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缚————盛夏沐阳

　　念殇离专注的看了看，“你说……秋天到时、”他顿了顿然後又接著说“……它们……是为谁开呢？”
　　尹落怎麽可能会不知道那是他亲手为莫尚桑种的，但是他不想那麽说，“你种的，当然是为你开！”
　　念殇离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凄美？寂寞？悲伤？还是安静如水？
　　仿佛他离我越来越远，不，是离所有人越来越远，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我分不清！也许，都有。
　　这让我难过，害怕，却只能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著，这天，尹落带来了一个人。
　　“殇离，你看谁来了？”
　　念殇离无精打采的回过头，
　　“念儿……”
　　“薄……羽，妈妈！”薄羽一把抱住念殇离，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为什麽她的念儿现在会是这个样子，美的没有生气！以前那个没有悲伤、稚气的念儿呢？
　　“怎麽哭了！”念殇离用手温柔的拭去薄羽脸上的泪水，虽然这麽说著，自己也哭了。
　　“是妈妈害了你，当初不该让你自己选一次，如果不是遇到尹落，是不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你？这是我这辈子最後悔的事。”
　　“可是……我不後悔。我……舍不得！”
　　薄羽看著念殇离的眼神，“出……出水！你……为什麽？这究竟是……为什麽？”为什麽他现在的样子好象当年的出水，出水当年就是这样永远离开的，怎麽会这样！
　　“对不起！”念殇离轻抚著薄羽的脸幽幽的说著！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跟我走！”
　　“你知道……我不会的”念殇离淡淡的说，却异常的坚定。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你会死的！”
　　“不会的，我……还要等莫尚桑呢！我告诉他的，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在他身边。所以我……一直在等他！”
　　“他不会来的！他不可能来了，他如果来早就来了，你都这样了，他还是没有来！……”薄羽难以遏制激动的说著。
　　“别说了！不要再刺激他了！”尹落看著念殇离流满泪的脸，急忙制止薄羽。
　　薄羽停下来，看了看念殇离，“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别哭！”连忙把他又再次抱在怀里。
　　从那以後，尹落和薄羽每天都会来看念殇离，他们都感觉，也许，念殇离随时都有可能永远离开他们。三个人只能在一旁看著念殇离做著一切和莫尚桑有关的事。从来没有感觉如
　　此无力过，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知道，念殇离需要的，只有那……一个人。
　　“不行，我要先离开，我要去看出水，只有这样我才能让心安定一下！”薄羽说完又看了眼念殇离，然後消失在後院。

　　我，不是‘自缚’

