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完全的黑暗啊……里头有什么?」凑在窗边研究着,游乐棋微侧着头,意外地发现王彦良像是三魂掉了气魄般的狼狈。这位警察一直都像铁塔似的强势,这是游乐棋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不知道,博文惨叫一声后就没消没息了……」
「也许是受伤发不出声音啊!你不去救他啊?」
游乐棋说的理所当然,可是小餐馆内其余人回望他的眼神,充满敌意跟戒备。他们都亲耳听见了那声惨叫,那绝不是【受伤】而是【死亡】。黑暗中肯定有什么,他们全都察觉到了,这就是人面对危险的直觉反应。
「你厉害,你去。」不知是谁塞了只手电筒给游乐棋,小餐馆内的众人自动自发的推开让出条路。
所有人都保持同样的自私想法,有人不怕死想出去求援,绝、对、欢、迎,但是不要波及、连累到自己。小餐馆目前仍是安全的,也许还能橕到天亮,日出了,黑暗总会过去。
「别傻了!」
管彤冷不防的抢走手电筒,将人拽到角落里,他才不会放任游乐棋去冒险。尤其当他发现自己无法随意离开这里之后,正如游乐棋担心的,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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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的光芒微弱的朝外照着,黑暗像堵高墙般完全无法穿透。
市中心依旧明亮、璀璨的像颗宝石,偏偏从小餐馆到市中心之间的路程,全被埋在黑暗中。
「新闻有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附近暗成这样,应该是大停电吧?不可能完全没消息。」看似高知识分子的中年人,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预期发颤的提醒。
他在市中心有个在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随着年纪愈大,愈容易受到外界的吸引,不知不觉的就跟其他女人交往过甚,在这个边缘地带,私底下经常碰面。
不过,在外人眼中,他仍是每天准时回家的好丈夫、好父亲。如果被困在小餐馆里,那谎言就会被揭穿,他不想失去原本的一切。
一直关注着电视新闻的医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主播仍是语调平板、正常的波抱着无关痛痒的新闻,就好像外头的漆黑跟泰旺市还无关系。
「不管了啦!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外头只是停电而已,完全是我们自己在吓自己,走出去就没事了!我的车就停在前面,几步路就到了!」一身奇装异服,自以为是艺术家的年轻人,刻意佯装大胆的说着,正字叛逆期有冲动的问题学生们则是大声符合。
他们虽然都清楚梁博文惨死的经过,但是没有亲眼所见,还是能自我欺骗外面没有危险,更何况,有这么一大群人,就算赌赌运气,遇上了危险,也还轮不到自己倒霉。
「你们……你们不要冲动啊!」看到有人拿了手电筒就像闯出去冒险,女店员焦急的劝阻。
一开始还同意在小餐馆里等到天亮,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闷、诡异的气氛及照明灯偶尔不规则闪动的刺激,终于是受困者的情绪达到零界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你也说句话啊……他们、他们……」来不及阻止那些人离开小餐馆,女店员气急败坏的质问王彦良。
这个一直以来万分热心、正直的警察,受到好友惨死的打击,像变了个人似的失魂落魄,抓紧文件缩在角落里发傻。
一直不在状态内的还有管彤及游乐棋,这两人无巧不巧,窝在王彦良身后的座位。前者神情严肃、若有所思,后者则望着窗外那一片黑暗发呆。
「外头……有东西躲藏在黑暗里……」习惯性的摸索着上衣口袋,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游乐棋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鹰隼似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片黑暗。
「你也感应到了?」半信半疑的询问,管彤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从刚刚开始,他就发现灵力无法运用自如,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牢牢限制住。
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游乐棋不喜欢事事都跟怪力乱神扯上关系。管彤是只狐僊,他可能习惯了【感应】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是个平凡人,平凡人就有平凡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那叫推理。
「用不着【感应】这么费事,随便猜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天晓得是不是人,把这些家伙们集中在这里。人就像虫子一样有趋光性,四周一片漆黑之时,自然的就会往有光的地方靠近,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不用费心去追捕猎物,因为猎物正傻呼呼的蹲在笼子里。」
平静的分析者,游乐棋的眼睛由始至终仍在黑暗中搜索。虽然整个事件与他无关,但他还没兴趣当别人的猎物,如果要万追捕的游戏他绝对奉陪,鹿死谁手还未成定局哩!
