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首 第一卷————山顶一寺一壶酒啊

　　听到男孩说出那番略显稚嫩的话语，王孝琳不禁有些感动，如今的社会像男孩口中那样的哥哥可不多了，而此时王孝琳也想明白屋子里为什么这么乱了，毕竟，一个没人照顾又有些呆傻的孩子又哪有能力照顾自己呢。随即只听王孝琳开口问道：“你不知道你哥哥的名字，那你自己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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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没有祖国的军队（续）

　　“什么！你是阿亚？”只听王孝琳失声道。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男孩竟然是‘一号’让自己代为照顾的人！此刻王孝琳也终于明白了‘一号’为什么要自己照顾他了。

　　而阿亚见王孝琳露出惊讶的神态，不禁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吗？”

　　“恩？呃……是这样，我认识你的哥哥，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王孝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开口道。

　　“哦？是吗？你认识我哥哥？他在哪里啊？他已经好久没有来看我了，我好想他！我……”听到王孝琳的回答，阿亚显然十分欢喜，随后也不顾王孝琳是不是听得过来，不断的询问道。

　　“阿亚，你听我说。”见阿亚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王孝琳赶紧开口阻止道。

　　“恩？什么事？”听到王孝琳的话，阿亚只得不情愿的停了下来。

　　“呃……是这样，你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他让我来代他照顾你。”王孝琳有些躲闪的说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他啊。”阿亚对王孝琳的话并没有丝毫怀疑，随即憨厚的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说。”不过，王孝琳在内心加了一句，永远……不会回来了。

　　“哦。”听到王孝琳的回答，阿亚明显有些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阿亚，你在和谁说话呢？”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有些失落的阿亚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随后只听他笑着说道：“秦爷爷，我在和我哥哥的朋友说话。我哥哥让他来照顾我。”同时，阿亚大步迎了上去。

　　“哦？你哥哥的朋友？是谁！”门外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肃，随后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支着拐杖走了进来。

　　看着步履蹒跚的老人，王孝琳有些疑惑，刚才老人的语气变化虽然短暂，可还是被谨慎细心的王孝琳捕捉到了，而且刚才那种严肃可不是一般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做出来的。随后只听王孝琳看着阿亚问道：“阿亚，他是？”

　　“他是秦爷爷，他也是住在这里的。”这时阿亚也来到二人面前，随后对王孝琳解释道。

　　“你是他哥哥的朋友？”不待王孝琳说话，阿亚口中的秦爷爷已经抢先问道。

　　“是。”看到秦老爷子眼中的警惕，不明所以的王孝琳只得简单的答道。

　　“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秦老爷子不依不饶的说道。

　　“当然！不过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王孝琳别有深意的说道，随后也不顾一旁一头雾水的阿亚，径自说道：“他做的事情可都是见不得光的。”

　　“那你怎么和他认识的？”听到王孝琳的话，秦老爷子眼中的警惕并没有减弱半分，反而不厌其烦的继续问道。

　　不过王孝琳却没有显得丝毫不耐，只是有些悲伤的回答道：“我二伯手下有一批人，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这里，秦老爷子长松口气，随后看着一旁的阿亚开口道：“阿亚，出去玩，我和你哥哥的朋友有些话要说。”

　　待阿亚离开屋子，秦老爷子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孝琳，随后才开口说道：“他哥哥怎么了？”

　　“恩？”王孝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用瞒我，我也不会告诉阿亚的。‘一号’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秦老爷子沉声说道。

　　这时王孝琳才明白对方的意思，随即又有些疑惑，他是怎么知道‘一号’出事的？

　　不过他也没有疑惑太久，见王孝琳一脸不解，秦老爷子不禁开口解释道：“‘一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做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自从他把阿亚领回来，他便一直像个亲生哥哥般的照顾阿亚，而他也告诉过我，他会照顾阿亚一辈子。可现在你又说他让你来照顾阿亚，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说到这里，秦老爷子面容不禁有些躲闪，似乎害怕从王孝琳口中听到什么。

　　听到这里，王孝琳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又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随后只听他低沉的说道：“他……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

　　“是……什么时候？”听到王孝琳的回答，秦老爷子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片刻的沉默后，只听他颤抖着身体问道。

　　“不久前。”王孝琳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简短的说道。

　　“死了？死了？呵呵，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再考虑活着的人了，死了就解脱啦。”听到王孝琳的话，秦老爷子情绪显得有些失控。

