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杵在一台价格不菲的数控机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看那飞速旋转的刀具绞着铁屑片片剥落,看那乳白色的冷却液溅着跳跃的水花……洛然笑着看他,并不催促。
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天蓝色的工作服干净清爽。
“洛然,这个好神奇。”叶离回头拉过洛然的胳膊,洛然笑着往前走走。
洛然?年轻人顿了顿,又仔细的瞟了他一眼。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所谓如雷贯耳,也不过如此了。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像个公子哥似的人物。
见他盯着自己看,洛然笑着点点头,拉叶离离开。
虽然是个机械厂,但是车间里地面干净,噪音极小,让洛然觉得很舒服,也对刘洋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
“几点下班?”洛然问甘露。
“晚上九点,车间是两班制,早班六点到两点,中班一点到九点。”甘露说。
洛然点点头。
“快该吃饭了吧?”叶离问。
“五点开饭,每班都有一顿免费工作餐。”甘露对于两位的问题,都尽细的回答。
“哦——洛然,咱们去吃工作餐吧。”叶离对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感兴趣。
“好——满足你的好奇心,”洛然看他一眼,眼睛里是浓厚的笑意,今天叶离说的话,怎么都这么招人喜欢呢?
叶离一直缠着洛然在车间里晃,这边拍拍那边摸摸,在工人师傅的工具箱里研究半天。甘露有点纳闷,领导视察不过都是晃一圈摆摆样子而已,这两位分明在这消遣起来了。
“甘露,”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三个人转身向后,“我这活赶出来了——我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的。”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师傅,推着一框什么正走过来。
“太好了,”甘露往框里看看,“都检了吧?”
“检了——我这就推下边,你就放心好了,耽误不了。”
甘露笑了,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王师傅辛苦了。”
“呵呵……”那师傅笑着推着车走了。
“我们上去,找刘洋去吃饭。”洛然对叶离说。
“哦。”
甘露就带着两位往刘洋办公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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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食堂吃?这位叶先生……”刘洋有点为难。
“没关系,我们吃好了来找你,我还有事和你说。”洛然说。
刘洋笑笑:“那我们一起去吧,我平时也在食堂吃。”
“谁跟你一起去啊,我们跟甘露去,你自己爱去哪去哪。”洛然说着,笑呵呵的带着洛然离开,甘露看一眼刘洋,刘洋朝她点点头。
在车间里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太多人,但是食堂却是另一番景象,排队的竟然跟长龙似的,还排了两条,洛然看一眼叶离:“我们外边等会儿?”
“就这里好了。”叶离站在了队伍后面,洛然似乎有那么一点后悔带叶离来了。要不是怕他在老太太跟前说什么不该说的,洛然才懒得带他出来呢。
不过速度倒是不慢,一会儿功夫,三人就排到了。伙食好像还不错,三菜一汤,两素一荤。
叶离找一个空位坐下来,对着那个红烧牛肉发呆。
“怎么了?”洛然问。
叶离摇摇头,夹起一块放嘴里嚼。然后就一块一块夹起来送到洛然碗里,再然后就直接端起来给他全部扒拉了进去。
“当我是猪啊,我哪吃得了这些。”洛然笑。
甘露看看叶离,眼神有点不安的看洛然:“不然……”
“别管他,他不吃肉。”洛然说。
其实洛然也没吃多少肉,相比较还是素菜更受两位欢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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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还是赶了过来,端着饭盒坐在叶离对面:“不合胃口?让师傅给再炒一个吧。”
洛然就看叶离:“行吗?”
“不用了,我什么肉都不吃,这个菜还好。”
洛然知道叶离不会说套话的,也就放心了,对刘洋说,“那就不用管他了。”
于是几个人简单的吃着饭。
“我想和你说说,能不能跟我们去山里玩两天?”洛然对刘洋说,虽然这是自己的家乡,但是总归没有在这里呆过。
“好啊,我回去安排一下,什么时候出发?”
