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契约 上部————冰灵

　　老鹰飞得太高就抓不住了，斩断翅膀的老鹰会因为骄傲而死，可如果只是拔掉一些羽毛呢？……

　　林诺笑，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可他控制不了疯狂！他看着柯林斯搂住他身体的手，眼中掩盖不住强烈的憎恨！

　　他憎恶柯林斯，更憎恶吸血鬼！

　　这些该死的魔鬼！最好统统去死！

　　柯林斯感觉到林诺越来越强烈的颤抖，皱着眉头有些心疼地问道：“很冷吗？马上就到了！”

　　林诺抬起头回以一个虽然虚弱却甜美的微笑。

　　柯林斯因为这个笑容而心头一颤。嘴角不自然地僵持着，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林诺伸手揉揉柯林斯僵硬着的脸颊，乖顺的表情让柯林斯渐渐明了的一些事情又混沌了。

　　“人……不是他杀的。”林诺说，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是吸血鬼的耳力强，柯林斯就听不到了。

　　林诺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柯林斯直直地看着他，不强迫他开口，也不说话。

　　林诺一咬牙，说道：“他……可能是……Childe！”

　　柯林斯在雨中急行的脚步突然一顿，虽然只是一瞬间，林诺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于是心下冷笑了一下，继续编织他的谎言。

　　他说：“昨天晚上，他咬了我，然后……他不是故意的！是迪伦少爷激怒了他，他才会……但人不是他杀的！虽然迪伦少爷当时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但人不是他杀的！”

　　林诺像是在极力撇清什么，但那语气和惶恐的神色，分明是欲盖弥彰的迹象。

　　然而，柯林斯完全没有听下去，也没有理会林诺的表情，他只是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终于明白了兰斯的理由！

　　也终于明白了凯莉看着沈羿时，那种即害怕又压抑，甚至近乎讨好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了！

　　当凶手看到昔日杀死之人重新站在面前的时候，那种杀人之后的恐慌其实早已不知不觉地埋葬在心底，在他们庆幸、愉悦、满足的同时，早就埋下了罪孽的根。当名为愧疚的藤蔓因为近乎同样的脸孔出现的时候，大量衍生，知道纠缠住自己之时，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会愧疚的，原来也会害怕。

　　然后他们总是寻找理由，希望能冠冕堂皇地毁灭这面映照出他们罪孽的镜子。

　　于是凯莉终于找到了把柄。她现在恐怕恨不得亲手杀了沈羿吧！这个有着和他们害死的人极为相像的脸孔的男人！

　　而且他还是个Childe，或许他就是那个男人的子嗣，或许是被指使来杀他们报仇的！

　　——因为他们亲手创造了一名金瞳的君主，却又因为畏惧金瞳的力量封印了他！

　　——这一切都是阴谋！

　　兰斯或许早就知道！

　　“沈羿是Childe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柯林斯叮嘱道。

　　林诺点头，仿佛无意地提到：“亲王殿下不知道吗？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他可以得到和迪伦少爷同样的尊重！”

　　“不，他可能得到更多，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柯林斯意味不明地说道，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林诺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心下一紧！好像还存在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绝不允许苍鹰飞离他的视线！当家雀吧，一样自由，一样飞翔，不过飞得低一点，在他能够到，能看到的高低就好。

　　黑夜降临，子嗣的课程暂停了。兰斯不得不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于是沈羿只得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专心致志地翻看着古老书籍。他企图在进行任务之前，学会这种文字。因为任务结束之后，他或许会死在这里，或许已经顺利逃亡，不管是那种情况，他都不可能再接触这些文字。

　　那些古老的语言文字对沈羿来说，竟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好像在久远的记忆深处，他看过这些文字！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古老的画面，在黑暗的古堡里，那些漆黑的墙面，刻画着一些古怪的文字。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站在墙下，伸手抚摸着这些文字，男孩手里抱着一只大小如同猫咪的小豹子。他艰难生涩地读着墙壁上的文字，他的身后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男人，看不清楚样貌，如同他每一个梦境里的那般，他看不清楚男人的样貌，也看不清楚女人的姿容。

　　“谁在外面。”沈羿合上书本，从床上爬起来。

　　房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又，突然的，窗户外面传来一阵拍动翅膀的振动声。

　　沈羿站起来，哗得一声拉开了窗帘，随即窗户外头一只巨大的吸血蝙蝠张开庞大的翅膀，森森的白牙在巨大的口中显得格外的刺目！

　　啪——一声巨响，沈羿反应敏锐地迅速跳开躲避当面砸进来的玻璃碎片！

　　玻璃是能够抵挡紫外线的强化玻璃！

　　而吸血蝙蝠的巨大撞击却让玻璃顷刻之间全碎！

　　接着巨大的蝙蝠从窗户外头冲进来，袭击了沈羿。

　　然而让沈羿感到无奈且讥讽的是——这么大的响动却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所有的人都仿佛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

