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曲境没有家人可以联络,他又只是个校医而已,就算心有余也力不足。
到了晚上,曲境的情况果然变得更糟糕,年轻校医慌忙的把人送到医院,然后就只能来回踱步无计可施。
「没有家人陪同吗?」急允业尼t生、护士口气都不是太好。
「没、没有。」年轻校医搔搔头,无奈的。
「气管发炎、心律不整、血压持续降低、昏迷、阵发性呼吸困难,有发烧吧?还好已经退了,不然更糟糕,最好有家人来,不然这么严重出了事情可没人能负责,你快点联络他的家人吧,看样子会转为急性肺积水,不能拖太久,有家人的话先叫来讨论安排开刀事宜。」在急允已e弄了半天,医生边检查边念了一长串。
8-1
年轻校医点点头,他也是医生,虽然是家医科的,却也听得懂意思。
只是,他到哪里去找人?
回学校拿了点东西,年轻校医束手无策,只好先和校务处报告过,然后准备到医院去看护曲境。
「怎么会没办法连络到家人?真奇怪,不过黄医师你也太辛苦了,还要去看护他。」校务处的组长笑着摇摇头,纯粹是闲磕牙来着。
「是啊,石组长,再麻烦你帮我转告校长一声......」年轻校医正准备走人,一抬头却看到后方柜子上的照片里有个人非常眼熟,他赶忙跑去拿了那过相框细看。「不好意思,石组长,这位,这位先生你认识吗?」
「你说这个啊,这个人你不认识吗?」石组长凑上去看了看,得意的笑了。「我们学校是左家的事业之一,这位就是左家的当家掌权者左云熙,也刚好是学校的理事长啊,咱们校长还是他的弟弟呢,前阵子开年度校务会议的时候我们有幸亲眼目睹他的风采,简直就是三生有幸啊......」
「左云熙,左家,我知道了,太好了!谢谢你石组长,我有事先离开了。」年轻校医急的很,打断了石组长的话,风一阵似的就不见了人影。
地球的另一端,左云熙刚开完一个折腾死人的会议,接着还要往一直有公务往来的厂家去做访视,来接待的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左云熙边走着边感到一阵胸闷。
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却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趟走访的行程被排的满满满,所以左云熙并没有每天打电话给曲境,大约两天才打一通电话。
拨了几次电话,电话那一端都一直没有人接听,左云熙皱着眉,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睡熟了?还是出去玩了?
左云熙拿起丢在一旁的文件,边看着计算机屏幕边分着神想。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而且也就剩几天就要结束这边的行程回去了,左云熙摇摇头笑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简直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孩子,也不过几天不见情人而已怎么就发慌了。
医院的急允已e总是嘈杂一片,病床通常也都是塞的满满的,像曲境这样没做处理一直放在那儿的并不常见。
「要开刀,再不开刀大概就要等着收尸了,还没联络到他的家人吗?」勉强留了曲境到第二天,急允冶惆讶送频搅藘瓤破胀ú》浚退麃淼哪贻p医生去办了住院手续。
在内科医师的严厉目光下,自己掏腰包给曲境办住院的年轻医生也只能在心里冒冷汗。
他是去找人了,可没想到那天带走曲境的那个男人这么大来头。那个事业和势力范围涵盖整个国家的一半、人称『左半天』的左家,光是提到都觉得跟那个左家沾上边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提那人是左氏企业的最高执行长,左家这一代的当家主事者『左云熙』了。
像他这种小老百姓上门要找左云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走了几趟左氏企业总公司,不要说见到个什么高阶一点的干部了,他连人家公司都踩不进去,到门口服务处就被漂亮又有礼貌的总机小姐给拦了下来。
「曲同学,你说,我怎么帮你才好?」年轻医生束手无策,跑了几趟都被打了回票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来到病床一边对着昏迷中的曲境喃喃自语。
「熙......」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的曲境这一病差点就要了他的命,昏迷了两天,他偶尔会稍微醒过来一下,接着就是口中细微的语呓声,微弱的在呼唤着谁。
好痛......
曲境皱着眉,动了几下,然后接着就是流不停的泪水从眼眶中汩汩而落。
对了,熙......不要他了......
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么痛吧?
喉咙痛、身体痛、脚痛、心也痛,曲境悠悠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哪里比较痛了。
只是控制不住的泪流不止。
「你醒了?」年轻医生帮他扶起,垫了两个枕心让他靠着。「你的状况不太好,不能吃东西,先喝一点水。」
醒来没几分钟,喝了几口水,曲境又昏了过去,眼角不时有泪水从眸中渗出。
年轻医生不忍心,硬着头皮又跑了几趟左氏企业,最后才想到圣莱斯学园的校长似乎跟左云熙是兄弟,后来他几乎是用跑的跑回了学校。
「只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左家的最高执行长如果这样就能见到,那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吗?黄医师,你这是在为难我。」左云樵背着身,皱眉。
「不是,校长,我跟你保证他绝对认识曲同学,我见过他亲自来带曲境走的。」年轻医生急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了,这是一条人命呢!可不能太快放弃。
「我三哥是什么人我还会不清楚吗?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左云樵回过身,睨了又鞠躬又哈腰的年轻医生一眼,随即推翻了他的说法。「也许你是认错人呢。」
开什么玩笑,三哥怎么可能认识他学校里的学生,更别提亲自来接送这种事了,万一帮他联络上了却惹毛了在国外忙的要死的三哥,倒大楣的人可是他呢!
