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御医精心调理,余侍卫恢复神速,已经能够勉强起身。"张藻认真地回禀。
"你们的命保住了。"
"谢陛下恩德。"张藻感激涕零到差点老泪纵横。
"退下罢,朕乏了,谁也别来打扰。"
寝宫,那个侵犯他的男人出现过的地方,他还不想回去。
好几日没有做过任何事情,虞烨却觉自己身体,空虚到比操劳国事还要疲惫不堪。困倦到连晚膳都没情绪用,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憎恨到刻骨铭心的男人,居然不经过允许,就擅自闯入他的梦境。金色面具的光芒,耀眼夺目,虞烨悲伤到无法动作。
21
一个梦而已,没必要理会。
抱持这种心情,虞烨虚弱地躺在软榻上,动也懒得挪动一下。可即使在梦里,男人也不肯放过虞烨。
手指抚摸虞烨的脸颊,男人发出叹息,呼出的热气洒在虞烨的颈项,酥痒的感觉顺着肌肤的脉络,渗入四肢百骸。
一种带着甜味的麻痹,仿如在男人的暴行开始之前,就先侵犯了虞烨的周身。使虞烨就算醒悟到应该推开男人,也已无力。
男人抽下曾经用来束缚过虞烨的黑色腰带,在虞烨以为男人又要捆绑他而心中闪过慌乱时,男人却漫不经心扔掉腰带,将虞烨抱来坐到了自己身上。
男人的手从标志着暗朝帝王的黑袍下侵入,小心地抚触试探。虞烨懵懵懂懂地凝望着男人,明明是近在咫尺的金色面具,却完全没有想到去伸手触及。
只是个梦,一个梦罢了,因为是在梦里,所以男人才会对他如斯温柔,温柔到令他一时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去破碎这个迷离得已不真实的梦境。
疼痛,没有像以往一般如期到来。
虞烨衣衫半褪地坐在男人身上,黑色长袍随着起伏不停的动作滑落腰际,敞开的袍摆下是一双修长凝滑的腿,斜飞入鬓的眉因难耐的欢悦紧紧拧住,依然优美到了极点。
超过后腰长度的漆黑头发,散乱汗湿地粘贴于眩出粉红光晕的白皙肩头,眼角处微微上挑的双眸微微眯缝着,即使在这种时候,还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睇视着男人。
这样的虞烨,有着一种震慑心灵残忍的美,专属于恶魔的美,更加魅惑到会令任何人都甘之如饴沈沦的地步。
男人一边赞叹,一边拾起旁边已被抛弃的漆黑腰带,遮蔽住虞烨的眸。那双冰寒到毫无情感可言的帝王眼眸,渲染上激烈,饶是男人,也不能再与之对视。
绝美的猎物,定要一步一步紧逼至绝境,最后捕获,才是顶级的快乐。
从梦中苏醒的虞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
余庆既已能起身,早让张藻打发回去。
搀扶虞烨躺到床上,张藻被虞烨惨白到没有一丝血气的脸色骇住,忙要去传御医,却让虞烨制止。
他并未受伤,只是男人带给他的余韵还残留身体,才会使他举步维艰。以往就算受到男人的粗暴,也没能让他软弱到需要张藻搀扶的程度,但这次,男人的温柔,反而令他陷入无法置信的软弱。
虞烨蜷缩进张藻为他掩妥的绣龙锦被,阖上眼,发出想要压抑却无能为力的喘息。
见君王这付模样,张藻当然不敢擅离,惶惶立于床畔,猜测着君王发生了何事?向来从未曾有过动摇的君王,此际看来,竟是如此不安。
良久,张藻听到君王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
"天牢,好吗?"
张藻如释重负,原来君王是在担心这个。到底是他从井下救出来的那个纯厚善良的孩子,即使再怎么改变,也还是有放不下的东西。
"天牢分为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各级不等,按关押犯人的身份决定。四王府虽已围剿,但陛下迟迟未下令削去王爷尊号,所以四王爷理当关押进条件最好的甲级,也会有专司负责的御医治疗伤势。"
"手足俱残,也能治好?"
"这......不过四王爷左臂上深可见骨的伤,总能好些。"
"深可见骨......"
