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戎呵呵冷笑两声:“你神经病,我干吗逼你跟我分手?我有毛病吗?再说我帮你答应跟林惠珊看一场电影怎么了,不就一场电影吗,你干什么怕成这样?”
丁小简望着他,说好不流眼泪的,眼泪还是不争气掉了下来,像一颗颗珠子似的,忍都忍不住,丛戎看见了,像看见了什么不忍看到的东西一样,把脸也扭了过去。
丁小简的脸上终于看见了笑容,不过是残酷的那种,虽然丛戎占着绝对的身高优势,丁小简还是轻而易举地把他的脖子拽下来,给了他深深一吻,然后又迅速地放开。
丛戎呆立在原地好久,等醒过来时丁小简早已绝尘而去。丁小简佳人有约去了,留丛戎则独守空闺。
丛戎想了好久,才发现原来丁小简先前说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他原来真是因为害怕和丁小简分手,才逼着丁小简手刃这一切,这无疑太过残酷,把痛苦转嫁给其他人,等物事人非时则可以把一切责任推卸在那个人头上,指责他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自己编了一个骗局,骗过了自己,却没骗过那个跟他一样也同样害怕分手的人。
21
丁小简那一晚回来后,两人仿佛真的形同陌路,丛戎依旧住在丁小简寝室里,不过丛戎仿佛变得不再是丁小简的同学,而是因为其他什么人才来到访的某个人。
丁小简还是会领着丛戎去他们学校的那个食堂吃饭,只是丛戎和丁小简之间再没什么话题,连平时觉得好笑的不得了的笑话现在因为什么又重新提起来时竟觉得无聊至极。
丛戎一遍遍翻搅着什么菜,以为他在腌萝卜干,发了一会呆,突然放下筷子说:“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去。”
丁小简吃的也是食不知味,但突然被丛戎这么一说,还是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
丛戎把东西悉数放好,像是要做什么临别赠言似的,正襟危坐,脸也渐渐抬了起来,看着丁小简:“我说我想早点回去。这已经没什么好玩的了,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回学校吧。”
丁小简有点战战兢兢的:“不是才三号吗?这么早回去干吗?”
“那不走,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对不对?”
丁小简本来到嘴边的话顿了顿还是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知道说了肯定会起一点效果,但只不知这效果到底是好还是坏。
丛戎又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推了盘子。
两个人离开食堂,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走了一会。
中午的阳光很好,十月份的天气更是秋高气爽。好多男孩子打着赤膊在场地上打篮球,也不顾忌衣冠不整会不会让一些路过的女孩子难为情,足球场上更是奔驰着一些喜爱足球运动的运动健将的身影,一切都充满了年轻的朝气,而这一切充斥在丛戎和丁小简的眼睛里,一些明朗的蓬勃向上的东西似乎则与围绕他们之间的那些东西格格不入。
丁小简停下来看了一会,突然说:“我们以前好像也一块打过篮球是吧?”
丛戎低头似乎想了一会,才说:“嗯,好像是。”
“记得那时你打的很好呢,你从来不理人,只有在打篮球的时候,才偶尔和一些人玩在一起,但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酷的要命。”
丛戎的唇角微微泛起了一点微笑出来:“有吗?好像没有吧。”
丁小简眨了眨眼:“怎么没有,那时候学校里论叛逆的谁还比的过你,不过还好,到高中后你好了很多。”
丛戎又顿了一下,说:“那好像也是我们俩好上以后的事了。”
丁小简的脸红了一下,他不知道丛戎为什么要提那些事,但旧事重提时,确实让他难过了一下下。
“呵呵,能那么叛逆,成绩又那么好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丛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容露地好像意味深长一些,在阳光底下也显得过于灼目。
“可是怎么比不过你不是吗?自己考上清华的高材生。”
丁小简也看了他一眼,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也重拾了脚步,慢慢沿着四百米塑胶跑道的操场边缘走起来,四周长了些青草,因为毕竟初秋,还没有完全败落光,走在上面,如果仔细听的话,会有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
有男生在练射门,接连不断的练,身边三四个足球,都被他踢的鸡飞狗跳。
“你真的准备马上就走?”