卢了半天,左云樵横竖赶也赶他不走,最后只好让步把简向朋的电话给了他。
总要有人当炮灰吧......
送走了人,左云樵开始考虑下学期要不要换一个校医。
几经辗转,年轻医生好不容易联络上左云熙的特别助理简向朋,没想到,从简向朋身上得到的答案跟从左云樵那里得到的回答竟都差不多。
可是曲境已经是住院第三天了,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再不动刀,就真的只能帮这孩子收尸了!
「拜托你,人命关天,求求你帮我联络一下左先生,不然那孩子真的快不行了,万一他真的认识曲境呢?到时候人都死了是你要负责吗?」缠了简向朋很久还是一点点响应都没有,一向好脾气的年轻医生这时也生气了,最后只好说了重话。
「医生,没关系,谢谢你。」下午曲境醒来了一下子,听了之后只是笑笑,然后用细小的、微弱的声音说。「不开刀也没关系,就这样吧,只是不好意思最后还这样麻烦你......」
8-2
左云熙从那日起胸闷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偶尔还会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帮曲境办的那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后来再打好像是没有电了,距离太远,左云熙反复在房里走来走去,烦躁莫名,最后正要打给简向朋让他去别墅看看的时候简向朋也正好打了电话来。
简向朋把话说完的时候,左云熙手上的电话差点滑到地上去。
「先帮我替他办转院,转圣心医院,给他最好的照料,一会儿我会给蓝郁杰打电话,快,你快去帮我处理,我立刻就搭飞机回去。」左云熙手轻微颤抖着,要不是他强迫自己要镇定,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好。「向朋,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但是这一次,算是我拜托你,一定、一定要帮我把人照顾好。」
简向朋傻了。
几十年来他从没听过左云熙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话。
这一次死定了。
早知道老板跟那个姓曲的学生渊源这么深,他就不会把事情拖到现在才讲了......
冷汗狂流,电话还没挂上简向朋就边跑边去拿车。
打电话来那个人是怎么说的?好像说是快死了?!
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死定了......
晚上,年轻医生还在病床边打盹,简向朋便带了一堆人冲进病房,风风火火的便把人弄上移动病床抬走。
「这、这个,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闹哄哄的,年轻医生只能跟着追在后头,接着曲境上救护车、转院这一路他都还是一头雾水着。
「哈、哈......这位......怎么称呼?」简向朋干笑,到了圣心医院之后蓝郁杰已经带了一批医生在门口等着,匆匆忙忙的就推了进去,这之后简向朋才分神给旁边那个问话的人。
「我是圣莱斯学园的校医,敝姓黄。」年轻医生满头问号。
「黄先生吗?就是您打的电话吧?我是简向朋,左先生的助理,那个......不好意思前几天......呃......抱歉......哈哈......总之......我已经联络了左先生了,曲境这边我们会全权负责到底......」简向朋笑得比哭还难看,整张脸都写满了苦字。尤其看清曲境的模样之后,简向朋突然只想去帮自己买一副棺材再写一封遗书好交代后事。
很好,这次他真的死定了,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怎么会是这个孩子?
搞了半天人家不但不是小偷,还是老板的心肝来着的?
所以......一切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啰?
简向朋打了个寒颤,垮着脸,想不出左云熙回来之后他怎么跟他交代,只好无头苍蝇般在蓝郁杰身边跟前跟后的打转。
「阿杰,你要救救我,不对,是救救这个小子,他绝对不能有事情,不然我就死定了......」简向朋眼里泛着泪光。
「这还用你说吗?」蓝郁杰瞟了他一眼,在整个医生团队的详细检查、抽血之后便做主把人推到了手术室,医院是他家开的,只消吩咐一声什么手术同意书都直接免了。「走开,不要黏着我,你会开刀吗?不会就乖乖出去等,我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办公室,迈克,先打强心剂,艾可,准备静脉血管扩张剂。」
简向朋一脸委屈,眼皮都垂了下来。
「好了,知道了,情况虽然不太好不过送来的时间还可以,死不了的。」蓝郁杰拍拍简向朋的肩膀之后,回头就把人一脚踹了出去。
左云熙心里着急,赶着几十个小时飞行落地之后直接就往圣心医院去,一秒钟都不敢担搁。
曲境在动完刀之后已经被移到了单人加护病房。
大半夜的,左云熙在病床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脸在氧气罩外露出的一点点皮肤,听着曲境虚弱的、湝的呼吸声,心里痛极。
「没事了,晚上刚动完刀,情况还算稳定,虽然虚弱,但好好照顾的话应该没问题的。」蓝郁杰在一旁拍拍他的肩,希望给予好友一点安慰。
「谢谢你,阿杰。」左云熙道着谢,送他走出病房经过外头附设的会客室。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啊。」蓝郁杰笑笑。「你刚回来,也不要太累了,记得要休息一下,我先回办公室了。」
