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家从城里的老房子搬到郊外的别墅之后,许幽基本上每年只来一次,就是白松生日那天,照规矩来替他贺寿。其他时间他基本不来,就连春节都不会踏进这个门,情愿背起行囊出去旅行。
不过,许幽今年却破了例,非年非节,也不是谁的生日,他仍然开车进了这幢座落于湖边的豪华别墅。白啸风郑重地给他打电话,要他来观礼,他不便推辞,只得来了。
白啸风当年逼白松退位,接掌风云帮时,白啸云曾经愤而在香堂断香灭火,以示不承认这个帮主。照理说他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只是因为他是帮主的亲兄弟,又有前帮主白松保着,便没追究。那夜被白啸风从死亡线上冒险救回来后,白啸云便主动表示要在香堂点火上香,并向帮主跪行大礼,表示正式承认了这个帮主,并誓死效忠。
过去,这些事许幽是从来不参加的,白啸风也一向不勉强他,但这次他的态度十分强硬,许幽不得不来。
他知道白啸风是想他出席观礼,这样便算是与白啸云尽释前嫌。
他虽然没说过什么,许幽却很了解他。白啸风的骨子里是老派人,会觉得男人被人干一下算不得什么大事,这跟女人不一样。女人被人上了,尤其是心甘情愿地跟人上床,那就是放荡淫乱,可男人让人操了,大概也就跟打架时被多砍了几刀没什么区别,养好伤便还是一条好汉。他不觉得白啸云该死,只认为欠教训,也不会怪许幽,反而更宠他。
许幽派人给警方暗通消息,让白啸云吃了那么大的亏,白啸风也只是觉得他在呕气,只不过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五步,而许幽一怒,便有人伏尸流血,有人倾家荡产。
现在,白啸风觉得白啸云与许幽之间的恩怨已经两清了,所以要他们在他面前握手言和,从此互不侵犯。
许幽可以做到,毕竟他已经让那个混蛋为他的行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不会再去收拾他,只要白啸云不再主动惹事,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
坐在香堂的客位上,许幽冷眼看着白啸云在关公像前点火上香,然后依足规矩,向端坐在正中的白啸风跪了下去,用刀割破手指,将血滴到酒碗里,然后把碗双手端着,恭恭敬敬地捧给了白啸风。
白啸风气势十足,沉稳地接过酒碗,喝了一半,然后还给白啸云。白啸云端过,一饮而尽。
白啸风将手放到他头上,沉声说:"一入帮中,生死与共。"
白啸云立刻朗声道:"誓死追随。"
白啸风收回手,微微点了点头。
小飞大叫:"礼成。"
白啸云站起身来。
小飞抢上前去,笑道:"欢迎云哥。"
白啸云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
周围坐着很多人,除了白松和几个原来帮中的老人外,全都是风云帮中的中高层干部和跟着白啸云回来的心腹,这时一拥而上,热情地握手,互相拍着肩,大声说笑喧哗,人人都很愉快。
白松老怀大慰,与那几个已经退休的老兄弟笑道:"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一家人,血浓于人啊。"说着,还特意看了许幽一眼。
那几个老人便笑着随声附和,陪着老爷子大发感叹,让他大为满意。
白啸风本来威严地板着脸,这时已经变得柔和多了。他略一打量眼前的人群,便转过脸来。
许幽站起身,平静地走上前去。
帮中的兄弟对他都很热情,就连死心塌地跟着白啸云的那些兄弟也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幽哥。"
许幽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继续向白啸云走去。
白啸云也注意到他,便放开了正与他勾肩搭背的弟兄,笑着看过来。
许幽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去,脸上满是诚恳,笑着说:"云哥,恭喜你如愿以偿。"
白啸云对他的弦外之音心知肚明,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愉快地微笑着,很合作地握住许幽的手,随即顺势而上,紧紧拥抱住他。
许幽顿时觉得全身起栗,却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背,以示亲热。
白啸云放开许幽,爽朗地笑道:"小幽,云哥没本事,把公司经营得半死不活的,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那些跟着我的兄弟。现在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许幽微笑:"云哥太客气。我是小船不堪重载,本来沧澜集团和天上天对我来说就是千钧重担了,现在又加上云扬集团和沁园春,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以后如果有什么闪失,还要风哥和云哥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白啸云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商界奇才,能者多劳嘛,多加上一个两个公司也难不倒你。风哥这么相信你,我当然就更信任你。"
许幽微微一笑:"不敢当。"
白啸风看他们在那里虚伪地做戏,装出一副亲如一家的模样,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便满意地笑着插了进来,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走吧,今天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好。"白啸云恭敬地点了点头。
大家便一拥而出,去了餐厅。
这一次,许幽极有节制,喝得不多。风云帮的兄弟似乎已经事先被人打过招呼,都没来灌他,全部跑去敬白啸云。
许幽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算是尽了礼节,便悄悄退了出去。
白涛的房间他是熟悉的,便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里面响着电视的声音,显然有人,他便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白涛的保姆,看到他后,很高兴地说:"许先生,你好久都没来过了。"
"嗯,一直都在忙。"许幽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涛涛没睡吧?"
