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钧皱了皱眉,“我雷钧,那……”
雷老板刚说出了四个字,就被秦恕毫不犹豫挂断了。
遭遇失眠且心中有事的雷钧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睡眠时间,当即再次重拨了过去,一直打到秦恕愿意接电话了为止。
他这边儿刚把自己三个多小时前与叶家珩的对话复述完,秦恕就漫不经心地说,“哦,恭喜。”
“恭喜我什么?”很少受到此人赞扬的雷钧下意识地反问了过去。
“恭喜我,又看到了你吃瘪。”秦恕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心中甚是满意。
找他另有其事的雷钧哼笑了两声,不再和他争这个口头上的胜败,“好啊,到时候一起恭喜……秦恕,你倒底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他说的是,他要养他一辈子——您已经被排除了这辈子之外了,下辈子记得赶在人家弟弟头里……”
秦恕说:“啊?……”
且不管秦总裁接了这个电话后,是几点再次入寝,是否一夜好眠,又能否破天荒地与某人达成了统一战线……定于周三上午9点正式开幕的世界矿业大会,已经是拉开了帷幕了。
叶家珩到底是没能拒绝得了那张邀请函,抱着即便是过来看两眼收集一下讯息的想法,他还是在9点差1刻的时候抵达了位于市区五环路上的国际会展中心。
这次大会的安保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与会人员凭借了邀请函在大厅的服务总台报道,再换取参会证件——没有证件的人员,一律会被礼貌地留在大厅里“稍作参观”,无法进入主展厅,更没法参与开场式和之后的代表企业宣讲。
服务总台处的礼仪小姐态度周到,接过叶家珩手中的邀请函后,立刻比照着函件上所标的序号和电脑中的信息对照后,现场打印出了参会证件。装在塑封里后,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去,“叶先生,您所属的北钢公司被安排在主会场的C-3区,您公司的专场展厅将在开场式结束后,于二楼A厅举行……开场式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请您尽快入座。”
……所属的……叶家珩瞥了一眼证件,上面四个特大的“特邀嘉宾”黑体字,像是生怕人看不清楚一样格外硕大。
罢了,他想,秦恕这人……怎么总是改不了耍小聪明的毛病呢?
叶家珩来的很是低调,接过证件后就匆匆经由旁边的电梯,上了二楼的主会场。
本来他和服务人员之间的对话并不大声,简短的对话也不引人注意。可是他身后站了一位来自南方一家专门做矿区勘测生意的小公司的代表——叶家珩不认识此人,但是此人却是认得他。这人听到了“所属的北钢公司”这句话后,大为惊讶……惊色之后,就同几位“同仁兄台”一起分享了这条消息,大家一致认为这是段氏的叶家珩不满自己公司老板的决策,想要跳槽北钢了……
于是,大会还没有开始,副总理还没有登台演说,“段氏叶家珩跳槽北钢”这一小道消息已经隐然在与会代表们之间悄悄流传了,其中还不乏报社记者之类的人员。
常卿正在和几个展会负责人交代最后的注意事项,一抬头就看到叶家珩向自己这块走来……立刻就先当机再石化了。
——秦大总裁因为和“友人”夜谈过晚,所以早晨起床的时候稍微后延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还在秦府赶向会展中心的坦荡路途上。
常卿“啊”的一声,转头就去问身边的一个助理,“那个人是叶家珩吗?”
副总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观察了后点了点头,说:“的确是段氏的叶总。”
常卿呆呆地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把,“这太不可能了……那他要是叶家珩的话,我会是谁?”
叶家珩没见到秦恕,手里捏着参会证件,不知道该如何向面面相觑的一干北钢众人解释自己的到来——万一别人正在商谈公司的商业机密,自己插进去实在是太……秦恕,你这也……太胡来了……
还是常卿反应得快,很快地猜到了这肯定是秦总裁的坏点子奏效了。紧接着从石化中碎成粉末又飞快地组合成人形,上前一步就热情洋溢地握住了叶家珩的手,用力地摇晃,“欢迎叶……叶先生莅临北钢,指导工作!”
他心里简直美开了花,心想老大果然是老大,这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叶家珩……这个可是叶家珩啊!!他居然能把这块冰山弄来,居然真的就弄来了!!!
