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海盗————竹叶青

假如适才那阵可怕的巨痛才是里昂真正的力道，那么一开始的惩罚全是小菜一碟。

「不然你刚在想什么？」

「我……我在反省……」叶玦赶紧胡扯一通，为自己悲惨的处境感到悲哀，也为自己屈服强权的行为感到可耻。

「反省什么？」里昂显然不满意这回答，紧迫逼人地问道。

反省什么？

叶玦愣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反省他不该不听里昂的话吗？这绝对是眼下的正确答案，却不是他心底的想法。

反省他不该和警察交涉，因此被澄风掳走吗？这事或许是该反省，但假如时间能倒流，他依然没法拒绝徐桦。且澄风待他够好，也令他逐渐释怀。

那么就是反省他不该乱跑？这也没什么好反省的，这是意外，是人生中躲不过的命运。

「……我不知道。」思索片刻，他看到里昂漂亮的眼因不耐而眯起，却仍旧选择诚实地回答。

里昂被气笑了，二话不说便开打。

「啪！啪！啪！啪！啪！啪！」

「阿！阿！阿！呜……阿……」一下下的力道都和适才那股巨痛一般，令他大大吃不消。叶玦疼地天昏地暗，剧烈地疼痛不断袭击而来，令他不住哭叫。

「啪！啪！啪！啪！啪！啪！」

「阿！阿！呜呜……好疼……饶了我吧……」叶玦疼地不行，哭求道。他扭着身子想躲开板子的击打，被绑住的双手也不住挣扎，却都是徒劳。

「啪！啪！啪！啪！啪！啪！」里昂听而不闻，丝毫不予理会，仍不手软地一下下地击打。

「呜呜……疼……呜……」叶玦哭得力乏，只感觉身后的疼，痛彻心扉。

看到叶玦的反应，板子终于缓了缓。注视着哭得惨烈的叶玦，里昂稍感解气，却仍不肯就这么放过他。

「记住了，这就是教训。你还有最后十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最后十下的力道一点没减，一下下都夹带着风声，叶玦却未再有动作，只发出微弱地呻吟声和哭泣。

他要疼死了……

假如活着得受这种罪，也许死亡对他而言才是解脱……

第 27 章

叶玦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身旁似乎有人。

「你醒啦？你好，我叫琳恩，是布洛瓦家族的家庭医生。」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旁传来，叶玦转头，却不慎牵扯到后臀的伤势，疼得他低声哀鸣。

在好一阵抽痛过后，叶玦总算是看清了来人面貌。琳恩身着白袍，有一双深邃的黑眼，削尖的下巴，和一头绑成马尾的黑亮秀发。

听到叶玦的痛叫，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关怀地道：「小心。虽然我帮你处理了臀部的伤势，冰敷并上药，但仍要一段时间才会好转。」

叶玦闻言沉默半晌，才回道：「谢谢。」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想不想吃点东西？你有轻微发烧，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琳恩看着叶玦有些狐疑地想抬起手去摸额头时，微笑着补充道：「我帮你打了退烧针，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

又发烧了阿……

经历这诸多折磨，也难怪。

「谢谢你。」叶玦重复道，这次话中的诚意多了些。

「吃点清淡的食物吧？我叫人送来。」琳恩一笑做为回礼，提醒道。

「……不了，我不饿。」

「你已经整整一天没进食了，怎会不饿？」琳恩讶异地问道。

叶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响应。

他是该饿了，他也确实有点饿。可后臀那恼人的抽痛，隐约而不间断，令他毫无食欲。

顿了半晌，叶玦还是选择诚实回答，无奈地道：「伤处会痛，让我毫无食欲。」

琳恩显然没预期到这样的回答，不禁愣了下，才说道：「可是……多少吃一点吧……不然你的胃会不舒服……」

叶玦浑身乏力，懒得再开口说话。他疲惫地看向琳恩，坚决地摇摇头。

「你……唉……」病人再次的不肯合作令琳恩忍不住叹气，说道：「那你多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轻声走到门边，伫足回头一望，叶玦早已闭上了眼。

「唉……你就听话点，顺着里昂的意思吧……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我本来想给你止痛药，可是里昂不许……」

语毕，琳恩就离开了。留下一室安静空间，让叶玦独自沉思，感受着她流露出的关怀，并咀嚼她最后那几句忠言。

止痛药？真是个很棒的主意，很应急。

但那恶魔却不肯安生。把他打成这个惨状了，还不让他好过些。

澄风阿澄风……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

「醒醒，我让人送了海鲜粥过来，吃吧！不进食你的身子会垮的。」里昂温柔地拍拍叶玦的侧脸，轻声唤道。

叶玦立刻就醒了。毕竟他只是因疲倦无力而昏睡，睡得不沉。

里昂又变回了温柔多情的样子，叶玦有些意外，心防却未敢卸下半分。

在里昂的帮助下，他狼狈地撑起身子，小心地跪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吃下里昂亲手喂的粥。

