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被掩盖的回忆 Ⅴ
回到兰兹亚古堡,卓尔一瘸一拐,行动不便的样子被莱姆以扭伤了腿,当时就找过医生处理过,没什么大碍的说法给敷衍过去,而且,深信不疑。
卓尔不知道莱姆用得什么方法令别馆的佣人们守口如瓶,缄守秘密,在别馆时,那些佣人也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或者是没人敢。
总之,算是风平浪静 ,顺利过关。
不过,许是因为心虚,卓尔有些不敢直面自己父亲,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辜负了父亲的信任。好在他平时就比较沉默寡言,似乎也没引起父亲的怀疑,只是问了问他用不用回家休养,得到否定答案后,就叮嘱他平时要小心,注意之类的话,不再过问。
并不是他的父亲不关心他,而是父亲的关心本来就是沉默内敛的,加上一心要他独立,自强,基本上他自己可以应付的事,他的父亲就不会多加干预,只是在一旁留心关注。
相比较之下,莱姆就大咧咧多了。
就像此时,任凭他怎么驱赶,也不肯离开他的房间,偏执的要亲自给他上药。
被迫趴在床上,私处被打开,进出着涂抹清凉的透明药膏,一阵阵流窜而过不知道是药物的清凉,还是莱姆分不清故意,或是不小心的搔挠。
卓尔觉得自己的脸,可以烧开一壶水了。埋在枕头里,死都不敢抬头。
一心祈祷莱姆赶快上完药,结束这让人无地自容的窘境。同时还担心被别人闯进来看见。
“你好烫。”莱姆一语双关笑着,卓尔清晰的听出了其中的邪恶,全身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只差冒热气了。
“是不是发烧了呢?”得寸进尺的贴上来,灼热的气息轻佻的拂过卓尔耳际,害卓尔一阵瑟缩。
“没,没有。”
“没有?我可不相信,来,让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一样滚烫。”
“不,不要这样,少爷。”忙不迭推开莱姆恶劣的手,卓尔差点跳起来。
“你似乎又忘了该叫我什么。”莱姆脸一沉,不悦。
“兰,兰兹……不要这样。”
“怕什么?”
“不要。被别人看到……”
“看到又怎样?你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卓尔深知,和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为所欲为惯了的少爷讲不明白,选择沉默。
莱姆见卓尔低垂着脸,周围的磁场黯淡下来,眉头拧了拧,不得不妥协。
“好了,好了,私下里你必须叫我兰兹,记住没?”
“是,少爷。”
“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又忘了。”
“兰兹,你回房间休息吧。”他现在一时还无法适应突发的剧变,有些辨不清真伪,还有些懵懂的糊涂,所以,理不清该用怎样的态度和脸孔面对莱姆。
“我今晚和你睡,方便照顾你。”
“不要!”卓尔急着尖叫,抬头,对视上莱姆变深的眼睛,自觉又惹他生气了。心里不禁委屈的叹息。
高贵的少爷从没和他一起同床过,至少这件事发生以前没有,兀然的变化,只会引起别人的疑心。他,还没有那种公之于众的勇气。
莱姆深呼吸,似在压抑心头的怒气,瞪了卓尔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好吧,我也不想逼得太紧,不过,你最好早点想清楚,给我面对现实。我不想一直像个老鼠似的偷偷摸摸。”
他就是把现实看得太清楚,才会怯懦。可惜,莱姆不会理解他这种平凡人,小市民的心理。
“晚安。”
忽然后脑微微刺痛,再发觉时,莱姆已经托着他的头,拽着他的头发印下了霸道的吻。
蛮横的唇舌恣意享用他的一切,直让他头昏脑胀,脑袋里再一次乱成一团。
“晚安。”待卓尔睁开眼睛,莱姆在他唇畔留下温柔的低喃,消失在门外,并替他关好了门。
抚着自己紊乱的胸口,跳动着那样陌生的频率,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呼啸着,滚滚而来。
捧着新借到的参考书,卓尔半个字也看不进去,翘家的思绪追随着远眺的视线游走。视线定格在操场上打篮球的一群少年。
更具体说是,那群少年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金色的头发在阳光里飞扬,散发金子般的光芒,比阳光更灿烂。白皙透明的肌肤,在阳光的抚摸下晶莹剔透,像是水晶。碧绿的眼眸,像两汪深潭,使人不敢注 视,唯恐陷落在那深邃的漩涡。微翘的唇角,勾勒出自信的弧度。骨架均称,还有很大的长高空间。宽阔的肩膀,修长的双腿。在见到莱姆之前,卓尔从不相信会有 如此完美的存在。
小时候,见到莱姆的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遇到童话里的天使?
