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的名字干净,其实西安是个整日里烟尘满天的地方。羊肉泡馍的名声响,他却不喜欢。倒是肉夹馍好吃的很,特别对北方人的胃口!他说,带我去多吃两次,最好能偷个师回来开店!”
“广东的西樵是个大大的纺织品集散地!好多人只知道江浙出布料,其实西樵是另一个纺织品基地。那儿什么面料都有,牛仔服的料子,皮衣的料子,一大捆一大捆的卖!他说,我那么会做,应该多买点儿料子,开个服装厂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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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子慢慢的翻着,静静的听着,半个多小时后,林凤仙又睡着了。冬子的本子也翻到了最后一页儿:上面是一条细密的石子路,远远的两个人影儿,光着脚手拉手走着,夕阳投下俩人长长的影子。旁边有几句话,瘦长的字体:“凤仙,有明天就有希望,可以看山,看海,看夕阳!别说没人需要你了!为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也要坚持着活下去啊!”
他合上本子,看了一会儿***睡脸,难以想象她到底经历了怎样一个月!看这本东西,每篇都在鼓舞着她生的勇气。冬子心惊的同时也一样的愤怒——林白!林十一!
看了看表,快十二点半了。他轻轻的走出来,关上门转过身——然后就钉在了那里,走廊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不是顾大爷,是个黑发白脸儿戴眼镜的魔鬼!
“顾大爷呢?”冬子左右看了看,没人的话,他是不放心走的。
“他去打饭了,到前院儿二楼打特护的饭!”林十一站起来指着走廊的窗子回答着。
“你咋来了?”冬子盯着这人往前走,那人却扭了头往楼梯走,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快一点了,我先送你回学校!”林十一在头里快步走着,冬子每次快要抓到他的时候,他都轻飘飘的闪开了!
到了停车场,冬子几步快跑到前面,拦着那人叫,“等等!”午饭时间,停车场里空荡而安静。
林十一停下来看着孩子,等着他的指责;不,也许是愤怒!千算万算,棋差一招啊!
“你干吗来了?啊?我问你呢?干吗来了?”冬子抓着那人的袖子晃着,心里鄙视自己的身高,骂人还要仰着头,这姿势实在很影响思路!
“我来看她!咋了?你不知道这地儿是我安排的吗?”林十一轻轻的说着,眼镜反着日光,白白的两片儿。
“看她?看她咋死心塌地的被你糊弄?”冬子撒开手,使劲儿踢了一脚本田的车胎,两侧的车灯开始闪了起来,还好没有声音,“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你安的什么心啊!十一姥爷?”
林十一伸手到兜里按了报警器,振动停止的一刻听到了那声“十一姥爷!”
“你叫我什么?”林十一最受不了的事儿发生了。他咬了咬牙,表情有些扭曲,他伸手捏着孩子的下巴,“再叫一次!林冬!别忘了自己姓啥!”
“没忘!我姓贾!”冬子打掉那只手,压抑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姓贾,不姓林!也不是你儿子!你这个骗子!”
林十一看了他一会儿,直接把他塞上车,一言不发的打着了火儿,往试验高中开去。
“骗子!为啥要骗我妈!”冬子盯着后视镜里的人追问着,“什么属相不合的屁话!为啥要那么说?信佛的人不是说宁毁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吗?他们散了,你能落到啥好处……”
“我没骗她,我也不信佛!”林十一低声回了一句。
“没骗?”冬子想反驳什么,可却忽然断了思路,没了依据。他分明就是引发事端的导火索!可是,究竟错在哪里呢?“什么不弃夫就要克子,不破家就要人亡,这是哪来的鬼话!”
“我只是咋想咋说。”林十一又回了一句,接着又是,“我没骗她,事实也是如此。”
“你……”冬子哑了一会儿,使劲敲了下车门子,“你不让她找我,瞒着我她手术的事儿,这又是为啥?为啥要骗我!”
“我没骗你!”林十一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凤仙的病情很不稳定,见了你,你一哭,肯定影响她的情绪。体质不好就没法手术,再说,你能起什么好作用?徒增烦恼罢了!”
“你瞒着我,还说没骗我!”冬子用拳头砸了下前面的椅背,他更想直接砸上那人的头!
