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梦珂

九月，天气依旧酷热难耐，纵使对新的国中生活感到兴奋，但是高温令人萎靡不振，新的课业开始也让所有新生开始感到不安，加上父母开始替孩子找补习班，希望自己的小孩子不会输在起跑点，所以才刚开学没多久，小朋友们就陷入了课业的水深火热，国中的新生活也就不有趣了。
除了夏子武和夏天清和一个女生。
夏家的父母走自由主义，不强迫小孩子，秉持著让小孩子自由自在的成长发展，所以夏兄弟并没有所谓的课业压力。不过两人在班上的成绩属於中上。
开学一个月後，兄弟俩凭著自己高度的亲合力，在班上和大家都处的不错，但是班上的同学发现哥哥是以弟弟为中心在转动，弟弟是以哥哥为中心转动，彼此之间依赖著、支持著，而班上的同学就像宇宙中的小星星散布在他们这两颗行星之间，永远都无法进入他们之间。
但是这件事情改变了这个宇宙。
在班上，夏天清特别喜欢一个女生，因为她有著一头火红的长发，雪白的皮肤，还有一双如绿宝石的眼睛，静静的坐在教室的角落，就像一尊完美无缺的洋娃娃。
正常的情况，夏天清柔和治愈的笑容会替他主动吸引异性，甚至连同性也难以抗拒，但她不一样，她没有。
好奇心作祟，夏天清每节下课就会主动去找她，和她攀谈，但是总是碰壁，她视夏天清而不见，装作没听见夏天清在说话，结果他总是气馁而归。
她叫萧琪。
「唉，她仍然不理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夏天清失望的趴在桌子上，坐在他前面的夏子武转过身，用手撑著脸，满脸无奈的看著夏天清，「为什麽呢？她……该不会是哑巴吧？」
「小天，你究竟是以什麽动力想认识她？」夏子武看著在角落的萧琪，喃喃的说出心中的疑问。
「动力？」夏天清瞪大双眼看著夏子武，彷佛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夏天清低头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觉得她很压抑……」
「压抑？」听到一个和预期中不符的答案，夏子武皱著眉头困惑的问道。
夏天清低著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晃著头努力想要将自己的感觉告诉夏子武，他伸手握住夏子武撑在脸上的手掌，像是希望可以藉由这样的接触，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可以被了解。最後他才缓缓开口：「她有很多感情和情绪，却无从宣泄……只是我不清楚那些情绪是悲伤还是愤怒。」
「所以你才会想要主动认识她？」
「没错。」
於是就这样，夏天清继续努力进攻，但萧琪仍然保持著一惯的作风，对他视而不见，偶尔不时露出烦躁的眼神，但从来都没有出声怒骂，也因为如此，让夏天清一直不放弃的与她接触。
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攻防战就这样过去一个月了，夏天清依旧没有让她开口，「你的目的怎麽不一样了？」夏子武有点开玩笑的对他说。
「呜，小武，你就这样看好戏看了一个月，都不打算帮我吗？」夏天清鼓著脸不满抱怨。
夏子武耸耸肩，「我该怎麽帮你？强迫她开口？这我可做不来。」
夏天清站了起来，从夏子武身後轻轻搂了一下，「充电完毕，我现在去倒垃圾罗！」
兄弟俩一点都不介意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做出这样亲腻的动作所引来的目光，对他们来说这些动作是在自然也不过的事情──他们是这样觉得。
「要不要我跟你去？」
「不用啦，还有同学会跟我去。」语毕，夏天清把教室外的垃圾拿出来，和另外一个同学个别提著一包垃圾朝垃圾场过去。
途中经过球场，场上正在举行小型的篮球比赛，热爱篮球的同学就这样被人群的欢呼声吸引过去，看到同学不知不觉走了过去，夏天清不禁觉得好笑，「我帮你拿去倒吧！别忘记还要上课！」
注意力早就被球场上的比赛给吸引过去，同学草率的向他道谢。
提著两大包的垃圾不免有点吃力，到了垃圾场早就汗如雨下，将两包垃圾照著分类放好後，跑进旁边的体育馆的厕所将手洗乾净。