不过,很快,幻想就被打破,莱姆不是天使,而是披着天使外表的恶魔王子。
可是,这个恶魔王子却在两三天前对他……
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确定不是他在做梦。
撕扯开那层隔膜之后的莱姆,体现出莱姆特有方式的温柔,体贴,让他承受得惴惴不安,忐忑慌张。
心底那股越来越强烈的呼喊,更令他不知所措。
渴望贪享罕见的温和,同时惧怕那惊悚的感情波动。
理智,感性,怯懦,渴盼,几方势力在他心里拔河,把他骚扰得脑袋乱,心更乱。
混乱之余,心思,眼光就忍不住偷偷投放在莱姆身上,视线交汇时,又忙不迭想躲开,生怕被他取笑。
莱姆就比他大方得多,早上司机送他们回学校,莱姆竟然胆大的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不放。
一边警惕被司机发现异状,一边竭尽全力挣脱莱姆的手,那份紧张害得他心脏险些停跳。
终于摆脱莱姆牵手的意图,也成功惹恼了莱姆。下了车,就再没多看他一眼。他一个人回了宿舍简单收拾一下,再到教室上课,直到现在,莱姆都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那个大少爷,最最不能容忍别人忤逆他的霸道,大概,最近都不会理他了吧?
原来,他会为获得短暂的轻松而松口气。现在……隐隐的失落在心头荡漾。
他,病了吧?
中了莱姆的病毒。
上了中学之后,他和莱姆便住校了,周末,放假时才会回家。
因为特权和势力,他和莱姆住在独立的特等宿舍里。一排联排别墅似的房子,专门提供给所谓身份特殊,血统高贵的学生居住。与其说是学生公寓,更像是拥有各自的微型别墅,一门一户,甚至特许随从进驻。
他既是莱姆的随从,又是同住一栋宿舍的室友。
过去的这种独处方式,卓尔没觉得什么不妥,或是不方便,最多也就是应付莱姆喜怒无常的性子。
经过那些事,这种绝对的独处,卓尔开始感到自危,唯恐莱姆一个自控不能,再对他做出那种羞耻的事。
他的身体还没痊愈,光是想像那种事,就会毛骨悚然。
“喀拉”,大门开了。
卓尔一惊,汤匙差点掉了。
莱姆还在冷着脸,卓尔挪挪唇,想找些话题化解低气压。
“那个……你吃完饭了吗?”
“嗯。”莱姆的鼻子哼了两哼,算是回答。脱了鞋,往楼上的起居室走。
“哪里吃的?”
“学生餐厅,还能是哪里?”语气不善。
卓尔抿抿唇,也觉得自己问得低能。“要是没吃饱,还有番茄意粉和蘑菇蔬菜汤,我准备了你的份。”抻着脖子,问着已经上楼的莱姆。
“我不是猪,胃口没那么好。”
“砰!”关门的声音,应该是莱姆回了自己房间。
碰了一鼻子灰,卓尔悻悻的回到餐桌前,对着吃了一半的晚餐,胃口尽失。
他从来都没有为了遭到莱姆的冷遇如此落寞过,卓尔觉得自己像是拼命讨好主人的宠物狗,使尽所有的讨好能事,只得道冷落的下场。
心里发堵。
或许……
他自作多情误会了莱姆的意思吧?
莱姆只是当时心情所致,才会对他做出那种事,说出那种话,现在没有那种心情,自然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偏偏,他还恬不知耻的兀自苦恼,纠结,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种种。
此时自讨没趣,纯属自作自受。
被……玩弄了吧?终于还是……
活该。
三一章 被掩盖的回忆 Ⅵ
浴室里,水雾氤氲,卓尔心里酸酸的,连同传染了鼻子,然后,索性一并氤氲了眼眶。
小心的清洗身后的伤口,依然会刺痛,提醒着他曾经被怎样无情的对待,指责他为了人家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哄得忘了身份,忘了伤害。
“喂!”
莱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磨砂的玻璃门映出莱姆的身影。
“我,我,我在洗澡,有事吗?”连忙收拾好破碎的心情,回应。
“没什么,你继续。”
“哦。”
门口已经没了声音,那道人影也转身走掉。
卓尔用最快速度冲掉身上的泡沫,擦干,套上干净的衣裤走出来。莱姆正好不惬意的霸占他的床,躺在上面。
卓尔莫名的脸红心跳,好不容易才清清嗓子问道:“有事吗?”
