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微笑着对他说:“空少爷也许并不确定他有没有死,只是觉得这个人即使死了也很有价值吧?而且如果晚
送过来一会儿,他也许就真死了。不过现在他遇到了我,就能再活几十年了。”他看林崇明严肃异常,一言不
发,又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林崇明叹了一口气,说:“我想我们是遇到了一个麻烦的问题,一个强劲的对手。”
“哦?让林先生也觉得头疼的事情?对方一定很强了。”博士笑容可掬地说着,送林崇明出门:“请转告空少
爷,我一定不负所托。”
“那么我就告辞了。”林崇明回到自己的车子,沿小路开走了。他赶得很急,因为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空麟为
他解答。
像往常一样来到五号房,司徒心正在喂空麟吃水果,见到来者,司徒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事情怎么
样?”
林崇明将外衣随手丢到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已经办妥了,不过事情倒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博士说,死者
并没有死。”
“哦?”空麟咀嚼着一块苹果笑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啊!”
林崇明走近一步,接过司徒递给他的另一个苹果,问:“怎么你事先不知道吗?”
空麟不由嗤笑:“笑话!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怎么可能事先知道?”
“但是这么巧合的事情你又怎么解释?如果你不知道,又为什么要去偷?”
“我只是想制造一个假象——百里宏希并没有死的假象。如果他没有死,那么他本人嫁祸给我们的嫌疑就很大
,但既然他死了,那么他就被排除了,有谁会蠢到玩苦肉计玩到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于是就想来个狸猫换太子
,让人假冒他再次出现,告诉大家他并没有死,这样凶手多少会有些心虚,他不会让那个假百里活太久,因为
他怕百里真的活着会揭穿自己。所以我的本意只是要让凶手露出马脚,自投罗网罢了。没想到我的运气还是这
么好。”
“好什么?他没有死,可能性不就又变成了两种吗?接下去怎么做?”
“接下去嘛……”空麟衔住司徒送上去的葡萄,吞进嘴里,然后说:“先静观其变。”
事情发展得乱糟糟的,他还有心情这么悠闲地享受,林崇明真服了这臭小子。
空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是实在没事做的话,不如就替我把家旋请过来吧。”
谁没事做了?要不是你这个鬼东西摊上这样的大麻烦,我才不会放下公司里的事情跑到医院来看你吃东西!林
崇明心里小小抱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倒一如既往的平淡:“这时候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我们两家正在闹别扭,百里宏希又被宣布死亡了,你这个时候去请百里家的公子,恐怕会遭人白眼吧?”
空麟笑得意外的收敛:“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并不担心会不会遭人白眼,也不担心有没有人要我的命。我惟独害怕你请不到他……你,明白吗?”
林崇明慈父般温和一笑:“我想那个人正等着你去邀请吧?说不定他在担心,你不愿意去请他呢。”——要见
到他的笑,比中6合 彩的几率还要低,所以空麟猜想自己一定会一路顺风的。
林崇明再次找到百里家旋时,那些人正拥在太平间的门口嚷嚷:“你们是怎么搞的!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
“这个医院太差劲了!管理这样松散!”——嚷嚷的人正是夏氏兄妹,百里家旋反而像个旁观者一样,冷冷地
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死了父亲的是夏家那对兄妹而不是他。
看到这样的情景,林崇明本想放弃的,但空麟一定不会允许他那么做,他于是向百里走了过去:“你好,打搅
了。”
家旋还未回话,夏梦意便白了他一眼:“如果我的眼光不错的话,阁下应该是炽天公司的营业部长吧?”
“夏小姐的眼光果然不错。”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遇见过你。”夏梦意不怀好意地盯着林崇明,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杀死:“尊驾的到来
,可真让家旋消受不起呀!”
夏洛奇也不忘见缝插针地冷哼着补充道:“有句话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部长先生听说过没有?”
换作是气盛的空麟,一定免不了又要和这对兄妹唇枪舌剑一番,但是林崇明就显得比较平静稳重了,他并没有
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直接对家旋发问:“空麟想请百里先生一起喝茶,不知百里先生是否有空?”
夏梦意再次抢白:“我劝你不要太过分!在这种时候请家旋喝茶,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伯父已经被害死了
,天晓得是不是你们干的呢!”
