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翻着电话边的交通指南看着,苏州、温州、南京、上海、都是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票价也便宜,算算自己的资产,应该可以再走几个城市。
这么想着,他把手伸向了电话,一是要问一下可不可以定票,二是可不可以送餐。
“铃……”刚要抓到的瞬间,电话突然叫了起来,小瑞抓起来,“喂?”
“……”没声儿。
“喂?”小瑞想,难道是传说中的客房服务?“是总台吗?你们这儿可以定长途大巴的票吗?”
“大巴?”那边的人终于开了口,“去哪儿啊?”
“……”小瑞咬了下舌头,是冬冬!
“我不是叫你给我打电话吗?啥时到的?”
“我……”小瑞慢慢移开话筒,想着要不要挂上。
“饿了吧?”
“啊?”耳朵又不听话的凑了上去,“嗯。”
“出了酒店,向西直行,不远,有一个永和杭州,皮蛋粥和小笼包都很好吃,累了就叫外送,服务台应该有那儿的电话!”
“嗯。”
“今儿就别走了,歇一宿……冷不冷?”
“嗯……不,不冷!”
“下雨了吧?天气预报啊,杭州这半个月都是雨天啊!买把伞吧,天堂伞是很出名儿的!”
“不用,我穿皮衣呢!”
“皮衣不是雨衣!再说,那可不是北方的雨,冰凉阴冷的,会淋出病来的!”
“唔……”
“明天去看看西湖吧,离你住的不远,腿着走就能过去,既然去了,就好好玩玩吧!”
小瑞点头,忽的就发现了不对,玩儿?我可不是来玩儿的!
“我睏了!”
“嗯,睡吧!挂了!”
小瑞噘着嘴挂上电话,努力维持着生气的表情,一扭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脸,太假了!小瑞放松表情肌,现在应该面无表情,应该不悲不喜,他说他的,我做我的!以为我真白痴啊?
“离着800丈也想控制我!哼!”小瑞干脆拔掉了电话线,卷起被子捂了一会儿,一遍遍细数着自己出走的原因,一点点把濒临倒塌的心墙重新竖起来。
我是个离家出走的伤心人!
安静的躺了两个小时,肚子早就开始叫嚣了,小瑞穿好外衣,揣好钱卡,背着小包出了房间。
先是到总台买了张地图,雨还在下着,外面的街路开着一朵朵伞花。天堂伞啊,多好的名字。小瑞立起衣领沿着路边的亭子走着,一直到碰上了过街天桥。
正想着要不要上楼,有只手举着把伞伸了过来。
“买伞吗?十元一把!”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脸上挂着笑,怀里搂了七八把折叠伞。
小瑞想了想,选了一把黑色的,又递过去十元钱。
撑着伞走了没几步,“嘭”的一声,伞又收了回来,小瑞躲到一家店面的屋檐下仔细看着,原来是伞的弹簧折了!转过伞把的商标仔细看着:天當伞!他姥姥的!真是上狗当了!小瑞摸向怀里的手机,习惯是可怕的,差一点儿又给他打了电话……
把伞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连同想跟那人说话的渴望一起扔进去!
打电话有啥用?他会安慰你吗?还不又是一顿狗屁呲!小瑞直接进了身后的店,原来是个快餐店,正好饿着,走到前台才看清,永和杭州!好死不死的,又进了他设的圈套!
“一碗皮蛋粥,一屉小笼包!”小瑞不假思索的报着菜名,就象个熟客似的。
不一会儿,东西上齐了。
“嗯,粥太软了……没嚼头儿!”
“肉太碎了,都成肉松了!”
“……唔,包子好小,再来一……啊,再来三屉吧!”
