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宠————皖皖

　　林冬说，“圆圆很懂事，你对她说我们大学搞交换生活动，说我去了美国大学。她会理解的。”
　　我真的不知道，圆圆要怎么理解。她此时翘首站在医院的门口，迟疑着不肯离开――这样子看上去她可不像有多理解。
　　我领了两瓶维他命素，塞到圆圆的手里，“圆圆姐，不要等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林冬他去美国了，走得太匆忙，连见都没见你一面。”
　　圆圆淡淡地回答，“我知道。”眼里却还是写满了憧憬，盯着大玻璃窗外。我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陪她站在门口等着。那时已经将近中午，不少护士和医生都纷纷下楼，去另一栋楼房的员工食堂里吃饭。以前经常照顾圆圆的一个护士路过我们时还和我们打了个招呼，捂嘴笑了笑，“小两口怎么跑到医院门口甜蜜上了？快点回家吧！”
　　我和圆圆的脸都一僵。但这种误会太多，我们都已经懒得解释。只是听到时还是会很不自在。圆圆咬了咬嘴唇，最后像是下了决心，“走吧，小九！”
　　我们这才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帮她推开门，送她上计程车，然后告诉她新家的地址。我为她在南沙小区附近租了一间房子，离我居住的地方不算远。圆圆也没有什么行李，她身上穿得衣服也是我前两日在市场里为她买的。那条连衣裙三百多，我送给她时却说是从地摊上买回来的，只有三十块。圆圆收下时还直夸我会省钱养家。我只是对她微笑，说哪里哪里。
　　出租车司机沉默寡言，闷头看着车。圆圆一路上都很兴奋，她在医院里待得时间太久，不时地指着沿路的风景评头论足，“哇，这里居然建起了楼房，之前还只是空空的泥土地呢。”
　　“嗯。”我懒懒地回应她，摇下车窗，窗外的热气扑面而来。出租车勇猛地闯过一个个黄灯，最后停在南沙小区的居民楼前。圆圆跳下车，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寡言的司机在收了费后，忽然心情大好地冒出了一句，“你女朋友真漂亮。”然后疾驰而去。
　　我皱眉，最近这种误会发生的频率太高，让我觉得有些厌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我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对着所有人宣布：林冬才是圆圆的男朋友。我只是来照顾她的，仅此而已。
　　我和圆圆拎着不重的行李箱，骨碌骨碌地走到了她所住的那栋楼前。我告诉她怎么用房间里的水电器，又把浴室里的热水和凉水龙头都试了一遍，之后又老生常谈地嘱咐了她两句。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她，如果她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最后站在楼栋口送我离开，眼神却一片复杂。我一直以为她不会有太复杂的感情，圆圆总是爱哭爱笑，好像悲伤过一次的事情就不会再烦扰她。但这次却例外。她倚着铁门看着我，声音细小如猫，“小九……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听到楼栋里，自己那缺乏感情的声音不停回荡，“应该的。林冬哥是我的好哥们，以前我有难的时候他帮过我很多次。所以他交待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你们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哥们。”
　　“嗯。我们是，好到不行的哥们。”
　　我对她点头，转身离开。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我和林冬，关系真的太好。有时我多希望，我对他的感情，只是感恩而已。和感恩混合在一起的爱情，黏稠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戒不掉。

