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放下观剧镜,心底不知为何泛起阵阵失落,这个陌生人究竟让他感到了怎样的一种存在?某种危险的气息,他回忆著,那种可以让他再次体会刺激的预感。他不甘心地再次举起观剧镜,没多久便倍感无聊地垂下了手。
“走吧。”佩恩整理好衣服,起身拿下外套和手杖。
“先、先生,我惹您不高兴了吗?”肯茫然的起身,他不知道原本笑嘻嘻的佩恩突然黑了脸是为什麽。
佩恩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大步地离开了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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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温暖的室内,夜晚潮冷的空气立刻包围了他们。在路边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还能看见一层层灰白色的雾气,仿佛幽灵一般在空中飘荡著。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华服男女漫步在伦敦的夜雾之中,合适却又显得突兀。在建筑的阴影里,还能看见不少等待生意的妓女和男妓,躲在黑暗和繁华的背後窥视著这个与他们无缘的世界。
“先生,马车在另一边!”
在大步前进的佩恩身後,肯一边不知所措地穿著大衣一边追赶,可佩恩的步伐并没有因此减慢。就在他们走出没多远,从剧院南侧拱廊下面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那个从舞台上消失的男人!
佩恩体会到看久违的欣喜之情,该说他的预感没错呢?还是说男人因他而起的杀气过於明显?不过那并不重要,他们又见面了。佩恩的笑意更大了,没有了那几片镜片的阻挡,他用自己超於常人的视力在黑暗中观察著男人。
典型的英国人,年轻英俊的外貌下却透著古老的气息,无意识微微扬起的下巴带著冷酷傲慢,还有那双眼睛,佩恩凝视著仿佛黑暗中野兽的淡蓝色眼睛,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这已死的身体竟然会不由自主的兴奋。
在佩恩带著笑打量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无言地观察著他。过了很久,男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佩恩.柯温?”
低沈醇厚的声音再次让佩恩满意地暗自点头。怎麽看,眼前的这个男人都很合他的胃口,
“没错,你是……”
佩恩边回答边在心里盘算著男人的血的味道如何时,对方竟然出其不意地冲上前攻击了他!
肯来不及发出尖叫便一屁股坐倒在地,布满恐惧的脸上沾染的都是鲜血。佩恩的喉咙被男人手中反射著阴森寒光的利刃在一瞬间划破,他捂著不断喷溅出鲜血的脖颈,後退了两步摔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泥泞肮脏的地面,佩恩抖动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救……救……”以为男人会继续攻击他的肯被恐惧笼罩,就在十几步之外,巡逻的警察正站在煤油灯下,可他却连句完整的求救都喊不出来。男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拿出白色丝质的方巾仔细擦拭著沾了血迹的凶器。
确定凶手对他没兴趣,肯扑上前从佩恩的口袋里掏出那卷纸币後,连滚带爬地逃跑。
男人瞄了一眼逃跑的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慌不忙地翻转著手中的利刃,确定没了污渍後让它凭空消失在了手中。男人蹲下身,观察著仿佛死不瞑目般瞪大双眼的佩恩。他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目标死亡准备站起身的时候──
原本应该死了的佩恩突然绞住他的双腿,男人不稳的身体被这一绊立刻向前扑去,在摔到在地的瞬间他用胳膊撑住了身体,避免了整个人扑在肮脏地面的後果。不过从他胳膊传来的骨头碎裂声,在黑暗里显得莫名清晰。
男人皱了眉头站起身,不爽地抽出方巾擦去手上沾染著混合污泥血迹的污渍,他犹豫了一下,把脏了的方巾扔掉後,才转头看著已经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佩恩。
佩恩把他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
男人似乎有严重的洁癖?啊啊,这和他比起来是多麽的不一样啊!此时的佩恩身上满是泥水和血渍,他会毫不在意躺进泥水里,只为了看看对方的反应。更让佩恩觉得有趣的,比起他为什麽没死的问题,眼前男人露出更像是希望他能整理一下仪容的表情……
“哈哈哈。”佩恩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为了和对方继续严肃的话题,他决定掏出手帕擦擦脸。
男人的眉头也在佩恩整好衣服的同时舒展开,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佩恩咳了一下,敛住笑意开口。
“你为什麽不好奇我怎麽死不了呢?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没有折断的左手在腿边动了一下,佩恩看到了从他指缝中看到了一丝银光。
他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再次冲到了佩恩的眼前,这次他是目标不再是喉咙,而是想刺瞎佩恩的眼睛。佩恩侧身躲开了几乎从他脸旁边掠过的利刃,然後在那瞬间抓住了男人已折断的手腕,不留情地朝一个诡异的方向扭去。
佩恩在他的身体因疼痛停顿的同时伸手夺去凶器,然後放开手欢快地跳去了一边。佩恩瞄了眼男人,他正握住自己诡异弯曲的胳膊低头沈思,脸上是一种无法说明的表情,疑惑不解还带著一丝兴奋?