晚上,小瑞裹着睡衣盯着电视玩着摇控器,身上的衣服已经送洗了,电话线还在地上扔着,手机黑着屏。
8:00一到,手机闪着彩虹的光芒唱起了歌儿,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信息音。小瑞这才想起来,冬冬给自己设的自动开机程序。他抓起手机,抠着电池后盖使劲,“嘟嘟……”又是一阵信息音。
小瑞松开手指,慢慢翻过来……看看而已,说不定是别人呢?
小瑞又一次自欺欺人的给自己找着台阶儿,打开手机,上面一摞子小信封儿。
“杭州移动通信欢迎你……”还真是别人的!
“别买街边兜售的东西,假的多!”
小瑞咬了下嘴唇,马后炮!
“小笼包少吃,他们喜欢用米粉和馅儿,容易胀气!”
“嘎!”一声响亮的饱嗝儿!
“别喝冰箱里的饮料,没有水跟总台要!”
小瑞晃了晃手里所剩无几的苹果汁,“为啥?”
下一条儿:“冰箱里的东西nofree,价钱奇贵!”
小瑞跳起来冲向小冰箱,里面果然有张薄薄的价格表……苹果汁……60元!
小瑞捏着价格表的手直哆嗦,气得!
身上的现金有限,这60块可以吃20屉小笼包啊!他顾不上衣着不整,抓起房卡就下了楼。
二楼的超市里,一个身穿睡衣的黄头发男子,围着饮料柜转着,不断的叹气,跺脚。
真是绝了,同一品牌的饮料,啥口味都有,就是没有苹果汁!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小瑞握着拳头,咬着牙走回来,关上门就坐到了地毯上,“这儿没有,不等于别的地方没有!”小瑞咧着嘴呲了呲牙,“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睡前打开了手机,只冒出了一条儿短信,“喝了就喝了,下次注意吧!”
“放屁!”小瑞关上手机,双手捏着它摩挲了半天,抱着被子睡了。
西湖就是个大水泡子,小瑞这么认为。他先是买了张地图,一点点儿摸到了断桥。
小瑞立起皮衣的领子,顶着牛毛细雨,踩着水,慢慢走到了桥的顶端,远远的望着,湖面上烟雾蒙蒙的。
这就是断桥?这就是断桥残雪?小瑞插着兜儿原地转了两圈儿,有点儿失望,这就是白蛇和许仙初识的地方?
忽然“咔碴”一声轻响,小瑞顺声望去,一个伞盖儿下,有个老人手扶长镜头冲他笑着,“小伙子,姿势不错!”
小瑞眨眨眼睛,捏着领子下了桥。老人的三脚架上支着伞,小瑞钻进雨伞里看,是部数码单反,看来这人是个专业发烧友。
老人按着键子给小瑞示意,烟雨迷离的湖面,湿淋淋的青灰色的拱桥,一个瘦长的身影斜倚在栏杆上,黑色的皮衣立着领子,腰间歪歪的卡着一个小包,棕色的头发湿润的打着卷儿,侧着脸,垂着眼睛。
老人晃了晃手里的快门儿线,“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啊!”
小瑞歪着头看了眼那个断桥,还是照片里的比较漂亮。
“断桥烟雨远,佳人卓约立!”
“呕!”小瑞吐了吐舌头,翻了个白眼儿,老色鬼!
“孩子?不舒服?”
“有点儿冷!”小瑞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皮衣象湿透了似的,冰冷的贴在身上。
“那儿有家上岛咖啡,进去暖暖吧!”
“哦!”
“哎,给我留个地址吧,email也行啊!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
“email?”小瑞转回来,捏着笔想了半天:“小瑞……”小瑞写下一串拼音字母:[email protected]。
“小瑞弟弟?这名儿好记!”
“是小瑞冬冬!”小瑞高声反驳着,放下笔,几步跑进了上岛咖啡,温暖干燥的空气让他舒服的叹了口气。
拿起菜牌,一眼就看到了黑森林蛋糕,吞了吞口水,小瑞点了4人份的,还有一杯腻死人的卡布基诺。
吃了一半的时候,心情好极了,从这个窗子望向断桥,似乎比刚才顺眼多了。
拿出手机,按开电源,还有两格儿电,小瑞抿了口咖啡按了个1,他忽然想通了一个事儿,关机关不住思念,那只是小孩子的举动。
“喂?你猜我在哪儿呢?”
