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渚清吃了几块,差不多饱了,这才摸摸嘴角的鲜血,忽然看到宝儿的样子,便丢了其余的肉,放在一边,要极力与那肉撇清关系。
宝儿肯跟自己说话了!司渚清急忙讨好地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道:“是啊,肉不都这么吃的吗?”
宝儿深吸一口气道:“你这样茹毛饮血,与野兽无异,到了人类的世界,不被当成怪物打死才怪,东西要煮熟了才能吃!”
煮熟了?这是什么概念?
司渚清不解地搔搔头,欲要再问时发现千问已经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昏昏欲睡,只好闭上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睡觉,一边守卫。
时至夜半,皓月如银,清辉遍洒天地,草木为之蒙露,夜寝唯觉衣凉。
宝儿身体柔弱,素来不能禁寒,睡到夜半,又被夜风一吹,便冻得醒了过来,又闻野狼怪啸,野猫轻啼,不由得抱紧了身子,瑟瑟发抖,一时间各种恐怖的画面在脑中轮番出现,直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司渚清半眯着眼睛中看到宝儿虽然害怕紧张,但仍强撑着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好笑,便脱了衣衫扔过去:“小心着凉!”
宝儿俏脸微红,把衣衫扔在一边:“不要你管!”
司渚清轻笑道:“我倒不愿意管,但不想看到你暴尸荒野而已,若你刚来人间便死掉,岂不让你的亲人伤心,再对我有怨,我的衣衫可没有得罪过你!”
说到亲人,宝儿不禁愁苦起来,他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又要到那里去找着?
看着司渚清只着内衫已然入睡,实在冷得难受,这才勉强披上那黑袍,果然温暖了许多,于是一觉睡到天亮,直到东方发白,晨鸟鸣叫,这才慢慢的张来了眼。
还未抬头便觉得头重脚轻,差点晕倒,司渚清急忙抢上一步扶着他,一碰额头滚滚如火,急道:“你受凉了!”
宝儿勉强睁开眼:“受凉了不管你什么事?”
因为发烧,双颊染上了两片红晕,星眼迷蒙,更显得柔弱依人,就连这一声怒斥也是软而轻,如娇嗔一般。
司渚清抚着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头,细软的长发滑下来,遮住了半边面,仍在逞强:“我死也不与你想干,我们,两不相欠……咳咳……”
司渚清顺势把他扛在肩上,大声说:“你死了我得费力埋你,我偏不要你死!”
那小小的身体柔如棉一般伏在自己背上,虽然有伤,但幸亏体质强壮,拉了一根结实的木棍,一伤一病,两人艰难地在太阳下走着。
太阳渐渐升高,虽然是春阳,但到底草原上没有遮拦,再加上水汽蒸发又负了一个人,司渚清脚步越来越缓,汗如雨下,知道衣衫浸透,渗出了白花花的汗盐。
宝儿迷迷糊糊地低声道:“放下我,放下我……”
那声音极小,又是俯在司渚清耳边,他只觉得一股微痒的气流如婴儿的手一般轻挠着自己的耳朵,登时觉得舒服无比,迈得步子也大了起来。
但这草原是何其大,毕竟他是肉身凡胎,走了半日,伤口发炎,宝儿也高烧不止,只觉得身上如负了千斤的担子一般压得他头晕眼花,脚步也越来越虚浮,眼前的东西也开始花了起来。
一个不留神腿一软跪了下了,宝儿从脑袋上栽了下来,司渚清急忙振作精神,去抱宝儿,宝儿已经嘴唇起皮,四肢无力,哪有力气说话?
“宝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到前面有炊烟了,那里一定有人家,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司渚清费力的把宝儿托到背上,刚起身又倒了下去,这次连他也晕了过去,宝儿压在他身上,两人一齐倒在了草地上。
这是哪里?怎么有一股膻味?一直以来养成的警觉性让刚苏醒的司渚清猛地张开了眼睛。
他翻身爬起来,全身紧绷,左右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帐篷,牛羊叫声,孩子们的欢笑声,难道是被人救了?