　　第 17 章

　　我在天黑前就到了文修家。他的房间里挂着气球和彩带，仆人在大厅和他房间里进进出出。见到我无一不是惊讶。文修今日倒是难得没有抱着他那款MAC手提电脑，而是指挥着仆人布置着大厅。
　　他看到我不由得后挑高了眼眉，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亲爱的，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看着他失望的脸想了会儿，然后干脆地转身，“那我现在就走，晚点再回来。”
　　“小九，这笑话真的很冷。”文修站起身，像是一条蛇一样缠上了我的手腕，人来人往的大厅，他却这样毫不避嫌地上演少儿不宜之行，仆人都很识相地垂下眼睛，绕开我们走。我不知道他们受雇于一个性向区与他人的少爷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意见。即使是有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由此，我也只好保持沉默。文修轻轻地啄了啄我的眼睛，很轻，很痒，然后他拉着我到另一个房间。他的表情忽然从漫步经心变得严肃。
　　“小九。”他捏了捏我的手掌，“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抓住？”
　　“什么机会？”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没多大精神地应付着。
　　“今天晚上的聚会上，我会将你介绍给蓝家的人。蓝家人，蓝宇企业你知道吗？”文修的手指沿着我的脸颊滑下，他聚精会神，像是在欣赏着什么精致的工艺品一般。
　　“蓝宇企业？”我不禁在心里吹了个口哨。蓝宇企业前几年主经营电子和网络游戏产业，最近几年已经开始往房地产发展。我住的小区原本就是蓝宇旗下的产业。传说他们的公司的年利润至少上亿。这样的人，通常站在食物链金字塔上的最高顶。而我则属于金字塔的最底层。文修现在忽然说要和蓝宇家的人见面，让我顿时紧张起来，“为什么我要见他们？我和他们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所以这是个机会。”文修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你想要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帮你拿到手。只要抓住它，以后不管是金钱，还是别的什么，全部都会属于你。”
　　这简直就是魔鬼诱惑别人时会开出来的条件。无功不受禄，我不明白文修他这样做的目的。他明目张胆地在我面前挖了一个陷阱，却招手微笑着请我自己跳下。可是我又有什么利用的价值？我没有可失去的，所以这陷阱倒不妨跳下去看看。
　　于是我不动声色，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过份的渴望，嘴里只是发出一个单调的原音，“哦？如果这机会这么好，你怎么会让给我呢。”
　　“当然是因为……我希望你过得更好一点啊。”文修露出暧昧不清地微笑，“小九，你不能一直当MB吧？当我不包养你的时候，你该不会要回到乌烟瘴气的酒吧，继续坐台？你该有新的人生打算。”
　　他清楚，他清楚我所有的想法。这个人真是可怕。我垂下眼，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但已经隐隐地心动，“所以，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小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和蓝家的独子，蓝少爷，长得很像？”文修露出自信的笑容，好像亲眼看到猎物跳入了陷阱。
　　“没有。”我迟疑着，最后还是说出，“你只说过蓝少爷是个死人。”
　　“嗯。他也的确是个死人，他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他是双眼皮，但你只要贴上双眼皮膏就和他没有差别了。嗯，你皮肤比他还要黑一点，但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文修一脸的笑眯眯，他的手指指尖冰冷，划过我的下颚，我禁不住身子轻轻颤抖起来。
　　“莫非你想让我去装扮他？”我抿起嘴，“这想法实在是太白痴了。”
　　“当然不是。只是你的长相，在蓝家人面前，就是你的武器。”文修扫了我一眼，继续道，“蓝少爷死后，蓝家一再动荡，蓝老爷子很伤心，他的儿女都在努力，想使他开心起来。我想他们在见到一个和他们儿子长得这样像的你，应该不会轻易的放过。”
　　我这时有点明白过来了，“你想让我去逗蓝老爷子开心？”
　　“我就是这样打算的。蓝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叱咤乾坤的人，只是老了之后就开始缩手缩脚了。你跟着他在一起，稍微机灵点儿，就会学到很多的本事。”
　　“哦。”我此刻心里只剩下一个疑惑，但我暂时不想问出口。文修和这个蓝少爷之间肯定是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开口问他又显得自己无比得八卦，再说他是我的雇主，他的事情我无权过问。文修见我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层，像是一朵鲜艳的TIGER LILY。他轻轻地搂住我，吻我，像是一个主人将宠爱施舍给某种宠物一样，“乖，去吃点东西吧。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我被他过于煽情的言辞弄得很不自在，找了个机会便脱离他的怀抱，向厨房走去。这个房子里除了文修，就只有闷着头干活的仆人了。他的父母并不住在这豪华公寓里，这或许是他能随心所欲的原因之一。唯一和我说话的仆人，就是当我第一次来他家见到的管家了。文修似乎对他也颇有顾忌，对他的尊敬可见一斑。
　　“蓝少爷好。”我在经过厨房的花园时，他却叫住我。他正用大剪子修剪着爬满整整一面围墙的蔷薇。我身子微顿，蓝少爷这个称呼我仍旧不适应。可自从我迈入了这栋公寓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叫过我蓝少爷了，我却一直都忍着好奇没问。或许这个问题是个禁忌，我不想去为难他们。
　　“什么事？”我转过头看他。管家看上去只有五十岁出头，看得出他保养的很好，脸上的细纹只要在微笑时才显露出来，手掌上套着塑料手套，头上不见一根银发。他年轻时应该也是极为帅气的人，所以他即使已经这个岁数了，身上仍然有着迷人的气质。我原本对他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多打量了几眼，忽然间对他这人有了一两分的好感。
　　“或许是我多事了。”他将剪子扔到草坪上，慢慢地向我走来，“但我还是想要提醒您，您弱想现在想要离开陈家还来得及。”
　　“离开？”我不禁皱眉。这是在唱哪一出？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文修少爷他……变得越来越偏激。你是无辜的，不应该被这些事牵扯进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对上了老管家那双写满忧愁和不安的双眼后，我无意识地又压低了声音，“文修能给我我想要的，所以我不会离开。你不要替我担心。”
　　老管家固执地抓着我的衣袖，“你真的不仔细考虑考虑？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是的是的。”我安抚他，然后快速地抽回自己的衣袖，换上向往的口气，“金钱，出人头地……这都是我想要的。文修他能承诺这些。我跟着他吃香喝辣，为什么要离开？”
　　“既然你这么想……但愿你别后悔。”老管家口气沧桑，原本一直挺拔的腰身却弯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压垮。他转过身，捡起银闪闪的剪刀，粉红色的蔷薇花瓣落在草地上，像是一铺被染色的绿毯。我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只能安静地目送着他的离开。