丛戎也看了眼正在练射门的男孩:“为什么不走?昨天晚上在你们寝室上网时,我看见你们学校论坛里有人想转让去上海的车票的,刚好也省得我去火车站买了,一举两得不是吗?”
“你就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丁小简不确定,不过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你指什么?你和林惠珊吗?”
男生踢了个狗屎球,本来卯足了劲,因为脚底滑了下,球就象征性地向前滑动了一点点,然后就停在那开始无声地笑,身旁几个显然是主人翁的朋友,也开始捧腹大笑起来:“你这脚射门够狗屎的哈!”
丁小简心思也往下沉了一点:“你知道我跟林惠珊,至少是现在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只是……只是……”
“只是她喜欢你。”
踢了狗屎球的男孩终于怒了,爆发了一声怒吼:“笑你妈的笑啊,有什么好笑的。”
“那我问你,你喜欢她吗?”
丁小简没有立即回答,他低下头想了一下。
“我问你,你喜欢她吗?”
这回丁小简终于抬起了头,他答道:“我不喜欢。”
丛戎的笑容仿佛是某人突然丢给他似的,刚才是波澜平静的脸上霎时就诡异地露出了几抹笑,真要深究其意,倒是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那笑,肆意地铺陈在那了,一点点地泛滥,再泛滥,然后就洋溢到了整张脸上。
“嗯,好,那我就更要回去了。”
丁小简显然还没理解透丛戎的意思,有些着急:“可……我都这样说了,你怎么还要回去。”
丛戎笑了笑,说:“早晚都是要回去的不是吗?现在回去和过几天回去有什么不一样?”
男孩子重拾足球,脚底在草地上还蹭了几下,脚,足球,球门,三点一线,足够准确的判断力,勃发的力量,昂扬四射的激情,只是一瞬间,斑斓的足球就进了去,像刚从枪膛出口的还热乎乎的子弹,也像射精。
丛戎在寝室收拾东西时,丁小简还有点依依不舍,他只是不愿意大家这样不欢而散,林惠珊显然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有过“背叛”这样的经历,即使那是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前,然后这次在双方都明朗关系之后,显然背叛已经不仅仅是背叛了,伤害也就不仅仅是伤害。
离开的丛戎则是抱着另外的心情,与其说是顺其自然,不如说听天由命更来的准确。命运是没人改的了的,感情更是谁也强迫不得,而属于丁小简的,他也只得让他自己去选。
走了之后的丁小简,面对空荡荡的宿舍,感觉空间似乎突然变大了般,桌子小了椅子小了,自己则变大了,坐在空荡荡的宿舍中间,说句话,好像都能听见空洞洞的回声。
林惠珊在晚上再次拜访了丁小简的宿舍。
丁小简本来想拒绝,可是他实在不愿意让一个女孩子太难堪。
丁小简有些倦,斜靠在床上在随便翻一本书。林惠珊则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坐在属于丁小简的那张桌子前也在随便翻着东西。
林惠珊说没想到丛戎这么早就回去了,还以为他要待上几天,丁小简则是敷衍着解释了几句,说他学校里临时有事,所以就比预期提前回去了。
也就在这时,林惠珊在随意找到的一本书里看见了一张照片。照片显然是很早之前照的,有些泛黄的迹象,边角也有些毛毛糙糙,看样子就是被主人不知翻过多少遍。
照片上的人自不用说,只是样子过于亲密,林惠珊的手有些抖,刚才继续的话题也不知怎么轮到林惠珊时就断了。
丁小简疑惑地在床上问她一句:“惠珊?怎么了?”
