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麽帅,搞不好真的是gay!」
一直到有人拍我的肩,我才稍微回过神。
「你在看什麽?门口又没有东西。」是小伟。
「刚刚那个人……」
「喔,阿诚他们在说,大概是老板的情人也说不一定。」小伟笑得暧昧八卦,可是我没丝毫没有感觉到。
「老板的情人!?」
或许是被我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到,小伟开始解释。
「开玩笑的啦,你被吓到罗?」
「开玩笑……什麽开玩笑?」
「就老板是同性恋的事阿,老板怎麽可能是同性恋?那大概是老板的朋友或什麽人吧。」
可是老板真的是同性恋阿,如果这样的话,那那个人真的是老板的情人?那又为什麽要骗我说是弟弟?
大概是看我反应迟缓,小伟也自讨没趣地走开。而我是怎麽撑过下班的自己也不清楚,一直到隔天早上睡醒,才能静下来思考这之中的问题。
其实也没有太多太复杂的环节;那个人影与声音,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但老板又说那个人是他的弟弟。他的两个哥哥我都看过,却不记得有老板这个人,难不成是堂兄弟?不过听老板的叙述,又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亲弟弟。
突然我发觉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老板叫什麽名字?
把脑汁榨乾了还是想不起来,其他人也都直接叫老板「老板」,而副店长都叫老板「Ring」,但似乎没有人叫过老板本名,那老板到底叫什麽姓什麽呢?
我烦躁地点著电脑上的踩地雷,逼得滑鼠不停地「卡擦卡擦」发出惨叫声。这是我的习惯,在思考问题的同时玩踩地雷,顺便刺激大脑。
「啊ㄍ……」手机在电脑上哀嚎著,一个惊吓就失手踩到地雷,好不容易高级关只剩两三格没踩到,就这麽毁在来电铃声上。
看见来电显示,我不悦地接起电话,口气也相当不好。
「怎样?」
「起床气这麽大,小心以後没人要!」若瑜愉快过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讲重点。」懒洋洋地又重新开启新局,持续在那点点点。
「你跷课。」用的不是疑问,而是掷地有声的肯定句。
我跷课不是新闻了,有哪个大学生不跷课的啊?不过……「你怎麽会知道?」
口中这麽问著,心里已经有几个可能告密的人,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景郁。
「因为我现在在你教室外面。」
什麽!?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任由秒数增加。
「你在开玩笑的吧?」我有些迟疑,有些好奇,更觉得是他在跟我开玩笑。
「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们去你寝室找你也可以啦。」
「你们?除了你还有谁?」我关掉萤幕,整装准备去接我的任性妹妹。
「老爸。」
然後就听见我的手机和地面kiss的声音。
时光走廊 14
半个小时後,一家三口出现在离学校有点距离,网路上极负盛名的意式餐厅里。
「这个时间怎麽还有位子?」入座後忍不住左右探头,看著座无虚席的店内好奇地问。
一开学就知道这家店了,但因消费额实在太高,所以至今都还没来吃过。
「当然是我订的啊!」若瑜似乎也很兴奋,在看见我疑惑的表情时眯起了眼,往我面前逼近。「难不成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小的不敢忘,不敢忘。」我赶紧陪笑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小公主生日快乐!」
「这还差不多。」他马上露出大大的微笑接过我送的礼物。啧,女人心海底针。「不过你怎麽没有用寄的?」
「嘿嘿嘿………」我才不会自找苦吃把「我忘记」这个理由说出去的。
我没有母亲的预言能力,第六感也不像若瑜那样敏锐,但有的时候身体会出现不能理解的举动,像这次;我明明抄在记事本、记得要把若瑜的礼物寄出去,也经过邮局好几次,却还是背著那包东西跑了一个礼拜;刚刚出门前还把它确认拿出来看过,也因此能在第一时间内把礼物拿给若瑜。
突然想起那天去老板家时的情景,心跳跳得激烈彷佛不是自己的,以前也出现过几次这种现象,不过是在「他」向我告白,与我们的事被发现时。但这些又意味著什麽呢?