“我们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鬼才相信!谁不知道你们家的那位,对百里伯父怀恨在心呢!你们这种地痞流氓出身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还妄想得到家旋的信任,来离间我们,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姐!”林崇明再好的修养也容忍不了夏梦意如此的无礼,不客气地向她吼道:“事实是百里宏希开车撞了
我们家空麟!到底谁更无耻下流,大家心里清楚!”
夏梦意被这么喝了一下,委屈极了,连忙向百里诉苦:“家旋,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明明记仇得要命,却还装
做正人君子的样子。我刚才明明看见这个人从楼上下去,他现在又出现了,伯父尸体失踪,一定和他有关系!
一定是他们干的!伯父不小心撞了空先生是伯父的不对,可是他们就要这样报复,又怕被查出来,于是将尸体
盗走,然后毁尸灭迹。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看到家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洛奇又加了一把火:“不错!刚才医生也说了,这个人曾经到太平间来过,一
定是他偷走了尸体!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为什么要偷走尸体?所以凶手一定是他们!”
“……如果真是他们,为什么还要来请我?”一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家旋终于开口,似乎是在问夏梦意和夏洛
奇,但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那还不简单吗?他们就是希望家旋你这么想,然后就能消除你对他们的怀疑!可惜他们想错了!家旋绝不会
上他们的当的!”
家旋动了动嘴唇,抬眼看了看林崇明,淡淡地说:“对不起,请转告他,我不去了。”
看到那对兄妹得逞的目光,林崇明厌恶地避开,对着家旋说:“百里先生,别人的话就可以改变您的决定吗?
”
家旋没有正视他,只朝窗外望了望,淡淡地问道:“看过《流浪者》吗?”
“印度的那部?”
“正是。”
“何止看过,都倒背如流了。”
“那你一定记得拉贡纳特为什么将他妻子赶出家门吧?”
“可空麟不是甘心离开的人,而你也不是拉贡纳特那样荒谬的人。”
“但是他说过一句话——人言可畏。”
林崇明动怒了:“想不到百里家旋也是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人,看错你了!”
“我早说过了,家旋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你还不快点滚回那臭小子跟前!”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
夏梦意见区区一个营业部长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忍不住又要开骂,却被家旋一口喝住:“够了!收起你的泼妇
嘴脸!身为夏氏财团的千金,你的措辞实在太不相称了!你伤得我还不够吗!”
“家旋……”夏梦意被逼到墙角,惊讶而无辜地叫唤:“我……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家旋冷冷的目光仍然在逼近,他阴恻恻地向夏梦意威胁:“你对空麟的每一句恶言,都是在伤害我。”
夏梦意双眉紧锁,显得楚楚可怜:“为什么?你想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被我伤害?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这样也
有错吗?真正伤害你的那个人,恐怕不是我吧?他们难道一点都不可疑吗?还是你也认为他们可疑,而我刚好
戳到了你的痛脚?家旋,不要再逃避现实了,不论你多么的不愿意看到结果,犯人始终就是犯人……”
家旋懒于和她争辩,那势必会让她更加唠叨。家旋堆起浮华一笑,假惺惺的,却能让日月星辰都自惭形秽:“
是啊,真是可疑……”
夏梦意欣慰地附和:“所以家旋,你的选择是对的。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只会伤害亲人而已,他们是不会疼惜
你的。他们是多么狡猾……”
“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可以吗?”家旋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下去,向夏小姐征求意见,但这种征求,完全是命令,
他们不能违抗。
“那……也好,你一个人静一静吧,再仔细想想谁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夏梦意说得气不长喘心不跳,她完
全有把握将她的未婚夫夺回来,因为所有的现象都对空麟不利。她于是带动夏洛奇,一起离开了这里。
警察在医院来来往往地查问,家旋只是懒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什么都不去管。他此刻只想见见空麟,哪怕不说
话也可以——他只想要那人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让他能够感受到,他还没有失去一切。但他又不想去见空麟
——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双方还能若无其事吗?他不想将那种猜疑加剧蔓延,然而它还是在缓缓扩散渗透。
空麟是个太过聪明的人,恃才傲物、放荡不羁,即便他是那样有味道,却始终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安定感,让周
遭难以信任。谁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被空麟玩弄于股掌,毁灭在瞬间,鲜少有人冒险与他作对。在家旋终
于决定迈向全心信任空麟的道路,将空麟收服的时候,上天却降下这样严峻的一个考验——不管他曾经做过多
少令自己深恶痛绝的事,父亲始终是父亲……
忽然,一个区别于他人的鲜亮身影闯入了他的视野。虽然摇摇欲坠,但还是有着难以掩盖的夺目光彩,既是天
使,又是恶魔。
没有料到空麟会来,家旋几乎没有考虑就急忙迎上去扶着他,劈面训斥:“混蛋,你怎么可以下床呢?要是因
此错位怎么办!”