　　怕他有失，王孝琳赶紧转移话题道：“秦老爷子，‘一号’曾经跟我说过，这里有一支没有祖国的军队，那是怎么回事？”

　　“没有祖国的军队？这他也告诉你了？看来他真的很相信你啊。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有着中国人的血统，在我们内心，我们都是中国人啊。只是，只是国家不要我们罢了。”平复了一下心情，秦老爷子缓缓回答了王孝琳的问题。

　　“恩？什么意思？”王孝琳被秦老爷子说懵了。

　　“我其实是军人。”秦老爷子看着王孝琳，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后也不待王孝琳回话，继续开口道：“当年第8军在湖南战败之后，李弥退往台湾，将手下将士丢下不管，一个人跑了。其中，我们93师一路败退南下，从广西一路败退，直到退到了缅甸和泰国、老挝的交界处才安顿下来。”

　　“你是国民党？”王孝琳失声道。

　　“怎么？你也看不起我们国民党军人？”秦老爷子有些愤怒的说道。

　　见秦老爷子似乎生气了，王孝琳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听到王孝琳的话，秦老爷子脸色这才稍有好转，随后继续说道：“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们国民党军人，都认为我们是土匪！是山贼！是没有军纪的部队！

　　可又有谁知道，当初在败退途中，曾经有一个士兵因为实在是饥饿难忍，跑到旁边的庄稼地里，偷摘了农民的红薯，结果被连长当场枪毙！”说道这里，秦老爷子明显有些激愤，良久之后才平息下来。

　　而王孝琳也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下意识的问道：“后来你们又去了哪里？”

　　“后来？哼哼！整整半年的时间里，我们93师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在50年的除夕之夜，终于逃出了共军的追杀，进入了缅甸的领土。

　　而在逃跑中，我们93师和另外一个团、一个师的残部，将不愿意投降共军的7千名士兵和家属带到了异国的土地上。可是缅甸政府并不想接纳我们，于是战争开始了。”只听秦老爷子冷笑道。

　　“哦？胜了？”王孝琳疑问道。

　　“废话！”说到这里，秦老爷子不禁有些骄傲，随后只听他有些缅怀的说道：“虽然我们国军将士在内战中屡战屡败，但对付缅甸政府军，还是绰绰有余的！三下五处二便将缅甸军打的落花流水！而后终于在金三角站稳了脚跟。后来缅甸政府又向联合国投诉，不过这是后话了。

　　让人气愤的是，李弥一看自己的残兵居然在金三角站住了脚跟，并且还打赢了缅甸政府军，马上跑出来说——我的军队在中国边界取得了胜利，那里是反攻大陆的基础！而后便四处找外援。”说到李弥的时候，秦老爷子明显有些不屑。

　　“可是我们93师的弟兄们早就不想再打了，长年的征战，使得我们国军官兵只想早点回到台湾，可是该死的李弥坚决不答应！

　　我知道，他不过想在蒋介石那里要资本，留驻在这里的8军残兵正好证明了他的作用！休整了一年，李弥就要求93师3团团长反攻大陆。”

　　说道这里，秦老爷子停了一下，看到王孝琳急切的眼神才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国军攻势迅猛，连夺4个县城。可后来在3个解放军师的包围下，终于落败，再次退回缅甸！而那时的缅甸军已经和印度达成了协议，决定由印度出兵协助缅甸军赶走我们一干国民党残兵！

　　那是一场恶战！我们国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也是惨胜！我们以不足万余的国民党残兵，硬是打败了印缅联军！由此算是彻底在中缅边界站住了。后来联合国决议，国民党余部撤往台湾，李弥却要求将老弱病残撤走，主力留下。

　　不过那时我们也再没有力量可以反攻大陆了，我们想回大陆，可政府不答应。就这样，在金三角便有了一支没有祖国的军队！”此时，秦老爷子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

　　“然后你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王孝琳终于明白没有祖国军队的由来，随后问道。

　　“是啊！后来为了生存，我们便开始种植鸦片。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

　　我们每年都还在过着春节、端午、中秋，唱着中国的民歌，讲着中国的语言！我们在异国他乡，为了生存不得不和缅甸政府军开战！和印缅联军开战！为了某人的私利反攻大陆！我们和黑帮开战！和缅共开战！如今还活着的人已经很少很少！”说到这里，秦老爷子已经泣不成声了。