虞烨呢喃着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仅仅是剑锋擦过的伤口,怎可能伤至深可见骨。卫仲光,那两日你到底去了何处发生什么事,会让你左臂受伤?为何要执拗得不肯告诉他?
原来,是他错了,卫仲光并不是那个男人。以为已经摆脱了的,那个金色面具的男人,依然还会如鬼魅附体地纠结住他。
不,他是虞烨,暗朝帝王,怎会有错。即使卫仲光不是凶犯,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得不拔除的阻碍。之所以迟滞今日仍没下手清除,不过时机未到不易轻举罢了。
驱赶张藻,待张藻俯腰转身时,却又按捺不住地焦躁。
"张藻,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及此人,否则,以同罪论处!"
张藻打了个寒噤,诺诺地退下。
22
虞烨与他的猎物第二次见面,是在皇宫中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你掳来我们到底想干嘛?"希颜没有下跪,并在翠儿膝盖发颤几乎站立不稳时,伸出手用力搀住。
发簪早不知掉落何处,长发散乱下来,淡青衣裙也绉得不成样子。希颜的外表狼狈万分,眸光却是明亮,毫不回避地直视虞烨,似乎恨不能将他身上瞪出个孔来。
虞烨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椅上打量着希颜,希颜的态度令他不悦,但没有喝令侍卫强制打消掉希颜的勇敢。真的很像,就连对待他的态度也是一般无二,同样没有丝毫普通女性的怯懦,与众不同的女人,应该可以更好地成为他的棋子。
"如果你还关心家乡亲人的性命,最好乖乖听从朕的安排。"
"你怎么可以!"希颜快要咬碎银牙,"暴君!全天下的人都会唾弃你!"
"朕是君主,全天下子民的性命都属于朕,有什么不可以。"虞烨淡然而笑。连他向来认为最忠诚于他的人都会背叛,至于被天下人咒骂为暴君,他又何必在乎。
被侍卫强行按住的希颜痛得昏厥,烙烫的铁碰触肌肤,发出烧灼的‘滋滋'声响。
虞烨至今也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要在肩头烙印一朵残落的梨花,而不是一个尹,或一个默字。若非深爱尹默,何苦心甘情愿在行军的途中,自求充当他的侍女。并不起眼的女人,却渐渐听闻谣传,不知道何时与尹默有染。
登基庆宴上,女人献酒,无意又似故意,跌入尹默怀中。他亲手撕开女人衣服,还当着众人的面奚落尹默,笑言倘女人烙上的是自己的名字,定然立马册封女人为暗朝皇后。
那一夜,他生平首次醉酒人事不省,那一夜,尹默带走了女人。
兴许,是已经知道他亲手杀死了那个女人,才用这种方式对他进行报复?虞烨的心中,不可自抑地泛起杀意。
"你去替朕准备一些东西,朕今晚要好生享用。"
犹飘散着焦味的房间中,虞烨毫不避讳言来,听得张藻冷汗淋淋。
向来薄情寡欲的君王对余庆的宠幸出乎意料的激烈,这次还想出新花样,搞得隆重,难保不会玩出人命。但哪里有胆量冒犯君王的兴致,只能称诺应是。
虞烨回到寝宫,没有如预期般看到余庆跪在面前讨饶,不过也因此更加期待将要发生的一切。
在众宫人怜悯的目光盈绕之下,余庆反倒安稳靠坐龙床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尝宫人奉到嘴边鲜美的汤。
挥退所有宫人,虞烨坐到余庆身边。见余庆嘴角还残留汤渍,虞烨吻上余庆的唇,舔尽那些汤渍后,一把揪住余庆的衣襟,拖下龙床。
"说说我们要从那一件开始呢,下贱的奴才?"
余庆被虞烨扔到一个比人还高的铁铸架子上,架子两边的锁链将两手牢牢束缚。
"既然你不答话,朕就替你决定,从最基本的一样一样玩过好了。"
姿态优雅地挥舞着皮鞭,皮鞭划破空气发出的呼啸,令虞烨露出满意笑容,如同重温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他剑下殒命。
听见余庆凄厉的悲鸣,虞烨残忍地问道:"你说,朕是不是暴君?"