“不告诉你就是骗你?”林十一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难道都是别人在骗你?冬子,我只是想给你一个轻松的、放松的环境生活,那些只能带来烦恼和伤心的事儿,我会把它隔到外面!”
“可那是我妈!”冬子大叫着,“我就那么一个妈!那是我亲妈呀!再怎么生分也不能视而不见啊!”
“所以啊,不能视而不见,那就干脆不要视!”林十一拍了拍方向盘,“别担心了,凤仙没事儿了,天大的危险都已经过去了!”
“哼!变态!”冬子呸了一口,抬头正看到林十一疑问的目光。
“你说啥?”
“我说你变态!精神病!魔鬼……”冬子一边踢着车门子一边叫着。
林十一抿着嘴角听着,心里一个一个承认着,想着,也许只有在孩子这里才能听到这种评价。接着就听到了孩子最后一句:“死同性恋!”林十一狠狠的踩了脚刹车,车子尖叫着停了下来,冬子没有准备的扑到了前面的椅背上,磕的他眼冒金星儿!
“下来!”林十一先下了车,拽出孩子关上车门,扯着孩子的衣领按到门子上,“你再说一遍?死什么?”
“死同性恋!”冬子盯着他大叫着,也顾不得街边的人来人往。
“谁告诉你的?你听谁说的?”林十一咬着牙,心里转着几个人影儿:小彭?肖一兵?老虎?
“还用人告诉!我自个儿看着的!”冬子扭了扭脖子,声音小了许多,毕竟这属于个人隐私,用这种事儿来打击别人实在不入流。可刚才头脑一热就说溜了嘴,想收回来也晚了,“我,我看见离叔叔……离叔叔……”冬子越说声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白离?”林十一闭了下眼睛,“他怎么着?”
“他,”冬子咬了下嘴唇,抬头冲着林十一大叫:“他亲你!我看见你笑嘻嘻的等着他亲!”
林十一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果然如此!该来的还是来了,根本就不给你准备的时间啊,“你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说我是死……死同性恋?”
冬子扭头避开他的目光,脚尖不自觉的磕着地面。
“冬子,你是接受不了白离亲我?还是看不惯我被他亲?”
冬子翻了翻眼睛,这有区别吗?然后马上想起来,离叔叔亲过小瑞,还亲过自己!“哼!你们爱咋亲咋亲!干我屁事儿!”
“是啊,我就是个同性恋又能怎么着?就当不得你爹了?”林十一有气无力的辩驳着,伸手想摸摸孩子的头,被一掌打了下来。
“你爱咋恋咋恋,就是离我爸远点儿!”冬子大喊过后才清醒,他终于理清了头绪,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莫名的烦躁。是了!就是这个原因,爹跟爸爸过分亲密,比跟离叔叔还要亲密!
“你,你说啥呢?冬子,他是你爸,你是我儿子,我咋能离开你们呢?”林十一心里哀求着,别呀,千万别分开我们,千万别离开我,“冬子,你妈没事儿了,你别瞎联系行不行?”
“我没联系!”冬子钻出林十一的控制,抬手看了眼表,马上就一点了,这里离学校已经很近了,“十一姥爷,我当你的弟子,照顾小瑞,说到做到!别的,我一概拒绝!”
“冬子?”林十一上前想拉他,又被推搡了一下,摇晃着靠到车上找着平衡,“儿子,你……”
“十一姥爷,我也送你几句话,看我够不够出师的水平!你不是总爱拿属相说事儿吗?我也来胡诌两句!”冬子指了下那人的头,“你是属猪的吧?正月十五的生日!嗯,这猪是个福相,除了吃就是睡,一生衣食无忧的!可你生的月份不好,正赶上过大年的团圆日子!”冬子插着兜笑了两声,看着那人苍白的脸,心里远没有脸上轻松,“这猪都是赶在年节的时候杀,一为敬神;二为祭祖;三为招待亲朋!十一姥爷,你就是个被人分食的命!等着吧,会有人来给你拆皮剥骨,食肉饮血的!你活着就是为了填饱这些人的肚子啊!哈!咋样?师父?解的可准?”
林十一目送着那个孩子跑远,消失在街角,这才吐出了一个字:“准!”
101
——“小白经理,保险柜的钥匙只有白总有,我们打不开!”