佩恩将视线转移到夺来的凶器上,是一把银制的外科手术刀,他用手指再次试了这刀刃的锋利,呵笑道:“这个武器真不错,你是外科医生?怎麽,实验室里的尸体不够用了?”
听到他的说话男人转过头,还是沈默不语。总是得不到回应让佩恩有些失望,那麽美妙的男声不多说说话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今天似乎是没办法让他再开口了。
佩恩走上前,笑著将手术刀放进他胸前的口袋里。
“看起来你今晚心情不是很好。那我们下次再聊吧。”
说完,佩恩的人突然不见,从他所在的位置一只全身覆著黑色绒毛的蝙蝠朝空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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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伫立在原地,抬头望著被雾气弥漫的空气不知道在想什麽。
“拉尔夫。”
在他抚著受伤的胳膊走向漆黑的小巷时,一道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身後响起。他面无表情地转头,雾气中传来蝙蝠扇动翅膀逐渐远去的响动,随後,一个打扮妖豔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女人拉尔夫并不认识。可对方却一副和他很熟的模样笑嘻嘻地接近他,伸出手──手背朝上。
“埃米利,吸血鬼猎人,我是奉命来帮你的。”埃米利弯起红唇,说道。
拉尔夫对她略带傲慢的口吻和举动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後便绅士地接住她的手,礼节性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埃米利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用夹杂著嘲讽似的口吻说道:“你的胳膊看起来情况不好呢。”似乎是觉得作为一个死神,这幅模样实在是难看了点。
“没什麽。”拉尔夫语气很平淡,面对埃米利的嘲笑他更在意的是──他终於有了身体的实感。不管是这让他熟悉却陌生的疼痛也好,还是那种在体内正咯吱作响的,肉体的自我恢复,都让他不免有一丝兴奋。不过真正的人类不会这麽快就恢复吧?当那咯吱的响声停止,拉尔夫忍不住甩了甩胳膊,一切和之前一样完美。
“呵呵,那个叫佩恩的吸血鬼并不是一般的吸血鬼,你那种攻击对他可没有效果。”埃米利说道,让人忍不住好奇的是她的语气里此时竟有一丝自豪的意味。
“你说的没错。”拉尔夫瞥了一眼这个奇怪的女人,他面对的的确是是个狡猾难缠的对手,不论是第一次对方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以为攻击成功;还是第二次他那躲避袭击的敏捷身手……拉尔夫想起什麽从口袋里拿出那把银刃,从反光中仿佛又看到了佩恩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股无名火突地冒出,他转头看向那个自称来帮他的吸血鬼猎人。
“要怎麽杀死吸血鬼。”
面对拉尔夫的问题,埃米利愣了一下後咯咯笑了出来。
“看在你是第一次狩猎吸血鬼的份上,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吧。跟我来。”她转身扭著丰腴的臀部走向街道深处,拉尔夫转头又瞄了一眼只有雾气回荡的天空,随後便跟了上去。
……
题外话~:我把死神TX设定成了有血有肉有感觉,要不,H时得多杯具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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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跟著埃米利来到了远离街区的一个独立的小教堂,城区特有的厚重雾气在这里变成薄雾,几乎可看见天空中的月亮。火焰哥特式风格的老旧教堂,在月色下竟然显得有些诡异。
埃米利走上台阶,以特殊的节奏敲了敲教堂厚重木门上的铜把手,没一会门吱呀地开了一道门缝。伴随著火光一股夹杂著骚味、汗臭的风吹了出来,拉尔夫下意识去掏方巾想要掩鼻,空空如也的口袋让他记起方巾已经被扔掉。无可奈何,他只能屏息面对这肮脏的空气,有了身体真不是一件好事,拉尔夫不由得这麽感慨。
开门的男人见来人是埃米利,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後便放他们进去。狭小的教堂里男男女女或坐或站,齐刷刷地看向了他们,在看见随後进来的拉尔夫,他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无视了冲他而来的不善目光,拉尔夫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後,径自欣赏起教堂的五彩玻璃,那种鲜豔的块状色彩为这夜晚中的老旧教堂增添了一丝活力。
“我们开始吧!”埃米利走到众人面前宣布,她的身份地位似乎很高,还未等她话音落下,原本面露无聊神色的吸血鬼猎人们立刻起了精神。埃米利则露出略带傲慢的神情走回了拉尔夫身边。
“好好欣赏吧。这可是个盛大的舞会。”
拉尔夫没有接话,暗自想在这种地方举行舞会,未免太寒酸了点。他的脑里突然掠过模糊的画面,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疑惑,那画面的背景似乎是豪华奢侈的宫殿?
