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像瘟疫般流传来开,一切都让人感到措手不及,在和别人争执的过程中,她知道了那个幕后的始俑者,肖亚清。
两只手摆在面前,便是两条不同的路,她义无反顾的将手拉住了肖亚清,只有他,才可以保护自己。江南,那只是少女纯真的梦,神圣而纯洁的人,她污染不起。
“剩下的两年时间你不用担心……”,肖亚清方才如是说,是不是给了自己某种承诺呢?事情早已传开,自己也无心再去辩驳解释,只要不把它们搬到台面上来讲,就随了它们去吧……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护士好心的问她。
钱小米摇了摇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江南说过。
“她们家很穷,妈妈还在生病,这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一个同学说是看到她出去卖血……”肖亚清略显烦燥的起身,“她其实是个好女孩。中午了,我去给你买饭。”
想起自己刚才恶狠狠的话语,张北奇开始懊悔,自己好像有点过份了,好了去跟她道个歉得了。
“起床了,几点了,刷牙洗脸吃饭,准备上学,老师说不可以迟到的……”
铃声响起,江南摸到桌子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朱景楠。
“小鬼小鬼,我们出去吃饭了!”江南迅速跳起来换衣服,小鬼展开他手里的画给江南看:“好看不?”
江南迟疑道:“花?”
“嗯嗯,”小鬼连忙点头。
“挺好的。”江南拉起小鬼,“你朱哥哥请客吃饭,走喽!”
那张画被放在桌子上,在门被关上后慢慢的开始燃烧,最后,消失了。
江南看到朱景楠后有些吃惊,见他身上多出许多暗红的伤痕,好奇问道:“和女朋友打架?”
朱景楠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吃完饭回家就觉得不舒服,早上醒来就变成了这样子,医生说好像是过敏了。”
江南手指翻开他衣领,明显的抓痕。
“朱哥哥你昨天吃了什么啊?”小鬼也凑过去问。
朱景楠摇头:“别问了,想起来我都觉得反胃。”
“说说嘛,说说嘛。”小鬼拉着他手撒娇。
“猴脑……”朱景楠说完就觉得喉咙里不舒服,喝了杯白开水才稍稍好些,“被人硬拉着去,熬不过面子吃了一口,太残忍了。搭今天起要吃斋一个月,给我单来一个香菇菜心就行了。”
漂亮的服务员笑着抿了抿唇。
“朱哥哥,我和江南也要吃素么?”小鬼连忙问。
朱景楠笑:“我这是赎罪,你们不用。”
小鬼松口气,兴奋的翻翻菜单:“那好吧,给我来一个香菇菜心!”
一顿饭吃的断断续续,朱景楠只要一拿筷子就没食欲。拿条热毛巾敷脸上,对江南和小鬼道:“别管我,你们吃。”
趁朱景楠上洗手间的时间,小鬼趴在江南耳边道:“朱哥哥身上有只猴子。”
江南皱眉,不懂他的意思。
“真的,有只猴子就蹲在他这儿!”小鬼指了指肩膀对江南说。
“啧,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起来就觉得这里酸酸的。”朱景楠揉着胳膊走了回来,“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那只猴子想要杀了他……”,小鬼压低了声音对朱景楠摇头,“没,没说什么。”
9.高楼危物
朱景楠看着江南怪异的目光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脸色不太好啊?”小鬼和江南对视了下齐齐摇头。
朱景楠继续埋头按摩肩膀,酸疼酸疼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了似的。
“我去下洗手间。”江南使了个眼色,小鬼也连忙跟上:“我也去。”
“真的有猴子?”江南紧张的问道。
小鬼伸出手比画着:“真的真的,那只小猴子,这站在他这里,卡着他的脖子!”江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该怎么办?”
小鬼摇摇头:“它心有怨念,除非自己下来,否则……”
吃过的东西怕是消化掉了,那猴子的性命无论如何再无法挽回,江南讶然:“那朱景楠他?”
突然一个孩子拿着香蕉从门口跑过,江南打了个响指道:“有了,我们可以用香蕉把它引下来!”小鬼反驳:“就算能将它引下来,如果心中有恨,它还会回去找朱哥哥的。”
“走一步说一步吧,先把那只猴子引下来再说。”
小鬼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怎么才回来啊?”朱景楠困惑的看着两人,“从哪来的香蕉?”
“啊,江南肚子疼,香蕉……是一位阿姨给的。”小鬼磨蹭着回到位置上,眼巴巴的看着江南。
“哦,蓝农的生意还好么?”江南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话题出来。小鬼托着腮帮把香蕉放到耳边摆弄,那猴子闻到香味,果然向朱景楠停止了呲牙咧嘴。
朱景楠纳闷:“一直都很好啊,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啊?”