「这是陷阱?」神情紧张起来,管彤下意识的握了握游乐棋的手,即使法力不能自在的施展,他还是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对方。
「不想吗?等时间到就可以收网了。」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游乐棋很了解这种诱捕、猎杀的游戏,他可以算是个中高手了,否则身上也不会背负那么多人命。
「还要等?」原本意气消沉的王彦良,偷听了游乐棋跟管彤的讨论后,忍不住发言询问。同时又惊讶又佩服的望着游乐棋,真看不出来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男人,分析犯罪手法会如此头头是道。
「等所有人放松警戒的时候,就是下手的好机会。」不以为意的微微笑,游乐棋大方的邀请王彦良加入讨论。反正困在小餐馆内太无聊,来点娱乐也挺不错的。
「放松警戒?」回头瞧了瞧那些精神紧绷到几乎快爆发的众人,王彦良怀疑他们有没有可能放松的下来,他甚至不知该不该阻止那些人出去冒险?在所有通讯都失灵的情况下,如果有人能突围出去求救,其实不失为值得一试的方法。
「黎明时分。天刚亮时,受困者通常都会认为天亮了,危机过去了,正式最容易出状况的时候。如果我是猎人,一定等那个时候,反正我很清楚你们跑不掉。」招了招手,想女店员要了杯热咖啡,游乐棋心平气和的解释着。
「那留在这里岂不是等死,还不如冲出去……」听完了游乐棋的分析,王彦良不由得自暴自弃。可能是梁博文的死对他打击太大,突然之间,所有负面情绪席卷全身,让他有种完全提不起劲的无力感。
「没错!如果等在外头的那个连续杀人魔,所有人一起冲出去,确实是种求救的方法,度的就是他一次只能料理一个人,牺牲一人;其他人能平安逃出,怎么说都挺划算。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事黑暗中未知的事物。人是因为无知才会畏惧,凶手就是利用这一点,才什么机关都不必设置,光是关灯就把你们吓个半死。」
「你懂真多……」原本对游乐棋的敌视逐渐转为佩服,王彦良猜想,眼前这个消瘦的自由譔稿人,肯定见过、经历过很多事情,才会在面对这种危机时,还能如此平静的谈笑风生。
「他是真的很厉害,非常专业哦!」语义不清的赞美着,管彤扬了扬半边俊眉,有意无意的提醒着游乐棋,适当的表现即可。他不希望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被当成杀人凶手遭到通缉。
「呵呵——是啊!要想了解一个变态杀人魔,就是让自己当个变态杀人魔。」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游乐棋心情愉快的喝下大口热咖啡。
叮呤一声,那名穿着异服的男子大着胆子走了出去。小餐馆内的众人紧张的闭住呼吸,目光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他的背后,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接近黑暗。
「如果……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拉住我啊…??」那名奇装异服的男子,强自镇定的回头笑了笑,嗓子有些乾哑的交代。
握着绳子的拿票问题学生,慎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商量好了,由那位奇装异服的男子打头阵,身上绑了条绳子走出小餐馆,一方面为了安全,若有什么不对劲就能立刻把他拉回来;另一方面,之后出去的人可以顺着绳子往前走,才不会迷失在黑暗中。
「好了……我走了……」深吸了口气,那名奇装异服的男子咽了咽口水,亮开手电筒超黑暗中照了照,心惊胆战的发现那股微弱的灯光,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可惜他将话说的太满,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终于走到黑暗边缘,那名奇装异服的男子大着胆子伸出手,意外地发现眼前的黑暗只是黑暗,并不是什么固态的障碍物。将手抽会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于是迈开步伐跨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喂!情况怎么样?」等在门边的青少年,刻意的放轻音量询问,仿佛这样就不会惊扰到黑暗中的不明物体。
「不知道!很黑,只能慢慢往前走。」黑暗中,那名奇装异服的男子闷声回答着,小餐馆内的众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看样子是他们多虑了,其实只是普通的停电而已,他们可以平安的离开。
就是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一声急促、尖锐的金属撞击声,跟着就是那名奇装异服的男子撕心裂肺但短暂的惨叫。
那名握着绳子的青少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拼死命的用力扯着,就瞧见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捂着自己冒血的颈子,痛苦、颤抖的退出黑暗中。人呢还没完全脱离,凭空出现一双手狠狠地扯着他的头皮,迫使他扬起颈子,鲜血受到动脉的挤压用力喷射,然后整个人被拖回黑暗中完全消失。
「刚刚……快、快把人拉回来啊!」总算回过神来,王彦良大吼一声指挥着。哪些问题学生七手八脚的拉扯着绳子,突然间重量一轻,所有人重心不稳的跌成一团,绳子的另一端除了染了些血迹之外,什么都不剩。
砰的一声!凭空出现的那双手,挑拨似的在游乐棋座位旁的玻璃窗上留下血手印,跟这有退回到黑暗中。
「啊——啊啊啊啊——」不知道是谁开始尖叫,恐惧感瞬间蔓延开来。
尾声
抓紧游乐棋的手腕,管彤死拖活拉的将人拽进房间里,神情严肃的上锁、开窗。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确认外人没办法闯入之后才安心。