　　“别念了！”尹落走到念殇离身边愤怒的扯过他手上的纸。
　　纸上写著七个字：念殇离爱莫尚桑！尹落觉得，也许，当初不该，教他写这几个字！
　　“尹落！我今天照镜子时，仿佛看到了我娘亲，”念殇离说著又转头看了看镜子和镜中的自己，“我娘亲是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女人，我永远都记得她离开时，那种思念我爹爹时、忧伤、凄美，但是又坚定不後悔的眼神，我无法形容。当时也不曾看透过，可是今天看到现在的自己，好象又看到了那时的娘亲……”
　　“不会的……你不会离开的……”尹落难过的安慰著他，同时也安慰著自己。
　　“我……给你跳舞好不好？莫尚桑最喜欢看我跳舞了！”说著就跑出去，走到出苗的桔梗那里开始跳了起来。
　　尹落和风筝追出去，看著他在夕阳下，桔梗旁边优美的舞动。跳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很美，却美的刺伤了他们的双眼！
　　不知道跳了多久！他终於停止了动作，保持著最後的舞姿，回过头，嘴角划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然而，却是眼泪……先流了下来！
　　之前两次的画面突然显现在尹落的脑海，是不是上天在和他们开玩笑。故意要制造那麽巧合的环境，但……说是巧合又哪里一样了呢？
　　即将落幕重升的斜阳、即将生长开放的花、却是即将枯萎凋谢的他！唯一不变的是，你：斜阳一笑，永远只为君！
　　“好看吗？”
　　尹落和风筝都陷入悲伤的沈默，没有回答，怎麽会不好看？好看的让他们害怕！
　　“娘亲教我的！”念殇离自顾自的说著！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我怎麽会怕你来需索我欠你的？我只怕，有一天，你会不再需要我。曾经的念殇离你喜欢，你厌倦後的念殇离，还可以以跳舞的那个人重生站在你身边，现在的念殇离，”他默默的停了停，又接著说道，“还能用什麽，为你守侯明天？”
　　“你为什麽要这麽委屈自己？为什麽？这根本不是你的错，爱是不能也不会计较这些的，就像你。”
　　念殇里看了看尹落，没有说话，表情更加悲伤！尹落这才明白自己说了多麽愚蠢的话，这和说莫尚桑不爱他有什麽两样？可是……
　　“你相信我，莫尚桑他爱你，他很爱你，殇离你看著我，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念殇离摇了摇头，“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去打扰他！”
　　“那你就跟我走，你妈妈说的对，在这样下去……你……你会死的！”尹落说的越来无力，风筝站在旁边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但是还是眼泪难过向下流著，看著念殇离现在的状态，她怎麽能不心疼？
　　“你知道，我不会的，”念殇离坚定的看著尹落，然後又转过头看著即将落幕的夕阳，“我答应过的，只要他愿意回头，……我就会一直在他身後！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变！”
　　“那你就是要在这里一直的等著他？为什麽？”尹落问的仍是无力！
　　“因为我怕，我怕……怕他回头来找我的那天，我会不在，我会看不见他！”
　　“所以你要永远在这等，即使浪费一生的时间，直到耗尽生命，都不想错过那一天？……值得吗？”
　　“值得，怎麽会……不值得！”
　　“你为什麽不肯放过自己？给自己一次机会！”
　　“傻瓜！我就是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才只能留在这里啊！”念殇离说著，说的如此轻声、温柔，好象他是一个大孩子。然後他转过头，看著那些等待成长绽放的花。
　　尹落和风筝安静的看著他……
　　“第一次，莫尚桑在别院这种花面前喊我的名字！第一次，我尝到了什麽是幸福的滋味！”好象在回想当时的情形，所有的一幕幕都还那麽清晰的记在脑海里，自己的眼泪，莫尚桑的吻，莫尚桑温柔的叫他的名字，他的心里充满甜甜的幸福。
　　想著，他笑了笑，笑的幸福！笑的落寞！
　　尹落恍惚间终於发现，现在的念殇离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念殇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为莫尚桑改变了所有，仿佛完全为莫尚桑塑造的一样！你的眼睛还是那麽美，美的无法不让任何人心动，可是你的眼神为什麽可以那麽空洞、却又那麽沈静！还是……死一般的寂寞？

　　终是‘殇离’

　　“你今天怎麽来找我了？”莫尚桑有些不悦的说。
　　尹落看著他憔悴的样子，大概猜到了这一断时间他应该也没怎麽好过。
　　“念殇离死了！”这是尹落来後传达给莫尚桑的第一个消息！没想到他第一次这麽生疏的喊念殇离的名字竟然是他们那麽熟悉以後的事。而之前那麽生疏的时候他却是那麽熟悉的喊他‘殇离’。
　　莫尚桑听後，整个身体都嗡嗡作响，他像是头脑短暂的停止了运作，直到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疯了一样开始像念殇离住的後院跑去。
　　那里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他的主人刻意为了感怀什麽人一样小心翼翼的维持著他们的原样。
　　他用力的推开门，就看到了风筝无声的哭泣著，还有一旁，躺在床上那个娇小的身体。
　　莫尚桑安静的走过去，示意让风筝离开，然後坐在床边静静的看著好象睡著的念殇离，他的小东西还和以前一样，那麽美丽，那麽叫人心动！所以他才每每看到他都想和他一起做事。只是他瘦了很多，脸苍白了很多。
　　“怎麽这麽瘦？上次见面身体不是还好好的吗？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吧！肯定也不听风筝的话！”
　　“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再来找你，你就会在吗？你又骗我，骗我是要受罚的。”
　　“我都来了，你怎麽还在睡啊？以前你可总是会跑上前开心的迎接我的。呵呵！真是不乖。”莫尚桑好象故意要惩罚他一样，粗鲁的吻上他的嘴唇，不断的深深浅浅的吻著，然後看他不醒就啃咬起来……
　　“为什麽？说好要在我身边等我的，这还是你当初求我的，你怎麽可以又骗我？在我克制不住打算找你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吻，趴在念殇离身上低头搂著他痛哭了起来！
　　“怎麽这麽凉？你很冷吗？我抱著你！”
　　“你变轻了好多，太瘦的话我抱起来会不舒服！”
　　莫尚桑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床边，怀里抱著念殇离，安静的说著他们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说的很平静很幸福，仿佛没有悲伤，唯有眼泪很不巧合的流了下来……
　　就像他和他的曾经，流出来後就再也没有办法再收回去……
　　“如果你愿意早点抱他温暖的身体，现在就不会只能抱著他冰凉的身体！”尹落看著莫尚桑心痛的样子心里也痛，可是这比起念殇离为他付出的又算得了什麽？
　　莫尚桑没有说话，痛苦又懊恼的抱著念殇离，就这样坐著，一直一直……
　　直到薄羽来了！
　　“念儿！”。
　　莫尚桑看著她，虽然奇怪她为什麽会知道这里，但是现在他什麽也不想做，什麽也不想问。薄羽看著念殇离，又看著被他抱在怀里的莫尚桑，那个念殇离直到死都不愿意离开的男人，她虽恨，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谁对谁错？谁爱著谁？或者谁又伤害了谁？她只希望念儿走後，可以离开这个为他制造了一切伤害，还有她不愿承认的一切幸福的男人。
　　“请把念儿交给我！”
　　“休想！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说的真好听！为什麽他在的时候你都不能施舍给他一点爱！让他这麽痛苦的死去？”
　　莫尚桑无话可说，他知道，念殇离的死和他有很大关系，是他错了，而且错的不可原谅！
　　“怎麽？不说话了吗？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你争什麽？我现在只希望你把念儿给我，念儿说了，他死後，要和他娘亲在一起！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他？”薄羽痛心的喊著。
　　“他说过！他说过！哈哈！原来你早知道会有这麽一天！”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吗？这样你还要在这里等我吗？直到死都还要在这里等我？都不愿意为自己找一条出路？都不愿意放过自己？不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
　　莫尚桑心痛的问著一连串的问题！只是，提供答案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回答！
　　“念殇离！为什麽你可以这麽傻？我恨你！我恨你！”莫尚桑痛苦的喊著，然後最後看了看念殇离一眼，就像疯子一样跑开了。
　　“他不傻，他怎麽会傻呢？他只是太害怕会错过了你。你终於肯再叫他的名字了，可却是在他已经听不到的时候！不过，……殇离他应该也一样很开心吧！因为他告诉我，只要你愿意回头，他都会在你身後……等你，即使是死了，也值得！”尹落看著莫尚桑离去的背影安静的说著。