于是,在常卿别有用心的带领下,北钢的管理高层集体爆发了一阵持久且热烈的掌声……传到有些有心人耳中,更是坐实了某些流言猜测。
…
二八章 “王”者归来
秦恕带着晨睡刚醒的慵懒和哈欠,施施然地走进主会场的“北钢区”时,主席台上的副总理的演讲已经走到了尾声……
伟大的国家领导人高度赞扬了世界钢铁行业为全球经济带来的巨大产值和推动力,展望了美好、多金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明天,表明了政府一如既往的、不减反增的支持力度后,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
常卿在巴西能源部部长登台的间隙中,语重心长地对一干下属发表心得说,“特权阶级害死人啊!”
被他抨击的特权阶级顾不得教育他的“以下犯上”,而是温柔无比地、含情脉脉地、讨好谄媚地说出了一句脍炙人口的搭讪之语,“家珩……你来了……”
叶家珩放下手里的大会宣传材料,对秦恕有礼貌地说,“秦总,好。”
秦恕脸皮厚得连推土机都推不倒,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地为自己开脱,“路上有点儿堵车,来得有点儿晚了……”
常卿在旁边咳得惊天动地,拿捏得小嗓子都快咳哑了。
叶家珩“哦”了一声,温柔地说,“秦总起来晚了,路上还塞车……能够在这时候赶到会场,仅仅迟到了十分钟,还真是不容易。”
常卿闻言转身就想一刺溜地飞快窜走,被众人拦下逃跑未果后,马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你睡懒觉这事儿不是我说的!”
秦恕送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等到秦恕坐下了以后,叶家珩把自己的参会证件给他看,轻声说,“这样子不大好吧,容易落人口实。”
秦恕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证件,笑得匪气兮兮地递了过去,“不然我的跟你换一下?”
在一旁闲着无事的常卿又不知死活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嚎叫着说,“叶先生你跟我换跟我换吧求求你了……”然后被秦恕揪住领子附耳咬牙低语,“我忍你很久了!”
常副总佯作清纯地说,“人家不过是在替老大你解忧耶……”
秦恕收紧了揪住他领口的手指,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他妈的再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流放你到太平洋的无人孤岛上挖金矿去!”
常卿迅速地纠正老板的错误,“秦总,太平洋海岛上是没的金矿可挖滴。”
秦恕冷笑一声,“等你把地球挖了个对穿,挖到非洲大陆的时候,就有了。”
秦总裁教育好了手下后,转过头来一改方才的凶狠神色,对叶家珩说,“家珩,你别想太多……我给你安排这个身份虽然的确有些不太妥当,但是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在等会儿北钢的展会上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叶家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钟——此人虽然说起话来满嘴的跑火车,但是大凡他随口敷衍出虚言时,眼睛里总会带着很浅的狡黠笑意;若是口出实情时,反而会坦坦荡荡得十分认真——然后叹了口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秦恕借着大家齐声鼓掌欢送友国能源部部长走下主席台之机,小小声地在叶家珩耳边说,“我当时是想着要给你最好的……”
叶家珩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这,算不算得上是,好心办坏事儿?
开场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领导走个过场,发表一下对本次大会举办的赞誉之辞,提出一些虚头很大的要求,再寄托一下对未来的瞻望。而真正的大头,乃在于与会企业凭借着这一方平台,怎样的大显身手。
北钢的展厅位置极好,又是紧接着开场式结束后趁热打铁举办的,所以一时之间吸引了诸多的目光。很多专程过来报道总理发言的记者都涌向了北钢所在的A厅,准备弄出来个评述或者最少也是一条专题来——“从北钢发展战略看我国钢铁企业在国际竞争中的优势”——这是多么好的一个选题点和切入点啊!而且因为在此之前就传出了北钢想要凭借本次展会上的表现,与德国某着名钢企亲密合作;因而细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厅内的记者席上,赫然在列的就有德国《南德意志报》和《世界报》等报的记者。
“记者挺多的啊,”叶家珩看了一眼后排的记者席,“你们打算办成记者发布会?”
常卿端着一杯茶喝得有滋有味,“机会难得嘛……有时候夸一个姑娘漂亮,并不一定非要详细巴拉地说她眉毛啥样、嘴唇啥样;一样的道理,夸一个企业有本事,并不一定把俺们有什么矿产品和什么装备制造一一介绍给对方。”
“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叶家珩看了一眼发言台上侃侃而谈的付杰总监。
“介绍海外投资啊~”常卿得意洋洋地说,“不是我吹,北钢的海外投资那绝对是在全球都……好像还没排到前三位…>_<…”
叶家珩又叹了口气,问他,“海外投资难道就不属于‘眉毛’或是‘嘴唇’的范畴了?”
——让这种逻辑和思路都颠三倒四的人来担任主管运营的副总裁,北钢真的没有问题吗?