「有著这头红发很吸引人麻！」
夏天清才刚走出厕所，上头就传来一阵带著嘲讽和忌妒的怒吼声还有不自然的嘻笑声。抬起头看，有一群女生团团围住一个人，虽然从这边看不到被围住的人的脸，但细缝中看到红色的头发，马上就确定被围住的人是谁。
夏天清蹑手蹑脚的走到楼上，躲在角落偷偷看著这所谓的「校园霸凌」。
人群中有个女生打扮的最豔丽，夏天清猜测应该是国三的学姐。她恶狠狠的瞪著萧琪，口气恶劣的说道：「学妹，才国一就染著一头红发走在校园中，你不觉得你太招摇了吗？」
「……」萧琪面对这样的状况依旧没有开口。
学姐揪住她的衣领，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反击，只是感到脖子不适，微微皱了眉头。看在学姐眼里，她将那蹙眉自我解读成「不屑」。举起手作势要赏她耳光，本能的反应让萧琪用力的推开学姐，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没有想到对方会有反抗，学姐吓了一跳，然而这一推更加深了学姐的愤怒，「看来你是不知道该害怕。」学姐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将锋利的刀片滑了出来，「昨天刚买的，正想试看看利不利呢……」她举起拿刀的手──
这瞬间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
还来不及做思考，夏天清的身体就先自己动起来，他从角落跑出来，试图推开萧琪，学姐挥刀的动作一气呵成，挡在萧琪前面的夏天清反射举起手自卫，直接迎面接受了刀刃攻击。
「痛……」夏天清皱著眉头，看见自己两只手臂上有道由右上划到左下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他的手臂，低落在地上，自己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你、你是谁？！」突然冒出一个男生，又伤了对方，学姐吃惊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
手臂上强烈的痛楚一阵一阵扩散，痛的他眼泪都快掉下来，猛然後脑被狠狠打了下去，积在眼眶中的眼泪被这一打滚了出来。莫名其妙被打，夏天清不高兴的转头瞪著萧琪，「你怎麽打我？！」
「你这个笨蛋！」萧琪粗鲁的把夏天清脖子上的领带拿下来，大概将右手上最长的伤口缠起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麽夏天清已经不知道被杀了几次了，「对方拿刀耶，你怎麽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回过神才发现，萧琪开口说话了。
夏天清咧嘴笑开，刹那间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两条满深的刀伤，「你终於开口说话了，嗯嗯，声音挺好听的，如果不那麽凶就好了。」
看见眼前的人笑得那麽灿烂，不顾自己的伤还在夸奖她的声音，这一切都让她的火气更大，若不是强认住自己快爆发的情绪，她可能会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朝他的额头撞上去。
「你快去保健室。」
「那你呢？！」
萧琪拉著夏天清到旁边，「别管那麽多，你快离开就对了！」
「够了！」被忽视的学姐吼道，她挥挥手，围在周围的女同学们上前一步，「学妹，你真的很嚣张，被这麽多人围著，还这麽老神在在的担心别人，你不觉得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吗？」
萧琪虽然比学姐矮了一点，但仍然抬起下巴高傲的回话：「废话少说，我已经受够了，要怎麽都直接来吧！」
看见对方非但不害怕，一点都没有要求饶的迹象，甚至还对她呛声，这口气不出，她怎麽受的了，「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一声指令，周围的女生集体攻向萧琪。
???