江南拿纸巾擦嘴:“随便问问,有段时间没去了,汤圆还好么?”想起那只蓝琉璃眼的小猫,江南的眼睛就开始发光。
“应该好吧……一直都有人照顾的,你是学生,那种地方少去也好,龙鱼混杂的。”江南点头。
那只猴子只是转了个脸,并没有来抢夺的意思,只是有些痴傻的望着那根香蕉。眼神渴望而迷茫,把小鬼看的心里发酸。没有了脑子,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思维,只是凭借着本能的痴迷眷恋着那根美食,却没有意识到可以去抢,去夺。
指尖一疼,手被江南捏了下提醒,小鬼突然问道:“朱哥哥,我想听听你昨天吃饭的经过……”
朱景楠脸色开始发白,喉头涌起一股恶心感,摆手道:“那么恶心的事听它做什么。”
“我也想听。”江南看到小鬼的眼角都了泪花,不禁脱口而出。
“你们?算了,就当故事听听吧,听了最好就忘掉。”朱景楠的语气带着些深深的无奈。对于江南,总是觉得亏欠,所以无论他向自己提出什么要求,朱景楠都会尽力去做,有些甚至是戏言。
“昨天从普山来了几位供应商,谈完生意后非要请客吃饭,还说带来了普山特产菜,”朱景楠看向江南,“这种事本来是很平常的,却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推脱。到了饭桌上一看,我才惊呆了,那哪里是菜,分明是几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四肢被绑的结实,头被固定在空心圆的中间……”“是活的?!”江南的手中的筷子掉了一根。
朱景楠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抽上。倘若有其它人在场的话,定大为惊讶,名震燕陵的朱大董事长居然也会有发抖的时候!他闭了眼,似在认真回忆昨天饭桌上的情景,圆圆的烟圈缓缓从口中吐出,后来幻化为一只面目狰狞的猴子,吱吱吖吖的向空中飘去……
“当时,我就坐在那只猴子的正对面。四面相对,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看到了它的眼中好像有泪,觉得那里不是一只猴子,而是一个可怜待人分食的孩子……本来可以拒绝的,只要我一挥手,那群人立刻就会散掉。可是,你们知道当时的气氛么?一共九人,六个油光满面拿着勺子围着餐巾兴奋的两眼发光……想了想,就算我朱景楠不吃,那几只猴子也绝对活不成。那些人可能会表面承诺把它们放掉,下一刻怕立刻就会被人吞下腹中!”
朱景楠的语速放的很慢,每吐一个字都似万分犹豫,与平常果断爽利的作风完全不符。才说了几句话而已,烟已经完了,重新再抽出一根点上,继续讲。
“昨天我还在骄傲的对别人讲朱景楠二十五年不曾做过什么后悔事,今天就狠狠的被自己扇了个耳光。一把锤子,这么粗”,他伸出手向江南比着,“就开始往那只猴子的头上砸着,说是为了新鲜,不会一下子把它敲死,而是慢慢的用力。那猴子叫的越惨,那些人就越兴奋,手下力气越大,最后那个脑壳被生生敲破,挑开头盖崩,雪白油腻的脑浆露了出来,像个被切了顶的椰子一样。那沾着血迹黄毛的锤子被丢在一边,猴子却还活着……”
手中的烟已经灭了,颤抖的手拨了几次都没有点着,零星飞出三两点火花和尖锐的卡卡声,朱景楠甚至能嗅到昨天的那股腥味在鼻间泛滥。
“那些人就开始动勺子,每挖一勺那猴子就惨叫一声,声音凄利,整个桌面都跟着颤抖……那场景,倘若不是亲身经历绝难想象。那只猴子就在挣扎中被人将脑浆分食完毕,那些人吃的唇角抽搐脑门流油,居然还有人说不过瘾……有那么刹那间,我居然,居然觉得他们是在吃人肉!”
桌子上的菜慢慢的凉了,却没有人动筷,小鬼瞪着眼睛看着朱景河南,童稚的脸上居然带着些憎恨。
“虽然只吃了一口,我却绝不会觉得自己的罪孽比他们轻。席宴散了后,我让人把那只猴子的尸体拿去埋了,被人从桌子上解下来的时候,它就僵硬的躺在那里,眼还半睁着,里面都是大块红色的淤血,利尖露出掌肉半寸,将自己的肚子都抓破了。浑身毛发像带了静电似的直直竖着,我居然鬼使神差的上去摸了它一把,当时有种强烈的错觉,它的那只手仿佛还是温的……”
朱景楠口袋里的烟已经空了,他一向讨厌抽烟,带着只是单纯的应酬,方才一会的时间他差不多抽尽了一生的量。沉默了很久后,他才诧异的抬头看着江南和小鬼苦笑:“你们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这会让我觉的自己……很恐怖。”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小鬼将香蕉愤怒的摔在桌子上,而那一瞬间,那只立在朱景楠肩头的小猴子居然动了!近乎贪婪的跃向桌面抱住那根它永远也吃不到的香蕉,白嫩的果肉摔在桌面喷溅而出,浓郁的香味扩散至整个房间。
那只小猴子立在香蕉皮上发呆,那像月亮般金黄的软皮,看上去柔软顺滑的果肉,嗅上去令人沉迷垂涏的香甜,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么的熟悉!?
