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公务员————月色霜华

“哟，您这里打折可是头一遭啊。”一听优惠，两个女人立刻忘了刚才的事，跟着婆婆进了店。

等生意做完了，婆婆和蔼可亲地对颜孝霖说：“她们两个刚才优惠的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面扣！”

颜孝霖伤心地撇了撇嘴，上工不到一小时，他就有了负利润。

“你跟我进来看看，”婆婆打开了店铺的后门，招收让他们过去，店铺的后面是一个宽阔的仓库，仓库的下面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地狱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你不用担心，这下面有鬼王派手下镇守，所以不会有恶鬼跑出来，你要做的就是在每天早上八点半之前在这里清点货物，下午五点半之前把营业款交给他们就好了。再往后面就是我的住处了，这里和地府一样，可以用自己的法力来扩展空间，以后我走了，你就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想住多大就变多大了！”

“要……自己变……吗？”颜孝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当然了，适当的使用法力，还可以增加修炼效果，毕竟在人间使用法力要比地府难得多，”婆婆有些自豪的说，“原来我在地府可以变出30平方的房间，可是到了人间开始却只能变出3平方的房间来，法力减弱了10倍，一进门就撞见墙了，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我现在在人间的房间也有30平米了，回到地府，我可以变出300平米的小别墅了，哈哈哈……”

“你不问问他在地府的房间有多大吗？”黑无常歪嘴笑了。

“也有……10平方吧……”颜孝霖对着手指很没底气地说。

“小鬼，请不要把公摊面积算进去，我们说的只有使用面积~~”

“7……7.5平方……”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0.75平方，那是浴盆吧……我看你还是出去租个房子住算了……不过，要花不少钱呢，原本来奉洛里每个月是有流通货币补贴的，我看你得全花在租房上了。”

“唉……”黑无常拍了拍颜孝霖的肩，“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别愣着了，我陪你去找房子吧。”说完，就一把拖着颜孝霖走出了店门。

25

虽然已经快下午6点了，不过太阳还是挺精神的，颜孝霖半蹲着走在婆婆后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有人偷偷看他，然后窃窃私语。

“小鬼，你这是干什么？”黑无常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拈到身边，“站直了走。别人还以为你在偷婆婆的钱包呢！”

颜孝霖慌忙抬起手遮住脸，可怜巴巴地说：“可……可是，有太阳……”

“怕什么？你现在是地府任命的奉洛里店主，在凡间享有特许，不用你那点靠不住的法力撑着，也可以像凡人一样在太阳下晃悠，”黑无常鄙视了他一眼说，“也不知道是我陪你来上任，还是你来陪我上任，以后你可是要一个人在凡间工作，有点自觉好不好？”

“可是……500年来，我都没有单独行动过……”颜孝霖用好像即将被弃的小狗一样让人心酸的眼睛看着黑无常，“一直都是科长，管着我……”

“小鬼……”黑无常拍拍他的肩，露出神佛一般仁慈的笑容，“你要是想要感恩的话，可以折合成流通货币分批付给我，为了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我‘绝对’不会拒绝的~~”

婆婆在一边深有感触地说：“小颜啊，奉洛里虽然是个苦差事，但是相应的有副科级待遇，还有流通货币作为补贴，也算苦得值得了。不过你嘛……又要付租房子的租金，又要垫付亏损的罚金，还要还上司的人情……我看你任期结束以后，没有负债就算不错了……”

“婆婆，租房子难道要很多钱吗？”颜孝霖好奇地问，“我活着的时候没出过远门，家里的房子也够住的，到了地府房子是自己变出来的，所以从来没租过。”

“其实，婆婆我也没租过，只是有时候听客人说什么，租了房子就没有多少钱了，奉洛里店主的补贴中没有考虑租房的那块，所以不是很多，我们先去问问价吧，我记得这条街中间就有一个中介公司。”婆婆解释说。

大楼高耸入云，且缤纷多彩，这里的一切都与地府不同，颜孝霖痴痴地看着，居然看到一处熟悉的外墙，再仔细想了一下，原来是罗彦住的小区，不觉心就“怦怦”跳了起来，走到大门处的时候脚仿佛被粘住了一般迈不开了。

在那间不大的客厅里，他们俩相处的一幕幕立刻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罗彦现在怎么样了？已经回家了吗？是不是又烧了开水，冲了一包泡面，天天那样可不行啊，凡人还是要吃多吃五谷杂粮才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啊。