“等王明的事情安顿下来吧,听说山里要凉快一些,就当消暑了。”
“好,我也正想去散散心。”刘洋说。
“那就带着小甘吧,我们四个人去。”洛然说。
刘洋和甘露都有点惊讶:“她……”
“好了,就这么定了。”洛然说完看一眼叶离,叶离高兴的点点头。
第二一章 倾诉
没有任何的奇迹出现,王明在洛然到达的第二个晚上便不支而离开了。他家里人很理直气壮的到医院里收尸,对洛然的客气让人恍惚觉得家教好的人还真多。
其实他们更乐意让洛然把这三年在医院里挥霍的钱送到他们手里,但是洛然做了这么多,他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要了。
洛然看着空空的床位,思绪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刘洋在后面拍拍洛然的肩,轻轻说:“回去吧。”
“他真就这样走了,至少睁开一次眼,说句话啊……”虽然一直希望渺茫,可是洛然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这个人总有一天会睁开眼,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永远的告别。
“也许有些事情,注定要沉下去的,你应该走你自己的路了。”刘洋说。
洛然凄然的笑,那个笑让叶离看的揪心:“如果当初他不给我这一点希望,现在是不是会稍微好一点?”
“我相信洛总在天有灵,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洛然,你回去休息一下,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洛然回过神,转头对刘洋笑了笑:“我没事,你回去吧,公司也不能没有你,你都在这里耗了这么久了。”
“那我先回去,你有事打我电话。”刘洋看一眼叶离,那意思就像把洛然托付给他似的。
“对了,我们明天下午出发吧,你上午安排一下工作,再想想去哪里,我和叶离就交给你了。”洛然又说。
“没问题。”看着刘洋走出去,洛然颓然的坐在了病床上。
叶离皱皱眉:“我们回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洛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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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沉,昏暗的路灯光稀疏的打着路边的树枝,支离破碎的投在地面上。弯弯曲曲的小路在树丛里延伸,一直到黑暗的尽头。白天的时候,这里应该有许多人穿梭吧,但是这个时候却出奇的安静。
两人信步走进去,顺着那蜿蜒一路向前。
“你还好吧?”洛然一直没有说话,这让叶离感觉有些压抑,他从没见过洛然这个样子,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担心。
“还好。”洛然顿了顿,“就是现在脑子有些乱,一会儿就好了。”
叶离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洛然在想什么,也许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等待吧,等他一点点把情绪捋好。
“我等了他整整三年,”洛然忽然开口了,在黑暗即将把两人吞没的时候,“我一直坚信他会好起来,一直相信只要我给他最好的治疗,他就会在某一天睁开眼,告诉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然苦笑了一下,虽然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叶离还是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一点点冷。
“我一直那么自信,只要我想要,我就一定能得到。我以为我能操控一切,只要我足够强大。可他还是死了,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
叶离知道,此刻的洛然,只需要一个听众而已,他的心情,只能自己整理。这,就是那个妖冶的蓝眸下深深包裹的洛然吧?一个其实如此孤独,一个人执着向前的洛然。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跟他感情很深吗?我们根本就不熟,一点都不熟……”
叶离轻轻向前,拉住洛然的手。他的手指更加冰凉,没有一点点温度,但手心里分明腻着湿漉漉的液体。
洛然回过头,看着叶离的眼睛,竟然……笑了一下:“是不是很不像我?”
叶离摇摇头。
两人走出黑暗,看到的,是他们的车。
叶离看一眼洛然:“要回去吗?或者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呆会儿。”
“回去吧,洛然松开叶离的手,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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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洛妈妈有点神色不安的看着儿子。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太过坚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失望的感觉,她更知道……
“还没睡?”洛然问。
“小然——我们不要想这些了,都让他过去吧。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
“妈,”洛然对妈妈笑一个,笑的很……让人安心:“我没事,你就别操心了,去睡觉吧。”
洛妈妈叹口气:“再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洛然说,“对了,我跟刘洋约了去玩,我们明天就走,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凑你们那热闹。去散散心也好,回来了你们就回去,该干嘛干嘛,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洛妈妈说,“那你俩洗洗睡吧,我先回屋了。”
“伯母晚安。”叶离目送洛妈妈回屋。
“你还真是讨人喜欢,我妈可夸你了,还一直说我该好好跟你学学。”洛然胳膊缠上了叶离的腰。
叶离赶紧躲开,他真是服了洛然的胆大,这要让老太太看见,俩人还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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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离进卧室的时候,洛然闭着眼安静的躺着,叶离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的锁门、关灯、上床……
然后洛然的胳膊就再次缠上叶离的腰。
“我以为你睡着了。”叶离小声的说。
“睡不着……我现在脑子都不听使唤,自己使劲的转。”洛然的声音在叶离耳朵边回荡。
叶离转过身,面对着洛然:“你还好吧?”
