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雨一时之间恼羞成怒,大概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个私人随扈这样对待而觉得羞辱吧,他退后一步,小声喊:「成霆!」
被点名的保镳立即欺身上前,一拳往Vincent肚腹部位置去,Vincent只是冷笑一声,不避、反进,先挡在我身前,用手隔开对方的招式,也不等反应,再碾步上前,瞬间发出快速直接的劲道,横打向敌人的肩颈处。
四周传出惊呼声,我也好兴奋!打架、打架耶!真实上演的镜头,可不是电视电影萤幕上套好招式的花拳绣腿哦!
叫成霆的保镳被Vincent一招逼得仓皇退后,不过,我的贴身保镳并没有乘胜追击,在评估对我造成威胁的事物已经消失后,覆上冷峻的脸色站回我身边。
我心里很得意,瞪了一眼刚才想摸我脸的登徒子。哼,夜路走多了就一定会遇见鬼,这下知道我家Vincent的厉害了吧!
石亭雨面子上挂不住,怒目瞥视自己的保镳,骂了句:「饭桶!」
喂喂,这样不太好吧?你自己乱来在先,干嘛迁怒到保镳身上?保镳也是有人权的耶!再说,他打不过人家不是他的错,而是我家Vincent有教官级的水准,谁打得过他?不过,教官级的水准到底是什么程度?我也搞不清楚,总之,一定是很厉害很厉害、跟神话中的英雄一样厉害!
妈看到了这场宴会中的小插曲,急急赶过来,面色不悦,对石亭雨说:「亭雨,你又喝醉了?」
石亭雨见是妈妈,也没露出对长辈的尊重,轻哼了一声,说:「婶婶,好久不见。」
「算了,就当不打不相识......说来,你们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面,对彼此都没印象了吧。小亭,他是你大堂弟石亭雨;亭雨,这是我儿子亭云。」妈说。
石亭雨的眼睛睁大了,瞧他的表情八成连酒都醒了。
「堂哥?」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他终于正经的打量我:「他不是......」
「不是什么?」妈冷哼一声,说:「你们几个堂兄弟姊妹是不是一直都认为这个大堂哥病的快死了呢?」
石亭雨凝住表情,又狐疑的看我好半晌──算了,我以德报怨,对他微笑打招呼。
「嗨,亭雨。」笑的够诚意吧,我这个做堂哥的多有度量!
他有些个怔忡,看着我发呆,直到保镳成霆对他说了些话,才回过神来。
「......婶婶......」丢开了愕然的表情,他扬起了算计的笑:「......堂哥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没在本家露面,所以,就算你随便找个人来冒充,也没人能反驳吧......」
妈看着她,不说话。
「......长相上的确是有石家人特征......也不是我多心,大堂哥一向体弱多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另外,很多人都在传...」
妈冷冷地问:「传什么?」
环顾着四周,石亭雨压低声音,音量小的刚好只够妈跟我这一小圈的人听清楚。
「听说堂哥是严重的精神分裂病患者,还自残了好几次......得了这种病,能不成为负担就该偷笑了,婶婶却处心积虑的要让他回石门......」
「亭雨,你究竟想说什么?」妈妈美艳的脸有些浮躁。
「......怕婶婶你找了个冒牌货回来......」石亭雨笑的诡异:「要是侄子我要求堂哥做个DNA检验,不会介意吧?」
「.........」妈皱眉。
「不过,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堂哥,我也愿意相信他是真的......」诡异的笑转为色情,我也皱眉,讨厌听到这种话。
听完他的话,妈反而镇定了起来,说:「......你没学会三叔的精明头脑,疑心重加上好色的毛病却整个遗传到了......如果石门当家作主的老爷有疑问,尽管向我要求验小亭的DNA,石亭雨,这件事可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插嘴!」
堂弟见到妈如此笃定,反而说不下去,只是又将狐疑的眼光转回到我身上。
唉,到现在我才深深感受到自己身处在一个诡谲的世界中,居然连验DNA这种话题都聊上了......这让当事人的我听来有些违和感。
当石亭云一点都不好玩。
又有一票人从宴厅外进来,这次受到的注目礼更大,石亭雨高兴地说:「爸爸可终于到了......啊,连二伯也......」
妈妈走到我身边,说:「......小亭,今晚连你二叔都为了看你而来呢......」
瞧妈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倒觉得好玩,说:「妈,我真有那么好看吗?二叔三叔想看我,尽管看好了......」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落,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对迟到的主人不愠不怒,每个都笑的很和善,似乎都忘了当主人的理应在宴会现场等着招呼客人啊,怎么这个主人连同儿子都有迟到的毛病?