　　第 18 章

　　香车美酒。
　　豪华客厅里的法国长桌不翼而飞，空出来的客厅在一天的时间内就被修整为巨大的舞池。当晚来参见聚会有许多都是年轻俊杰，穿得衣冠楚楚，昂贵的燕尾服携着七彩斑斓的晚礼服，高雅妖冶。
　　我站在楼梯口，大半个身子藏匿于黑暗中，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酒红色液体。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文修选给我的，或许这一件就能抵消我十年的饭钱。而文修是今日的主角，他在欢笑的人群中圆滑地走过，虽然说上短短几句，千篇一律的客套话，他却对每个人都露出暖暖的笑容。笑容温暖，成熟，却也假到极致。那种笑容他从来没对我露出过。
　　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舞会开始。舞池里已经有着一对对翩翩起舞的男女，音乐由慢至快，气氛也随着音乐的速度升越了起来。我不会在聚会上露面，也懒得走下楼。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没有女伴。其次是，文修暂时还不希望我和这些人打照面。更何况，这次聚会的目的又不是跳舞，而是和蓝家人会面。
　　哦对，蓝家人。他们终于到了，在聚会几乎要落幕的时候，客厅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相貌冷艳的妙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老头子的手，身后还稀稀拉拉地跟着一群人。不少正在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开始窃窃私语。
　　文修礼貌地和自己的舞伴说了什么，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底下的音乐太吵杂，我听不清他都说了什么，但估计也是‘蓝老爷子大驾光临，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之类的话语。蓝老爷子紧绷的脸微微放松，似乎也被文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打动了，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地上了楼。
　　我想等了大半夜，干尽了无数杯红酒，终于到了我登场的时候了。或许真的像文修说的那样，这一晚会使我永生难忘。或许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正确的。
　　我从黑暗中站起身，手里抓着空空的玻璃杯，对着他们微笑。文修说我的笑容太没有气势，太淡，那种笑容从来不会出现在蓝家大少爷的脸上。所以我只能把嘴角和下巴扬高，努力地伪装出盛气凌人的气势，天知道我平时的嘴角肌肉除了亲吻和吃饭时鲜少才用到。
　　“你们好。”我很绅士地鞠躬，他们错愕和无法置信般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少妇第一个反映过来，开始用猜疑的眼神打量起我，“这位是……？”
　　文修不着痕迹地挡到我的面前，微笑道，“是近日结交的好友，也是我的得力助手。夫人不觉得他眼熟吗？”
　　“……蓝蓝！我的好孙子，快过来！”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蓝老爷子忽然站起了身，搀扶着他的妙龄少女被推到了一边，那老人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我心想重头戏要来了，脸上却装得一脸的惊讶，“孙子……？您是在和谁说话？”
　　“在和你。”站在少妇旁的中年男子忽然开口，他一脸疲劳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爸，你看清楚点，他不是蓝蓝，他是……”
　　“蓝蓝过来，到爷爷这儿来。”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这儿走来。他走路的速度实在让我心急，而且一直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于是我干脆向前走了几步，单手搀扶着他，“老爷爷，你小心点儿。”
　　文修扫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多嘴了，这句话并不在原本设计的剧本之中。
　　“乖。蓝蓝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爷爷一定不饶过他们。”那老人长满皱纹的手顺着我脸型轮廓一点点地摸了下去。我手臂上长出了一片的鸡皮噶哒。
　　同样的动作，文修也做过。而老人看我的眼神是眷恋的，宠溺的，他是真把我当成自己的孙子看。我想他或许是老眼昏花了，硬是把我认错了。要知道，这个蓝少爷的父母对我兴趣缺缺，眼神里一点的友好情绪都没有，更多的是厌恶和猜疑。唯有这个老头子拽着我的手不放。
　　也幸好这样。我的目的也只是哄这个老头子开心。
　　“爸。他可不是蓝蓝。”少妇忽然插嘴道，她伸出长长的指甲，使劲地将我推到一边，“爸，蓝蓝已经死了，您难道都忘了吗？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蓝老爷子眯了眯眼，“我说他是他就是！你们有什么意见吗？还有你，你哪有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的资格，你，咳咳咳……”说着他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刚刚还吵来吵去的一大家子又手忙脚乱地围着老爷子转了起来，“爸，爸！快吃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