　　当锋利的爪子再次袭击而来的时候，沈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柄匕首，迅速躲避的锋利的同时刻意露出破绽。当蝙蝠以为有可趁之机扑上来时，沈羿的匕首一下扎进了蝙蝠的身体里。

　　紧随而来的是蝙蝠破灭性极其强大的声波。

　　即便沈羿逃开了声波的风刃，但耳朵也受了伤，血液从耳郭里留下出来，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到耳膜！

　　是谁派遣了蝙蝠来袭击他？

　　是说有人违背了兰斯的命令联合了房子里的守卫想要他的命？

　　受伤的蝙蝠冲出了房间，那狰狞又恐怖的模样可算是恶心到了沈羿！

　　然而好奇心杀死一只猫！

　　企图知道蝙蝠背后之人的沈羿，迅速地追了出去！

　　蝙蝠的速度很快，但循着血液的痕迹，沈羿还是追踪到了它。

　　然而很可惜的是，追了半天，蝙蝠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地上的血迹也不见了！

　　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追到了墓穴之外。

　　那里是布鲁赫族的墓园，禁地的存在。沈羿站在墓穴之外，被墓穴里散发出来的阴寒之气震摄住了。

　　他立即警惕起来，随即决定迅速离开！

　　但是没走出去几步，他又折了回来，带着一脸的煞气和怒气风卷一般扫进了墓穴之内！

　　他倒要看看！柯林斯所说的兰斯要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第四十五章

　　墓穴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泥土中混合着尸体的气味的阴冷之气。它的寒冷仿佛能入侵骨髓。

　　墓穴的外爬满了玫瑰花的藤蔓，藤蔓和古旧的大理石，这一切在月光下都是森然之物，给人一种危险而诡异的气氛。

　　墓穴之内发着隐隐的淡蓝色光芒，所以沈羿站在黑夜里也能将一切看清楚。

　　沈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黑色的长发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缓步朝墓穴里走去，墓穴的墙壁就是那些蓝色光芒的源泉，森森的蓝色光芒，给人的色感就是冰冷，加上墓穴的湿冷，仿佛真的有种背脊发凉，全身毛孔战栗的感觉。

　　沈羿继续往里面走，墓穴很大，风从外面灌进来在墓穴里回荡着，就像是某个人在墓穴里叹息一样，一声一声，一下一下，显得悲凉而诡异……

　　皮靴敲击在地面，那声音在墓穴里回荡着，也许是墓穴里太过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清晰。

　　在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之后，脚步声停止了，墓穴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羿此刻已经站在了一个很大的石穴里，里头摆放了二十几副棺材。均是精美的做工。

　　沈羿缓步走向那些整齐摆放着的棺材，第一副、第二副、第三副……棺材看上去都已经有些年月了，但是精美依旧，华丽也不减当年。

　　沈羿冷笑：吸血鬼还真是奢侈。中世纪的时候恐怕没少积敛财富！以至于现在都过着奢靡的生活。

　　人类渴望成为血族，无非就是这些东西，财富、力量、永生还有不老且精致的容颜。

　　血族有的一切，都是人类所渴望不及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沈羿转了一圈，还是不明白柯林斯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莫非……秘密在棺材里面？

　　沈羿随手就要去掀身旁的那副棺材，迅捷的动作、雷厉风行，竟说不出的帅气。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棺材的前一刻突然停住了。

　　他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另一副棺材。漆黑的楠木棺材不腐不朽。

　　让沈羿在意的是，名牌上写着的是——克里斯·萨德。

　　萨德，这个名字……也就是说……

　　沈羿不由自主地走到棺材前面，伸出去的手搭在棺木上，顿时一股凉气从手心窜入了心底。仿佛骨髓里都入侵了这股寒冷。

　　沈羿忍不住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随即锵得一声——棺材盖被沈羿大力地掀开，并坠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随着这声巨响，沈羿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在心底里也激起了一声巨响，响声持久不散！震撼了心神！

　　“不……”沈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棺木里的男人！

　　该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个男人究竟……

　　沈羿觉得要疯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墓穴里森然而恐怖。

　　沈羿的眼中迸射出狠意，那狠决的光焰触目惊心！

　　“原来如此，呵，原来是这样。”沈羿冷笑，如同龙卷风一般席卷而过的恨意来的快，去的竟然更快。

　　沈羿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生气？那个人……原来一直都在利用他！

　　沈羿冷冷第看着棺木里安静地躺着的男人。男人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安然。这样的安然也只有在天使和死人的身上才看到。

