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萧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怎么?强御外敌啊?”
“......”他们各自躺回床上,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还好好的兄弟转眼就能视若无睹。
“你们有话就直说!妈的我还不想睡这里了!”肖萧火大地把行李丢在地上。
“......你们真的是同性恋?”仇史刚看看我,终于问道。
“......你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坐在床板上,看着他。
“那个,你们那个的时候,有没有......戴保险套啊?”西京憋足了气问道。
“......”我和肖萧对视一眼。我们压根没想过这个事情。
“我说那个事情,很严重的。不小心会得爱滋。”西京又说。
“没错。”仇史刚也说道。
“......”伍闻翻了个身,背对我们不说一个字。
“还有个问题!”西京不顾肖萧如何瞪他,依旧照问不误。
“你说。”我知道不用再换寝室了,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你们不会在寝室里做吧?”
“呃!”我和肖萧顿时愣了。而伍闻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
仇史刚推推眼镜,说道:“那个,西京同学,请勿刺探他人隐私,OK?”
我尴尬地收拾着床铺,肖萧却贴在我后面,说道:“就算我想,只怕风也不会答应。”
“......”
“......”
入夜后,大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声说笑,我辗转着很晚才慢慢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肖萧都能清楚地认识到“异类”是如何遭受众人的唾弃和隔离。西京他们尽管还是和我们接触,却也不再亲近。
肖萧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脾气越来越不能受到控制,我却一直容忍着他,却不想这又给了他莫大的压力。他开始被这个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压力使他不断在我身上施暴。这让我不得不认为他的确需要心理医生。但是我不想伤他的自尊,可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的手臂怎么了?”李啸无意间看到我手臂上的勒痕,问我。
我赶紧拉拉袖口,笑着说:“不小心被刮到了。”
“刮到?”李啸疑惑地看着我。
“嗯。快完成了,我们抓紧时间吧。”我扣上袖口上的纽扣,重新拿起画笔。
“不行,我们重要的画家手受伤了,怎么能置之不理呢。”李啸拉过我的手。
我惊讶地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的另一只手托住了手肘。他迅速揭开我袖口的纽扣,一掀,发现了下面数道红紫的淤痕,其间还有其它的痕迹。
趁他惊讶之时,我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将袖口系上。
李啸问我:“这不象是刮到的,还有......是谁伤了你?”他的眼睛述说着他像知道了什么。
接着他又说道:“莫非......”
莫非什么他没有说下去,疙得我心里无比难受。我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门被推开了。
肖萧看了看李啸,轻笑了一声,拉着我就要走。
我觉得肖萧实在是无理取闹,挣脱了他的手。
“我还没工作完,你先走吧。”
肖萧看着我皱起了眉头,对我说道:“我让你走就走了,罗嗦什么。”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我敢肯定,李啸一定听到了。我心里一下积压的火就串了上来。
“我现在很忙!”我拿起画笔,直接上楼去。
肖萧一看也急了,冲上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就要往外拖。手腕上的痛加剧了,同时让我的火气燃烧得更旺。
“放开!”
我可不想引来全楼的人来参观。但是他一直不肯放手,于是在李啸不知道该不该插手的当口,我一拳打向了肖萧。
肖萧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拳头,他将我狠狠一带,我就撞上了他的胸膛,我还来不及做任何挣扎,他就给了我致命的一击。我的自尊崩溃了。他吻了我,像对女人一般,当着所有人的面。
怎么被肖萧拉着从李啸身边经过我已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是那张画报,被肖萧狠狠地踩在地上。
死亡
47 死亡
我和肖萧相互对视着,是该谈谈的时候了。
“肖萧,”我揉揉发胀的眼睛,尽量让语气变得稍微平稳:“我......我把自尊给了你,但不意味着你能践踏它!”
“你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事?到现在你还放不开?”他紧紧地盯着我。
“难道我喜欢上你......就得把所有,甚至我的自由,全都交给你?”我并不怕别人知道,但是我希望至少有的时候他能尊重我。
“你问非所答。”他握着玻璃杯的手慢慢泛白。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能给我我需要的东西。”
“你需要的?”肖萧似乎不明就理。
看着他眼里逐渐出现的讥讽之色,我呼地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肖萧拉住了我。
“你管不着。”
......
