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蛇吻前篇)————velownica

“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心情，十文字凛看着十文字绯姬，那明丽的微笑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中，永远，无法磨灭。17岁的秋日，伴着夕阳的余晖，和自己有着相似面容的少女微微笑着，告诉自己——他不会寂寞，因为有她在。

微微蹙眉，十文字绯姬指着十文字凛颈上那一点淤血的紫红。

“那是什么？被虫咬到了么？”

下意识的伸手覆盖上那个痕迹，十文字凛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睛，目光温柔依旧。

“是被虫咬得。”抬头，看看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将言语继续了下去。“秋天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冬天就要来了，京都的冬天，是很冷的。”

“可是也很美。”

紧紧握住妹妹的小手，十文字凛轻轻闭上眼睛。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包括那双在窗外悲伤而疯狂看向他的墨绿色眼睛一起，都让它成为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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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厅中，郑重的为女儿结上腰带，十文字修造慈爱的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如同秋天的果实一样，经历过刚刚发芽的春天，雨露滋润的夏天，终于带着甜美和红润，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时节和自己心爱的人邂逅，将要牵着那个人的手，走进新的生活中……

“绯姬，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成人了。”

看着自己的父亲，轻轻弯起好看的眉眼，十文字绯姬心中充满了幸福。

“是的，父亲。绯机会谨遵父亲的教诲，成为不辱门风的贤良妻子。”

起身，十文字凛伸出手。握住十文字绯姬递过来的手，十文字凛的心情有些复杂。妹妹终于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洁白的白无垢穿在妹妹身上，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被龟壳梳子紧紧束住，插上了繁华缭乱的头饰。侍女轻轻为十文字绯姬盖上洁白的面纱，涂白的脸孔上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满满带着的，都是幸福的喜气。

牵着兄长的手，跟在兄长身后随着长长的送亲队伍，十文字绯姬优雅的前行着。自己的手，将由这双手引领到幸福的彼岸去，曾经，冬天、夏天，她都被这个人保护着度过，而这个人将要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的手中，自己将会那个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共度以后生命中的每一天。

“凛哥哥，谢谢。”

低垂着头，轻轻的声音飘荡在十文字凛耳中，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的，收紧了自己握住妹妹柔夷的那只手。

会幸福的，只要坚信，一定可以幸福的……

长长的送亲队伍穿越了十文字府，到达樱馆中那件作为新房而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房间。

仆从们谦恭的垂手而立，却唯独，看不到应该手持白色折扇，脚穿白色便鞋，穿黑色丝绸和服的新郎。

“姑爷呢？送亲的队伍到来，姑爷应该在门口迎接才对啊。”有点讶异的，领头的侍女低声询问。

“姑爷说，他要再整理一下仪容，让我们不要进去……”

轻轻的声音依然传到了十文字凛的耳中，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一瞬间，他仿佛本能的明白了即将知道结果的事情。

“我去看，你们安抚小姐。”

手被兄长松开，透过白纱看着兄长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拉门之后，泪水，从十文字绯姬的眼眶中流淌出。毫无理由的，泪水静静的流淌着，模糊了视线，更让她的心情有如沉入大海中一样绝望。

空空如也的房间，整齐的摆放着所有行李的用品，包括那件应该穿在新郎身上的衣服，都平整的摆放在原处，仿佛从来没有人动过。静静的，风从敞开的窗子中吹进来，拂起十文字凛的长发。

那个人离开了，就像经过了秋天的蝉一样，留下一个影子，潇洒的离开了。

十文字凛默默地看着房间，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梦般，似乎凯尔文这个人只生活在他们的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自己应该怎么做……

“……凯……尔文……”

轻轻的声音就像悬在一根丝线上似的，微弱的、难以置信的传来。

僵硬的回转身体，没有思考，伸出手，紧紧拥抱在怀里的，是妹妹昏晕过去的身体。

天空中出现直升飞机的恼人噪声，下意识的回首，十文字凛看着飞机上那个令他熟悉到憎恨的身影。不羁的黑发飘扬在空中，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孔上流露着的，一定是残忍而快意的笑容——因为十文字凛那个时候的表情，应该是冰冷而愤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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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姬……”

隔着厚重的帘子，十文字凛轻声地在门外呼唤。

依然，帘子内被呼唤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坐在门外，仿佛自己的世界和妹妹的世界相阻隔开了一样，无论十文字凛如何努力，十文字绯姬依然中日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拒绝任何人的探望。