嗯,地位不同受到的待遇果然不一样,连礼仪的标准都不适用在他们身上。
当前走的两位壮年人精神矍烁、神采奕奕,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呼风唤雨、财大气粗的企业主,也是我石亭云的二叔石清寰、三叔石清宇,石门集团目前最重要的两位决策人物。
这两位叔叔出巡的阵仗好大,不但前头有人开路,左右两旁也配置着随扈负责警戒,斜后方是龙头侍卫,后方还有后卫,真的好威风,好像国王出巡......我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看,保镳还在我身边,我舒了口气。
「你会紧张?好难得。」Vincent在我耳边偷偷说了些话。
「当然啦,那个什么叔叔的看起来好凶,身边的护卫总共有六、七、八......十几个人......喂,要是跟他们打起架,你能撂倒几个?」我兴奋的问。
「嗯......前面几个先用关节技废了行动能力,剩下的一枪、两枪......三分钟内,那几个随扈都会倒下......总之,只要你开口,我可以毙了你讨厌的任何人!」
「......你是认真的?」总觉得他不会说谎话。
「很认真。然后,为了躲避警方的追缉,我会带你逃亡到美国去,到南加州、我的海边小木屋里。」他说。
好像是真的哩,千里大逃亡,这点子不错。
「......那、你先把家里的厨师老李给毙了,我吃那些西式料理吃的好怕!」我也很认真的说。
同时笑了起来,我们两个,无声的。
石亭雨迎上去,喊了声:「二伯、爸!」接着又面色不定的在两个人之间咬着耳朵,十之八九在说我的事。
果然,他们向我望过来,这时妈妈先发制人,走上前去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二弟、三弟。」
「大嫂。」他们点头,只是,表情语气尽是不以为然。
妈向我使了个眼色,说:「小亭,过来见见长辈......叫人哪!」
也对,该有的礼貌得做到,即使我觉得这两个叔叔有些个不苟言笑,很可怕的样子,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喊:「二叔、三叔。」
「这是亭云,以前一直在乡下养病,所以没带上来跟你们见面......」妈说:「这一年他身子骨调养的健康,也是时候把他介绍给石门里所有大人们的时候了......」
我听话的走向两位叔叔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很不寻常,几乎是愣在当地。,简直像──像见了鬼似的
「大哥?!」两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叫错人了,我是侄子不是大哥......原来我的精神分裂症是遗传来的,这两个叔叔也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石亭雨又对他老爸说了些什么,这次却换来自己父亲的低声斥喝。
「......有些事不能乱说,要是传到你爷爷耳里,你就准备到非洲去经营那里的事业吧!」
石亭雨挨了父亲的骂,脸上红红白白的,低着头退到一旁。
「......二哥,血缘真是可怕,尽管大哥怎么厌恶大嫂当年的行为,可是两人生的孩子一看就知道跟他有血浓于水的关系,需要验什么DNA?」我听到三叔这么说。
「亭云这孩子长的跟大哥一模一样,连气质都如出一辙......刚才我还以为是眼花了,好像大哥就站在身前......」二叔说。
三叔点点头,突然招手就我过去。
我一愣,看看妈,她没表示什么意见,我就乖乖走到两位叔叔面前。
三叔亲和的拍拍我肩膀,我下意识的往Vincent看一眼,就怕他又像刚刚对付石亭雨一般,来个什么什么招的,那就不好了,老人家的骨头不禁打的。
没,冷漠无任何表示,我的保镳果然识大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若他是女的,我一定立刻娶来作老婆。
偷偷擦一擦口水。
三叔又仔细端详了我,说:「亭云,你看来身体很好啊,跟外传的不一样......想必大嫂真有用心注意你的健康......」
当然有啊,她派了单医师随时随时注意我的精神状况、又派了保镳寸步不离保护我──即使她自己老在外面交男朋友,跟儿子见面的场合都是在各个晚宴里。
以上的心声当然不能说出来,所以,我只是笑笑,回答:「妈对我的饮食起居很注意,都派了专人照顾我。」
三叔笑得和煦,跟他骂儿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还转头对二叔说:「虽然爸爸把大嫂列为拒绝往来户,不过,他要是知道大哥的孩子长这么大这么俊俏,应该会有兴趣看一看吧?」
我注意到二叔脸色变了一变......几秒钟后,他表情正常的对三叔说:「嗯,为了大哥的事爸已经不开心了二十几年......我去跟他提提,说不定他会想见见亭云......」
我静静听他们说着与我切身有关的事,忍不住侧头往妈妈的方向瞧,发现她脸上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今晚真的好累,等二叔三叔离去后,许多人都跑来跟我寒喧,明明没见过面也可以装得很熟络,还有一些年纪相近的公子哥儿们也竞相邀我参加啥啥啥的活动,有高尔夫啦,骑马啦,打网球什么的,我一概都以身体理由拒绝了。
再说,我有运动白痴的自觉,别墅里有一间专人设计的健身房,我曾经拖着单医师去试试那些看来好玩的健身器材,他玩的很顺手,我则......算了,伤心往事,不提也罢!
