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微笑着点头。
“哦也……”乐乐伸出两根手指头:“爸爸,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好了!”
“一定会的。”小鬼把苹果切成小果喂他吃,信誓旦旦的保证,这让江南灰暗的心也一点点明朗起来,就好像乐乐明天真的会好一样。
“奇哥,那人五前前来这里的,带了一个大肚子女人。当时就不会说话,虽然眼睛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他邻居说好像一只是废的。可没多久,孩子生下来之后那女人就死了,然后那人就一直带着孩子,不见有什么营生的手段,也不和人多接触,但是家里很有钱。前段时间这人带着孩子去燕陵了,回来就又捎带了一个小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嘣出来的,查不出来。目前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瘦子战战兢兢的汇报,说着递上几张照片:“这是一些户籍资料。”
张北奇眉毛越皱越紧,最后挥手让他离开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号:“喂,亚清,是我。忙什么呢?……没事儿,我现在苏州呢,跟你说,我看到江南了。”
电话那边瞬间安静,半天无人回应。
就在张北奇以为信号出问题的时候,肖亚清的声音才压低了声音传来:“他怎么样?”
张北奇啪啪拍了拍方向盘,酝酿了半天才直白道:“嘴巴哑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老婆也死了,现在留了一个孩子。”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
张北奇犹豫了许久后又状似随意道:“她老婆是钱小米,孩子跟你长的很像。”
过了许久许久,肖亚清才哑着声音问道:“你现在的具体直址是哪里?”
讲过地址后,张北奇把手机扔到后座去,笑骂一声:“草!这什么破事儿啊。”
已经一周了,乐乐依旧在医院里躺着,每天中药西药的吃着,进食越来越少,小脸一天天的苍白消瘦下去,看的江南痛彻心扉。
“爸爸,我明天会的吧?”乐乐眨巴着大眼睛问他,虽然脸色不太好,依旧神色奕奕,江南替他擦干嘴角后点点头,这样的谎话,每讲一次便好像在心上划一刀。
“等我好了,爸爸要给我买好多好多风筝,天天都出去玩儿!然后再给我做好多好多吃的,从早上吃到晚上!还有,还有……爸爸,我这里疼。”乐乐指着胸口皱眉。
柔嫩的声音杂着颤音,想都能猜得出此刻这个孩子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江南紧紧的将他小手贴在自己脸上,狠不得把所有疼痛都转加到自己身上。
过了许久,乐乐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江南轻轻的把他胳膊放到被子里面去,拿起笔跟小鬼说话:“乐乐会没事的吧?”
小鬼咬了咬唇后突然一脸笑容轻声道:“不用担心,他这么乖,一定会好起来的。”
江南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伸出食指比比后靠在他肩膀上: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近一个星期都没合过眼,他实在疲倦到了极点。
确认他进入浅睡后,小鬼用手在他眼睛上轻轻抚过:“好好休息吧,放心,有我在呢。”
整天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也不知道饿么?小鬼手指掠过江南削瘦的下巴,从袖中招唤出一个小鬼来:“去买点吃的。”小鬼忙不跌的跑开了。
就在小鬼打算把江南移到可以休息的地方时,突然感觉到有很多人向病房走来,辟喱啪啦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气喘的女声:“亚清,你到底是来看什么人的啊,生了很严重的病么?”
43.居心叵测
小鬼的眉头纽结起来,江南却在此刻醒了,眯着眼睛看向门口。那个突然其来熟悉的女声,如此意外的出现在此处,这让江南有种非常恐慌的不详预兆。
‘砰砰砰。”
门敲响了,江南下意识的看向沉睡着的乐乐,慌张的抓起棉被,小鬼将他的一切看在眼底,好奇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敲门声依旧响的不依不饶,那女声纳闷道:“亚清,你到底是来看谁的啊。”无人理会。
许久后
“有人在吗?”已然稳重成熟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肖亚清屈起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打开这扇门,便可以看到这些年来日思夜想的那人,可同时需要面对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这让他有种前所未忐忑不安。
朱奇奇一连问了几遍,肖亚清都未作回应,脸上只是迷漫着困惑,这种被他忽视的感觉真是要命的难受。
究竟生病的是什么人呢?这几年来,自己和他已同进出去,公私事皆了如之掌,如果说他生活中还有自己不知晓的人,怕是只有童年时光了。童年?!灵光突然一闪,一个大红身影像幽灵般浮现出来,朱奇奇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莫非……难道里面住的是他?
未知的恐惧让她陡然惊慌,是了,如果说能有一个人能让肖亚清如此激动无措,她猜不出对方除了‘江南’还有谁能够做到。可是,他不是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么?为何,为何还要在自己和亚清结婚前夕出现呢?!