已经两个月了，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月。十文字修造对此怒不可遏，但愤怒之余，却是无力的颓然。能怎样呢？与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弗雷萨德家族为敌么？这几乎不可能……

十文字凛看着窗外被冬日萧索笼罩着的院落，想起了父亲前日对他说的决定：虽然正值壮年，但十文字修造却已经想要把当家的位子传递到十文字凛手中，可能就在最近，新人当家的位置，将会由不到18岁的十文字凛继承。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么？放弃似的，十文字凛从绯姬的房间中走出。

因为怕绯机会寻短见，十文字凛半强迫的，让绯姬从自己原来的院落办到了樱馆。或许每日看看绚烂美丽的樱花会让心情慢慢开朗起来也说不定，虽然预感或许会从此就失去了妹妹明丽的笑脸，十文字凛在心中依然祈祷着，事情不要再向坏的方向演变了。

起身，依然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十文字绯姬的方向，十文字凛依然走了出去。樱花瓣不解风情的飘落着，十文字凛无心留恋，看看有点浑浊的天空，可能，第一场雪就要来临了吧。

静谧的夜晚，如弦样的冷月寂静无声的挂在天空，孤寂散发着幽暗的。

雪在傍晚就已经停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往常来的要早一些，纷纷落落，无声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一片银白色笼罩在大地上，连依然绚烂开放着花朵的樱树枝上，也被白雪装点上素裹的银白。

半倚坐在廊下，冷眼注视着夜光下看起来美如仙境的院落，十文字凛的眼神中带着点点冷漠，仿佛融合在了这冷寂的环境中。手指摩挲着暖炉华丽而崎岖的表面，袅袅热气从暖炉中飘出，透过指缝，飘散在空气中。

廊下很冷，如果只为应景，落雪的时节应该在房间中撑开窗棂赏雪赏月。缓缓饮下杯中清澈的米酒，十文字凛眯起眼，看着点点樱花落在白雪上，淡淡的粉红色零落满地，却别有一番风雅。

隐隐的，一点黑色的影子渐渐接近廊下，顺着那影子，十文字凛抬眼，望着那个将身影掩映在夜色中，却依然着掩不住强烈存在感的男人。

飞扬在微风中的短发，还有那双透着野性也透着骄傲的深绿色眼睛。那个男人此刻没有笑，虽然缓慢，但却没有迟疑的，向十文字凛走来。

“凛。”看着半倚在廊上却依旧优雅的十文字凛，凯尔文开口。“我来了。”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眼前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十文字凛眼眸中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

同样注视着对方，就像是这银装素裹的丽景人形化了一样，白色的和服、冷峻的眼神，和那冷艳的容颜，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在梦中百转千回，无论怎样让自己拼命遗忘，都深深的镌刻在自己的记忆中，无法忘记。

“如果我是你，”开口，十文字凛的声音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中听不到任何感情。“如果我是你，我一生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起身，十文字凛没有穿鞋，素白色的袜子踏在松软的雪地上，冰冷的雪渗透了他的袜子，那份寒冷让他的神情更加冷静。

“你不应该来。”

冰冷的声音如同锥子一样，包含着冷冷的怒意，插在凯尔文心上。

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凯尔文伸出手，紧紧拥抱住那个他爱到发狂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应该来。但是，凛……我爱你……”

即使这幅身躯冰冷而僵硬，但无论怎样，他拥抱着这个人，这个人在他怀抱中。呢喃出的爱语，却因为注定的绝望，而让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十文字凛冰冷的声音掩盖在凯尔文压抑却依然痛苦的呻吟之中，洁白的和服上渐渐晕开一朵耀眼的血花，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手滴落在地上，洁白的雪地上大片大片绽放开的，依然是醒目而美丽的颜色。

身体缓缓向后退去，紧紧皱眉，凯尔文掩在腹上的手也被红色沾满。

“再次见到你，一定不会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手中的匕首流淌着依然残留余温的鲜血，一点银色的光映着明朗的月色，闪着残忍美丽的光芒。

“凛……”

呼唤声没有继续下去，眼前的男人迅速向他袭来。染满鲜血的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挑动着宁静空气中一点点不安的因子。

没有表情，冰冷的挥动手中最贴身的武器。这个男人应该下地狱，即使是尸体，也应该被狠狠见他狠狠凌虐之后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为什么你要躲闪？难道你不应该死吗？嗯？你应该被绯姬一刀一刀的凌迟而死！”