「过桥喔~~」若瑜的手像招旛似地在我眼前挥舞。
「又怎麽了,我的大小姐?」我没好气地拉下他的手。
「爸在和你说话。」
「爸…对不起,我没注意。」我低头道歉著。那件事情之後,面对老爸都有一种愧疚的感觉,也变得不像以前一样,可以在他面前嬉笑怒骂。
「没什麽。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看你的男朋友呢?」爸的微笑在家中一直都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比起鬼灵精的妈妈,大家更爱窝在温柔微笑的爸爸身边。
我和若瑜面面相觑,现在老爸是在和谁讲话?
「哪来的男朋友,连墨都还没磨,也写不成八字。」我斟酌著字眼回答,若瑜也跟著附和。
「那个不算男朋友啦!」若瑜……你这样说景郁会伤心的。
「是吗?那这两封信也不用给罗。」我和若瑜瞪大著眼盯著那两封信看,不用想都知道是老妈留下来的。「我看看,收信人一个是『初嚐爱情的小瑜』,另一个是『有著体贴爱人的小圣』。如果你们都没有男朋友的话,那这两封信也没用了。」说完还作势要撕掉,被我和若瑜联手抢下。
「老爸你真过分,名字都写了还不肯给!」
「哪有『初嚐爱情』啊?老爸你是不是偷看?」
听著我们的抱怨,爸爸还是一脸无所谓地笑著,但从小看到大的,怎麽可能会不知道他那表情代表著奸计得逞,经这麽一试探,他应该也能确定我们各有喜欢的人的事情了吧。只是,我怎麽觉得好像也在老板脸上看过类似的表情?
「你们怎麽会突然跑上来?爸你不上班吗?若瑜的课怎麽办?」我翻转著信封,没有打开的意思,随口问出百思不解的问题。
「我们可是专程跑上来为你送信的,谁叫你都不回家。」若瑜一边窃笑地看著自己的信,一边回答。随意地看我一眼才发现我还在把玩著信封。「你不看吗?」
「……我回去再看。」一种直觉性地,不想在这边打开。
「圣昊,」原本在一旁安静看我们打闹的爸爸出声,语气的认真让我放下信封看著他。「你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麽,也不需要自责难过;你只要过得快乐,而我们也只希望这一点。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
「我……」爸爸的微笑很温柔,也带有点无奈。最後一次看见这样的笑容,是在妈妈去世之後,若瑜吵著要妈妈起床时;难不成我现在的行为和当年的若瑜一样无理取闹吗?心中一阵紧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哥你知道吗?幸福是一种比较词,也是绝对词。因为和不幸比较後,才会觉得幸福;但却又超级主观,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别人怎麽看都无法改变这项认知。不要以我们,或是别人的眼光来看这件事,只要问你自己,你现在幸福吗?」若瑜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著我,彷佛这样就可以看得出我到底幸不幸福、快不快乐的样子。
「你们……」
「偶尔自私任性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世界上不会有不让父母操心的小孩的。」大手久违地落在我的头上,让我感觉自己又小了十岁。
「如果你还说你不幸福,那就太对不起我们了,亏我们还特地跑上来陪你吃饭耶!」若瑜也似乎回到小时候,撒娇地钻进我的怀里讨抱。
我知道现在不能说谢谢,那两个字也不能表达我现在的感动。「对啊,因为有你们,所以我一直都很幸福。」
我紧紧地抱著若瑜,毫不介意地在最亲的家人面前落泪。
有多久没有这麽放肆地哭呢?我无法计算。只能庆幸著,还好若瑜订的位子相当偏僻,也不会有人分神到我们这一桌上。
「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用分辨这句话是谁说的,因为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疑惑,是让你对未来的决定更加谨慎思考;但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只会让人忘了最初的本意。如果真的无法厘清,那就放手去做吧!将最终的结果交给老天来决定。只是要你知道,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
糟糕,又想哭了。我躺在床上,眨著浮肿泛红的眼睛,想到中午的事就羞愧地想挖地洞钻进去。
中午的时候眼泪怎麽也停不下来,爸爸和若瑜也任由我哭,像是要把这几年的份一次哭完,还因此吓到送餐进来的服务生。那时正好老爸把我抱在怀里,若瑜也揽著我的上身安慰著我;服务生上餐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但结帐时看到他一脸暧昧又狐疑的眼神,我才想到那时的构图有多麽诡异。
天啊,真的好丢脸……
虽然寝室里没有其他人,我还是觉得脸又热了起来,低声哀叫了一句,用信纸盖在自己脸上。
都几岁的人了还这麽幼稚……
等到泪意和羞愧感消退得差不多时,我才睁开眼睛。透过光,看见信上有著浅色极淡的字迹,是用铅笔写在信的背面,潦草无力,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妈妈的字。
『光是你让你爸操心,就该抓来打屁股一千次!不过看在你也哭得这麽伤心,勉强原谅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就连心也是一样!