果然,身上的伤已经被上了药,凉凉的十分舒服,司渚清站下床,正巧一个壮实的男孩子正要进来替他换药,他一把抓住男孩子的手凶巴巴地问道:“喂,宝儿在哪里,快告诉我!”
男孩子一见他眼如铜铃,声如洪钟,凶神恶煞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这个叔叔好凶……”
一声门窗响动的声音传来,一个端着药酒的胖妇人走了进来,她紧张地说:“这,这位大侠……你那个朋友已经醒了,在院子晒太阳,你千万不要冲动!”
听到宝儿没事,司渚清这才松开手,也不理两母子的惊慌,急急地冲了出去。
原来两人晕迷在半途中,巧遇到这一家子放牧,所以救了两人,宝儿的烧吃了药便退了下去,反倒是司渚清身体虚弱,多处负伤,一直晕迷了三天才醒来。
走到帐外,碧空如洗,空气清新,朵朵白云轻盈地浮在空中,微风送着,百花齐放,一片大好春光。
连成片的蒙古包把草原点缀得星罗棋布,大人们忙着生火做饭,而一群小朋友则围成一圈,看宝儿在中间起舞。
宝儿虽换上了粗布衣衫,略嫌宽大,但仍不掩他玲珑的曲线和细瘦的腰身,乌发简单的别在脑后,如春天里的一株柔柳,婀娜多姿。
因为舞出了香汗,便引来不少粉蝶围着他轻轻的扇动着翅膀,不仅让小朋友喜欢,连大人们也啧啧称奇,看着不不转睛。
那舞姿轻旋,如盛开的鲜花一般,竟要与日争辉,与花比妍;那嘴角的一丝微笑轻甜,竟比桃花还多了半分风情,三分流醉。
司渚清心中的戾气慢慢的散去,唯余下美好和宁静,奇迹的,他脸上浮现了快乐的笑容,似乎看宝儿的舞可以让人的心情愉快,忘记一切烦恼。
宝儿终是病体初愈,舞了片刻便停了下来,轻轻地拭着汗,众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小朋友们围上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宝儿并不厌烦,而是微笑着轻声说着什么。
司渚清一阵恍惚,为什么他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
转目看到人群里不少人的眼神有变,司渚清不由得眉头紧皱,冲到中间把宝儿抢在怀里,占有性地看着四周的人:“跟我回去!”
宝儿看到他在众人面前这样待他,不由得恼了,冷冷地甩手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众人本来正看美人看得开心,忽然窜出一个俊美的公子来抢美人,嫉妒加上不满,众人登时起哄起来。
“就是啊,你谁啊?”
“快走啦,我们要看宝儿跳舞!”
司渚清紧紧的握着宝儿的手,不理他的怒斥,以冷冷地眼神扫视着四周那些起哄的人们。
长年以来养成的霸者气质和冷冽的眼神,让那些喊叫的人都不禁心虚起来,甚至不敢对上这杀气颇重的眼神,一个个的住了口。声音消了下去。
司渚清抱起宝儿,恶声恶气地道:“你是我的人,不管我是人是魔,这一点是改不了的!”
宝儿终是挣不住他,只能伸着腿乱踢着:“滚开,谁是你的人?”
那妇人看到两人的样子,略略明白了七八分,草原民风开放,故也不介意男风之事,便对司渚清劝道:“这位公子,既然两人在一起,必是逃了家里人来这里的,小公子天性可爱,你可不要为难了他,毕竟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你得多体贴他才行呐!”
司渚清微微一愣,便笑逐颜开:“这位,呃,大姐说得甚是!宝儿听话,你病刚好,需要休息,乖一点啊!”