借口身体不舒服提早离开宴会,车上,我看Vincent比我还开心。
「你也不喜欢那种人多闹哄哄的场合吗?」我往他身上靠,偷吃豆腐。
「应该说,我不喜欢太多人跟你说话......真奇怪,你就是有招蜂引蝶的本事......」他眉头又拧紧了,不好,年纪轻轻眉心中就有了深深的刻纹,看起来太老成。
「我哪有招蜂引蝶啊?」我抗议:「是妈妈说我得跟大家多认识,建立人脉,以后会有帮助的。」
「......算了,将来我总有拿他们来练靶的一天......」他沉着声说。
好可怕......可是,他的话勾起我好奇心来了。
「Vincent,周什么......周壬说你也是射击方面的教官,你、你真的有枪吗?」
「.........」他摸摸我的头,小声说:「......有......我有一把胜利女神亲吻过的枪,随身携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合掌求他,撒娇的说:「让我看让我看,我还没看过真枪呢!」
他轻笑出来,说:「还不到时候,得等到胜利女神想起我为那把枪取了什么名字才行。」
被拒绝了,我好伤心,嘟嘴生气的说:「小气,你还能取什么好名字?一定就是把你老婆的名字给套上去......」
他眼中有惊奇,说:「你知道?」
「当然啊,还不都是些小美阿娇的,俗毙了!」他不给我看枪,我就愈是要贬低他的智商。
没想到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重复重复揉着我的头发,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那、这样吧,你要是猜到枪的名字,我让你摸摸它。」
好奇怪的游戏,可是,真枪,好想摸摸看玩玩看。
「好啊,说定了,小玉......春娇神枪......不是?那么,阿英、小兰......」我把所有知道的女人名字都说出来,他脸色愈来愈难看。
「......你居然认识那么多女人......」他居然咬牙切齿耶!
我嘻嘻一笑,说:「哪有,不都看电视看来的,你生什么气?还是你老婆是外国人?Angie、Jane、Mary......」
说着玩着,都回到别墅了,过程中,感觉单医师在前座一直不语,却老是偷偷看着我。
睡觉前单医师拿着例行的药物跟水来房间,看着我把药丸就到口里,喝一大口水后,突然叹了口气。
「单医师,你心情不好了哦,今天你也跟我一样累吗?」想到他在车上时无精打采的、我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后悔......」他避开我询问的眼,把眼光落在阳台外,说:「......原来,有些东西是先抢先赢的......」
「啊,医师想抢什么东西?我帮你!」我饱含高度兴趣,猜猜医师除了他的研究外,又对什么动了凡心?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就行了......」他又使用那种平淡无高低起伏的音调说话了:「亭云少爷,要记得......一旦我给了你适当的指示,你就必须遵照我的命令,不得违抗......」
虽然隐隐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妥,可是,我点头点的顺理成章。
「好了,少爷,药效该发挥了,你想睡了吧......乖,眼睛闭上......现在,睡在这里的人是石亭云,不是别人,就是石亭云......要是有人说你不是,他是骗人的......你只要相信我就行......」
有点怪......单医师,为什么会有人认为我不是石亭云?你是指石亭雨吗?连他爸爸都不怀疑我的身分呢......
我是谁我自己会不知道吗?我是......某个快速的影像一闪而逝,快得看不清楚,然后,我心里就满满充塞个念头。
我是石亭云、我是石亭云、我是.........
等医师出去后不久,门又再度开启,可是,听不到脚步声......鬼魂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呜呜呜,我怕鬼──
对,有什么东西靠近......我不敢睁开眼睛......心跳的愈来愈快,几乎要鼓出胸腔了,连眼皮都抽动起来......该、该不会又是鬼压床吧......
「......听呼吸声就知道你在装睡了......」深沉悦耳的低音男声轻轻划破夜里的寂静:「就这么点鬼灵精怪,以为我不知道吗?」
话里含着取笑的意味,我自己也忍俊不住,起身瞥了他一眼,说:「你走路怎么都没脚步声?我还以为门无风自动是因为鬼来了。」
「脚步声?」他愣了一下,才说:「......职业病,对不起......你没吓到吧?」
我又好奇了,问:「职业病?你以前是做小偷的?也不对,做小偷的不需要很好的武功跟耍枪的本领啊?啊,采花贼!」
敲一下我的额头,他没好气的说:「第一次听人说我是采花贼,你这个脑袋到底装了什么?那个医师该不会弄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吧?」
我嘿嘿一笑,摊开手掌,让他看看上面的东西。
他很高兴,说:「你成功了?我还担心你不相信我,执意吃这什么鬼药呢!」
「我听到你跟医师的谈话啦,说什么用药物加催眠来达到暗示的效果......难怪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可是,我要先跟你说哦,要是我真的精神病发作,你得负责!」
先跟他讲好条件,免得出事了他不负责任。
「好,我会负责的!」说完,像是奖励我的所作所为,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呆了,看着他,他只是微微一笑,说:「......真希望能再做些别的,可惜,我不希望你的小脑袋瓜在这时候混乱,很多事......还不能说......」
我张口结舌,指着他,说:「你、你红杏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