婆婆和黑无常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见他傻乎乎的站在人家门口，又转了回来：“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小区的房子似乎不小，恐怕不会多便宜，”婆婆说，“我们还是到那家公司去看看好了。”

“哦……”颜孝霖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反驳的理由，可是却根本没有行动的意思，依旧盯着那张门看着。

黑无常扫了一眼门牌：“哦，这里就是那个姓罗的住的地方吧，你现在‘人模人样’，他怎么可能认识你？而且你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站在这里把门盯塌了也没用，”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的游进了大门，颜孝霖止不住叫了一声：“罗彦……”

颜孝霖自然不会看错，罗彦回头看了看，丝毫没有在颜孝霖那张看起来陌生的脸上停留半秒，然后摇晃了一下头，似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颜孝霖失落地小声叹了一口气，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想走上去，拍拍罗彦的肩膀，像个老朋友一般问问他最近过的怎样，然后提醒他不要总是泡面吃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明白自己没有这个权力，因为他只是一只鬼，生活在与罗彦的生命不相交地方。

“罗主任，你回来了。”从传达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热络地跟罗彦打着招呼，好像是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

“今天有人租我的房子吗？”罗彦问了一句。

“最近，前面那条路翻修，拆得乱七八糟的，公交车都不通，租房子的人也不多了，”那人有些遗憾地说，“而且，你要租的那两间房子还是毛胚房，租不起价，也不好租，不如简装一下再出租。……”

罗彦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显然对他的建议没有什么兴趣：“实在租不出去也无所谓，反正也不等钱用，只是最近觉得一个人住有些寂寞……”

“你不是一直都一个人住吗？”那人奇怪地问。

“……”罗彦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哀愁，并没有多解释。

“哈哈哈……要是能招两个美女来同住，那就好了，现在的女孩也挺大胆的，”那人不甘寂寞的自说自话道，“说不定还能邂逅一段良缘呢……”

罗彦有些尴尬地应付着笑了笑，刚准备道别，却发现门外冲进来一个人，气势汹汹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自行车后座，瘪着嘴，很不高兴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房子租！”

没错，那个人，不，那个冒充凡人的鬼就是颜孝霖，当他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说完这句话后，再触到罗彦有些诧异的眼神，却腿却开始有些发软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知道怎么用凡人的方式跟罗彦交流，更害怕被罗彦讨厌！他求救地看着黑无常，黑无常站在他身后扶额叹息，道：“有一种缘，叫‘孽缘’！”

26

“你要租房子吗？”罗彦回头问他。

颜孝霖抬起头，正对着罗彦的眼睛，他没想过居然还会这么近的与罗彦对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罗彦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暗淡了不少，没什么精神。

“小伙子，你要租房子对吧，事先说明啊，那可是毛坯房，没装修、没电器、没网络，你要是觉得还可以，我们马上来签协议吧~~”因为物业公司作为中介有一定的提成，所以比起罗彦本人来，物业大叔更为热情，大有皇帝不急，太监帮着急的气势。

“先要看对方的身份证吧！”罗彦对他“负责任”的态度甚为不满。

“噢，对对，你的身份证呢，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大叔笑眯眯地对颜孝霖说，回头应付罗彦道，“我相信也不会有事，这年头谁没个身份证呢，又不是鬼。”

听到“鬼”字，罗彦的眉头紧了一下。

“身份证……是什么东西？”颜孝霖一本正经地问道，他好像听谁说过，是跟文碟差不多用处的东西。

“有有有，怎么会没有？”婆婆笑嘻嘻的在口袋里摸了一下，居然摸出一张白色的卡片来，递给罗彦看，“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一见到生人就会紧张，你瞧瞧，这是他身份证。”

自己居然也有身份证了！颜孝霖好奇地垫着脚看了一眼，上面有一张他的彩照，比本人稍显得胖一点，颜孝霖挺高兴的，因为身为鬼的他居然也有一张自己的照片！他知道那是超级难学的“鬼影成像”技术，像他这样法力一般的鬼，根本没办法变出这样像模像样的照片来的。

“你23了，”物业的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得挺年轻的。”

三个鬼同时“嘿嘿”了几声，大约只隐瞒了500岁而已~~

物业公司的大叔又拿出了《房屋产权证》和其他资料的复印件给他们看，看过了之后，罗彦说让他们直接去看看房。

再一次上了通向罗彦家的电梯，看罗彦按下了21楼的按钮，看着红色的数字一级一级的变化着，他还记起上一次罗彦一脸焦急地抱着他的样子，他怯怯地看了看罗彦，罗彦斜靠在电梯一侧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盯着红色的数字一级一级的变化着，似乎没有任何和他交流的意思，不忍小声叹了口气。