宝儿听到无亲无故这个词,不禁触到了心事,伤心地哭泣起来,妇人看着两人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我是为你好!”司渚清看着一直哭个不停地宝儿,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吼道。
宝儿的眼睛通红,愤怒地说:“滚,你滚啊,谁让你为我好了?没有你,我反而活得开心一些,我上辈子又没欠着你什么,干吗一直跟着我!我讨厌你,你走啊!”
司渚清愤愤的一捶桌子,烦躁的走了出来。
他本来一头红发如血,再加上怒气冲天,所有的人一见到他就远远的躲了起来,生怕惹到他,一个不小心送了性命。
宝儿见他出去,心中暗暗计较怎么样才能甩开他。
这时只听帐外马喧人闹,原来是妇人的大儿子叫扎客汗的狩猎回来了,他一回来便爽朗地笑道:“阿母,这次儿子猎了不少野兔,可以给那个受伤的人补补身子,还摘了新鲜的果子给宝儿吃。”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青年便走了进来,他肤成蜜色,脸如刀刻,身体强壮,四肢修长,衣着简朴,腰间挂着佩刀,正捧着一堆鲜果走进来。
看到宝儿,乌黑的眸子射出熠熠光彩,欢喜地道:“知道你吃不得饭,那,这是我特意到远处采的!”
宝儿接到果子嗯了一声,扎客汗见他不开心,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宝儿看了看扎客汗,正欲开口,却见司渚清天神一般立在门口,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扎客汗手搭上他的肩膀拍着道:“好兄弟,男子汉大丈夫,理应驰骋四野,笑傲天地,你如何整日愁眉不展,作女儿之态,岂不令我们男子蒙羞?”
他只顾自己豪言壮语的解说,却没有看到门口司渚清那张越来越黑的脸,宝儿微微抬眼示意,扎客汗却浑然未觉,竟凑在宝儿前面,指手画脚的高谈阔论起来。
突然间手被人牢牢的搬住,半分也不能动弹,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位公子,虽然你救了我们,但也不必靠这么近吧?”
司渚清强行把扎客汗与宝儿分开,极力压抑着怒火说道。
扎客汗生性洒脱,脾气无束,不禁生了较量之心,手腕暗暗用劲,要扳回这一局。
宝儿看着两人见火星滋滋地冒着,不由得微微着急,便沉下脸道:“喂,扎客汗救了我们,你怎么这样无礼?”
两人一比之下,高低立现,扎客汗已经败下阵来,司渚清斜视了他一眼道:“不错不错,我代夫人谢谢扎公子啦!”
什么,夫人?
宝儿的脸立刻黑得如锅底一般,秀眉紧皱,大声道:“呸,少不要脸,谁是你夫人?我可是堂堂男子汉!”
扎客汗本来是又惊又疑,忽然听到宝儿的怒斥,心头莫名轻松,不由得微微瞪了司渚清一眼道:“不错,这位公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怎么连男女都不分了?”
司渚清一怒,赤着眼便要挥拳,宝儿急道:“住手!”
司渚清更怒,看他不仅处处维护这个陌生的青年,还怒斥自己,心头的无名之火便汹汹的燃了起来!
第二卷 争夺卷 第七十九章
司渚清一怒,赤着眼便要挥拳,宝儿急道:“住手!”
司渚清更怒,看他不仅处处维护这个陌生的青年,还怒斥自己,心头的无名之火便汹汹的燃了起来!
一对醋坛一样大的铁拳带着呼呼的风声向扎客汗身上招呼过去,扎客汗闭上眼正要受这一拳,正在这时却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地喝道:“住!手!”
奇迹般的,听到这个清旷中含着威严的声音后,那双拳头并没有落在扎客汗的身上,而是格格地响着,缓慢而又不甘地收了回来。
但那浓重的嗜杀味道,的确惊得扎客汗一身冷汗,司渚清半回头,眯着眼看着一脸清冷,眼神焦急的宝儿,勾唇,轻笑:“好吧,夫人!”