门突然打开了,江南顶着苍白憔悴的脸走出来,食指贴在唇上作噤声状。一个长相帅气的男孩跟在他身后,冷冷的打量着他们两个,单纯的大眼睛里流转着说不出的邪气。
江南顺手带上门,不想让肖亚清看到半点房间里的情形,他不允许任何人窥视乐乐,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一样。然而,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多余,从门拉开的那一刻,肖亚清的全部注意力便都放在他身上,千言万语涌上来都只化为一句烂俗可笑的问候:“你,还好么?”
江南应付般随意点头,还是记忆中那张清秀斯文的脸,眉目间却似带着深深的疲倦,眼睛半醒半睡的瞌着,唇色如同脸颊一样血色几无,让肖亚清看的心里揪里一团。
接下来便无人再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沉默而尴尬,空气中流转的暧昧让朱奇奇忍不住挺身而出,她挽起肖亚清的袖子强笑道:“原来是你。”当年的那个耳光,如今还像标签一样贴在心口铭刻着曾经的耻辱,五年后再见,敌意更深。
江南低垂了眼,看也不看她一眼,靠着走廊的椅子坐下来,扯过小鬼的肩膀靠上,神情恍惚的盯着地板,似面前的两人不存在般。
“我,”肖亚清一向利索的嘴巴居然开始口吃,略显窘迫的抚着额头道:“我刚好出差到这里,听朋友说起你,就过来看看……”
江南没有作声,却开始拼命咳嗽,整个肩膀都跟着抖动,小鬼连忙抚上他的额头:“糟糕,是不是感冒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江南抓住他的手腕,虚弱的笑着摇头,一点小病不是问题,眼前这两个人才是他最大的隐患。
“哼,早说让你好好休息的,现在也跟着生病了吧?”小鬼的话语带奚落,手却一直贴着他滚烫的额头不放。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行为像针扎似刺着肖亚清的眼睛,这便是他找的男朋友了么?原来喜欢的是这种幼齿啊,自己一直都在自作多情么?朱奇奇附在他耳边道:“看来好像没什么大病呢,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妨碍他们亲热。”状似耳语,声音却不高不低足以在场人都清楚听到,肖亚清心中嫉火一下子被撩拨起。
……
小鬼显然受用,眼睛都跟着弯起来,似笑非笑的点头道:“我们过的很好,你们看完了,就走吧。”声音清脆爽利,却带着令人毋庸质疑命令的语气。
一只飞鸟,途经一片天空,被它的风情迷醉难以自拨,五年来饱受痛苦纠结的折磨。而对那片天空来说,自己只是他千万过客中的最为普通的一个,诸多思念都不曾在它心中留下半点痕迹。高傲自我如肖亚清,自是无法接受这种难堪的事实。
对于那个自己可能存在的孩子,他本来是漠不关心的,连面都未曾见过,感情更无从谈起。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转身离去任由江南幸福,难以言明令人发疯的嫉妒。
他用拇指按压几下太阳穴后问江南道:“我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江南脸部明显僵硬,很快就反应过来,漫不经心的笑着摇头。
依旧擅长的装傻么?肖亚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我想看一下他。”
乐乐略带腼腆的在上面微笑着。
江南咬着唇笑起来,看他的目光瞬间转为不屑,眼神也染上敌意跟着犀利起来。
你凭什么?肖亚清懂读他的意思,抿起唇一语不发,两人陷入僵持状态。朱奇奇好奇的从他手中扯过照片,只是一眼,便像吞了个鸡蛋似的不可思议。
小鬼眼珠在江南和肖亚清之间转的飞快,滴溜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嘎吱’拉开了,乐乐赤着脚跑出来,一头扎到江南怀里撒娇道:“爸爸,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
江南连忙坐正,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安抚了好一会儿,乐乐才平下心来,转过身偏头看了肖亚清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这个叔叔我见过!”