空麟暗暗一笑,心口很热,他顺势倒进家旋的怀中,因为他相信对方一定会让他停靠。虽然被怀疑,虽然林崇
明带回去的结果让他遗憾,但是至少还是拥有着从未减弱的百里的爱,这种微妙的魔力,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点
莫须有的罪名而消失呢?
百里又气又恼,因为空麟的做法让他心疼。他轻轻拥住那掉落怀中的身躯,禁不住埋怨:“医生不会同意你这
么做的吧?你这家伙是什么体质啊?想起来就起来!”
空麟也抱着那散发着温暖体温的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啊,一个人还真起不来呢!要不是有明明帮我……
”他说到这里,马上转回话题:“我也是没办法,叫人去请,你都不来,那只好我过来了——你可真是大牌啊
!”他说得是那样轻巧,可是百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那感觉,就像将自己的心脏放在油锅里炸了再压到大山
下面,一念之间就能破裂。
“对不起……”对着那无比贴近的人儿,百里已经讲不出别的什么——刚才是多么不应该拒绝空麟的邀请!只
要自己点一下头,空麟就完全不需要硬撑着过来了。
空麟是任性的,这种任性,却让他显得那样人性,轻佻也好,放荡也罢,这些其实并非缺点,而是他的优点—
—让人恨不起来的优点。他那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对目标的执著,就是一种无敌的武器。
“我要的可不是一句对不起。”空麟挤了挤眼睛,这样笑道。
“这么直接?那你想要什么?”
空麟将头歪在家旋肩上,语调暧昧地说:“我只想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陪着你。”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安慰?”家旋问得不怎么热心,但事实并非如此。
空麟遗憾地笑笑:“难道是我高估了自己?”
“不,是我不应该劳你大驾。”
“呵呵!这有什么?敌人逼得很紧,给我来个机关枪式攻击,让我一弹一弹防不胜防,我不同样抓紧一点怎么
能战胜他们呢?”
家旋看了看就在眼前的空麟,宠溺地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就说你父亲的死吧,听说尸体被盗了,夏小姐对我很有成见,指控是我指使的吧?假钞一案
是我卧的底没错吧?如果被夏小姐知道,一定又要说我拿假情报引你上钩了吧?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
子,她要怎么怀疑都可以。即使你也要怀疑我,我也没有什么意见——我是有前科的不是吗?”
“我没有怀疑你。”
“你不用勉强自己说没有怀疑我。”
“我确实没有怀疑你。”
“我说了我不介意。”
家旋有些无奈,“我先扶你回去。”
空麟穷追不舍:“你不要转移话题。”
百里干脆将他打横抱起,并说:“你这么重,最好给我省点口水,也好让我省点力气。”
空麟似怒非怒地反问:“打算让我在公共场所丢脸吗?你这个有心机的男人。”
百里也半带狡黠地说道:“你受伤了,抱着你天经地义,没什么脸可丢的。”
“啊……”空麟讥讽的腔调还是那么轻车熟路:“流氓警察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么流氓味十足。”
家旋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歇歇你那张嘴?都躺在医院了还这么多口水。干旱地区怎么就没有把
你请过去呢?”
空麟听罢,哈哈地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把头往百里胸前一歪,打算就放过他一次,不过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
林崇明就等在病房门口,看见他们过来,快步迎上去,陪同百里将空麟安顿好之后,家旋先发话了:“这样随
便下来不太好吧?”
林崇明解释道:“医生说他体质好,恢复得又快,可以稍微走动走动。不过这好像和阁下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不是一个热衷反讽的人,但对于百里家旋,他却刻意要讥嘲他一下。
家旋知道自己的辩解是多余——如果真是和自己没关系,就不会送空麟回来了。他想这一点,身为空麟左右手
的林崇明肯定心知肚明。对方只是小小地报复一下他刚才的拒绝。
他轻描淡写地带着自信的微笑,回答说:“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和看到路边要过马路的老太婆一样,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