——“小白经理,细料库房没有白总的批条儿是进不去的!”
——“小白经理,会议室没有电视,林总的休息室也没有!”
——“小白经理,进药房要先经过风淋、紫外线消毒,穿鞋套,戴帽子……”
——“小白经理,12点准时开饭,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
——“小白经理,您……您不能在卖场里随便拿东西,要……”
“你给我闭上!”小瑞忍无可忍了,自打早上,这个猩猩就在自己耳边不停的磨叽,“猩猩!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跟着我啊?你要钱?管白离要去!怕他?管小林要!”
“小……林?”辛星眨了眨两只小耗子眼儿,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二世祖,心里不知叹了几次气了。嗨!人比人得死,活比货得扔啊!这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主儿,可却偏偏咬着金钥匙出生!自己虽是个才智出众的大学生,熬了五年却还得给这个白痴小子当助理!
“小白经理,不是钱的问题!公司的制度,内部员工买药不能走卖场的渠道,咱们有对内的窗口,而且还会返一些柜台税,更……”
“闭嘴!”小瑞把手里的药盒儿摔在了那个猩猩的脸上,“还你!我回家了!”
“哎?”辛星捡起那盒儿大山楂丸,追着小瑞就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他心里着急:这才十点多,卖场中午的收银台要换班儿,上午的流水帐必须有白经理的签字啊!他想到了白总阴沉的脸,不自觉的打了两个冷颤。
小瑞头也不回的冲下了楼,连棉衣也没回去穿,就穿着个衬衫儿,毛坎肩儿,牛仔裤跑到了大街上。心里这通儿骂:白离这个大话精,把自己扔这儿就不见了!小林这个仙儿,从来的摸不着人影儿!大礼拜天的,就剩自个儿受这份儿洋罪!
他打着旋儿冲上了半空,四下里眯着眼睛抽着鼻子:西南有饭香!嗯,小鸡儿炖蘑菇!东边儿有人崩苞米花儿!嗯,糖精放多了,有点儿糊巴!北边儿有股子腥骚的气味儿,指不定是哪只母猫下崽儿呢!西北……西北!
小瑞吧叽一下嘴,拽开头绳儿,披头散发的向西北扎下去,冬冬在干嘛?汗味儿咋这么重?难道是暖气烤的?嘻嘻……我来帮你洗澡,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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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云溪刚刚给一个小伙子拍了片子,他是被两个门诊的医生架上来的,一裤子粘粘的血。照过了才知道,那人的肛门里,竟然塞了一个花露水的瓶子!
贾云溪举着片子皱眉,瓶子是头冲上塞的,想取出来可就难了,“咋能有这种事儿呢?”他叨咕着,没注意身边的人来人往,好多其他科室的医生都来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老蒋搭着贾云溪的肩膀,“这算啥,去年冬天,救助站送来一个民工,屁股里塞了一把扫帚!”
“啊?”贾云溪张大嘴,瞪着眼睛,“谁这么变态啊?这种恶作剧有啥意思啊?”
“哎,贾大夫,更变态的你还没见过呢!”泌尿科的小张也凑过来挤着眼睛,“我还见过往这上面套东西的呢!”说着,他指了下自己的胯下,用手比了个圈儿,“这么大的钥匙环儿,整整套了12个!”
“好么,一打儿!”老蒋翻了翻眼珠子,“咋取下来的?”
“取?能取下来就不上医院了!”小张摇头晃脑的比划着,“骨科手术专用的捏骨头的尖头小钳子,一个一个夹断了摘下来的,虽没伤到要害,那也出了好多的血啊!”
“这到底是为了啥呀?”贾云溪看着片子,不解的皱着眉。
“听说是打赌!”小张接过话头儿,屋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仨,30,40,50的男人。
“打赌?”老蒋眨了眨眼,“打啥赌?”
“那小子说他的屁股能塞六节儿一号儿电池!几个人都不服,手边儿没合适的东西,就拿了这个瓶子当了代替品!”小张关了铁门,小声讲着,“其实,原也没出血,就是他们硬往外抠,使了好些个工具,这才出的血!”
“啊!”老蒋点点头,好像明白了。
“就算这样,那,为啥要塞电池啊?”贾云溪还是迷糊着,“他这么说,就是有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