偷偷摸摸地见完了政府高层的秦恕,在回到展厅后,就见到了一脸沮丧之色的常卿和认真翻看材料的叶家珩。
常卿一见到他,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向了秦恕,“老大,我们的海外投资什么时候才能排名到世界前三啊?”
秦恕残酷地回答他,“等我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后……常卿,你可以去人力资源部申请工作调动了。”
叶家珩把手里的资料比给秦恕看,低声地说,“你们给出的这些数据上,少说也有两成的不实吧?”
秦恕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是给那帮子记者看的。你要看的话,我直接开放我的数据库给你,看吗?”
“不用了。”叶家珩急忙拒绝……这种事情能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偏偏这人说话的时候,还十足的认真。
秦恕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台上快要介绍完的付杰,状似无意地问他,“家临在外面玩儿得怎么样?手上的钱还够不够花?……常卿过两天要去德国,要不然让他过去看看阿姨和家临?”
叶家珩听他这么说后,脸上闪过的表情一瞬间很是奇怪,“他?……他玩儿得乐不思蜀了。连我对他说‘雷先生来了’,他居然问这是我什么时候交的新朋友……”
“很好,”秦恕由衷地肯定着说,“那让他在外面再多玩会儿吧,晚点时间再回来也没什么。”
“那他就能闹翻天了,”叶家珩摇了摇头,说,“我已经扣了他卡里的金额,告诉他再不回来,就可以卖身换机票了。
按照秦恕的打算,结束了会展之后一起共进午餐,然后通过某些很爱做的事情消磨掉一下午的美好时光;再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再一起尽享夜晚的含蓄隐晦和各种曼妙。
但是,在刚刚进行到记者提问的环节时,叶家珩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提前离场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Rex,他先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地说,“叶总,我Rex……这个、那个,内个,您现在说话方便不?能不能内啥……”
叶家珩接了电话就往展厅外面走,“你说。”
听筒里传出的话中带着难掩的迫切,还有一股子被压抑的惊慌,“叶总,我问您个事儿……您,要跳槽北钢了吗?”
叶家珩听了后,着实地愣了一大愣,“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好好的我跳什么槽?”
Rex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跳脚,“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已经有两三个人打电话向我求证过了……全被我给用大耳光给拍回去了……叶总,您可得给我个实在话,到底咱要不要跳槽啊?要是跳的话,您可别落下我不管!和北钢他们谈条件的事儿,放着我来就好……”
Rex自从刚进段氏后,就是跟着叶家珩,把刚出校园的一身学生书卷气生生地磨成了万能助理;如果非要说他对段氏有什么归属感,倒不如说他对叶家珩死心塌地。所以在刚接到“叶家珩是否跳槽”的问询电话后,他心里最先升起的反而是一种失落之情。
——跳槽,跳槽也要带上我一起啊!
叶家珩听了他这么说后,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想都不想地对着电话呵斥道,“一派胡言!……我不管这种说法从哪儿传出来的,但是流言就是流言,也只是流言。‘跳槽’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你要是跟着我放假放得一身都是闲骨头,下午就去公司整理这一个月累积的事务吧,晚上交给我公司在这一个月中的详细事项。”
等到叶家珩带着歉意地向秦恕说自己还有私事要处理,需要先行告退云云后,秦恕看着他快步走出去的背影,问一旁的常卿,“他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好的吗?”
常卿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唇,连摇头带晃悠地表明自己坚决扞卫留在祖国大陆的权利,誓死不去毛里求斯索马里博兹瓦纳……结果还是在秦恕愈发温柔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支支吾吾地说,“大概是听了什么传言了……我刚刚也被人事部的小黄同志拉住袖子悄悄地询问:‘蓝色小药丸要不?’……啊啊啊!不是这句,是:‘公司准备挖角叶家珩?’”
秦恕皱了皱眉,伸手“召唤”来了人力资源部经理,仔细地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黄经理小声地回老板的话,“秦总,是几位同行和做猎聘的朋友,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叶总要加盟我们公司……我没敢乱说,只说是‘尚未’。”
常副总用小指尖去戳秦恕,“老大,这不是你出的点子?釜底抽薪、舆论造势、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秦恕一挥手扒拉掉了他猥琐的手指头,“怎么可能?这根本不是我的风格……我会是这种人吗?”
常卿恍然大悟,“啊!对!!您只会暗度陈仓、暗送秋波、暗中作祟、一击得手远遁……这种宣扬的风格实在不符合你低调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