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受记 上————游凌儿

“是去找陈霭吧！我陪你去！”谢然拿起外套就要跟他出去，被杨轩给堵在了门口。

“我找他有事，你跟着去做什么？”

“你去找他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我不赔你去，你怕是会碎掉回来。”谢然又多管闲事了。

“你说什么呀？我就去跟他说说，免得以后他来宿舍找不到我才知道我搬出去了，那不是不太好嘛！”

“杨轩……你真的不了解陈霭这个人吗？”

“什么？”

“他这个人除了够努力之外没有半点优点了，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谢然身为旁观者看的最清楚了，作为杨轩的朋友他过分的干涉了他。

“你说什么话？这些话能乱说么？我就去跟他说说，你犯得着这样吗？”杨轩也急了，

“谢然，算了！”程幕在背后拉住他，“做朋友的也只能管到这里而已。”

杨轩趁机打开门跑了出去。

实际上杨轩半个小时的样子就回来了，谢然他们看着垂头丧气的杨轩只当他又受委屈了。哪知他根本就没见到陈霭。杨轩跑到他们宿舍的时候陈霭根本就不在，他就打电话给他。陈霭说他在自习室，然后就是淡淡的说自己没空，让杨轩不要来找他。

对方都这样说了，杨轩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找他，陈霭这个人他很了解，会长做惯了，比一般人都要霸道一些，说一不二，这是杨轩敬佩的一面也是他苦恼的一面。他们关系好的时候陈霭会很照顾他，但是生疏起来就真的只是上下属的关系，那种关系是没错，但是很伤人，特别是对于抱着不一样心情的杨轩。

杨轩自己也分不清到底他跟陈霭怎么就凑到一起了，他一直把陈霭当成得不到的珍贵物品看待，只要陈霭说的他都会努力去完成。但是大四一到来，陈霭就不像以前跟他接近了。记得大三下学期杨轩准备考研的时候，陈霭每天都会找他出去玩，学生会有事也会来找他，有时候还陪他一起看书，会跟杨轩讨论政治、英语，包括所有枯燥的课程，但是就算这样频繁的接触，杨轩也不知道陈霭也准备了考研。当杨轩放弃考研的时候，陈霭就忽然把两个人的接触简化了很多。如果不是肖翊安他会是什么时候知道陈霭有了考研这个打算？他记得自己放弃的时候陈霭还在说，考研没什么好的。

没想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都变得这么淡了，杨轩甚至要怀疑自己于陈霭到底是什么？会不会连朋友都不是？

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做别的事情了，在宿舍跟谢然他们狠狠的玩了一下午的游戏算是为自己这个学期的宿舍生活划上了一个句号。

傍晚出门的时候兄弟几个笑呵呵的把他送到了门口，谢然则送他到校门口，给了他一个拥抱祝福他考的好一点。

看着杨轩走上公交车的背影，谢然惆怅的转身往学校后门走，杨轩搬出去了，带饭的任务很光荣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程幕说要到买后街最后面那家店里的汤，谢然想想反正也没事做，就没给程家兄弟带固定炒饭。一个人慢悠悠的往汤品店走过去，汤品店人很多，谢然站在门口排队。眼睛就四处望，好死不活的就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人影，眼神晃远了又晃了回来，停留在男人身上。许名城身边正站着一个男人，两个人比着手似乎在聊什么。专注的样子连四周噪杂的声音都忽略了。

谢然一直看着，连许名城说话时舔嘴唇的动作都看的很仔细。他黑色外套里面穿的还是昨天的毛衣，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去拉紧衣服，老师其实还是很怕冷的吧！谢然似乎感受了对方的寒冷，觉得自己也有点冷了。

许名城一直都很认真的在跟对方交谈着，手里拿着的文件夹也时不时摊开给对方看，然后又收好拿着夹在胳膊下，含笑的看着对方的脸。其实真的只是很普通的交谈而已，但是谢然看到了许名城很自然，往常即使是对自己很亲切很和蔼的许名城那都会有一点点不自然，那就是寻常人在对待小孩一般宠爱。说到底对许名城而言他谢然始终是个孩子，许名城的自然也不属于他，也就是他们之间那个师生的关系始终是没办法打破的。

拎上打包好的汤，谢然迎着许名城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表情实在是谈不上好看，但是眼神固执的锁定在许名城身上，终于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50米的时候，许名城注意到他了。

同样是诧异的眼神，许名城要比谢然沉不住气的多，张了好几次嘴想跟谢然打招呼，但是他身边的同伴一直在说话，谢然也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连擦肩而过的他依然没有开口。