"没有,没有,在看电视呢。"她立刻让许幽进去,扬声叫道。"涛涛,你看谁来了?"
那孩子本来窝在沙发里看卡通片,闻声懒懒地转头,看到是许幽,顿时眼睛一亮,跳下地便向他扑来,嘴里大叫着:"干爹,干爹。"
许幽俯身将他抱起,笑着问:"在看什么呢?"
"《狮子王》。"他迫不及待地把剧情告诉许幽,清脆的声音叽哩呱啦的,非常悦耳动听。
许幽抱着他坐到沙发上,紧紧搂着他软软的小身子。
从上次的枪击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赵俪了,听说她变得很沉默,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出来。她在白家几乎是没人关心的,许幽又不便去看她,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再过一个多月,白涛就要去上学了,他为此十分兴奋,不断问许幽有关学校的问题。
白啸风前一阵征求过许幽的意见,已经替儿子报了本市最好的私立外国语学校,里面的老师有一半是外教,平时用双语教学,生活时全部用英语对话,还会教他们一些西方社交礼仪,虽然收费昂贵,但比起到英国上寄宿制私立学校要便宜多了。
许幽陪着他看电视,回答着的各种问题。白涛紧靠在他怀里,两人都很懒散,感觉十分舒服。
不知什么时候,保姆已经离开,白啸风走了进来。
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他愉快地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地说:"涛涛一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对你比跟我和他妈要亲多了。"
许幽笑着低头看了看孩子,他已经睡着了。
他便关掉电视,将孩子轻轻抱起来,走向床边。白啸风抢过去拉开被子,一直看着他们。
许幽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床上,替他脱掉衣服和鞋,然后把被子盖好,这才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白啸风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弥漫着一种过去不曾见过的东西,许幽不由得一怔。
白啸风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临出门时顺手关了灯。
许幽被他紧握着,在走廊里向前走去。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夜色很安静。这一刻,仿佛时光忽然倒转,他是那个十四岁的孤单少年,而他则有力地握住这个孩子的手,将他带进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新家。
这一刻,许幽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他想起十六岁的那个生日。他已经考上大学,白啸风为他庆祝。夜深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白啸风带着酒意握紧他的手,带他从客厅走过短短的走廊,进了他的卧室。
那一夜,在他控制不住的狂热中,许幽觉得很痛,却也很安心,想着这样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吧。
一觉醒来,他不再是他的兄弟,而成了他的情人。
每一天他都准备着白啸风要与他分手,可直到现在这人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之间,真的会有一生吗?
白啸风沉默地牵着他往前走。许幽温顺地跟着他。
此时此刻,那些充满了风风雨雨的时光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仍然是那个内心倔犟,外表却十分安静的少年,而他是那个高大挺拔的强势的青年。他对许幽满是疼爱,许幽对他充满信赖和感激。他握住许幽的手,许幽便决定跟随他。
白啸风带他走进卧室,温柔地亲吻他,紧紧地贴着他,将他压倒在床上。他火热的身体似乎要把许幽烧成灰烬,强劲的冲撞一次又一次让他沦陷。夜色体贴地拥抱着他们,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聆听他们激情的呻吟。
高潮一浪高过一浪,许幽只觉得天旋地转,有时会掉进沉沉的黑暗中,有时又会被他狠狠地拽出来,跟着他到达情欲之巅。白啸风低低地吼着,不断地喃喃低语,可许幽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终于,他精疲力竭,再也动不了,而白啸风被酒劲和发泄后的舒适彻底击溃,也没有力气再做,这才紧紧地抱着他,心满意足地睡去。
早上,别墅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凄厉之极。
第38章
白啸风和许幽同时从沉睡中被惊醒,立刻起身穿衣服,同时冲出了门。
惊叫声从二楼的另一侧传来,那是赵俪的房间。他们立刻跑过去。
赵俪穿着粉色套装,浸在浴缸里,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满满一缸水都是淡淡的红色,静静地围绕着她。