　　那张和沈羿极其相似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就像是圣人一般，安静平和！

　　这个该死的男人！他用什么来成就了自己的圣者之姿？

　　真是卑鄙！

　　沈羿觉得很可笑，他竟然也有一天能看到自己这样张狂的容貌上露出如此恬静的表情来。

　　果然是只有死人才拥有的吗？——平和和安然！

　　兰斯……他究竟有多恨这个男人？又或者是爱？

　　对了，子嗣和父是情侣的关系。兰斯，你还真是痴情呢！这个人死了，就塑造一个和他长的相像的人来代替他的位置？

　　不过呢，很可惜！这个人似乎是找错了！

　　沈羿很满意自己出奇的平静！这个秘密让他彻底的清晰了呢，在被迷惑的假象里终于找到了路途。

　　沈羿笑，那笑容仿佛浸染了狠决的毒。

　　他本来就是个冷酷而淡漠的人呢。

　　沈羿从墓穴里出来，抬头便看到那轮圆月已经褪尽，黎明已经降临。

　　微风拂面，沈羿的脸上挂着一个冷然的笑容。

　　“出来。”沈羿说，不远处的葡萄架下因他的这一声喝，而走出来一个男人。

　　来人穿着一身漆黑的长风衣，微风里，银蓝色的发丝飞散。

　　“果然是你二十一。”沈羿冷笑着看着来人。

　　二十一有着一张好看且张狂的脸，他的嘴角勾着一个笑容，亲昵地和沈羿打招呼：“好久不见，Prince。”

　　“Prince？”沈羿微笑，两人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微笑着打招呼。

　　“当然了，Prince，你在我们四十几个人中，就是Prince，王子，除了King以外，没有人能取代的存在。知道吗？那个时候很多人怕你，Prince，虽然你的脾气并不坏。但是人们对Prince的害怕，是应该的不是吗，那叫做‘敬畏’。”二十一说，脸上泛着回忆美好的事物时的表情。

　　然而——那一切并不知道回味！

　　沈羿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他无意争做黯的第一，应为黯的第一从来都只有零，而没有一，没有二，也没有三，何况是二十一？

　　“二十一，你是死了吗？我这是在墓地里见到了鬼魂？”沈羿调笑道。

　　然而两人都始终保持着距离，谁都不会在对手面前放松自己。

　　沈羿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不知道本该在测试中死去的人，为什么还站在这里，那时候他应该确实看到了二十一的尸体才对。

　　“Prince，别叫我二十一了，二十一早就死了。和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一样都死了。从排名出来的那一天，能够活下去的就只有一到二十。我现在的名字是斯卡尔。”

　　“斯卡尔？也别叫我这么恶心的名号了，沈羿。”

　　“你可是我心目中的王子啊，怎么能这么无礼。”斯卡尔笑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Prince，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我们都是Master的弃子。我们迟早会被杀掉，不如在这之前想办法逃离。”

　　沈羿危险地眯起眼睛，看来他们两个是没有办法平静地对话下去了。

　　“你怎么办到的？脱离组织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对！”沈羿道。

　　“你也说了是应该不可能，而不是绝对不行。不说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们都过去吧，我们来说说现在，你进去过了？”斯卡尔道，他指的是沈羿身后的墓穴。

　　“你什么意思？”沈羿回过头看着幽森的墓穴。

　　“果然有厚待呢，真不公平。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和力气都没能突破它外面的结界。”斯卡尔说道。颇为嫉妒地瞪了一眼沈羿。

　　“结界？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说是厚待。”斯卡尔说道，随即纵身一跃，沈羿一惊正欲警戒，却见斯卡尔只是纵身跳开！

　　这时，他看到曾攻击过他的巨大蝙蝠迅猛地冲向了斯卡尔。

　　顿时巨大的冲击力扬起尘土，随即是蝙蝠发出来的特殊的声波干扰了在场的人的行动力。

　　沈羿这才发现，蝙蝠真的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呢。它一冲上来就想要置斯卡尔于死地，好像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一般！

　　蝙蝠的表情很是凶狠，那恨意，足够迫使它撕碎斯卡尔！

　　如果这个斯卡尔是沈羿映像中的那个的话。

　　沈羿只见斯卡尔双手合十一拍，接着一掌拍向蝙蝠，竟奇异地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圣力！

　　沈羿心下一惊，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圣力，也不知道什么是圣光，却在看到那束黄色的光芒之后，下意识地叫出这个名字。

　　圣力？难道说那天袭击柯林斯的人就是二十一？他什么时候成了圣徒？

　　可笑，杀人的魔鬼竟然成为了圣徒？

　　沈羿心下一颤，如果说在成为杀手之前，他就是圣徒了呢？

　　突然像有一条线将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斯卡尔串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