“上药。”莱姆眼神一递,示意他趴在床上。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开始不听话了?”眼一眯,卓尔清楚,莱姆的脾气又上来了。
“没,没有。我自己可以,就不麻烦少爷了。”
“这里好像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了吧?用不用我提醒你,应该叫我什么?”
“你是少爷,我想了想,那么叫你有失身份。”
“有失你的身份,还是我的身份?”
“当然是少爷的身份,我能有什么身份。”卓尔自嘲道。
“你又哪根筋不对了?阴阳怪气的给谁看?”
“我怎么敢……”
“没人再比你更敢给我脸色看。给我乖乖听话趴下上药。”
“真的,真的不敢麻烦少爷。”
“你还有完没完?”莱姆沉口气,像是在努力控制脾气。
“少爷,你饶了我吧!”
“你该死的别给我得寸进尺,听见没有?趁我发怒前,乖乖听我的话。”
“少爷,咱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那件事我已经不计较了,所以,也不用为难少爷对我负责,何况,我是男人,不需要负责。我知道少爷只是一时失控,才会……我真的,真的已经不怨恨少爷了,真的。少爷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比较好。”
“你该死的脑袋撞墙了,还是被驴踢了?!”
“我只是想清楚了少爷的想法而已。”
“你该死的想清楚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不然呢?少爷嫌我还不够卑微吗?”
“卓尔,我是不是该掐死你?”
卓尔又听见了莱姆磨牙的咯咯声,困惑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不会惹恼莱姆。
“少爷,我已经尽力讨好你了,还是……不行吗?”
“谁让你讨好我?!你把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当耳边风了吗?现在又跑来和我划清界限,你到底什么意思?!”
“是我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我哪里让你不明白?!”
“得了,少爷玩兴过了,看我不顺眼就算了,反正我习惯了。”
“你该死的习惯什么了?!明明是你疏远我,到来指责我看你不顺眼?卓尔,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狡猾的家伙!耍着我玩,痛快吗?”
“我哪里敢耍少爷,明明是少爷在玩弄我。”
“该死的你!”莱姆低吼一声,随手丢下药膏,气呼呼的冲下楼,然后,传来山响的摔门声,震得整个房子似乎都晃了晃。
卓尔以为莱姆会对他暴力相向,没想到莱姆竟然跑了出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泄了气,力气也集体从体内抽离。
他……难道又做错了?
到底他该怎么做,才会顺应那个大少爷的心意?
是不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所以,他全部的所作所为都被莱姆看不顺眼?
弯腰捡起可怜的成为出气筒的药膏,坐在床上发呆。
那方位置,还保有莱姆的体温。
过了十二点,莱姆仍然没有回到宿舍,卓尔有些沉不住气,坐立难安了。
莱姆是负气出去的,不晓得会跑去那里散心,要是离开学校,万一碰到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思来想去,与其坐在屋里干着急,不如出去找找看。
到了室外,时值午夜,不好发出噪音吵别人休息,卓尔不得不用力睁大眼睛,仔细搜索经过的地方。
午夜的校园,一片寂静,只有路灯在路旁值班,用不太注目的光芒给深夜外出的人照亮,作伴。草丛里,树木上,昆虫在吟哦,偶尔还会有夜行的飞鸟路过。
终于,卓尔绕了近半个校园之后,在理科实验楼后面的树丛里寻觅到一点光亮。
香烟燃烧的火星。
卓尔伸长脖子探看,微弱的火星映照出熟悉的轮廓,卓尔如释重负。
“少爷?”压低声音轻唤,同时迈步上前。
人影动了动,卓尔彻底看清了对方的脸孔,不是莱姆是谁?
“少爷,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捻息了抽了一半的香烟,随手丢进草丛,莱姆抬眼斜睨满脸不赞同的卓尔。“不用通过你的允许吧?”
“是,我无权过问少爷的喜好,但是,吸烟不好,出于对少爷健康的考虑,还是尽量不要抽的好。”
“一口一个少爷,叫的这么自在,你还真是奴才命。你要当奴才,少爷我的健康还轮不到你考虑。”
“少爷,夜深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卓尔假装没听见莱姆的讽刺,尽职的提醒。
“好啊,你想休息就回去啊。少来对我指手画脚。”
“少爷还在外头,我怎么能自己回去休息。”
“真是一条忠心耿耿哈巴狗,我是不是该向我父母要求奖励你的恪尽职守?”
“少爷,我只是尽我的本分。”
“很好,好个尽本分。”莱姆的语气越来越冰冷,目光也越来越尖锐。
恶狠狠的盯了卓尔半晌,才肯迈动脚步,往回走。
卓尔半垂首,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
“砰!”
回到宿舍,上了楼,莱姆大方的送给跟在身后的卓尔摔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