小鬼咬唇不语,泪珠在眼眶中滚动。昨天看的动画片时候,江南告诉他那只叫孙悟空的小猴子后来会神通广大,会大闹天宫,会跟着师父师兄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求取真经立地成佛……可是,它还来不及学会本领,来不及等到师父,就被人活生生的将脑壳敲碎挖着吃了!
“我恨你!”他失望,非常失望,那个总是对他温和笑容可掬的朱哥哥,怎么会那么残忍的看着小猴子被别人吃掉!甚至也参与了分食!
小鬼叫完后怔怔的看着蹲坐在桌面小猴子,一脸陶醉的在嗅着香蕉的味道。他伸出手将猴子和香蕉都搂在怀里,对江南哭道:“我们走,我们回家,我们带它回家……”
于是那个傍晚的大街上,多了个伤心流泪的可爱孩子。他手里抓着只烂掉的香蕉,明明怀里空无一物却仿佛有着最重要的东西般小心翼翼着,江南始终找不到安慰他的方法。
“妈妈,那个哥哥为什么哭呢?”
“他可能想要更多的香蕉吧……”
“江南,我想把小猴子送回家去。”小鬼眼睛红红的对江南肯求。
它已经死了,再送回去有什么用呢……心里这般想着,脱口而出的却是:“那里很久,还不快去把自己洗干净。”小鬼抽了几下鼻子,才将香蕉郑重的摆到桌子上去洗澡了。
那只猴子就蹲在香蕉的身边,偏头傻傻看着。
江南走到阳台上摸出手机,拨通了陈名少的号码:“名少,是我,嗯。我有事要离开燕陵一段时间……昆山……来回需要大概十天,不能去送你了……对不起……很重要……记的保持联系……那,再见。”呜呜的哭声从浴室传来,江南的心底开始柔软,这个孩子,几乎成了自己的全部,只要关系到他的事,都对自己无比重要。
直到那边忙音响了很久后,陈名少才将手机放到地上,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只烟点上,举目四望,钢铁大厦冷酷的耸立在远处失了温度,从黄昏的顶楼上看下去是大块灰色的荒凉。
那晚去江南家吃饭居然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多看几眼才是,陈名少苦笑。起身的瞬间,口袋里的钥匙‘当啷’跳了出来。
那颗小骨头在眼前闪烁了下直线向下坠去,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捞,突然间一陈天眩地转,整个身体随都从顶楼上栽了下来。
凉风嗖嗖的往七窍里灌着,那串闪亮的钥匙却直直的在他眼中消失了。
“我六点半要准时回家吃饭,再等你们最后五分钟。”站在秋苑大厦楼下的肖亚清勿勿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头顶上阴风嗖嗖的……
“啪!”肖亚清应声而倒,谁他妈这么不文明从楼上扔东西!?昏撅的瞬间,他紧紧的抓住砸到自己的那串血钥匙,这是证据……
“名少,准备好了没有?”一如即往温和的声音。
最后看了一眼略显空荡的家,陈名少将抽屉拉开,把手机放了进去,屏幕上,江南眯着眼睛笑的正开心。自几天前江南最近一次通话后,两人便彻底的断了联系。
次日他忍不住将电话回拨过去,始终是机械的女声留言‘您播打的用户无法接通,建议稍后再拨’。
他无助的感觉到江南就像天空中断了线的风筝,寻不着抓不住。就在他心急如梦要报警的时候,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开始第一次从现实审视两人的关系。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后陈名少近乎绝望的发现,两人之间居然不存在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
“这孩子,那天从顶楼上下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不会是着凉了吧?”妈妈有些担忧的说。
爸爸哈哈一笑:“男孩子身体都棒着呢,他要真不舒服,不用你讲就自己说了。”
不是下定决心要断了的么,还想什么呢……他恍惚又回到了几日前,那天的事情委实太过怪异,自己明明是从顶楼掉了下去的,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身体毫发无伤,而自己的钥匙连同小鬼的骨头礼物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这几天他都在想,那个梦境的寓义,是不是说明自己对江南求而不得付诸东流的爱慕呢?
陈名少强笑了下,扶着妈妈上了车。
“到了那边,刚开始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不过时间久了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从陈名少表情上看出了什么,爸爸开始介绍那边的情况。
“叮铛!叮铛!……电话,江南打电话过来了,他下意识的摸口袋,里面却只有一包口香糖,抽屉……自己把手机放抽屉里了!他猛然起身,头重重的磕在了车顶上。
“呀呀,没事吧?这孩子……”,妈妈着急的摸着他的头,试探在他在头上吹气,“不疼了不疼了。”
爸爸手忙脚乱的接了电话:“喂,老陈啊……正往机场路上呢……不用不用,您忙自己去的吧,真的不用……哎……好咧。那到了那边咱们再联系啊……嗯嗯,好的好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