不只是彻头彻尾的暴君,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恶魔,想要感动恶魔懂得情为何物?完全就是个离谱到荒谬的错误,余庆追悔莫及。
似乎要拖延时间,虞烨的节奏很缓慢,慢吞吞地舞动鞭子,让鞭稍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最后才落到余庆身上,但着手的力度绝对不轻。
等到后来,余庆甚至开始期待鞭子能够快一点落到自己身上,快一点让他感受到痛苦,快一点结束。
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苏醒过来,余庆赤裸地躺在床上,虞烨就坐在床边,离他最近的位置。
见他醒了,手抚上他伤痕累累的肌肤,微笑着道:"这么漂亮的肌肤,要是留下痕迹就不好了。"明明在心中痛恨的男人,却不知不觉学起男人腔调说出调笑的话语。
余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耻,想要拖过被褥遮掩,可折磨到早已力气尽失的身体,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虞烨细心地为余庆上药,然后拥住余庆,像比余庆还要疲惫不堪地垂首依在余庆胸口。
无论如何折腾余庆,想出什么花样折腾,心底深处已经被点燃起来的烈焰,依然没能得到半分熄止,依然在他的身体内狂暴躁动到无法宁静。只有他一个人犯罪的话,实在太孤独了,必须找一个共犯,来安慰自己。
浑身浸淫着悲哀的虞烨,莫名的悲哀也一点一滴浸入余庆血肉模糊的伤处,噬骨钻心的疼痛,也没能令余庆多一分清醒。现在,就连余庆本人,也不明白在受到再三折磨过后,为什么还是没有逃走的念头。
23
一个女人,昏倒在二王爷府的大门外,若是旁的女人,瞿君瑞大可不管。但这女人偏偏赶巧撞在瞿君瑞出门时昏倒在大门外,而且,女人的容貌像极了一位故人。
瞿君瑞亲自抱着女人转身回府,安置于王府内风景最秀美的翠雅苑。
愿本就温润俊美的脸孔,天天笑脸迎人,仿佛过得十分幸福,匆匆忙忙上朝,匆匆忙忙回府,没过多久,连早朝也懒得去,整日只呆在翠雅苑陪伴失而复得的女人。
弄得整个王府的下人纷纷猜测王爷的好事是不是近了,虽然二王爷一直未曾言明女人身份,不过以二王爷对待女人的态度,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二王府总管甚至开始筹备婚礼的用具。
但那位令他们王爷心动的女人,却神秘失踪了。
前夜他们的王爷还与那女人在花园赏月,女人说有些乏想回房歇息,屏退所有服侍的下人。翌日早晨,二王爷前去问候,房中已无女人踪影。
几乎将京城翻了个个儿,也未寻获女人下落,女人终于现身,竟是在皇宫为君王生辰之喜举办的宴会上。
高坐龙椅的虞烨,脸上严厉转换成笑容,朗声宣布:"下月乃朕生辰,到时宫中会大举盛宴,希望各位爱卿务必到场。"
此言一出,朝殿上一片惊讶,谁都知道当今君王对于自己的出生并不引以为傲,这么多年的生辰从未曾庆贺过,今日却当廷宣布要大举盛宴,任谁也会不解。
"请转告三王爷,到时候朕希望他不要再缺席。"退朝之前,虞烨加上这么一句。
自从四王爷事件后,司徒昭蕴便一直失踪,这次的计划并不包括司徒昭蕴在内,不来其实更好。但他却希望司徒昭蕴能够出席,清清楚楚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因而认清他,不再对他抱存幻想。
虞烨宣布这件事,是在希颜昏倒二王爷府的前一天。
领舞的希颜,果如虞烨预料,令应邀出席的瞿君瑞与尹默同时震惊到无以复加。
希颜做得非常出色,献舞完毕在虞烨的授意下巧笑嫣然向尹默敬酒,完全不敢侧首看一眼就坐于尹默身旁的瞿君瑞。希颜当真像极了那个女人,连借由敬酒跌入尹默怀抱的举动都如出一辙。
细巧的五官柔和的感觉,缩在英伟不凡的尹默怀中的女人,并不惊艳,此时二人却像一幅绝美缱绻的画卷,般配合称到不容许任何人插足。
手执的金盏杯略抖,玉液洒了虞烨一身。恭立龙案旁服侍的张藻忙不跌取了罗帕跪下,要为君王擦试,被虞烨怒斥:"今日乃朕大喜之日,朕正要不醉无归,洒些酒怕什么!要你这奴才多事!"