宝儿的伪装轻易地被击碎,控制不住的大叫起来:“你滚开,我不想见到你,我再重复一次,我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清秀的笑脸绷得极紧,柔软的身体上却有着一股倔强地气质,宝儿果然是宝儿,司渚清轻笑,吹了个口哨如豹一般优雅的离开,以冷冷的眼神警告着扎客汗:他是我的!
宝儿看他出去,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对不起,你没事?”
扎客汗拭了拭汗,恍惚地摇摇头,明明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仰视,想到这里不由得内心一阵不舒服。
“宝儿,他真的不是你的……?”扎客汗犹豫着问道。
宝儿坚决地摇了摇头,甚至流露出扎客汗无法理解的仇恨和厌恶的表情:“如果真的有关系的话,那也是仇敌关系!”
白玉小手紧握着,红唇一张一合地吐出残忍的话,但扎客汗却微微欢喜,内心莫名的释怀了,脸上也荡起了轻笑。
因为司渚清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故所有的人见了他不是避开就是厌恶的翻白眼,若不是俱他身强体壮,恐怕早赶他走了;宝儿则相反,俊美无双,温柔讨喜,赢得了众人的尊敬和喜爱。
但令人郁闷的是,无论宝儿在哪里出现,他身后总会或近或远地跟着一个不讨喜的红发男子,以戒备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每一个和宝儿说话的人,所有的人一对上他的目光,笑容便不自然起来。
宝儿越是要和别人亲近来让司渚清不要干涉自己,但后果却越是严重。
比如某日,他朝一个男子微笑了一下,结果第二天男子便莫名骨折,被迫躺在床上休养了三个月;还有某日,他好心帮一个大叔挤奶,结果大叔第二天脸肿得像猪头,那头不幸的奶牛竟一夜暴毙,让人家吃了半年牛肉都没有吃完……
如此之类的事情不胜枚举,宝儿刚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看到所有的人一见到他便远远的躲开,就连想拉个人问问都没有,而跟在身后的某人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时,他才一脸愤怒的,来质问这个被他刻意忽视,但又甩不掉的人。
“是你干的?”宝儿厌恶地问道。
司渚清抬头看天,恍若未闻,人家力气大,宝儿恨得挫挫牙,好,为了不在为祸民众,我走!
他愤愤的离开,司渚清悠闲的跟在后面,直到宝儿把帘子摔在他脸上,司渚清才停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坐在门口,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充当门神。
宝儿郁闷地坐在地毯上,思索着如何逃脱司渚清的看管,正在这时,帐篷被掀开,露出一张青年的脸来,是扎客汗。
“宝儿,想出去玩吗?”扎客汗压低声音叫道。
宝儿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帘外,愁眉不展叹了一声。
扎客汗伸出手道:“我带你偷偷出去!”
宝儿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扎客汗早就准备好了马,两人跨上马,得意的对视一眼,风一般的驰向广阔的草原。
粗旷的草原风吹过,让宝儿记忆的某处被触了一下,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跟一个人一起站在草原上吹风,谈心,看星星……
“宝儿,身为男子一定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行,你看看你,身体又弱,又不会武功,怪不得被那个讨厌鬼欺负,来,我教你射箭!”扎客汗打断他的思路,从背上摘下箭塞到宝儿的手中。
是啊,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行,不然,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就算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宝儿,你看,是这样用的!”扎客汗站在他的身后,胸膛无意识的贴着宝儿的后腰,阳刚的男子味道传来,令宝儿有微微的眩晕,他立刻稳了心神,暗骂自己一句,认真的学射箭。
可惜他没有转过身看到扎客汗的那红得像猪肝似的脸,还有发抖的手和急促的呼吸,试想搂着一个明月一样无邪的美少年,闻着他身上的清香,握着他柔嫩的小手,谁还能平静下来。
“扎客汗,你的手在抖!”宝儿提醒着他。
“咳,嗯,用力拉开弓,然后瞄准目标!”扎客汗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道。
宝儿用尽了力气才勉强拉开弓,小脸憋得通红,像半个红艳艳的苹果,扎客汗几乎要抱住咬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