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妖实用驯化手册————试管罂粟（茶壶）

      “你看得清这行字么？”话音未落，黑暗中如萤火般竖着划过一道金光。虽然金光转瞬即逝，郁静石却确定自己看到那金光中是一行小楷：“洗心咒……”
      沉默片刻，男声笑了起来：“太好了”，金字一行行出现又消失，字数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郁静石虽然不知道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却努力地一句句都念了出来。很快，他发现四周亮了起来，金字也越来越淡，读起来也越发困难，最后一行字念完，房间里已经大亮，这才发现那妖怪不知何时起，已经抱着肘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你现在脱了手套和我握握手吧……”银发金眸的男子伸出一只手来。

      “不。”拒绝的很坚决，郁静石甚至把手背到身后。
      “刚才在黑暗里我考察了你处理咒文的能力，叫你念的洗心咒可以帮助你克制与生俱来的‘手读术’”那妖怪似乎早将他看穿“以我的妖力，你现在和我握手是什么也读不到的……”

      想不到它竟然对纠缠了自己二十四年的困难了如指掌，郁静石无法不听从它的吩咐，犹豫地脱下手套伸过手去。握住的瞬间，他不禁紧张地闭起双眼，想象会承受剧烈的头痛。

      “嗯，很好……
      ”手和手轻易地就握到一起，郁静石不可置信地看着彼此接触着的皮肤，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正常的握手……男人的手掌上肌肉的触感，适中的体温传上来，郁静石甚至有了一种要哭得冲动。这是自己只在梦中才出现过的情景啊，如果早上十年，那现在自己的人生一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了。

      他禁不住紧紧握住那双手：“谢谢，谢谢你……”
      “不用谢，你以后会有很多的机会报答我的……”银发妖怪笑得亲切，亲切到郁静石差点忽略了它说的话。
      “你说什么？”
      “以后你就在这里工作吧，小鸡窝就是你的搭档了。”男人说着，转身就开门出去。
      “等一下……”他急追到走廊，哪里还有那妖怪的影子。险些撞上四处找他的沈勉。
      沈勉取了忘忧粉来却四下都找不到郁静石，正想去找老板，那人却从另一个藏书的房间里跑了出来：“不是让你待着吗？你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到处乱晃很危险的！”
      “刚才，一个妖怪……”努力想表述清楚自己刚才的遭遇，却发现头绪全无。
      “什么什么妖怪？”鸟窝头拉他回到先前那个房间坐下。
      郁静石略一思索道：“你走以后，有一个银发的妖……”
      “沈勉……”四眼书店老板又一声不吭地出现在门口“这个朋友以后就会留下来和你一起工作了。”
      “哈？”两人异口同声地摆出了相同表情。
      银发男子忽地从老板身后闪了出来：“小石头，要和小鸡窝好好相处哦……”
      “就是它！”郁静石手指向银发妖怪的时候没有察觉到身边沈勉瞬间石化的表情“就是这个妖怪！”
      “不要用手指它……”鸟窝头轻声说道，转而向着那两人“我说过，我再也不需要搭档了，你们不是也答应过我吗？”
      妖怪歪头看看老板，似乎是示意他来解释一下，那个吝啬加毒舌的老板倒很是听话：“沈勉，我知道你还对那件事有心结。不过我们都清楚你灵力虽强，但处理咒文的速度太慢，今天才会多了这么多事。刚才白月已经试过你那个朋友，他刚好能和你互补，如果你们能一起干，那会安全许多……”

      “不要”孩子气地抱着肘坐进沙发里，沈勉满脸写着不高兴三个字“我才不需要什么搭档！”
      “沈勉！”
      “小鸡窝，你是真的不想吗？”男人眯起一双凤眼，郁静石不知为什么猛地打了个寒战“我们这活需要的主要是能熟练操作咒文的人……既然小石头的能力比你好，你又不想合作……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失业这两个字对于郁静石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再看沈勉的脸色也果然瞬间变成死灰。那人（妖）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看，如果你能够有个搭档，以后冯羽他就能少操很多心，如果他少操心呢，就可能尽快给你加工资，你说好不好？”

      鸟窝头沉默了。郁静石这时才考虑到自己的问题：“等等，你们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我可没说要在这里工作啊？”
      男人笑笑：“据我所知你现在还是无业游民吧……而且那个洗心咒是有时效的，你现在还能记得起来吗？如果你不在这里做事，我可没有必要把这个咒教给你噢……”
      “果然是妖怪啊……”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就把自己给套牢了。
      “还是那句话，小石头和小鸡窝，今后要好好相处哦……”尾音上翘，男人菲薄的唇脚挑起一个邪邪的笑。
      三．
      所谓书店员工的工作果然就是卖书，郁静石工作到第三天彻底了解自己所要做的工作和任何一个上门推销的书商一样。挨家挨户地敲门，如果有幸被请进门，除了正常的《家庭实用百科》，《三十分钟教你一桌菜》以外，还在其中夹上一本据说被下了咒，只有身上沾染足够强妖气的人才能看到的《家养妖实用驯化手册》。如果对方挑出这本书，就要努力找出他身边的妖怪，确定它是否构成危害。在不用出门推销的日子，对于那些找上门来求助的人，也要无论何时前去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石头，你现在还不用为这个担心……如果遇到妖怪就交给沈勉，等你能独立操纵咒文了，我才会派给你工作。”名叫冯羽的老板这么说，其实际意义就是把跑推销的活全交给了他。