“嗯,断桥……”
“边上的上岛咖啡!哈哈!”
“这地方下过雪吗?看上去不太可能啊?”
小瑞嘻嘻哈哈的扯了会儿没用的,心里却有个声音高叫着:我要回家!我好想你!
“我……”终于说不下去了,“快没电了!”
“嗯。”电话那边也沉默着表示同意,“我给你卡里存了钱,买个电话吧!”
“我……”
“你……”
俩人一起发声,最后还是小瑞先沉不住气,“我还想去苏州、温州、广州……”小瑞把知道的州都说了一遍。
“行啊,缺啥就买啥,提前定好住的地方!”
“好!”小瑞咬牙说的这个好,难道他就不想自己吗?“我要坐飞机!坐飞机去苏州!”
“飞机?大巴到苏州才两个小时,哪儿来的飞机?苏州压根儿就没有飞机场!”那边的声音有点儿抽气的声音。
“我就是要坐飞机!”
“那就回来吧!”
“啥?”小瑞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回家的邀请吗?
“D市有飞机场啊!哈……要不去上海吧!从那儿去上海的机票特便宜,我帮你订?”
“不用!”小瑞从云端一下掉到了泥坑儿里,“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你管!”
“是!你多有主意啊!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高兴了,拍拍屁股就走人,潇洒啊!”
小瑞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的酸味儿,冬冬很少这么说话的,“冬?”
“好好玩儿吧!趁着不是年节,哪儿的人都不多。”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低沉,然后一旁有人问了句什么,“对不起,我不能陪你!”
“啊?”
“多长个心眼儿,别被外表骗了。还有……”那人贴近话筒轻声说着,“不比以前的强人身子,学会处理常人的烦恼!”
“烦恼?”小瑞摸了摸小包,有钱还有啥烦恼?
“好了,买个电话吧!换地方告诉我!”
“哎?”
“挂了!”
小瑞举着手机,那边已经盲音了。真是窝火!咋能这样!要挂也是我先挂!于是,他又象以前一样,把电话拨了回去,接通后响了一声,又象以前一样传来个电子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小瑞按着键子打算短信骚扰,按了几个字就取消了。还跟以前一样,不变的相处模式;隔了这么远,他还是一样的冷静,自己还是一样的伤心。
小瑞闷闷的喝光冷掉了的咖啡,抓起手机按了一串数字,星期五,应该在书店。
“您好……”
“爸!”小瑞带着哭腔叫着。
“瑞瑞?”那边的声音透着欣喜,“回来了?”
“啊,没……”小瑞有点儿吃惊,爸爸也知道自己出走的事儿?
“冬冬刚打电话回来,说是药店改制,你去了福建签合同;学校面临评估,也是忙的撒不开手,所以,这个礼拜不回来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小瑞抓了抓头发,福建的合同?是啊,那合同应该是冬冬去签的吧,那……那学校的评估咋办?
“瑞瑞,哪儿挺热的吧?少吃海鲜,不好消化的!”
“嗯,还行!不热!”
“头发短了凉快不少吧?哈哈!”
“爸,你咋知道的?”
“呵呵,瑞瑞,小时候长头发可以不在乎,30多岁了,要注意仪表,拖个辫子会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私下里有人会怀疑你的性别!”
“我又不在乎!”
“可冬冬在乎!他要跟多少人解释你是男不是女?瑞瑞,你得理解,他最讨厌这个!”
“嗯。”小瑞咬着嘴唇,想着几天前的晚上,一夜的疯狂,却只是为了吸自己的内丹,剪自己的辫子,“那也不能硬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