“演奏的时候就应该这样,纯粹,没有杂念。琴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应该和它分享所有的快乐不是吗?”
高露抿着唇,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这回临清龙可有点慌了,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为女孩披上,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拉出好声音了就好了。来吧,我们回去吧。”
“我、我……哇——”高露突然大哭起来,捶打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尖叫道:“你这个疯子!你、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
临清龙笑笑,轻轻拍打着高露的后背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他知道女孩这时候是真的后怕了,一定要让她这么哭一下将压抑着的委屈恐惧和愤怒都宣泄出来,不然会留下阴影也说不定。
片刻后,高露停止了哭泣,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害羞而诚恳地说:“谢谢你……我……其实我知道我问题在哪里,可是一直没办法突破……早上你一直喊停,我真的慌了,结果越拉越……”
临清龙还是不在意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小事一桩。”
临清龙回到旅店,送高露回房,嘱咐她好好泡一个热水澡,又让旅店的老板娘熬了一碗红糖姜汤送来,这才回了房。
临清龙和杜晨飞是一个房间的,他一进们,就看到杜晨飞从卧室走出来,鬼头鬼脑地左右瞅瞅,问:“临大哥,你和高露去哪儿了啊?”
临清龙心情很好地捏捏杜晨飞的脸蛋,笑道:“怎么,吃醋了?”
“才不是呢!”杜晨飞的脸颊泛起了薄红,刻意忽略心里那一点不舒服,说,“高露跟我说她觉得你不喜欢她,那你们两个怎么会单独出去呢?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临清龙苦笑,“我能欺负她什么啊。”
杜晨飞翘着鼻孔说:“那不一定,高露那么好看,指不定你……哼哼。”
知道对方是开玩笑,临清龙只是笑了笑,拿了换洗的衣服便走入浴室,就听杜晨飞在身后嘟嘟囔囔地说:“有好玩的都不带我去,见色忘义的男人,还说……”他突然生硬吞下了后半句话。
不过杜晨飞没说完可不代表临清龙没听懂,领悟到杜晨飞话中的意思,心情大好的男人回身将可爱的心上人勾腰入怀,在那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一口,笑道:“亲爱的不生气,等明天MV拍完了,我再带你到戈壁上好好玩。这晚上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没东西玩。”
“滚,谁是你亲爱的!”杜晨飞抗议,挣出了男人的怀抱,躲到一边却又期待地望着对方,开心地问:“明天真的带我去玩?”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临清龙拍拍杜晨飞的脑袋,转身准备进入浴室,却又突然回过头来。
还站在原地的杜晨飞愣了一下,就看临清龙坏笑着问:“站在这里干嘛?想和我共浴?”
“……你这个大混蛋!”
“噢!”
杜晨飞暴走了,将手上不知名的东西狠狠扔到临清龙身上后,顶着西红柿脑袋跑进了房间。
临清龙被砸到了胸膛颇有些疼痛,还觉得胸前湿漉漉,听到咕噜噜的声音在脚边响起,低头一看,杜晨飞竟然是将陶瓷水杯扔到了自己身上,还好里面装的是冷水,否则……
临清龙苦笑地捡起杯子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想起杜晨飞脸蛋红扑扑的模样欲望便有些抬头,无奈地叹气,洗澡的时候顺便用手给解决了。不过这时候他却愉悦地想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发生质的改变。
之前临清龙如果行为暧昧杜晨飞根本不会脸红,而不会脸红只有两种情况:完全没有感觉和老夫老妻。显然,他们不会属于后一种。
还差一步啊,还差一步。
临清龙感慨,虽然高露的出现让他觉得不痛快,不过久经情场的他也知道,像这种“前女朋友”往往是促进感情发展的契机。
撇撇嘴,黑龙殿下开始很阴险地算计如何因势利导将小白狗拆骨入腹。而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主意的诞生,他决定将那只杯子留作纪念——这可是定情信物!
不过当晚“定情信物”就被杜晨飞收回喝水了。
第二天再拍MV,当高露架上提琴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改变。
镜头、灯光、服装、妆容……各种拍摄要素都没有改变的情况下,画面的质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为什么,高露似乎和身后的戈壁风沙融为一体了,却又在这和谐中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令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琴声出来,短暂的前奏居然让审片的人想直接暂停倒回去重听,像一支未完的舞,让人意犹未尽。
杜晨飞很惊讶,他也能感觉到这种变化,想起昨晚临清龙和高露单独出去的行为,不由得拉着男人问:“临大哥,是不是你教了露露什么啊?”
“嗯……算是吧。”临清龙说。
“教了什么?说说嘛!”杜晨飞好奇地问。
“这个啊……你可以去问问高露。”临清龙神秘兮兮地说。
后来杜晨飞还真的去了问高露,可是高露却同样回给他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只说临清龙教会她如何拉琴,听的杜晨飞一头雾水。
杜晨飞心里很不舒服,他讨厌这临清龙和高露之间“这是两个人的秘密”的气氛。
高露为自己突破瓶颈而欢欣雀跃,同时没忘记对临清龙道谢。不过这男人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只说:“你是专业的,这种表现是应该的。”
高露听了还真有些气,想起那晚的事,道:“你还真是过分,居然……居然那样做……万一我真的掉下去怎么办?”拉到激动处演奏者的身体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晃动,当时她就站在悬崖边,稍微往前踏一步就下去了,如果……
高露不由得一阵后怕,脸色都有些发白!
杜晨飞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掉下去?”
临清龙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摸摸杜晨飞的脑袋示意他不用问,同时对高露笑道:“你还真是……来吧,刚好我要带杜晨飞去附近玩玩,你也跟着来吧。”
临清龙开车,杜晨飞做在副驾驶座上,高露坐在后面,三人离开了旅店朝戈壁而去。
其实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因为这里不是旅游景区,入目都只是沙砾石壁,乍看还觉得新鲜,看久了就觉得无趣了,而且阳光炙热,在车外站久了甚至会觉得头晕。
临清龙也就是带着他们朝地裂而去,杜晨飞还不觉得什么,而让高露却惊讶极了,那天晚上从拍摄地点出发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今天居然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三个人下车来到地裂前,那条地裂足有二十多米宽,杜晨飞站在“悬崖”边好奇地探头探脑,问:“这是哪里?”高露见杜晨飞竟然一点都不怕,心中十分惊讶,走近一看却差点晕倒!
第 45 章
高露郁闷极了!
这条在黑夜中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地裂在三个人所站的这一侧竟然还没有两米深!这样的深度就算摔下去也最多是扭伤脚、擦破皮!
临清龙在一旁笑着解释:“其实这里离我们居住的地方只有不到三公里,那天晚上是我特别开车在戈壁上绕了半个小时,让你觉得如果我把你丢下的话你不可能自己走回去。我向附近的居民打听过,这条地裂靠东的半边其实很浅,但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却因为阴影的关系而黑乎乎地看不到底。我估计你昨天晚上恐惧得根本没有认真往下看吧?如果你认真的话,还是可以看出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