冰冷的语言中没有情感，清冷的声音低沉的打破宁静，情感没有起伏，只是平静得说出充满愤怒的言语，仿佛那，就是最应该最恰当的结局。

刀子深深埋入凯尔文的胸膛，偏离了心脏，却依然血流如注。狠狠从其中拔出匕首，准确无误的向着凯尔文的心脏刺下。刀子，被对方攥住，眼前对上的那双眼睛，是属于沙漠之狼那样的绿色。

“你不能杀我……因为……我爱你……”

“这并不是理由。”

冷冷得说着，十文字凛的眼睛注视着那双眼睛。悲哀，深深的悲哀从那双眼睛中流淌出来，曾经充满倨傲充满不及的绿色眼眸，全然充斥的，只有悲哀而绝望的凄楚。

不由得，十文字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只有一瞬，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要用这个男人的血来洗刷自己妹妹的耻辱……而这个男人死去，一切又能够回到当初么……

“凯尔文——”

难以置信中又带了惊喜地叫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紧紧抱住十文字凛的脊背，十文字绯姬的泪水打湿了十文字凛白色的和服，清瘦的脸庞上，泪水顺着尖细的下颌流淌下来，让那张充满悲伤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凄惨。

“求求你，凛哥哥……不要杀他……答应我，不要杀他……”

静静收回手，十文字凛放开了凯尔文。

“凯尔文，凯尔文……”

扶住身体摇摇欲坠的凯尔文，虽然憎恨他欺骗了自己，但十文字绯姬眼瞳中流露的，依然是深深的心痛。

血不停的从凯尔文伤口中向外流淌着，感觉着力气一点一点的从身体中流逝，凯尔文努力让自己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人。

“凯尔文，给我一个解释……即使你是骗我的，请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爱过我……即使你不会和我结婚，即使你现在爱的是别人……求求你告诉我……哪怕只有一瞬……你也爱过我……”

泪水不停的从眼中流淌出来，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停的、凄惨的流淌着。带着乞求与绝望，十文字绯姬殷切的看着那个人——那个她恨，却又依然深深爱着的男人。

没有理会拥抱住自己的十文字绯姬，挣扎着，凯尔文跪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让他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用膝盖一点点、艰难的，向十文字凛爬去。

“凛……凛……”

伸出染满鲜血的手，用尽全力的拽住眼前冷冷注视着他的男人和服的一角，凯尔文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

“我……我爱你……凛……一直一直……从来都……爱着你……”血不断地从喉咙中涌出来，含混了倾诉的声音，依然坚定的，那双绿色眼睛紧紧凝望着十文字凛，用尽全力，不停的说着：

“你……你可以杀了我……杀了我……意大利男人……死在心爱的人……手下……是一种……荣耀……”

“住口！”

冷冷看着那个凄惨无比的男人，像咒语一样，声音传到他的脑海中，让他无法分辨出凯尔文到底说了什么。声音不停的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视网膜中烙印的，只有那个人鲜血淋漓的样子……心口压抑的疼痛着，没有来由，像是一团烈焰在灼烧一样，撕裂开、灼烧着——疼痛……

“……不……我……我爱你……我爱……”

等着那双在瘦削脸孔上更显突出的大眼睛，十文字绯姬看着眼前诡异而凄惨的一幕。她爱的男人抓住自己兄长的衣角，不停的、执著的、凄惨的倾诉着爱语——从来，那个男人爱的只有自己的哥哥……从来，自己都没有被爱过……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明明是一样的……一样的脸——一样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

尖锐而疯狂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泪水盈满大而圆的眼睛中，空洞的流淌着。苍白的嘴唇、苍白的脸色，十文字绯姬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泪水流淌进她的口中，咸涩的味道中腾起的，是令她不得不尖叫的痛苦。

“不一样……不……只有凛……独一无二的……我爱的……”

“不————————我不相信———————————”

头顶巨大的螺旋桨声掩盖住了十文字绯姬凄惨的尖叫，那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划破了夜空，更划破了所有的真实……积雪和樱花纷纷零落在地上，沾染上蜿蜒着的鲜红……

十文字凛看着一切的一切，爱的疯狂想要被对方杀死的凯尔文，已经被逼疯的十文字绯姬，手上的鲜血似乎更加鲜红了起来，冰冷的脚麻木的站在原地。想要伸出手去安抚自己已经疯狂的妹妹，但他依然僵硬在原地。心像被瞬间撕裂开破碎掉一样，感觉不到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空洞的，向外流淌着——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