不过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瞬间,他看见教堂侧面的小门打开,像犯人一样被绑著,头上罩著黑色的布罩。他们被推搡著跌跌撞撞地站成了一排,拉尔夫看了一眼洞开的小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里面传来的哭喊声便立刻被木门掩盖。拉尔夫转头看著十几个排成一排的“犯人”,心想这似乎只是其中的一些。
“你知道吗,”埃米利环抱著胳膊用说教式的语气说道,“对我们来说,那些所谓的吸血鬼家族毫无意义,所有的吸血鬼都可以按照死法分为几类。”
拉尔夫为了表现自己的谦虚好学,用吃惊的语气说了一句竟然是这样啊,让埃米利露出满意的笑容更加积极地为他讲解──显然这个面容英俊讨喜的男人取得了她的好感。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是最下等的‘狗’”就在埃米利讲解的同时,几个男人把那些人的面套的一一掀开。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嘴巴向前突出,覆满杂乱棕毛的“狗”脸──其实说是畸形的狼脸也没错。
“这是被比它们稍微高级的吸血鬼咬过,但却因为血的浓度不够,只能月圆之时变成这种形态,是最低等的杂种。”埃米利哼笑道,语气里满是鄙视。“这些家夥变身後甚至连保持自我的意识都做不到,只知道杀人喝血,对平民来说‘狗’是最危险的。”
突然教堂里传出一阵阵凄惨的嚎叫声,那些狗脸人痛苦地嘶喊,挣扎了几下便倒在地上抽搐,抖动著然後没了声息。
“杀死它们的方法最简单,只要有十字架就可以,甚至不需要我们动手。”
“原来如此。”拉尔夫应道,虽然他弄不懂为什麽十字架会起作用,而且看起来效果不错。
把那些死去的,据说随後要用火烧死的“狗”搬走後,拉尔夫又在埃米利的解说下“观赏”了更上面几种吸血鬼的死法。用圣水泼洒、木桩插心、砍首、被纯银子弹打成马蜂窝……越来越暴力的形式让猎人们兴奋的满脸通红,仿佛他们此时正享受著这种合法“猎杀”所带来的刺激。
“看了这麽久,有什麽问题吗?”同样兴奋起来,双颊酡红的埃米利心情很好地问她的学徒。
“如何判断吸血鬼用哪种方法能杀死?”拉尔夫很顺从地提问,後面几种吸血鬼的外表几乎与常人一样,看他们精确地把这些吸血鬼分开带出,他不由地对判别方法产生了好奇。
“呵呵,这要靠经验。”埃米利很自豪地说。
拉尔夫皱眉,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说,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吗?他突然觉得这些所谓的死法只是这些渴望血腥暴露的男女想出来的噱头。拉尔夫冷笑了一下,他不该跟来,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你去哪?拉尔夫!”埃米利有些吃惊地看著拉尔夫转身离开,她不解地问道。可惜拉尔夫并不理会她,快速推开教堂的门走了出去。
教堂外清新的空气让拉尔夫的心情好了很多,教堂里混杂著各种污糟气味的空气,对他重新拥有的肺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教堂前的碎石道时,身後传来埃米利充满怒气的尖锐声音。
“站住!拉尔夫!”
拉尔夫的步伐并不快,他很悠闲地边走边欣赏路边老旧的墓碑──完全忽略了身後气急败坏的喊叫。
埃米利见拉尔夫完全不理会她,满脸怒火也顾不上淑女风范快速冲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她不顾形象地圆瞪双眼,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埃米利小姐,您还有什麽事吗?”
“为什麽突然走?!审判还没结束!难道你不想看更高级的吸血鬼的死法吗?”
“我只是认为没必要再看了。”拉尔夫露出绅士的笑容,掩盖他即将露出的,对这些吸血鬼猎人的蔑视。
“哦?”听到他这麽说,埃米利收敛起自己的怒意,抬起下巴盯著拉尔夫看“这麽说,你有什麽主意了?”
拉尔夫没有回答,杀死那个老不死的妖怪的方法?他当然没有主意,不过按照他们这种“经验”,他也可以自己去一个个尝试不是吗?总比在这里浪费时间要好,回想起之前恶心的气味,拉尔夫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
埃米利见拉尔夫一直不吭声,埃米利不屑地轻哼:“既然你有了主意,那就让我见识见识死神的厉害吧。”
“我不打算和你搭档。”
拉尔夫说出的话差点让埃米利的下巴掉在地上,最初可是他先提出要“学习”如何杀死吸血鬼的,可现在竟然说不想和她搭档!埃米利回过神後表情险恶地瞪著拉尔夫,似乎对他这种利用完就丢的行为愤怒异常。
“呵,我们猎人协会会帮忙都是看在你们长老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该死的是谁?就凭你这种见习死神就想杀了‘血祖’?”埃米利疯狂地叫嚣著。
拉尔夫的表情越发冷淡,在他看来一个淑女可不应该这麽破口大骂。任由面前的女人辱骂他,拉尔夫陷入了沈思,他之前就觉的奇怪,这个自称猎人的女人鄙视那些被捕获杀死的吸血鬼,却对那个佩恩怀著类似崇拜的感情。血祖?他或许需要深入研究一下,当然,是直接用那个“血祖”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