他不记得罗彦是如此沉默的人，他记忆中的罗彦多话，爱笑，欺负他的时候虽然脸会冷冷的，但他清楚那只是在逗他玩，下一秒罗彦就会笑起来，那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笑意，让人会跟着那种笑容轻松起来……

罗彦开了门，颜孝霖无限怀念的仰着头朝里面看了看，房间里有些阴暗，比起以往似乎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似乎主人对房子的冷落，通过白色的墙如实的反射出来了。

罗彦开了门口的鞋柜，翻找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回头对他们说：“家里好像没鞋套了，你们进来吧，以后再打扫好了。”

“哦。”黑无常本来就觉得穿鞋套那种无聊的东西简直是侮辱他的造型，第一个积极响应号召。

“等一下！”颜孝霖突然大吼一声，挡住了黑无常，严肃地对罗彦说，“踩得脏兮兮的怎么好打扫！你再好好找找，一定有的！”

罗彦被他吼得一愣，又回头随便翻了翻，摇了摇头说：“算了……”

“怎么会没有！”颜孝霖大步一迈绕过罗彦，很自然的拉开他鞋柜的一个抽屉，随便翻了翻，就拿出一包新的鞋套，皱着眉头教训罗彦道，“不是说了有吗？你找都不仔细找一下怎么会找到！买了不用不是浪费了吗？”

“可能最近事情太多了，记混了……”罗彦拆开袋子，给他们一人发了两只，然后停了片刻，抬起脸，满眼疑惑地盯了颜孝霖好久，用一种近似拷问的警惕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东西放在哪里？”

“呃……”颜孝霖背上的汗“哗哗”直流，“或……或许……可能……这……就是一种缘……”

说罢，颜孝霖用飞快的速度套好鞋套，甚至创造了鬼穿鞋套世界最快纪录，跌跌撞撞地第一个冲进了房间，然后丝毫都没有犹豫的打开了紧靠着罗彦卧房的那间毛坯房的房门，随便瞟了一眼，就说：“这里看起来挺不错的，我同意租了，我们下去签协议好了！”

“你等一下，”罗彦一把揪住一脸兴冲冲地颜孝霖，“你怎么知道那间房是要租的，虽然我没装修，可是三间卧室的房门都做成一样的了？”

“这……这就是……缘……”颜孝霖一边抖一边说。

“哎……”罗彦似乎觉得很他较真简直是自找麻烦，“你能不能撒一个稍微有技术含量一点的谎，你让我觉得，你是在故意侮辱我的智商。”

“我……不会……”颜孝霖很委屈地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还闪着泪光。

那眼神似乎触到了罗彦心中最痛得伤，让他不得不迅速转开眼神：“我不能把这里租给你，因为我怀疑你们之前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来我的房间踩过点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想在这个小区进行不法活动的人！”

“老兄，有警惕性的确是件好事，”黑无常过来圆场说，“不过，你说我们有那么大~~的阴谋，费那么多~~的神，怎么会派一个‘呆瓜’的最佳代言人来住在这里执行我们的阴谋呢？”

“谁是‘呆瓜’！”颜孝霖很气氛地抗议说。

“谁说你是呆瓜了！”黑无常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道，“只是‘呆瓜’代言人而已……”

27

虽然有种种疑虑，不过罗彦还是同意把房子租给颜孝霖了，鬼使神差般。

他们回到物管办，将房租以及水电费、物管费的分摊比例都谈清楚之后，就签订了协议，一次就签了三年的约，罗彦要的价并不高，加起来不过490元，比每个月地府给颜孝霖的补贴还足足少了十块钱之多。

签字的时候，罗彦脸上却带几分不情愿，似乎不愿意让一个陌生人踏入自己的领地，虽然他刚刚还因为一个人住的时候会想起些不该想的事情而苦恼不已——人就是这么自相矛盾的生物。

婆婆帮忙垫付了押金和三个月房租，又叮嘱颜孝霖明早要按时上班，然后就回店子里打理生意了。黑无常把他叫到一个角落，从口袋里套出一把颗颗晶莹的彩珠塞给他。

“这是什么？”那把糖豆似的彩珠让他爱不释手。

“这是我的法力凝结成的珠子，那间房子光秃秃的，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你就摔破这些彩珠变些地砖、家具之类的东西，让自己住的舒服一些好了。”

“科……科长，你对我真好……”感激的话还没有出口，泪水却抢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