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辈子 上————麦琪的礼物

　　这天支走了平儿，我装作不在意地问小顺子："小顺子，你说所谓夫妻，是不是一定是指男女之间呢。"
　　"当然了。主子怎么会这么问？"小顺子答得理所当然，让我有些失望。
　　"男子与男子之间就没可能产生那样的感情么？"
　　"男子与男子？小顺子不明白。"
　　"嗯。是这样。我今天在书院整理书籍，竟然看到有本书说，男子之间也是可以有如同男女之间的感情的。所以，我想知道，在现实中有没有。"
　　"主子，有些话小顺子可能不怎么会说。"小顺子好像有些明白了。
　　"直说无妨。"
　　"其实，小顺子倒是听说有些达官贵人除了娶妻纳妾，也会在府中养些俊俏的公子，据说也是和妾差不多的。别国的皇宫中，似乎还有男妃的说法。有一年，友国送礼物，好像还给皇上送来过十几个模样标志的少年。不过，皇上自己没有这个爱好，所以，宫中除了小顺子这样的，都是女眷。"
　　"那么，在咱们穆国，这种现象有吗？大家一般都怎么看？"
　　"小顺子没怎么出过宫，也不太了解。听说，花柳巷中也是有以男子为主的小倌馆的。至于收在府中的，虽然没有人刻意隐瞒，但是也很少有人特意提起。"
　　看来，前途很不乐观呐。
　　"主子？"看我半天不语，小顺子出声叫我。
　　"没事了，今天的话不要告诉他们两个。"
　　"是。"痛快地答应了我，小顺子的眼睛却一直瞄来瞄去。
　　之后，利用职务之便，我把书院里的书籍好好研究了一通。从书中得到的信息，也与小顺子说得差不多。看来我没那么幸运，能够穿到一个到处宣传男男相爱的地方。我第一次无比憎恨这个世界的正常。
　　接着就是确认思远的态度。可是怎么做呢？难道要我向他表白吗？
　　我正在这里烦恼，思远却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
　　这天从院里回来，思远已经在等我。
　　"王爷，今天我们去个地方，可好？"
　　"好啊。"思远不是想和我约会吧。
　　坐着马车出了府，我既兴奋又紧张。虽然出府已经很多次了，但单独和思远一起到皇宫之外的地方去，这可是第一回。
　　马车里只有我们两个。要不要现在就和思远说呢？一边合计着，一边偷眼看思远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外渐渐喧哗起来，我掀着小窗帘子，看来往行人，这条街倒是好热闹。
　　"思远，我们这是去哪儿？"
　　没吱声。
　　"思远？"
　　"回春楼。"很小声地回答。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春楼是什么地方？"
　　又是沉默。
　　"思远！"
　　"是京里有名的烟花之所。"
　　"我们去见什么人么？还是什么人想见我？"
　　"没有。"
　　"那我们去干什么？"
　　又不说话。
　　"寻花问柳么？"我叹息着说。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思远，你想去？"
　　"不。"回答得没有犹豫。
　　"那为什么带我去？"
　　"回春楼虽是烟花之所，但是楼中布置得体，楼中女子也都读过些书，懂得些道理，且大多有一技之长，所以去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有点身份的人。"想了想又补充，"王爷以前也是常来的，有时是和其他大人们一起，留宿的经历也有。"
　　"王爷到现在伤好了也有大半年了，府中又没有侍妾，而且。。。"
　　"而且我失忆了，所以你现在带我来开荤吗？"心里不痛快，我的话也不好听。
　　思远的脸竟然没红。
　　"思远认为，这也是下属的职责。"
　　你你你，竟然还理直气壮，竟然还和我打官腔？
　　我扭过头，再不理他。
　　本来是想让车夫立刻掉头回府的，可是话说开了，思远显得理所当然的表情把我气得连喊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妓院吗？好，去就去，我倒是早就想见识见识。
　　回春楼所在的地理位置应该是类似现在商业街的地方，周围很多店铺，做的是各种买卖。在这样一堆建筑中，从外面看回春楼的设计倒是显得很一般，看不出里面的营生有什么不同。
　　到了门口，我和思远下了马车。有小厮从楼里跑出来，引着马车向后面走去，我和思远就直接进了回春楼。
　　"原来是七王爷，快快里面请。"迎接我们的是个年轻男子。
　　我打量了一下楼里的情景，怎么说呢，说是妓院，其实更像酒楼。一楼大厅几乎没什么东西，除了装饰用的盆景，只在正对门口的地方摆了一幅巨大的屏风，画的是梅兰竹菊。
　　抬头向上看，可以看到一层层的屋子，窗户都紧闭着。没有看到楼梯，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
　　可以看到有面目清秀的女子，在正厅中候着，可是虽然是微笑着，却绝对无法让人与以色侍人的女子联想起来。
　　"王爷这边请。"那男子在前面领路，转了几个圈，又上了一段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楼梯，然后我们进了一个屋子。屋子布置得简单典雅，有琴案，有桌椅，里面还有个小屋子，从门口就可以看到一张大床占了小屋的大半。到此，我才终于找到些到了妓院的感觉。