亲自动手重新斟酒,一饮而尽。
心中讥讽自己,以往老笑司徒昭蕴喝酒不老实,只要与他一起,总会痴痴呆呆洒了酒,搞得狼狈。如今,竟也轮到自己。
瞿君瑞已按捺不住捉住希颜的手,强行拖到身边,冲动地跪地乞求:"这个女人,臣请陛下赏赐。"
"二王爷难得雅兴,不过......不知大王爷会不会乐意?"虞烨冷冽的眸光,没看瞿君瑞,直直盯住安坐席上的尹默。
沉默寡言的尹默,即使在这种时候,依然沉默?还是说这个相貌酷似希容的女人,并未重要到会令你产生动摇?忆起早已安排的说辞,虞烨望向希颜道:"那么你的意思如何?是二王爷,又或许是大王爷?"
故意将二人拿出来相较,所有在场大臣见识过方才情景,都心知肚明。这个女人怕早已一颗芳心暗许,绝对会选择大王爷尹默,倒是奇怪今日君王居然会难得好心成全。
希颜即刻回禀:"启陛下,奴婢愿意伺候大王爷,请陛下恩准。"
"二王爷,你也听到了,可怨不得朕。"虞烨颔首,暗中观察,没有展露一丝欣喜表情的尹默,与下唇咬出血来的瞿君瑞。死于他剑下的希容,对二人来说,到底谁才比较重要?
难道,居然不是尹默,而是瞿君瑞?虞烨稳了心神,决定将计划进行下去。
当廷宣布什颜赐予尹默,瞿君瑞甚至没有向君王请退,便悻悻而去。尹默仍不多言,深深凝望一眼高据龙座之上虞烨,下跪领旨。
尹默随即表示要带希颜离开,虞烨刚要答应,不意瞄及左右席间大臣皆露出调笑暧昧眼神。尹默与希颜跪拜后,尹默搀扶希颜起来,二人相依并立的身影,刺目得紧。
虞烨突然改变主意,急步迈下高阶,拉住尹默道:"你我师兄弟久未相聚,不如今夜留下陪朕。"
24
原还怕叫尹默见着寝宫内骇人的陈设,张藻体己知心,立马安排下别的房间。虽无寝宫奢华,精雅温馨的小房间,用来叙旧倒是恰好。
尹默拘谨地躺在虞烨身边,当看到虞烨习以为常地把落花剑放置枕畔,眸光闪了一闪。
"陛下,这么多年了,还未改掉这个习惯?"
虞烨轻笑道:"是啊,不知不觉已这么多年,改不了罢。"
唯有黑暗中,尹默才敢专注望住虞烨,那清风淡月不可捉摸的笑容,落入尹默眼中,总觉有无法言诉的苦涩。身为暗朝万人之上的帝王,早已不同往昔的虞烨,还会不安到需随时兵刃在侧,才能入眠。
虞烨忽略掉尹默的凝视,淡淡道:"说起来,此事还只有大师兄知晓,可莫告诉旁人,省得司徒那家伙嘲笑。"
众多师兄,尹默是幼年唯一与他同床共枕过的人。
身为大师兄的尹默,奉师父之命守护他的安全,曾夜夜与他共眠。尹默年纪稍长,如今同他们相似的身形,那时候显得魁伟许多,每晚执意挡在他外面,就像一座坚韧的小山,挡住那时瘦骨嶙峋到弱不禁风的他,总会让他莫明所以的心安。
尹默,也是第一个带给他安全的人。所以才放弃自幼皇宫生活时就必带着匕首入睡的习惯,情愿将匕首交给尹默,相对在自己手里,在尹默手里的匕首更加具有杀伤敌寇的威力。若非行宫那夜的遭遇,他也不至于再执着早已纠正过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