谢然选择调整好自己最自然的笑容，从容的从许名城的视线里走了过去。

“许老师……那个……”那边还在说话，许名城的视线却跟着谢然的身体走了很远，回过神来脑海里却填满了那个带着一点点忧伤的孩子。

许名城摸摸夹在胳膊下的文件夹，昨天做这个方案的时候谢然还在画着他的素描，现在居然不愿意主动跟他说话了。那个事情自己处理的不好？

“许老师！”对方有点诧异的唤着许名城。

“啊？对不起……我看到了我班上的学生……”许名城急忙解释自己的失神。

“学生？现在的学生真是……看到自己的老师居然就那样无视的走过。”

不是的！许名城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对方笑笑，没有辩解。他知道谢然不是这样不讲礼貌的孩子，他一直都乖巧的让人忍不住要去疼爱，只是自己不小心知道了让对方难堪的秘密。脑海里依然是谢然刚刚那无法抹去的从容笑容，其实那笑容背后是不被理解的痛苦吧！

这样想的话，许名城觉得谢然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三十、濒临爆发前沿

“老师，我快撑不住了，要是我忍不住要欺负你，你不要哭哦！”——摘自谢然日记

许名城的眼神一直在谢然脑海里打转，他知道自己卑鄙的抓住了许名城的弱点，许名城那个人太没心机太过仁慈了，对于自己的学生尤甚。

擦肩而过的他看清楚了许名城眼中的刻意，他在等着自己先跟他打招呼，而他偏不。自己的喜欢已经让他输了一大截，偷偷让自己一直不平的心争取一点点平衡不可以么？

谢然你这个人真的精的过头了！杨轩刚开始跟谢然相处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对他这样吼的。谢然承认，他的外壳太厚了，许名城那样的人即使活了三十多年也不够看的清楚，相对谢然的世界，许名城一直生活在校园这块纯净的土地上确实太过单纯了。

真是有够蠢！谢然踢踢地上冻僵的泥土，“蹬蹬”的跑上了楼。

“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来开门的程幕很自然的接过谢然手里的汤，把他放到身后的程晨手里。

“还行吧！”谢然笑嘻嘻的拍拍程幕的肩膀，走进宿舍。

许名城一定扛不住，他有十成的把握。

“好冷！要是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冻死去！”程晨抱着装汤的饭盒，把手捂的暖暖的再包住程幕的手，嘴里得意的说：“我和这个哥哥好吧！”

“快把汤喝掉！”程幕抽出自己的手，捏着他的脸命令道。

转身拍着谢然的肩膀说：“我跟程晨这个星期三回家！”

“啊？不等元旦了？”难怪程晨说一个人会冻死的。这个冬天连雪都还没下就这么冷了，要是真的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真的冻死去？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宿舍有没有暖气一说，要是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话真的会好寂寞！

“不了，人生里最后一个寒假我想回去陪陪爸妈。”程幕冲程晨笑了笑，扭过头来若有所指的说：“毕竟越长大我们能给他们的东西就越少，而我跟程晨可能会连他们最大的快乐都要夺走。”

“没事！”谢然拍拍程幕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能有这种想法就有了走下去的动力，程幕一直都是有办法的，他已经能守住自己的幸福。而他想有这个动力都没办法得到，算起来还是他比较凄凉。

“我等元旦的时候再回去。”谢然想想又补上一句，“那时候要是没冻死的话就给你们打电话。”

“元旦不回去？”程晨坐在椅子上喝着汤恍惚的抬起头问他。

“看情况吧！”老师应该不会是一个人吧？如果老师是一个人那他愿意留下来陪他。谢然不想回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一直以自己为准轴来掌控他的父亲，从他毕业课题选了雕塑开始，家里的电话就一直没停过，如果不是他的固执，后果可能跟当初他上大学的志愿一样。谢然一点也不喜欢现在学的一切。这些事情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曾经的他跟杨轩一样敢做敢言，心里都藏不住秘密的。他偷偷的跟自己的堂哥说他上大学后的畅想，说着那个专业他多喜欢，多喜欢，即使背着家里人也要固执的填那个专业。而后来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他傻眼了，什么梦想什么未来……他被出卖了。秘密只有不说出来才能叫秘密，说出来的那就不是秘密是可以被人捏住的把柄。

堂哥再也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了，尽管他们从上幼儿园开始就玩在一起。

“我们都是为你好！”堂哥的解释，妈妈的解释，爸爸的解释如出一辙的可笑。谢然冷笑的同时想起了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许名城，如果是他应该不会强迫自己吧？

实际上谢然有点高估自己了，星期三程家兄弟回家的时候。他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就开始体会寂寞，好几次拿着手机想给许名城打电话。脑海里是那天许名城的眼神，可是一直到现在许名城都没有给过他任何暗示。谢然焦躁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都快捏烂了。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意外的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真的下雪了，这回就真的冻死去！谢然熬到星期五终于绷不住了，恨恨的跑到许名城楼下真想扑倒许名城家里，踢开大门把许名城按在地板上拆吃入腹，最好连骨头渣都不留。