「老板......」蓝郁杰前脚一走,坐在会客室里的简向朋随即就站了起来,这一声老板喊得有些心虚。
「你先回去,明天公司还需要你。」左云熙面无表情,只让简向朋先回去休息。
「啊......喔......」简向朋拉耸了肩,闷了半天还是没敢再吭声,乖乖的叩上门走出去。
门一关,几个巨大的声响从里头传来,左云樵和左云翔在门外正好听见声响,和要离去的简向朋面面相觑了一阵,简向朋摇摇头,走了。
「三哥,是我,云樵,我进来了。」叩了叩门,左云翔跟着左云樵的屁股后头也跟着进去。
会客室米白色的墙上破了一个大洞,两个碗口那么大,走进病房,左云熙静静的坐在病床边,低头一看,手上还渗着血。
「三哥......」左云樵害怕的唤了他一声,兄弟相处这么多年来,从来没看过这副模样的左云熙。
几十年的相处,三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而今天却为了病床上那个苍白的小人儿发了怒,还砸了墙壁弄伤了手。
左云翔机伶,随即到护理站去唤了一个护士来做包扎。
「来做什么?凑热闹吗?回去。」头也不抬,左云熙只把目光温柔的锁在曲境身上。
「三哥,曲境跟我熟,我可以帮你每天到医院看着他,杰哥说应该这两天他就会醒了,我在这还能陪他聊聊天。」两人是先去找过蓝郁杰才来病房探视的,晚上回本家的时候正好遇上左云樵,听说了曲境的事情他也吓了好依大跳,虽然搞不清楚曲境和三哥之间有些什么,不过左云翔也不是个呆子,赶紧讨好的说。
「我,那个,三哥......」曲境的事情,左云樵跟简向朋一样感到心虚,如果不是他的耽搁,也许情况会好一点,想到这儿,左云樵就很想买块豆腐来一头砸死自己算了。
「都安静一点,没事就走,别吵了他。」曲境苍白纤弱的模样让左云熙很是心疼,就怕他这么不见似的,眼睛一秒钟都不肯移开。
又站了一会儿,两人才要走。
「云樵,这几天我不回公司了,有事让大哥、二哥看着办。」左云熙又交代了这么一句,两人都点了头才走开。
8-3
「小家伙......」左云熙把曲境那只细白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万分心疼外还有那么些自责。
出门前活碰乱跳的小人儿,还依依不舍的在玄关环着他的腰撒娇说要他快点回来的,怎么就这样动都不能动的躺在这儿了?
「痛......」麻醉退了以后,曲境开始感到疼痛不已,早上太阳才跃上天边他便痛得醒了。
「醒了?别,别乱动,手上还扎着针的。」左云熙看着他整夜都没睡,一有点动静便能惊扰了他。「痛吗?我给你按了止痛剂,忍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熙......」曲境方醒,眼神空洞迷离,昏迷太久,这时意识不是太清楚,这一声叫唤只是惯性。
「我在、我在,小家伙,我回来了。」左云熙赶忙把手凑上去,看他痛自己也疼的不得了,就巴不得能为他分受些。
模模糊糊的,曲境又睡了过去,隐约的,知道有一双大掌温柔的直握着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
可是,那是谁的手呢?
怎么会这么温暖......
第二次醒来已经下午了,缓缓睁开眼后,发现有不少人围在他身旁说话。
「三哥,我来吧,你回去休息一下,从昨天你就没睡,东西也都没吃,这样身体哪受的了。」说话的是左云翔,其余的左家兄弟姐妹也都闻声赶来探视。
左家众人皆心道:
看来,这个瘦小的男孩就是老三的心上人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都回去,这么吵让人怎么休息?」左云熙皱着眉,本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这下都青了,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兄弟姐妹一挂子全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摸了摸鼻头走了一大半,免得马屁没拍成反而遭马腿踢了。
简向朋、左云樵和左云翔没敢走,只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
前面两个是因为心虚,后面一个是基于同学友爱来着的。
「水......」曲境浑身无力,只能沙哑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要喝水吗?」左云熙这才发现曲境醒了,赶忙挪开了氧气罩,熟练地拿着沾水的棉花棒在他干裂的唇边轻抹,那嗓音极轻极柔着。「医生说还不能喝水,等会儿我再问问他,现在先这样,忍一忍,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一旁的几个人看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这个人,是他们平常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三哥吗?!
识相的,没人敢多留在这里当电灯泡,都乖乖的摸了出去。
「熙......」曲境慢慢的恢复意识,脑袋也慢慢的清楚了以后,接着就是止不住的眼泪狂流。
「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看着曲境流不停的眼泪,左云熙也是一阵哽咽,拿着纸巾往他小脸上擦了又湿、湿了又擦。
熙......是在跟他道歉吗......?
他不是腻了,才要人来赶他走的吗?
想到这些,曲境就一阵难受,胸闷着,随即便咳个没完。
「很不舒服吗?我叫医生来看看好吗?」左云熙扶着曲境瘦小的身子,忙在他背后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