里昂喂食的技巧纯熟，总是送上满满一汤匙的粥，等他吃下后又立刻送上满满一匙。

粥很烫，但他可没胆让里昂的手举在空中，直到粥凉。

叶玦对着犹在冒烟的热粥随口吹两下，便赶紧含进嘴里，烫得他口齿生疼，眼中带泪。

这顿饭对他而言，简直是变相的折磨。

吃了半碗，叶玦再也忍受不了，开口哀求道：「我饱了，能不能不吃了？」

「当然可以。」里昂微微一笑，叫人把粥送走。

「想不想打电话给澄风？」

叶玦正偷偷抹掉蓄积在眼眶中的泪，听到这句话，不禁激动地转头，大声回道：「想！」

是不是决定放他走？要打电话叫澄风来接他？

里昂笑了笑，也不多话，递了支手机给他。

双手抓紧救命的手机，叶玦有些迟疑。他不懂里昂的意图为何，说不定妄动的下场会很惨。

「怎么了？忘记他的号码吗？我已经帮你输入了。」里昂出声催促。

叶玦只好先停止思考，按下拨号键，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熟悉的卡农飘进耳中。这是他吵着要澄风换的，澄风原本设定的那首曲子，简直不堪入耳。

「……喂？喂喂？」

数日不见，澄风那浑厚的嗓子和接电话时没耐性的习惯，竟让他感觉无比亲切，一时竟不想出声，就怕打断了澄风的声音。

「澄风……是我……」在澄风要挂掉电话之前，叶玦赶紧出声道。

「天！你终于肯打给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告诉我你人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那天是我做得不好，我太急着表明自己心意，却没顾虑到你的感受……」澄风焦急地说着，一股脑地说个没完。

他后半说了什么话，叶玦全没注意。

澄风竟还不知他被掳走了！里昂不是曾说过会告诉他吗？

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澄风……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先听我说，好不好？」叶玦决定先安抚他。

「好好……只要你肯回来，什么都好。你说吧。」澄风的语调近似哀求，听得叶玦一片窝心，又有些难过。

「我……」叶玦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人，话语哽在喉头，难以成声。

傻子，我不是在躲你，我被绑架了。

※※※

叶玦眼巴巴地看着里昂，不敢自作主张，坦白对澄风道出一切。

毕竟他的小命可是让人捏在手里。

若是再次惹恼阴晴不定的里昂，再被他折磨一次，也许在澄风赶到之前，他就呜呼哀哉了。

感受到叶玦的为难，里昂赞许地一笑，戏谑地轻捏他白净软嫩的脸颊后，便拿过手机，好整以暇地清清嗓子，说道：「澄风，好久不见。」

叶玦没了要答话的压力，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却随之让接连不断的忧心和焦虑烦扰。

他听不到澄风的回话，他听不到澄风的声音。

「我只是带他回来玩几天罢了，别担心。不过……既然人在我手上，你想带走也没那么容易。澄风，想跟我要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里昂不紧不慢地回道，轻柔的男中音语调如沐春风，却令叶玦的心直直落下，荡到谷底。

原来这恶魔从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一思及此，叶玦差点苦笑出声，笑自己相信过于乐观的天真，笑自己学不会教训的蠢。

澄风……澄风……快来救我……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以后我都听你的……我会乖乖听话，不惹你生气……

叶玦忍不住双手环胸，不自觉地摩娑着双臂。空调令室内的温度宜人清爽，他却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两人的对话似乎告一段落，里昂对着他鼓励地一笑，又将手机给了他。

「澄风……」叶玦急切地接过，抓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玦，你过得好不好？」澄风的声音比平常更低哑，似在极力压抑。

「……很好……我过得很好……他没有为难我……别担心……」一听到澄风的关心，他就鼻酸了。叶玦全身颤抖，硬是挤出这几句话来。

原来有人关心和在意着他的感觉这么好，他以前却从未在意。或许人真的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救你，等我。」澄风坚定的声音传来，莫名地抚慰了他不安的心。

「好，我信你。」叶玦眼中的泪早已淌下双颊，嘴角却勾了起来，开心地笑了。

里昂看到叶玦美得如梦似幻的表情，不禁恼火，劈手夺过手机，挂掉电话。

叶玦平静地回望他，不卑不亢。

有澄风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第 28 章

叶玦慵懒地斜倚在皮沙发上，一边听着经典摇滚乐团的歌，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Twilight」的原文小说。

一个星期过去了，里昂勒令他得全天候在他身旁，共处一室。虽然他感觉这命令有些古怪，但也只好遵从。基本上白天在书房里，晚上回到他的卧室。

目前就是在里昂的书房里。

自从和澄风通过话之后，他就改变了生活态度，找回冷静的自我。即使处在里昂随伺在侧的压力下，也不再表现得畏缩惧怕。

只因澄风是他坚实的后盾，令他得以心安。

他对澄风有信心。现在澄风知道他被掳走了，肯定会来救他。或许快来了，或许再迟些，不过是时间问题。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叶玦听着老鹰乐团的成名曲「Hotel California」，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跟着哼，陶醉地投入七十年代的激情中。