一个中年女佣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正靠在门框上发抖。
白啸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个女佣一掌推开,随即俯身检查赵俪的脉搏。
许幽冲到电话旁,拿起来便打120。
白松、白啸云、小飞、东子,还有一些住在这里的兄弟都冲了过来。
白啸风对许幽说:"她还活着,你马上去涛涛房间,不要让他看到。"
许幽立刻挤出人群,直奔白涛的房间。
那孩子已经被吵醒了,坐在床上正在揉眼睛。
许幽立刻把门窗紧紧关闭,上床抱住孩子,尽量稳住神,温柔地说:"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干爹,什么事?我听到外面好吵。"白涛窝在许幽怀里,迷迷糊糊地说。
许幽紧紧抱住他,温和地编造谎言:"昨天你爸爸请客,今天早上他们在收拾东西。"
"哦。"白涛释然了,偎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许幽听着外面闹哄哄的,随即有急救车的笛声由远而近,在别墅门前停下,很快就有人急速奔跑的声音传来。他用手捂着孩子的耳朵,不让他被吵醒。
不久,急救车的笛声重新响起,由近而远,渐渐消失。
许幽这才放开孩子,无力地靠在床头,看着虚空中的一点,眼里慢慢有热泪盈眶。
白涛的保姆很晚才过来,脸色怔仲,忐忑不安。看到许幽在这里,她如见救星,连忙叫道:"许先生,涛涛的妈妈......"
许幽立刻止住她,把她带到房门外,这才轻声说:"一定不能让涛涛知道。如果他问起,你就说他妈妈出差去了,要很久才回来,明白吗?"
保姆连连点头:"明白了。"她在这里只需要带孩子,不有做其他家务,薪水却比外面多一倍,她自然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许幽立刻转身出去,跳上自己的车便往医院疾驰。
急救室里忙成一团,正在抢救赵俪。大量血浆拿进去,输入赵俪的身体。
白啸风站在过道上,脸色阴沉,显然十分恼怒。
许幽赶过去,焦急地问:"怎么样?大嫂还好吗?"
"目前还活着。"白啸风沉声道。"这个女人,真是没脑子,突然来这么一下,搞什么搞?"
"你......"许幽疑惑地看着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什么也没做。"白啸风怒气冲冲。"小幽,我在外面这么久,前天夜里才回去,其间几经生死。这女人问都不问一句,昨天下午居然跟我说要离婚。她这不是有病吗?我骂了她两句,也没做别的,她就给我闹了这么一出,简直是无理取闹。"
许幽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见面,她容光焕发地说想要开始新生活的幸福模样,不由得难过万分,好半晌才轻声问:"你是不是当时太生气,说出的话狠了一点?大嫂是弱质女流,听了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啸风勃然大怒:"她不守妇道,在外面偷人,我睁只眼闭只眼,不跟她计较,已经够宽宏大量的了。她竟然想离婚,抛夫弃子,离开我们白家。你还想要我跟她客气?"
许幽叹了口气:"只是离婚而已,算不得大逆不道吧。英国王子也离了婚,南非总统也离了婚,那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本来就不爱她,何必硬要把她拴在身边?放她自由,对你对她都是好事。"
白啸风冷笑:"小幽,别再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那都是假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赵俪的做法是可以原谅的?当年你父亲刚刚去世,尸骨未寒,你母亲便抛下年幼的你与别人私奔,远走意大利。让你跟你奶奶受苦受累,无依无靠。如果不是她一去不返,半点消息也不给你们,何至于你奶奶要在临去时冒险把你托付给我?那时候,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只不过是常常去照顾她的生意,她看我像是个好心人,就贸然来求我。你奶奶如果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冒险做这样的事,把自己心爱的孙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你母亲明明在世,家里亲戚也都在,你却成了孤儿。如果我当时不肯收留你,你能去做什么?你打算拿什么去支付学费生活费?你才十三岁,未成年,正规的企业没人敢用你,难道你要沦落到那些地下工厂去打黑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吃不好睡不好还拿不到工钱?又或者你干脆去做MB?做乞丐?如果我稍微黑心一点,也可以把你卖了,或者逼你去卖自己。这些我没说错吧?赵俪跟你母亲当年的行为有什么不同?说什么要去追求新生活,就可以抛下年幼的儿子一走了之?在她眼里,亲生儿子的份量远远比不上外面的那个奸夫。这种女人就该死,她那个奸夫也该死。要搁在过去,那是要浸猪笼的,谁都会认为天经地义。如果不是王晓舟来救了我,我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