　　酒菜很快送了上来。男子退下了。
　　我正在这里和思远闷坐着，有人敲门，然后进来一中年女子。看表情，就知道她是这里的老板。
　　"草民给王爷请安。王爷可是好久没来了。今日，王爷有什么吩咐么？"
　　"先找几个女子过来伺候着。"思远替我答道。
　　我不说话，冷眼看着他们。
　　"是。"女子转身欲走。
　　"慢着。"我发话了，"这楼里的头牌是谁？"
　　"回王爷，是清水姑娘。不过这清水，卖艺不卖身，轻易是不会客的。"
　　"让她也过来。"
　　"可是。。。"
　　"哼，轻易不会，不是还要会么？卖艺不卖身，不是还要卖么？怎么，别人会得，卖得，本王就不行了？"
　　"是草民失礼了，请王爷稍候。"
　　我承认我有些无理取闹。可是，我现在心里很不爽。人在生气的时候，容易迁怒于人，而我现在很悲哀的发现，自己也有这种劣根性。
　　先是来了两个女子，分别坐了一个在我和思远身边。
　　过了一会，清水来了。身材高挑匀称，声音婉转动听，脸上罩了薄纱，看不清模样。
　　行过礼，问过安，清水自发坐到琴案前，然后叮叮咚咚地弹起曲子。
　　身边的女子也动起来，替我和思远斟茶倒酒夹菜。这么近的距离，可以闻到身边人的体香，动作间也能感觉到那个身躯恍若无意的撩拨。
　　我一直注意着思远的反应。
　　按理说，思远一直算是举止随意，表情自然。可是，我就是越看越不舒服。
　　思远，你怎么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你以为这是在王府的后花园？
　　思远，你怎么让那个女子靠你那么近，肩膀都贴到你的身上了？
　　思远，你怎么直接就着那女子送到嘴边的酒杯喝酒，还吃了人家用筷子夹到嘴边的菜？
　　"思远，王府里还有事要处理吧。你现在就回府吧。"我冷冷的下着命令，"我今晚就留在这里，你明天早上派人来接我。"
　　"是。王爷。"思远看了我一眼，走之前还让人将酒撤掉，全部换成了茶。
　　"你们两个也下去吧。清水留下。"
　　我说话的时候，清水就停了弹奏。两个女子离开后，我让她继续。
　　我慢慢的喝着茶。思远，你倒还没忘了我不宜多喝酒。
　　虽然心不在焉，可是还能听出清水的琴艺真的很好。我想起了思远吹的笛声，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就这么又过了不知多久。
　　然后，我起身，走到清水面前，俯下身子，一手轻轻按住清水弹琴的手，一手直接揭了她的面纱。
　　真是一张漂亮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黑亮亮，水盈盈，就这么坦然的直视着我，有微微的笑意，淡淡的惧怕，少许的羞涩，一点点的探寻，一时竟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心情。
　　然后，她冲我婉然一笑。我愣了一下，任她轻轻地把被压着的手抽回去。
　　我们都没说话。
　　我又看了她两眼，然后直接走到里面屋子，躺到床上。
　　"王爷累了么？可是要清水伺候王爷歇息？"
　　她竟然凑了过来。
　　"好。"
　　我突然对她好奇起来。虽然算是我挑起来的，可从刚才起，她的举动就和卖艺不卖身的头牌清高的身份很不相称。
　　先是外衣，然后是鞋子，最后是发髻。我只着里衣，倚在床头，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冲我微微一笑，竟然在我面前脱起了衣服。怎么，要表演脱衣舞么？
　　其实，她身上也没什么好脱的，而且也并没有真的都脱掉。不过是除了外衫，散了头发，褪了鞋子。可是，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她现在的样子与全部脱掉也没什么意义上的不同了。
　　脸上挂着颠倒众生的笑，人就这么一点点的向我靠了过来。
　　"王爷--"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甜香。
　　"你，不是卖艺不卖身么？"我一手揽过她的腰，让她索性靠得我更紧，一手托起她垂在我胸前的秀发把玩着，轻笑着问。
　　这么暧昧的气氛，如果我不装作色狼的样子配合一下，实在是太浪费了。
　　"就算清水想卖，王爷真的想买么？"笑容里竟然带了几分调侃。
　　"你是什么意思？"我推开她，冷冷地问。
　　"王爷其实并不想要清水吧。"
　　"那又怎么样？既然知道，为什么又勾引我？难道你在戏弄我，试探我？你就不怕惹恼了我，做些让人不快的事么？"
　　"请王爷息怒！"她翻身下地，给我跪下了。
　　"原因。"
　　"清水也说不清，也许，只是突然想通了。身处这烟花之地，又有哪个人能真正干净了？反正都是要给，不如就依了王爷。若得王爷垂怜，也是清水的福份了。"表情有几分凄然，也有几分忿然。
　　"实话。"
　　她一愣，奇怪的看了我两眼。
　　"若是说了实话，王爷能保证不责罚清水么？"
　　点点头。
　　"是好奇。清水的身份，也让清水见过不少的男人。但是，王爷是第一个看到清水后也没有产生任何欲望的男人。"
　　"你的胆子倒不小。"
　　"清水惶恐。"
　　"哼。起来吧。"