叶玦的嗓音干净直接，唱不出沧桑澎湃的感觉，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了，里昂轻声鼓掌，打断了叶玦自我构筑的小世界。

叶玦回过神来，脸一红，讪讪地说道：「抱歉，打扰到你。」

里昂轻笑，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后，又继续看资料。

突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来人等里昂应声后，便推门进入，低声急切地向里昂汇报。

这几天以来，叶玦看过这人数次了。想来他应是里昂的心腹爱将。

本不打算理会，却听到里昂气怒地冷笑数声，令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偷听点有用信息。

可惜两人的声音低语调快，令他什么都听不到。

不久后那人便离开了，又回归到两人空间。叶玦独自面对心情不佳的里昂，不禁有些发毛。

「想知道我们刚刚讲的内容吗？」里昂打破沉默，冷硬地说道。

叶玦转过头去看他，斟酌再三，才迟疑地道：「想，但我应不应该知道的决定权在你。」

叶玦自认这样的回答得体而妥当，想来应不至于在里昂恼火的情况下，火上浇油。

「哼！」里昂又恼地哼笑数声后，才回道：「那小海盗对你当真用情至深！他竟联合盎格森家族，到处拉拢关系招兵买马，正式对我宣战！这礼拜以来我的手下一个个闹失踪，刚刚被打残了一并送回来。他X的！竟敢对我使这种下流手段，就不怕我如法炮制在你身上？！」

叶玦一听，小脸立刻刷白。

天！！！万一里昂是认真的，那他该怎办才好？

※※※

「砰！！」里昂愤怒地踹翻偌大的实木桌子，发出一声震天价响的撞击声，吓得叶玦缩进沙发中，蜷起身子不住颤抖。

「好阿！他有种！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这般公然挑衅，那就等着我的报复！」里昂抓狂地砸毁身边的物品，大声咆哮道。

几本书险险飞过叶玦身边，吓得他更是往里缩，深怕下一秒就换他变成里昂发泄的物件。

「哼！」里昂再次发出威胁的冷笑声，叶玦却感到如释重负。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多少摸清了里昂的性子。

会发出冷笑的他，表示已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最主要的暴风雨已经过了，接下来只等放晴前的阴雨。

里昂缓步走到沙发旁，粗鲁地揪起叶玦，箍住他纤白小巧的颈子，问道：「我该怎么对付那可恶的小海盗？嗯？」

呼吸不畅的叶玦满面通红地拼命挣扎，想扳开他的大手，却苦于难以撼动分毫。

里昂冷眼看着他的痛苦样子，感觉稍稍歇了气，便松了手，任凭叶玦犹如一只破娃娃般，乏力地倒在沙发上，不住呛咳。

「哎哟！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有你在，我还怕对付不了那个小海盗吗？」里昂彷佛恍然大悟般，又挂上了他一贯的笑脸，温柔地轻拍叶玦的脸颊，自语道。

他的虚情假意着实让叶玦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深呼吸数下，急促的呼吸总算缓和过来后，叶玦伸手抹抹满脸的泪，乖顺地坐直身子，低着头不吭一声。

他相信澄风快来了，但毕竟还没来。在阴晴不定的里昂面前，低姿态服从才是保命的上上之策。

左手忍不住去抚摸脖子上的伤处，试图舒缓着疼痛。脆弱的颈子禁不起一点打击，适才里昂造成的伤害，令他很不舒服。

里昂瞧着他的样子，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舒服就回房吧！我让琳恩去帮你看看。」

叶玦一听，如获特赦，赶紧起身走向门口，还不忘向他道谢。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会让那小海盗好过。我将让他知道，惹火我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在叶玦离去前，里昂不经意地说道，令他忍不住伫足停留。

里昂看进他微红的大眼，不悦地发现其中竟没丝毫担忧害怕之意后，便又补充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布洛瓦家族是什么概念，是不是？那我今天就简单地告诉你大概。」

「布洛瓦是南美数一数二的黑道家族，在这块土地上扎根了一两百年之久。海盗或许是海上的霸主，但是到了陆地上，就别想再逞威风。」

「我抓你来，一是好奇，二是想要给澄风一个教训，报复他两年前曾阻断我一宗大买卖，还害得我几个手下丢掉性命。我原本只要他亲自登门道歉，并签署合约，答应每年供给布洛瓦当年度五分之一的所得，就立刻放了你，让你们美好的团圆，皆大欢喜。」

「不想他硬气得很，不接受也就罢了，还打残了我一干手下，要我立刻把你交出去。这下可好，这个梁子当真结大了。布洛瓦家族将联合旁支的黑道势力，展开全面报复。」

「至于你，我想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他能不能来救你，而是他在黑道的追杀之下，还有没有自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