帮我和你爸说,不要以为酒喝多点就可以去医院找他;如果他敢太早过来的话,我绝对把他打回去!』
我苦笑著,身手捞过手机,原本只是想委宛地劝诫老爸少喝酒,想了想最後还是将信上的话一次不漏地传过去。
「咦?你在喔。」室友进门开灯才注意到在房间内侧的我。「在睡觉?」
「没有,」我翻起身,坐到电脑前。「在等回血。」
「你还真的是宅男耶。今天有出门过吗?」嘲笑的声音从衣橱内传出,很不想理他,但又忍不住反驳。
「我有出门,不要再说我是宅男了!」
「喔对呦,我都忘了。」抱著衣服准备洗澡的室友从浴室里退出来。「你中午出门时,有人来找你喔。」
「谁?」我从萤幕中抬头,看见衣服脱了一半的室友,因长期打球才有的麦芽色肌肤,健壮而不显粗犷的肌肉,相当秀色可餐。
「他说是你打工的店长。」室友口中说出的代称打断我的遐想。「好像很急忙的样子,他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抄起被我扔在一旁的手机,查看所有简讯与未接来电,只有爸爸刚刚回传的讯息,没有看见熟悉的名字出现。想再追问室友,浴室恰好传出冲水的声音,只能靠我自己猜测老板的来意。
老板特地跑来找我是为了什麽?是要和我解释「他」的事?还是要说明我们两人之间的误会?
突然想起妈妈信中的『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只会让人忘了最初的本意』。
我最初的本意?我想知道出现在老板家的那个人是谁。
反正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直接去问老板。
时光走廊 15
反正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直接去问老板。
决定之後动作反而变得很快,风风火火地冲去店里,在得知老板已经回去的消息後,又匆匆忙忙地跑到老板家。
虽然这件事情一通电话就可以解决,但我却不想这麽做;电话能隐藏的事情太多,而我最不想要的就是隐瞒。
站在老板家门前,照理说应该要紧张的,心里却平静地像平常一样,按著门铃等待老板开门。
听到门前一阵碰撞後,门才被缓缓打开。
「小圣?!怎麽跑来了?」老板依然是挡住门口,让我看不见屋内的情景。
「我来看『你弟弟』的。」奇妙地,我还可以笑著对老板这麽说话。老板则是在听完我说的之後,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知道了?!」
「我该知道什麽事?」虽然还是笑著,但心已经凉了一半;老板果然有事瞒著我,但是,为什麽要这麽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老板也沉默下来,只有他身後的电视传来罐头笑声,充斥在我们之间。
最後,老板像是放弃什麽似地开口了。
「我帮你照顾这麽久,你也该出场了吧。」虽然他是面对著我,但我知道他不是和我说话,也直觉的知道他口中的『你』是谁。
一直在心底的那人从屋内走出,与记忆中的他相比,消瘦许多,也成熟许多,没有之前的那份稚气,但还是可以从眼神中看出天真;看著那份天真,不由得感伤且愤怒起来。为什麽他看起来这麽快乐的样子?难道当年那件事,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一人,他完全不会伤心难过,也不曾愤怒过?
「小圣,好久不见。」他想碰我却被我躲开,手尴尬地僵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