洛然笑笑,用舌头舔舐叶离的唇:“一点都不好!”
叶离用手堵上洛然的嘴,他最受不了洛然的诱惑了。第一晚他是背对洛然睡的,虽然他那么思念和洛然同床共枕的感觉,但还是控制自己不受洛然的勾引。洛然简直是个疯子,手就没有安生过,直到睡着,而叶离却忽闪着大眼睛盯了一夜的天花板。
“不要闹了,我会失控的。”叶离很严肃的说。
“那我们就失控一次嘛。”洛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你疯了!”叶离怒目圆睁,可惜洛然看不到。
洛然笑笑:“好了,不逗你了。”洛然把胳膊抱的更紧。
“洛然,我觉得你这两天……”
“没事。”洛然打断叶离的话,“刚才在医院吓着你了?”
“还好,就是有点心疼你。”叶离说,手就摸索着抚上洛然的脸颊。
“喂——”洛然笑,“别这么腻味吧,有点不习惯。”
“那你……真的还好吗?”叶离的手滑上洛然的唇。
“恩,好多了——你再勾引我,我可狼变了。”洛然去舔叶离的手指。
叶离急忙把手拿掉,放上洛然的腰身,然后摸到了那里细长的指痕,他皱皱眉:“这是什么?”
“还不是你的杰作,又被某人装潢了一下。”洛然轻描淡写的说。
“黄嘉炎吗?”叶离问。
洛然忽然就有点想念黄嘉炎了,想念他的怀抱,如果是这个时候,应该很温暖吧?他自嘲的笑笑,好像黄嘉炎除了跟他激情,根本没有给过他别的,自己真是疯了。
“你在想什么?”叶离问。
“想黄嘉炎。”洛然叹口气。
叶离的手指便停止了动弹。
“吃醋了?”洛然瓮声问道。
“恩。”
“喂——你就不会必要的时候说句谎话吗?”洛然再次笑了。
叶离把头拱进洛然的肩窝,紧紧的抱住他,不再说话。
“你还好吧?”洛然被缠的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要是黄嘉炎就好了。”叶离呢喃。
叶离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喂——谁啊?”
“小叶,你在哪?”莫功的声音传来。
“我在洛然家——他的老家,我跟他回来有点事。”
“哦,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莫功的声音让洛然洒了一床鸡皮疙瘩。
“再过几天吧,很快的。”叶离说。
“那好,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再打给你。”
“我知道,我回去了就打给你,那我先睡了。”叶离说完挂掉了电话。
“你有莫功和韩非南就够麻烦了,还来勾引我?”洛然开始笑。
“我没有勾引他们,我只喜欢你。”叶离说话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洛然无奈:“其实都没有意义,我们总有一天,都会分开的。”
“洛然,你心情不好,我们不要说这些了。”叶离听着这句话,忽然就想起了一屁股坐在病床上的洛然。
洛然没有说话,轻轻笑了笑,把叶离抱的更紧,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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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清新,万里无云。树枝上挑着晶莹的露珠,泛着剔透的光。天蓝的像是洛然的眸子,看上去那么美,美的触目惊心。这,是夏天的景致吗?
刘洋和甘露很早就等在约好的地方了,刘洋的车子里还塞了鼓鼓囊囊几个大包,这让叶离想起了洛然第一次到他家的盛况,不禁迷离的笑了。
甘露呆呆的看着叶离笑,愣怔在当场。洛然瞟她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个女孩子就这样可怜的被叶离俘虏了。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洛然问。
“反正有地儿放,总比需要的时候没有的好。”刘洋说。
洛然笑笑:“我们上路吧,怎么安排的?”
“得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那个地方真的很漂亮,我一直都很想去一次。”刘洋说,“我们明天早上开始爬山,大概下午五点钟下山,八点多就能回来了。”
“好。”四个人分别钻进车子里,向目标进发。
第二二章 爬山
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吧,车子便驶入了山区,山路蜿蜒曲伸。路的一侧是高低起伏、连绵不绝的山脉,傍着山势零星的坐落着些许民舍。抬高视线,可以看到远处灰蒙蒙高耸的群山。另一边是一条大河,河水清澈,顺着九曲十八弯的河道缓缓而流。河道往里是一望无垠的庄稼田,正值炎夏时节,田里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