江南去燕陵的时间,曾经带着乐乐在肖亚清的订婚仪式上见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的。
人类的基因和血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只是一眼,肖亚清便对着他酷似自己的小脸升起前所未有的亲近之意,而朱奇奇,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靠着墙壁的娇躯都在发抖。
“叔叔,为什么你们家那么远呢?”乐乐伸手比画道,又是飞机又是火车,几乎将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才到喱。
肖亚清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将视线和他放平,用颤抖的声音道:“本来是很近的……”说着便伸出手去欲抚摸他,却被江南用力推开,整个人都像是烔烔燃烧的火炉散发着怒气。
江南抱着乐乐准备向房间走去,却被肖亚清紧紧抓住肩膀:“我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江南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便让肖亚清扭曲了脸。
‘砰!’肖亚清逼不得已松手,迎接他的是一记狠狠的关门声。
那个单眼皮的少年蹲在椅子敲着扶手哼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一道儿歌已经被他唱的不成样子,却诡异的不算难听,甚至还能算得上悦耳。
肖亚清失神的看着门,听他将简单弱智的儿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五味俱全。
“喂,你是来要回那个小不点儿的么?”小鬼停止了哼唱,漫不经心的问他。
肖亚清非常不喜欢这个奇怪的少年,却对那张脸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索性闭口不语,在空缺的椅子上坐下来闭目瞑思。
“嗤,”小鬼笑出声来,凑过去伏在他耳边道:“你儿子生了很严重的病……”“什么病?”肖亚清紧张的睁开眼。
白净的笑容不再纯真,勾起的嘴角染上一抹邪恶:“你先搞定这个女人再说。”
肖亚清还未明白他的意思,一只纤手便揪起了他的衣领:“肖亚清,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手。”肖亚清皱眉道,他现在已经够烦闷的了,没有心情再对他人解释这自己也难以言说的经过。
朱奇奇在他跟前蹲下来,声音里多了几分哀求:“亚清,告诉我好不好,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和江南……还有那个孩子,是你亲戚家的小孩对不对?你说话啊,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没什么好说的。”肖亚清将她的手甩开:“你下午回燕陵去,公司的事情暂代理。”
“我不回去!”朱奇奇发了疯的站起身,拼命的拍打房门:“江南,你给我出来!还有那个小孩,通通出来!咱们今天要把所有的事儿都讲清楚。”
肖亚清将她扯开,冷声道:“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朱奇奇苦笑,舔舔发干的嘴角凝声道:“难道,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可是,那个孩子……跟你长的那么像的孩子,他又是怎么回事儿?那个人妖生的么?”“够了!”肖亚清怒道:“你马上走!”
肖亚清怒目而视,双拳紧紧握起,像头处于盛怒中的狮子,这让朱奇奇生出深深的惧意:“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不把事情搞清楚,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啪啪的高根鞋声失了来时的优雅从容,朱奇奇狼狈不堪的捂着脸离开。小鬼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笑意更深:“看来她很讨厌孩子啊,那就让她终身不育好了。”
“那个孩子究竟怎么了?”肖亚清踱到小鬼跟前烦躁的问道。
少年笑意不减的回答:“好像是淋巴癌吧,反正活不长了。”
44.私心阴谋
肖亚清脚下一软,几欲站立不稳,淋巴癌?活不长?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会……有刹那片刻,他疑心对面的少年是在向他开一个恶作剧的玩笑,可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却是一点玩笑的意味也读不出。
“江南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可是,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流失却无能为力,将来谁都不好过呢。”小鬼玩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奚落。
肖亚清失神的站在那里,隐约中仿佛听到那个孩子清脆的声音:“这个叔叔我见过!”可爱乖巧的模样,带着几分天真的灵气,只是看了那么一会儿,居然能记的他嘟起嘴巴的细小动作都记下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他懊恼的抓乱了头发。
江南,肖亚清突然又想起他,弱不经风的憔悴样子,虚弱的似一根手指都能将他点倒,从他慌张的神情来看就知道对这个孩子有多在意,倘若……万一……他会怎么样呢?
层层厚雾从心底升腾起来,整个躯体仿佛都被沉浸在冬日的萧瑟中,头脑一时辨不清东西。就在肖亚清迷茫的不知所措时,小鬼突然冲他勾动食指,笑的狡狤而神秘,他忍不住附耳过去。
“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么?”小鬼语带挑逗道。
肖亚清认真的开始注视起他,这个大眼少年有着婴儿般干净剔透的皮肤,勾起来的嘴角笑的有些邪恶却甜美如同罂粟,带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额头不受控制的点动,许久后他听到自己从齿缝里艰难的挤出一个字:“想。”
……
风从走廊尽头呼呼的刮进来,吹起小鬼发丝脸上笑意却更甚,吹的肖亚清睁不开眼睛。
“走吧,带上那个讨厌的女人还有孩子,永远不要在江南身上留半点奢望,属于我的东西,也是你能动的么?”轻如羽毛的话语被风吹的支离破碎,肖亚清失魂落魄的迈出脚步。
乐乐……不,肖亚清,你不能这么做!江南头重重的磕在床沿上,惊恐的睁开眼睛,才欣慰的发现,乐乐依旧完好的在床上躺着,安静漂亮的像个小天使。
他松了口气轻笑,自己又在疑神疑鬼了,居然梦到乐乐被肖亚清带走,怎么叫他都不回应。这不,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呢,他将下巴贴上乐乐的小脸,心中自豪道,这小家伙是我的儿子,谁都不能将他从我身边抢走。
江南像个护雏的母鸡般将乐乐紧紧的圈起来。
柔软的发丝,饱满光洁的额头,怎么看都看不够,江南有些好笑的松了手,自己什么时候有恋子倾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