　　无题

　　最後，莫尚桑还是看在那是念殇离最後的心愿的份上，让薄羽带走了他，不是因为他妥协，只是他觉得对於一个在他活著不知道珍惜，伤害他的人，在他死後又有什麽资格去祭奠
　　他。莫尚桑那天以後就每天在後院安定下来，好象要寻找念殇离的影子，没事的时候一步也不舍得离开。
　　看著角落的一张纸，莫尚桑心不在焉的把它拣起来，却在看到上面那七个字时愣在了那里，无法动弹。曾几何时？也忘记了是什麽时候，念殇离曾经拿著它们去为自己最後争取一
　　次通往幸福的路，可是却被他打断了……
　　“现在看了是什麽感触？”
　　“你来干什麽？”
　　“和你一样”尹落看他不说话，“他曾经求我教他写你的名字，後来我又赠送他四个字，我以为会让你动心，可是没想到却把他推向了地狱！”
　　“别说了！”
　　“现在不敢面对了？这可不是我们两个的作风！既然当初决定不相信他，现在为什麽又要後悔！”
　　“我後悔没有珍惜他，但是我不後悔没有相信他是爱我的！对於一个不懂得什麽是爱的人，我拿什麽去相信他是爱我的？”
　　“是吗？那你告诉我什麽是爱吧！如果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死，愿意为另一个人活，每天做任何事想的都是他，一直到死都不後悔的等他，每天为他伤心、流泪的人，如果这些都不是爱，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麽爱？”
　　“可是在爱的世界里，不存在太多的大度，他曾经在乎我和别人在一起，可是最终，他却可以视而不见！”
　　“你木头啊？他说他不在意，那是他强迫著让自己不在意。我看他把你宠的似乎都让你忘记了他也是个人，也有心。难道你没有发觉到吗？知道你为什麽会忘记吗？因为
　　他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有过自己，他也没有一刻让自己不是你过。他怎麽会不在意，你是真的不懂吗？他的世界只有你，你就是他唯一的浮木，可是你终究……还是抛弃了他。你的生活可以有很多东西，很多人，那麽多角落为什麽却吝啬的不能收留他，他甚至可以只是一个乞丐，只要你施舍给他一点破旧的角落，他都可以为你奉上整个世界，
　　你这麽聪明的一个商人，为什麽会放弃这笔只赚的生意。不过你还是赢了，因为你没有失去任何角落，他也为你奉上了整个世界。这样也好，只有死才能让他为自己找个不爱你的机会。”
　　“莫尚桑，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吧！你也从来不曾领悟！爱一个人虽然会不够大度，但是爱的背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知道它是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