天气快转热了,风里带着点熟悉的气味,那是夏天快要来临的气息。
我闭上双眼在江边行走,夜风慢慢地将我包围,很舒服,却不能带走我的思绪。天色慢慢变暗,江边的灯火逐渐亮起,这让我十分慌恐,像是什么要结束了。我急忙离开了江边。桥上的车还是不断穿梭,扬起的灰尘让我加快了脚步。周围的灯是扎眼的,车的鸣笛声是刺耳的,一切都让我头昏目眩。我发觉我全身没有力气,脑袋重重的仿佛灵魂脱壳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辆车就打着两盏明晃晃的车灯向我冲来。
刺耳的刹车声并没有阻挡得了那强烈的冲击力。我被撞倒了,一地的血——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是肖萧!
“......”我眼睁睁地看着肖萧沐浴在血海之中,舌头如被割去,不能言语。
“......”肖萧不断从口中喷出血来,慢慢地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只剩下口里扑哧扑哧的声音。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我急忙爬过去。
他示意我拉着他的手,我握紧了他的双手,他的手沾满了血,却冰冷非常。这个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看着我,一直看,最后他又呛了口血,这才慢慢张开了口,没有任何声音,但我明白。
我把能给你的全给了你,就是不能给你自由。你后悔吗?
“......爱你,真的......我从来不曾后悔过......真的!很爱你......爱你、爱你......”我哆嗦着抱住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将我吞噬。
死神呼啸而来,我不能让它剥夺我们的时间!
......
“这位同学,快松手!”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把他一块抬走!”
“他右腿骨折了,还是分开!”
“......镇定剂!......”
......
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就在同一辆救护车上,肖萧永远不在了。被车撞出去时,他的三条肋骨插入了左肺,同时双腿骨折。
这个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就是凶手。我杀了我爱的人。并且在最后的时刻抛弃了他。
不断的自责中,我逃脱了令我窒息的爱情,却遗失了我的心,卷入了更黑暗的漩涡之中。
48 秋风萧瑟
休学一年。
就像一样东西摔碎了,我不断地拼补,只差一点点就要完成了,突然间它又被砸碎了,很碎很碎,再怎么补拼它都回不来了。肖萧,失去了他,我的人生不再完整。
顺其自然的,除了母亲,我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接触。仿佛自己生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灰白灰白的,记忆不断地在这个空间穿梭,我找寻不到自己的灵魂。
母亲是温柔的,她纵容我,她不断地向我伸出慈爱之手,尽管一次次失望返回,在背后偷偷流泪,还是再次向我微笑。
一年的岁月是漫长的,母亲在我的世界里不停播种洒水,终于在大半年之后,我的世界开始了鸟语花香。可当我慢慢接受阳光的沐浴之时,我却发现我的母亲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妈妈。她无比憔悴,但是身边却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那——不是父亲。
我静静地坐着,感受着母亲不安的目光。
“阿风......”
“......我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反对。”我看了看对面坐着的男人。
“阿风,妈妈我......你们俩都这样,我已经......真的撑不住了......”母亲把脸埋在手里,难以自抑地低声哭泣。
“阿风......我和你妈——”那个男人抚摸着她的背,想对我说些什么。
“她还是我妈,但是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还有爸爸。”父母离婚了。她真的做得够多的了,一个年轻的女人为了一个植物人守了十几年,还带着一个需要读书的儿子,感情上、经济上可能都贫乏了。
“......你......阿风,其实——”她红着眼睛,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看我。
“算了,现在不是时候。”他叹了口气,又对我说:“我会承担你父亲的医疗费用。你不久也要上学了,我会支付学费......”
“无功不受禄。......就当我欠你的。”我知道不能逞强,等找到工作,我会自力更生。
“呵......”他苦笑一声,和母亲离开了。
许久不见父亲,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糟糕,是小护士的功劳吧。
远远的我看到她端了一盆水向这里走来。她一看到我很惊讶。
“你、你好!”
