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保护最爱的人就要一直守在他身边,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能离开。本来以我的力量,我们足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重新回到竹林中,即便最後我会面对比雅广更可怕的对手,只要左近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无惧无畏,但是,我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柔弱和逆来顺受并不能保护任何人,这下你明白了吧。”
昏暗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团金光,博大深远高高在上的声音环绕在我周围。
“我们一族所追求的战斗之心不仅只是战争,失去争斗之心,我们,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用说是重要的人……”
我深深地低下了头:“我已经明白了,姐姐大人……”
“那麽,你会回来吗?”
“不,不会的!”
我从没像此刻这般坚决过,即便面对著的如天一般不可撼动的存在、一族的统治者,我也无所畏惧。
“我要跟左近一起走──再度堕入轮回,虽然我们都会失去这一生的记忆,成为完全的陌生人,但是我相信,我们的缘分是不会断的,不管经过多少世,我会再次与他重逢,到时候,就算是姐姐大人的命令,我也绝不会放手……”
“也就是说,当你再次找到他後,就会向我挥剑?”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母亲……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那是您的愿望的话,我会毫不犹豫……”
“好,那你爱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只是,我提醒你,以我们一族觉醒後的血统轻易放弃生命,自你重新降生在人世开始,直至死亡,你都会受到地狱之火的焚烧,那不是单纯地焚烧著身体,而是你的灵魂及意识,那种惩罚,就连神族都无法承受……即使会这样,你也再所不惜吗?”
“是的,姐姐大人,我已经有准备了。”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不过,帝马上就要来带你回去了,被他看到,你可是什麽机会都没有了……”
只有这句话,让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一族同代的长子,我们的大哥,有著无以伦比的身手和暴躁的性情,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人类,更不用说我选择了一个人类;如果知道我为了这个人类而选择了放弃生命的话,恐怕他更加不会放过我。
然而,我的决心已下,对於左近,我说什麽都不会放开的。
我从左近身上拔下短刀,插在腰间,然後将手掌放在竹筒上,将两个小东西关入了筒内。就在我拧紧筒盖时,前方脚步匆匆,阿妙的身影出现在竹林中。
一见眼前的情景,阿妙先是一愣,继而也明白了,老泪纵横地瘫在我面前。
“都是阿妙的错,是我的错……”
我不明所以地听著妇人叙述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原来一早阿妙下山後就被雅广派出的眼线盯上了,阿妙为了甩脱他们花了好长时间,在天快黑时才回到山上,却在山涧里发现垂死的春姬,只得将她救回茅屋中……
“春姬夫人是因为著急追赶您才不小心失足落崖的,她临终前让我务必告诉您:您的母亲竹原夫人说过,为了不让雅广害人,她会让侍女将毒酒换成药酒,只会有昏睡的功效,不会致命……可是,您还没来得及听完就跑了,所以……”
这就叫阴差阳错。我害了左近也害死了春姬。
我这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我在泪流满面的阿妙面前不哭反笑起来。
不管怎样,结局已经注定了,这一世什麽都无法改变了。
“阿妙嫂,拜托您保管这个竹筒,但是,千万不要打开它……您能保管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吧,直至您无能为力……那之後,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最後,我呢喃著。
阿妙接过竹筒,在看到我一脸决绝後妇人迟疑了一下:“您真要那麽做吗?”
“嗯,你也看到了,我和左近,无论谁失去谁,都不可能独活下去。”我向他深深一低头,“谢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如果有来生,如果还能相见的话……”
“我知道了。”阿妙擦去眼泪,也向我拜别,“阿妙会一直为两位少爷祈祷的,祈祷你们来生能够不受任何阻碍地在一起……”说完,妇人掉头而去。
我笑了:那也是我的希望。只是,我不知道那会不会是下一世就能实现的梦,但我知道,无论过多少世,我都不会放弃这个愿望。
在阿妙离开後,竹林中的竹子开始一棵棵变黄、枯死。它们,是承接了我的力量才能够一直保持著生命力,而现在,我已经将仅存的力量封印在竹筒中让阿妙带走了,所以,失去了力量之源的竹子当然也就不能再生存下去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我抱著左近回到竹屋中,坐到我们一直亲热的床铺上,然後用炉灶中的余火点燃了整座竹屋。在竹子快速燃烧起来後,我拔出了短刀……
升腾起的火焰外,突然红光一闪,头发红得如火、挺立如焰的少年人出现在屋外,瞪著我,直如吃人的猛兽。
“谢谢您来接我,帝哥哥,可是我不能跟您回去……”
在他怒视中,我将短刀刺入了胸口。
“浑蛋!你敢违抗我……”
灵魂即将进入轮回,任谁也无法改变。
“对不起了……”
我微笑著,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我的意识之血顺著刀把一直流到左近胸口,渗入他的体内,瞬间,我和他的胸口处就形成了条血之羁绊。
──这就是我和你的烙印,是我们相认的证明,几百年後,不管外形如何改变,只要看到这道羁绊、这个烙印,我们,就会互相牵起对方的手,再次实现我们对彼此的深爱。
大火吞噬了他和我的躯体,在那一刻,我体会到了至高无上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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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的火足足烧了半天,等雅广和手下赶到山上时,竹林早已不复存在,没有了竹子也没有了竹屋,烧焦的一大片空地上,仅余下两把交叠著的无鞘刀,泛著寒气。
“人呢?人呢!”雅广四下寻找著,发疯似地抓著家将询问著。
“大概是烧死了吧……”有人战战兢兢地回答著。
“不──”声嘶力竭的叫声回响在山间,“不──彦十郎……你是我的……我不会原谅你……”
雅广抓起地上的刀四下乱砍乱劈著,家将们纷纷逃蹿,边逃边叫嚷著:“雅广大人疯了……雅广大人疯了……”
《重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