　　看着为了生存不懈战斗了40年的老人，王孝琳不禁也有些感动，他们才真正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坚韧和坚忍啊！

　　随后王孝琳不禁有些疑惑，只听他开口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不向政府申请回国啊？”

　　“申请？80年代时正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中美蜜月时期。我们留守滇缅边区的93师的老兵大多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我们当时便向祖国提出，希望可以回到自己的祖国，毕竟，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已经成为过去。可不知什么原因，大陆政府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我们也只有继续留居缅甸。”

　　就在此刻，王孝琳内心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些人带回祖国的怀抱，而他也的确做到了，当然，这是后话。

　　良久，秦老爷子才平复下来，随后只听他开口询问道：“你要带阿亚离开这里吗？”

　　“是。”

　　第五十八章 斩草除根

　　在阿亚那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王孝琳的伤势基本上愈合了，而在这一个月里，王孝琳可以说是离开山谷以来过得最高兴的一个月。

　　每天聆听秦老爷子诉说当年在金三角的辉煌战绩，王孝琳有时甚至想永远待在这里。

　　然而，他也知道，就算真的留下，自己也不会安心。毕竟，横亘在心中的仇恨注定了他不能安定下来。至少……现在不能。

　　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王孝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随后便坐直上身，看了一下左肩已经愈合的伤口，王孝琳落寞的笑了笑，随后自言自语道，“真的……该离开了啊。”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阿亚欢快的声音，“二哥，起床吃饭了！”

　　自从确定了王孝琳的身份，秦老爷子便让王孝琳在阿亚的屋子住下了，而由于阿亚的房间比较小，所以这一个月阿亚都是和秦老爷子住在一起的。

　　至于‘二哥’的称呼，则是王孝琳要求的。这也算是王孝琳对‘一号’的承诺吧，从今往后，阿亚便是他的弟弟，直到……永远，永远。

　　“好，就起。”听到阿亚的呼喊，王孝琳一扫之前的阴霾，随后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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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老爷子，我准备带阿亚离开了。”秦老爷子家的饭桌上，王孝琳抬头看着秦老爷子，随即开口道。

　　“哦？这么快？”秦老爷子有些吃惊的说道。

　　“恩。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些事情。”碍于阿亚在场，具体是什么事王孝琳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像秦老爷子般也能听出个大概。

　　而听出王孝琳的弦外之音，秦老爷子皱了皱眉，随后开口问道：“那带着阿亚不会有影响。”他明显是在担心阿亚的安危。

　　“不会。我会保护好他，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伤害。”王孝琳虽然说得平淡，可秦老爷子还是能够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王孝琳并不是随口应付。而事实上，王孝琳刚才的回答也的确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敷衍成分。

　　这句话是他对秦老爷子的保证，也是他今生少数誓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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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亚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拾，至于王孝琳则更是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了。所以早饭过后，仅二十分钟，二人便准备完毕。而后，看到一旁依依不舍的秦老爷子，王孝琳也有些不舍的说道：“秦老爷子，回了吧。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带阿亚回来看你。”

　　这时阿亚也开口道：“秦爷爷，回去了吧，将来我会和二哥一起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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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要是大哥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啊？”路上，阿亚有些担心的问道。

　　“别担心，他一回来，秦老爷子就会告诉他的。说不定还能追上我们呢。”王孝琳有些躲闪的说道，自欺欺人的抚慰，甚至都骗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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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后……

　　“二哥，这是哪儿啊？怎么比缅甸那些地方的人还多啊？”只听一个有些兴奋的声音开口道。

　　而被他称作二哥的人笑了笑，随即答道：“这里是越南的首都，人当然多了。”

　　原来，说话的二人正是王孝琳和阿亚二人，此刻，他们正漫步在河内繁荣的糖街。

　　而看着路旁的小吃店，王孝琳不禁想起了当初和张纹遇到狙击手时的情景，随即他又想起了尚在昏迷的张纹，面上变得黯然起来。

　　“张纹，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我多想像你那般一直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永远也不要面对。可是我不能，不能，真的不能啊！”

　　就在此时，阿亚又开口询问道：“二哥，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我饿了。”

　　“恩？那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我这还有，恩？”王孝琳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同时右手尴尬的停在了裤袋处。

　　“怎么了啊，二哥？”不明所以的阿亚开口问道。

　　“呃……咱们的钱花光了。”王孝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刚才自己还一副‘想吃就说’的模样，可现在却又没钱，相当于是开了一张空口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