上课钟声已经响完了，却不见夏天清的踪影，坐在位子上的夏子武心底升起一股不安。趁著老师还没进教室，夏子武走到某个同学旁边，是刚才和夏天清一同去倒垃圾的同学，「志安，刚刚小天不是和你去倒垃圾，怎麽还没回来？」
他有点尴尬的移开眼睛，低声回答，「不、不好意思，刚刚有场球赛，所、所以就天清就自己去倒垃圾……」
夏子武愣了数秒，又赫然发现坐在志安後面的萧琪也不在，「他不可能去跟踪吧……」他细声自语。
「什麽？」
夏子武摇摇头，微笑道：「没事。」虽然表面看起来一派轻松，但内心早就快失去控制，「小天不可能什麽都没有跟我说就乱跑……」越是在心里思考，不安的感觉越是强烈，最後顾不得後果，夏子武奔出教室。
沿路上狂奔，还与班导擦身而过，没有理会导师的叫喊声，夏子武依旧朝著垃圾场奔去。到了现场，并没有看见夏天清的踪影。
夏子武拼命思考，「倒垃圾……小天爱乾净，到完垃圾会想洗手……洗手、洗手，去最近的体育馆洗手！」
绕过垃圾场，跑到体育馆的门口，大门是关著的，代表里面没有班级在上课，却听见高分贝的叫嚣声传出来。
夏子武赶紧打开大门，女生的尖叫声和哭泣声响遍整间体育馆，在楼下的夏子武听见楼上有人大喊「有人进来了！快走！」，急忙朝最近的楼梯跑上去，在对面的一群女生见状急忙从另外一边的楼梯离开，奔出体育馆。
「小天！」远远就看到夏天清的手臂染满赤红的鲜血，夏子武惨白著脸跑过去，「怎、怎麽……」平时精明的他，一时也乱了手脚，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愣愣的看著夏天清。
看到夏子武白著脸，肩膀颤抖著，夏天清满脸歉意的看著他，「没事，只是被美工刀割伤而已。」
听到夏天清说自己没事，这又让萧琪又是一股莫名的怒火，「你这蠢蛋，什麽没事，血一直流都没有停，这叫没事？！」用力过度，脸上的伤和刚才被打到的肚子和四肢一时痛的她说不出话。
听到萧琪的话，夏子武的脑子才恢复运作，扶起夏天清，「快点去保健室。」转向萧琪，虽然她并没有像夏天清流这麽多血，可是漂亮的脸蛋多了不少伤，看她捧著肚子难过的样子，应该衣服下也有不少伤，便向她伸出帮忙的手，「你扶著我，我们快去保健室。」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还可以走。」不是很有善的拒绝夏子武的好意，但是才走没几步左脚踝传来的疼痛让她停下脚步，看到夏子武也停下脚步，没好气的挥挥手，「你快带你弟去保健室，伤口那麽深小心感染。」
夏子武是以夏天清为中心在转动。
正因为如此，看到夏天清的眼神，他知道那眼神是在请求，又怎麽能拒绝。夏子武背对她蹲下来，「我背你去保健室。」也不管对方的答覆，他便将她拉了过来，一个起身，萧琪已经在他背上了，「小天，你快点先去保健室。」
「没关系，我的伤没有那──」看到夏子武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必须乖乖听话。那表情不是生气，更不是愤怒，而且担心，他对这个眼神最没有抵抗力，况且夏子武还答应他的请求，「我知道了，我会先过去。」压著伤口比较大的右手臂，赶紧先去保健室。
「你的伤比较严重，我想可能需要去一趟医院。」夏子武背著她，柔声说，一点都不介意刚才她的无礼，「要不要帮你连络父母？」
「……你们兄弟俩干麻都一个样……你是他哥哥，怎麽看都是他的伤比较严重吧！突然跑出来替我挡下刀子，就为了推开我？」萧琪越说越不高兴，然而最後却有点颤抖，「根本不用帮我的……」
忽然夏子武噗嗤的笑了出来，萧琪莫名其妙被笑，刚降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不客气的朝夏子武的头上一打，「你笑什麽啦！」
「你被吓到了吧？其实你很担心小天。」夏子武稍稍转过头，看著脸都红透的萧琪，「该怎麽说呢……你的反应就是担心过头变成了火气。」
「！」被一个第一次说话的人说中自己的想法，萧琪一时说不出话。
「而且刚刚我上去的时候，看你的动作是在保护小天吧？」
「谁、谁在保护他！我是在保护自己，跟他才没关系！」萧琪越说越大声，震的夏子武的耳朵都痛起来了。
「终於到了。」走进保健室，里面的校医已经准备好位子还有药品。夏子武将她放在床上，马上转身上前关心坐在一旁的夏天清的伤势。他蹲在夏天清面前担心的看著被绷带包扎起来的伤口，「伤口怎麽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夏天清露出一抹要让他安心的笑容，「校医说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必要的话要打一下破伤风的疫苗。」