可是……谢然蹲在地上捏着雪球。他一个大男人还蹲在地上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真的好无聊。

“谢然？”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谢然脚下已经堆了很多小丸子一样的雪球，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抬头，许名城踏着风雪走了过来，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连眉毛上都落了不少。谢然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许名城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只穿两件衣服还是V领的谢然形成鲜明的对比。许名城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就戴在了谢然的脖子上，跟那时候谢然摘围巾给他戴的时候一样。但是……谢然头一偏就躲开了。

“怎么了？”许名城诧异的收回了拿着围巾的手，撑着身体蹲在谢然对面。

“老师……你看不起我！”说着这话的时候，谢然都沮丧死了。他怎么会忘记了对许名城来说他只是一个学生，一个有着怪异性向的学生还跟他闹别扭，有什么值得挽留的地方，这样的学生有什么值得许名城去疼爱的地方？没有暗示都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大概是太冷的原因，许名城放在怀里的手一直在搓着，太过专注所以谢然说的话他也没听清。再去看谢然，对方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很像一头大型犬。许名城笑了一下，伸手拍掉他头上的雪花，拉起谢然的胳膊，拖着他上了楼。

“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今天是星期五吧？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许名城脱下外套，拍掉上的雪花，然后拿出毛巾给谢然擦头发，“一个人蹲在下面不冷吗？”

“老师会要给我打电话？”谢然问的很平静，他认为许名城是在跟他客气。

“嗯？你宿舍的室友不是要考研吗？不是说好了星期五星期六你可以来我这里。”

原来他还记得！谢然被盖子毛巾下的脑袋动了一下，任由许名城拿着毛巾在蹂躏他的头，半晌才缓缓的开口了，“老师不是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许名城皱着眉松开了拿毛巾的手，“哪有做老师的看不起自己的学生？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老师？”

谢然叹气，看吧！果然他没猜错，如果没有师生这个关系，他可能连许名城的衣角都摸不上。

“老师！”谢然忽然张开手臂使劲抱住许名城的腰，把脑袋搁在对方湿漉漉的头发里，闻着那带满雪花味的头发。

许名城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僵硬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的拿开谢然放在他背上的手，“你……怎么了……”

“老师……你还是看不起我！”谢然咬着嘴唇，贴近许名城，低低的在他脖颈处呢喃，“如果连老师都这样，我恐怕……”

“怎么会！”许名城反映激动的把谢然的手又给盖回了自己的背上，自己的手还在上面拍了两下，“你放心，老师绝对不会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是吗？”谢然松开手握住许名城的肩膀，深邃的眼睛望的许名城心虚不已，头也忍不住低了下去。谢然心里在冷笑，他忽然很讨厌许名城这种带着师生面具的客气，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得不得接受自己那种不为人知的性向吧？

“如果……我说如果……老师……如果是喜欢老师……你会这么样？”一咬牙干脆吓死他好了。谢然冷笑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和善，跟往日简直是两个人。

果然……谢然才说完，许名城立马僵硬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谢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退后一步的许名城，还说不是，反映都这么激烈了，还不承认！

“老师，我希望你能正视我的性向，但是如果是建立在同情和老师跟学生的身份上被迫的接受，我宁愿不要！我不需要同情！”谢然说的很清楚。

“不……不是……真的不是……”许名城本能的摇手否认。

“那是什么？”立场完全转变了，谢然开始的怯懦完全褪尽，取而代之的才是他真正的本质，敏感、犀利、一针见血的抓住重点和不留余地的攻击对方。

“老师如果我不是你的学生，我现在还能进老师的门吗？”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在雕塑教室边上吵架的时候谢然也是这种神情，许名城很费解，到底这是自己逼出来的还是谢然原本就是这个摸样。手忽然被紧紧的握住，冰冷的感觉连着指尖传了过来。

“老师……如果是这样……我会伤害你的！”谢然忽然用力一拉，又狠狠的抱住了许名城。

许名城知道这个学生现在出于神经紧绷的时刻，吓的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便会触动对方的底线，而所谓的伤害就会下来。就像谢然说的，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本质里还是会有点没办法接受吧！即使是思想有时候还会有偏差何况是行为于思想的差异有那么大。

“老师你不够了解我！”谢然抓着许名城有点发抖的肩膀狠狠的掐着，忽然笑了出来，“如果我要伤害老师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许名城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谢然。

“老师，我好饿！”谢然忽然松开手，钻进了厨房。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似乎刚刚的这一幕只是一个序幕，拉开过去了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