“好久没见。谢谢你了。”
“......”她对着我笑,却没再说话,把水盆递给我就出去了。
我把水盆放在床头柜上,端详着父亲,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板,熟悉的手掌。不自觉之中,我又抛开了你——
我真是一个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人,总在事后后悔自责,最后能做的也只有补偿。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离开了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站在门口,我的心止不住地狂跳,手扣在门上久久不敢敲开,仿佛一切又回到从前,门后面是一脸坏笑的肖萧,他的身后便是那浪漫非常的晚餐。他的微笑蛊惑人心,他孩子气,他温柔,却又霸道,他性感的唇,他朦胧的眼睛,他强劲的双臂,他修长的指尖......他的一切宛如大浪从房子里冲了出来,我就要窒息了。我抓着胸口,靠在门边,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在身体里翻腾,燃烧着。我拼命想抑制,却再也抑制不住,终于跪了下来,不住地干呕,泪都流了下来,可是无论怎样,那种痛苦却再也不能缓解。
“你是回来拿东西的吗?”背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踉跄着站起来,捂着嘴,双眼通红。
“......哪,就是这个小铁盒。”他递给我一个铁盒子。我没见过的。
我们这么就没再回来了,这里的东西早已被房东给清走了,幸运的是这个我未曾见过的东西因为被藏在暗格里而逃过一劫,那竟是肖萧留给我的遗物。
“你现在才来拿,幸好没被老板娘收走。不过,你还藏得真隐蔽......”新房客毫不迟疑地把它交给了我。
我颤抖着手接过了它,当他就要把门关上的时候,我拉住了他。
“我能进去看看吗?”
“......”他奇怪地看着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半年多的时间和不同的个人习惯,已经改变了这个地方。夏天已经过去,熟悉的气味也不再出现在这里了,从窗口往下去,只看到树上勉强挂着的几片叶子。
“这个地方对你很重要?”他站在门口问我。
“嗯。”我站在窗口边上,尽量让视线穿越这萧条的秋色。
“你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他——死了。”
“......对不起!”他很惊讶。
我转过头对他说:“我能和你合租吗?”
“......”他一脸的诧异。我想一般人也不会同意的,我们只是陌生人。
“算了。我只是放不下这里。”我笑了笑,走出了房间。
“水电费平摊?”他拉住了我。
想必是我笑得太过惨淡,赢得了别人的怜悯吧。我在一个月后就搬入了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地方。
49 你的风吹在我心上
我再次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和她的男人并没有阻拦我,她的泪水却让我明白,身为人子的我是如何不孝。
我没有勇气再踏入校园,我把那个男人给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用作投资,开了一家网上广告公司,可这正是我自立的开始。
合租者叫朱海,在我看来是个无业游民,但他说他是写小说的。他从不给我看他写的稿子,说看了我会看透他,会在小说中找寻他的影子。我说不会,但他说他会在小说中投入别人的感情,而并非自己的。我想那很难。我问他真的喜欢写小说吗,他承认了,但是有人会对喜欢的东西不投入自己的感情吗?我不明白。
我常在夜里惊醒,仿佛肖萧就在床边,他似有若无的微笑总能将我带向窗边。恍惚地看着明月,我总会把那个铁盒子取出,那没有上锁。里边有我的照片,还有一本笔记本。打开笔记本,中间夹了一张年月已久的照片,那张照片上的人很像肖萧,那一定是他父亲。笔记本一旦打开,里面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肖萧的家庭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幸福美满。他的父亲是个法国餐厅的主厨,名扬四海,但是却有一个秘密,就是有遗传性精神性疾病,由于及其罕见,除了服用镇定剂外没有其他缓解方法。肖萧的母亲很爱他父亲,尽管受到打骂,却仍然对他父亲不离不弃,还坚持生下了肖萧。而仅当肖萧8岁的时候,他父亲再也无法忍受对妻子的暴力,坠楼身亡。为了让母亲重新振作,年小的他便时常钻到父亲从前工作的地方去拜师学艺,苦练出不输给父亲的厨艺。可不久他们便搬家了,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但新环境仍然让他母亲愁眉不展,他于是在不同的地方打工、练习厨艺,希望能给母亲带来快乐,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是他母亲却总是在他身上找到他父亲的影子,这使他心灰意冷,终于让他放弃了追随着父亲的步伐。正当他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个男孩来到了他的打工之地,那个男孩很清秀,却说他要一大碗杂酱面,他问要什么口味的,男孩却说随便什么都好,气愤之余为了戏弄他,给他上了混沌和粉丝混在一起的杂酱面。可那男孩吃了却很高兴,说他的面是独一无二的,很特别,又好吃。从那以后几年,肖萧都没有记日记了。
我再往后翻,发现后面还有几十篇,无不是和我相同的记忆......一时间我的眼睛发胀得厉害,当看到他觉得体内有个父亲的影子,而无比挣扎、无比痛苦的时候,我的泪默默地流了下来。他不愿意伤害我,但是一切都不受控制,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冷静下来。爱情让他更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