「你,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难得强硬的语气,管彤才不在乎游乐棋是不是会生气。现在的情况危急,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该如何保护好游乐棋,其余的他没心神去理会了。
「你也看到了,那双手根本不怕光,躲在这里没用的,如果有心要杀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闯进来……」由始至终都冷静的不可思议,游乐棋一点也不以为意。
「不要正面去硬碰硬,我的法术失灵了,我没有办法保护你。」忍不住紧紧拥着游乐棋,管彤努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一些,只是他真的不习惯无法掌控情况的感觉,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而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悲剧。
「那还我保护你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低声笑了笑,游乐棋有些笨拙的回拥着管彤。哄女人他很在行,可是对方是男人,不管做什么都显得有些别扭。
「你能怎么保护?就像你说的,他其实不怕光。说到底,这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捱到天亮、捱到危机过去,我们马上搬到新家那里。你答应我的,我们要好好的、平安的一起生活。」
「你如果害怕的话,其实更应该找方法回到原本的世界……」
「不要再跟我提原本的世界!这个选项被删除了!我们会留在这里,我们会幸福、快乐的在市中心生活!」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游乐棋静静的盯着管彤,后者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他们的关系就如同猎物和猎人,从来就不够平等。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管彤变了许多,情绪直接且激烈,那种不顾一切只想守在他身旁的感觉仍在,但不管其他人死活这一点,又不像他熟识的、热爱凡人生命的狐僊。
「我们好不容易能够不受阻碍的在一起,不要破坏我的幸福……」轻轻地叹了口气,管彤握着游乐棋的手哀求着。后者抿了抿薄唇,没有拒绝、没有回答,这就是游乐棋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黎明的曙光就要来临。突然间,小餐馆内的照明灯全都啪的一声熄灭,众人发出短暂的惊叫声,跟着默契十足的全捂住嘴、蹲底身体。
「发……发生了什么事?」黑暗中,不知是谁压低音量闷闷的问了一句。
「别说话!」王彦良连忙扬声制止。
一片黑暗当中,天晓得那一双手是不是悄悄潜进来了。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再制造机会让他杀害更多人……隐隐约约察觉有东西靠近,王彦良认清方向,狠狠地就是一拳。只听见女店员惊恐的呼叫,急忙的住手,担忧自己是不是伤到对方了。
「我没事!快跟我来!」机警的凑到王彦良身旁,女店员小声的提醒,跟这有手脚并用的爬开。
王彦良紧跟在他身后,沿途不断的招呼其他顾客,他们要尽快撤到旅社,至少那里还有灯光,怎么看都不小餐馆安全。
总算爬到楼梯口,借着微弱的灯光,王彦良查清顾客人数,惊恐的发现少了好几位,包括那一大群大过不犯、小错不断的问题学生。
「那些小鬼呢?」皱紧浓眉,王彦良打算在回到小餐馆内清查一边,也许是他们错漏了几个地方,才导致那些不良学生没有跟上。
「不要去!来不及了!」眼明手快的抓紧王彦良,女店员用力将人拖上旅社。她无法解释原因,但他就是知道来不及就其他人了。
「快上楼吧!留在这里不安……」话还没说完,站在最末端的医师,冷不防的让一双手掐住脖子,随后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消失在黑暗里。
「快!快上来!」反手拽着女店员,王彦良大吼一声,带着逃过一劫的人飞奔上楼。
「你们在做什么?」听到嘈杂声响,游乐棋跟管彤好奇的走到长廊上,就瞧见王彦良等人慌慌张张的冲上来,而黑暗像是有生命力般的开始往上蔓延。
管彤易察觉不对劲,立刻将游乐棋推进房间里,还没来得及关上门,王彦良等人也跟着急忙闪人,女店员面色发白的将门甩上锁紧。
碰碰、碰碰催命似的敲门声,房里的众人全都屏住呼吸,掩饰不住害怕的互相对望。一秒、两秒时间缓慢流过,敲门声停止,旅社恢复一片死寂。
「你这里不是用普通的灯啊!」女店员好奇的抬着头,很意外整个房间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也许正是如此,游乐棋的房间是仅剩保有【光】的地方,因为他使用的灯不一样。
「那双手已经进来了?怎么进来的?」贴着门板侧耳聆听,管彤没办法相信,竟然会被一双手追杀?这要是让留在阳间的朋友们知道了,肯定会笑掉他们大牙。
「不知道……」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彦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该怎么处理这个事件,连续杀人案的凶手真的是一双【手】?动机是什么?要怎么逮捕他?
有些自暴自弃的掀开窗帘检查,王彦良颓丧的发现外头完全漆黑一片。现在不仅是被困在小餐馆里,还悲惨的被困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才一转身就不小心碰跌了一地东西,王彦良说了声抱歉捡拾着,然后愣愣的望着照片发呆。
「怎么了?」帮忙捡拾照片的女店员关心的问了一声,王彦良的脸色愈变愈古怪,最后甚至莫名其妙的一片惨白。
「我……我认的这个女人……我没见过他,可是……我却认的这个女人……」
「噢噢……他怎么说昏倒就昏倒!」手忙脚乱的扶稳软倒的王彦良,管彤小心翼翼的让他平躺在地板上。
逃过一劫的顾客紧张的围上来,焦急的想唤醒王彦良。这种时候,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而王彦良一直都很称职的扮演着这个角色,现在他突然倒下,外头危机仍然存在,所有人不由得慌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