　　我翻身躺下。被她这么一闹，思远的事倒是冲淡了许多。过了一会，我回头，看她还站在床边，等我的吩咐。
　　"过来。"我招招手。
　　她走过来，我伸手拉她上床。
　　近距离看，觉得她的身材更好了，而且皮肤很白，手感也很好。头发又长又顺，一定很难伺候。
　　"闭眼。"被她盯得不舒服，我命令道。她闭上了眼睛。
　　"睡觉。"
　　第二天早上，思远派人接我的时候，还捎来个盒子。我打开看看，是一打足数的银票，和两件女式手饰。哼，他倒细心，连礼物都想到了。我在回春楼吃了早饭，然后直接去了书院。
　　第十八章
　　我和思远在冷战。
　　一切活动其实都没有变化，甚至连吹笛和骑马的学习也照常继续。可是，我们相处的氛围却很僵硬，这让我很不舒服。
　　我又去过回春楼两次。清水现在已经被整个回春楼公认为是我的人了。再去的时候，我就直接被领到了她的屋子。我们当然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既然有人希望这样，那就随他们吧。
　　我很不喜欢现在这样，也许，我该低调一些，早点打破这个僵局。
　　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太后和皇上突然对我的婚姻大事关心起来。入宫的时候，他们不仅亲自苦口婆心的为我做媒，走的时候还附赠了一大堆美女图及家庭介绍。然后，从某天晚上开始，思远和我的课程被他擅自改成了美女评审选拔。第一次被他叫到书房，对着挂了一屋子的美女图听他一个个介绍的时候，有了前次的经验，我已经不太吃惊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发飙的冲动和郁闷的心情，也彻底浇灭了我与他和好的热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周，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正式向思远抗议。结果，思远竟以皇上的命令为理由，将我的意见驳回。所以，我真的生气了。
　　第二天从书院出来，我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回春楼。在车上，我很悲哀的感慨，我是否要感谢思远竟然提前为我找好了离家出走的去处。
　　"王爷，你的心情很不好啊。"清水为我斟了一杯酒，轻轻地问。
　　"嗯。整天对着一大堆美女图，烦死了。"我轻抿了一口酒。第三杯了，不能再喝了。这是思远给我规定的饮酒量。为什么现在我还在遵守思远给我定的规矩呢？我叹了一口气。
　　"呵呵。这样的艳福，也就王爷觉得麻烦吧。"
　　"艳福？哼，一堆死图，看它们哪有看你舒服？"
　　"可就是我，不也是没能入了王爷的眼么？"手又勾了过来。
　　"别闹，小心本王真的要了你。"
　　"清水求之不得。"
　　接触没几天，清水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有外人在的时候，清水是妩媚的，是孤傲的，是谨慎有礼的。但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清水就会卸去所有的伪装。很难说她的本性是什么，但我更喜欢真实的清水。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选择躲在这里。
　　连续几天，我都没回王府。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我原以为见不到思远，我的心会平静下来。可是，我却越来越烦躁。这天，我在书院盯着一本书愣了大半天的神后，终于决定，我要和思远摊牌。我不想再这样猜来猜去，思远，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态度。
　　一旦下了决心，心里反而平静了。反正不会有人说什么，我干脆连书院的事也不做了，直接回府。
　　回到府里，抓了个下人一问，说是思远在小亭子那里。小亭子么？思远，你，在那里做什么？
　　还没到园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笛声。虽然这是个从没听过的旋律，可是，我仍然知道，那是思远。笛声缠绵而多情，思远，吹着这样的曲子，你在想着谁？
　　我的心噗噗得跳了起来。
　　我小心地走过去，唯恐惊扰了沉醉在这笛声中的演奏者。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
　　吹笛的果然是思远，但是，亭子里却不是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女人。
　　思远专注地吹着笛子，眼睛望着那个女子。那个样子让我恍惚想起了生日那天的思远。可是，思远的眼中不是我。即使离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仍能感觉到思远眼中的情意。那个女子也抬头望着思远，同样的专注和深情。两个人彼此相望，构成极其和谐的画面。没有人能打扰他们，也没有人能插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