      现在他才了解到沈勉对这个老板深恶痛绝的原因，这家伙除了毒舌加吝啬，更过分的是，据说曾经身为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的道士的他，竟然和一只千年狐妖勾搭成奸，进而还对它言听计从。而这只狐妖就是那银发金眸说是救自己出苦海实则推他入火坑的，老板背后的男人。想起那天自己窘迫地在众目睽睽下解了腰里当裤带用的捆神索还给它，那死狐狸挑着眉摇头：“小石头，你这腰太细了，不好不好……”的样子，一向与世无争的他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更过分的是，另外两个人居然还都帮着那妖怪的腔，简直是可恶至极。要不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他们，即使穷到露宿街头，他郁静石也决不会来打这份工。

      这已经是今天跑的第十家了，之前六家直接把他挡在门外，两家勉强听完他的介绍后请他走人，一家家庭主妇买了他一本菜谱。“这世界上就算有妖怪，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我这样碰上的！”他一想及此就要抱头“我是不是和一帮疯子在一起呢？”他自语着，手还是按到了门铃上。

      “请问您找谁？”
      防盗门的小窗拉开来，看不清里面人的样子，他勉强绽开一个职业微笑：“先生您好，我可以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你是，推销员？”声音里明显带着疑虑。
      “这个……”笑容僵在脸上，这种问题应该如何回答呢“我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只要几分钟？”
      男声冷了下来：“到底是不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郁静石手心冒汗：“是……”
      “早说是不就好了！”门哗地打开了“快进来快进来，我找的就是你！”
      “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进了公寓，脑中急转，完了，该不会遇到什么传说中的变态了吧……
      还在想着如果遇到变态杀人狂该如何应对的男人被一把按在了沙发上。房子主人殷勤地奉上茶水，满脸堆笑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是个剧作家，最近创作的剧本里有一个主角是推销员，因为不太了解推销员的生活和心理活动，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

      “是这样啊……”心头一巨石落地，同时暗自好笑自己的过激反应，这世界上的变态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多的。
      公寓里显然缺少女主人，各种纸张，书籍，泡面碗，咖啡杯堆的山样高，让略有洁癖的郁静石窑了摇头。听说过搞这种自由职业的人生活混乱，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垃圾山倒了可能把他压死在里面也说不定啊。“那您想了解些什么呢？”他喝了口茶，在沙发里坐舒服了。

      男人搓搓手：“嗯，就先说说，你平时都怎么工作的吧……”说着取出纸笔来。
      “哦”郁静石听了，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取出书来悉数摊在面前茶几上“如果顾客像您一样把我放进门了我就介绍我卖的书，向这样展示给他看……”
      男人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后眼睛在桌上一扫：“《家养妖实用驯化手册》？好奇怪的书？这是讲什么的，我能看看吗？”
      “噗……”郁静石一口茶水当场喷了出来“你，你，你……”
      “啊？”这下轮到对方摸不着头脑了。
      “请，请等一下，我突然需要打个电话”他说着，僵硬地站起身，妈呀，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世界上的变态还真的就有这么多啊。怎么办，这屋子里搞不好就潜伏着一个妖怪，不知是否善类。四下扫视着，人已经退到门口，掏出手机来：“沈……沈勉……我遇到了……”

      “遇到什么了？”对方显然正在无聊，打了个哈欠。
      “遇到有妖怪的人家了。”
      “老板果然没有说错，你的灵力真的好强，才出去一天就能碰到。我可是要转上半个月才难得好运才能碰到一家的……”
      “有完没完了！我现在还在他家里！”那小子竟然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和自己聊天褒电话粥。
      鸟窝头愣了愣才想起现在的情况：“啊，你不要急。告诉我在哪里，我马上来处理。”
      “哦，好……”郁静石挂上电话，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笑道“先生，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这样啊……”男人脸上满是失落的神色。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一个小声音从客厅另一边连接其它房间的门外响起，一个白色的小“人”摇晃着走了出来“你们好吵啊……”长长的黑发拖到地板上，大白汗衫下露出细细的脚踝。

      “妖怪啊……”郁静石听到了自己一颗脆弱的心灵破碎的声音。
      “宝宝，你醒了？”剧作家转过头来对着这小妖怪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郁静石人已经靠在门上，准备随时拔腿跑路。若此事要问他为什么能够如此肯定那“宝宝”是个妖怪……“正常人类会生出不同色眼睛的孩子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戴隐性眼镜！”趁房屋主人疏于

      防范之机，手自背后慢慢摸上门把手。
      “这位先生，您要走了么？”小妖怪竟然不迟不早地开了口，这说话腔调是和他的小身材完全不协调的老成。
      “是啊，我有些急事要去办呢，不能久留……”青年僵在那里感觉那孩子一金一蓝的两只大眼睛正带从头到脚地审视着自己。
      那孩子青白的小脸上忽然绽出一个笑：“不知道是什么急事这就要走呢，是不是要去找和尚道士法师来收我？”
      脑子里嗡地一响，郁静石感觉从脚底升起含意，这时那男人也同样转过脸来疑惑地看他。那小妖怪接着说：“你的灵力那么高，还带着‘法器’……很抱歉，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说着指了指桌上那本《家养妖实用驯化手册》。

      假如是在影视剧中，以郁静石现在的立场，如果他是龙套炮灰男配角，此刻应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边一头抢地，一边口中高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仙请收下开恩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一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会说的……”然后再被身为反派的妖怪当场毙于掌下。如果他是男主角，那一定要做大义凛然状，负手而立正色道：“你这妖怪，我今天降不了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然后或慷慨就义，或在最后关头爆发潜能力一举打败妖怪，救出那个显然被妖怪迷惑了的人类。只是我们的郁静石同志不是在演国产电视连续剧，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这下玩完了，脸上却还保持着镇静：“既然不能走了，那我能坐下来再喝口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