「还好伤口没有太深，这样就不必缝伤口了。」一旁的校医补充，她站起来将病床四周的帘子拉起来，「同学，请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里面的伤口。」
「还好你没事……」夏子武站起来弯下腰抱住夏天清，声音有点哽咽，「都是血，我真的吓坏了……」
夏天清将脸埋进他的颈项间，撒娇般的磨蹭著，「对不起，让你这麽担心。」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会担心。」夏子武有点赌气的说。
「怎麽可能没有！当我受伤时我第一个就是想到你的表情……」夏天清愧疚的低下头，牵住夏子武的双手，「小武一定会很难过，因为我受伤了。」
「不只我，妈看到你的伤口一定会哭。」夏子武有点坏心眼的说，这是要惩罚夏天清做事情太冲动，而夏天清最怕母亲哭了。
夏天清脸都揪起来，「不……」
「以後做事情要先想好，别这麽冲动。」
「我知道，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麻……」想到回家母亲看到他两只手上的刀伤，真不知道该怎麽安抚她。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校医拉开帘子，看见夏兄弟俩抱在一起，不禁觉得可爱，「女同学的皮肉伤比较多，应该是没有伤到内脏，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比较严重的是脚踝上的伤，没有扭到，但是可能有被踩到或者是踢到，比较严重，休息个一两天就比较不会痛了。」校医坐回办公桌前的椅子，严肃的看著他们三个，「所以，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突然之间被问到核心的问题，三人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被欺负？」校医盯著萧琪问道。
看著萧琪又抿著唇，打算什麽都不说。全都看在眼里的夏天清虽然不知道她沉默的原因，但是他不希望事情就这样被敷衍过去，否则未来一定会有人来找麻烦。
「因为有很多女生忌妒她的外表还有她的发色。」夏天清代替萧琪开口解释。
这一开口又招来萧琪不悦的白眼。
「……我知道了，有哪些人欺负你这很好找出来，你放心，学校会帮你处理好的。」校医转过来看著夏天清的手臂，「至於你，这伤口挺严重，况且你是为了保护这位同学，事情可能会比较麻烦。」
「请问……会通知我妈妈吗？」坐在床上的萧琪用著几乎细不可闻的音量问道。
「就算学校不通知你的母亲，她看到你脸上和身上的伤也一定会问。」
「脸上的伤我就说是跌倒伤的，身上的伤她不会看到的。」
听到萧琪的说词，兄弟俩不禁纳闷，连校医以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萧琪抬起头环视所有人，看到他们脸上的疑惑，嘴巴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原因，「我只是不想让我妈担心。」
「可是──」
萧琪打断校医的话，「我不希望她担心，我不想要让她知道我在学校遇到的事情。」语毕，她向校医为她刚才的不礼貌道歉。
看萧琪这麽坚决的神情，校医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会通知你母亲，但是我还是要处理这件事情。」
「只要不让我妈知道，要怎麽处理就怎麽处理。」萧琪很乾脆的说。
校医从抽屉拿出三张纸，在上头填上时间和原因，之後将下联递给夏子武，「这是你们的请假单，你们班导那边我会处理，现在叫父母带你们去医院吧。」
「……我直接回家休息，医院就算了。」萧琪慢慢的下床，尽量将重心移到右脚，但是仍然会使左脚受力，疼痛马上窜上来，不禁皱起眉头。
「萧琪，你住哪？我请我爸妈带你回去吧！」夏子武伸手搀扶她，在她开口前他先说，「不可以说不要，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再怎麽说你也保护了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