林惠珊则是背着床上的人慌慌张张的把东西重新放好后,露了个笑容,转过来说:“哦,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此却再没有心神宁静过。
之前她就怀疑过她和丁小简有什么她一直不知道的正妨碍着他们的东西,当谜底一点点在她面前揭露出来时,她发现那似乎又有点难以接受了。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她不是没听说过,只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并同时想一想,作为同样付出感情的人,她有什么办法可以争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权利。
同样阳光灿烂的日子,林惠珊刚才体育馆打完羽毛球回来,汗流满面,但也同样酣畅淋漓,发泄后的心情像清空了所有肠内的垃圾食物一样,思维似乎也为之清爽了很多。
她的朋友和她一起在附近的一家小冷饮店坐着喝东西,大家一块聊着,林惠珊也热情地投身于其中,只是在某个间隙,她觉得该给某个人打个电话了,还是坐在原位上,就拨通了那个电话。
“丛戎?”
“林惠珊?”
林惠珊笑了起来,很真挚的感觉,无论说话的主人还是丛戎都无法怀疑其纯净度。
“没想到是我吧,我在小简的手机里偷偷搞到的你的电话。”
丛戎呵呵笑了两声,这两声明显就显得有些作伪了。
“你找我有事吗?”
林惠珊笑了笑,身旁的朋友依然在笑闹,不过一点都没影响到林惠珊的心情就是了。
“事实上,我给你打这一通电话,确实是有事。”
丛戎顿了顿,他早该想到,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丁小简坦白了,林惠珊因此来兴师问罪?又或者林惠珊意外发觉到他和丁小简的奸情,因此打个电话想向他确认一下?当然无论哪种情况,丛戎都可以泰然处之,隐瞒从来都是他不屑做的,如果林惠珊坚持要陪他们一起演出到最后,他一点都不介意。
“是关于小简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因为我知道你是丁小简最好的朋友,我才决定找你商量。”
丛戎有些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丁小简他喜欢男孩子。”
丛戎啊了一声,却终究没说出其他的话来,因为他搞不清林惠珊跟他说这个到底什么意思,由她告诉他丁小简是同性恋这又意味着什么,又或许她只是在做戏。
“你什么意思?”
“我说丁小简是同性恋,他喜欢男孩子,你听明白了吗?”
“……”
林惠珊继续又说道:“我也是偶尔知道的,只是我不明白,你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就一直没有发现吗?”
丛戎回答的有些底气不足:“那是他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更何况是这种事。”
“那这么说,你是真不知道了?”
“林惠珊,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惠珊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我没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为小简担心,什么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做些傻事,我只是怕他误了自己终生。”
“误不误他终生也是他说的算,不是你说的算的。”
“你说的对,可是有一点,无论你还是小简都必须承认,我,喜欢他,我就有权利让他变回他原本的样子,更何况他现在走的是一条并不被认同的路,难道你希望他永远这么见不得人下去吗?再说他不试着走一条常规的路,他怎么知道好不好,到最后他觉得挺好也说不定是不是?”
丛戎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怎么知道,只是他自己才知道不是吗?”
林惠珊笑了笑:“所以我才打这一通电话,你是小简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希望你能帮帮他,帮我劝劝他,让他的生活能够正常起来,也帮帮我。”
丛戎冷笑了一声:“怎么帮?告诉他同性恋是非法的,同性恋活该就受人鄙视,所有搞同性恋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以为我能做的了什么吗?”
林惠珊顿了顿,最后坚定说出口:“离开。这就是我希望你仅仅为我做的事。”
丛戎拿着电话良久,终于一句话再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22
一年之后……
日子就像刀刻一般,一天一天过去了。丁小简顺利升到了大三,往昔的日子就像天天数着日历过的一样,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告知离死亡又近了一年。丛戎逍遥的大学生活过的也差不离,依然独自一个人,没事找几个人出去混一下,在临近考试前则临时抱个佛脚,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日子倒也被他过的算是无忧无虑,当然排除某些东西以外,不过有些东西,长时间放着,霉了,烂了,再提起时也真不觉得怎么了。丁小简和丛戎就一直僵着,彼此互相保持着些若即若离的距离,电话也通,只是通的不勤,话题也总是兜着圈子绕,从没真正再提及那些东西,丛戎是不愿,丁小简则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