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舞————出流

      然这种错觉，也在凤开口说话时所打散了。

      　　「你骗人，我现在就吃到了。」凤舔舔唇，似乎不知自己方才做了什麽让龙心跳不止的事情。

      　　龙先是顿了会儿，手背不自主地擦著自额流下的汗，笑容有些不知所措。「…是啊，不过饭後再吃比较好些…。」

      　　「哦。」凤偏偏头，又是张近来孩子气的面容。

      　　手继续端著饭碗，但心思却也飘远了。方才那一瞬间，他就快觉得…凤恢复正常了…和以前一样的样子了…那种眼神中散发出的气息…他虽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却也不认为方才的一切全然没发生过。会是他想太多了吗？抬眼稍稍望向凤，他只是静静地咬著口中的食物，看来没什麽特别的异样。为什麽自己会有那种感觉呢…？

      ◇◇◇◇◇◇◇◇◇◇◇◇◇◇◇◇◇◇

      　　一早进门，就听到厅中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其中还伴随著些许的口哨声，可想而知声音的主人似乎有著不错的心情。

      　　「亚，在乐什麽？一大早的。」来人进门後，将挂在臂上的西装置於沙发，然後走到他身旁一望，他倒要看看什麽事这麽乐。日前接的大案子成功解决後，不知多少个零的报筹进帐也没看他乐成这副德行。

      　　「哦…」伸出食指摇了摇，「请叫我早乙女，ok？」

      　　「这样说…你老爸会很难过的。」早乙女这姓明明就是出任务用的假名，现在他居然不要本姓而宁愿用个假名？这样他老爸不会难过才怪。

      　　「我管他的。」早乙女嘴巴动著，手也没著，不断地浏览著网页。不久，彷佛找到什麽好东西似的，他唇边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愈想愈奇怪，他何时会这麽在意以往任务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是一副热衷样，连名字也不想改回来。

      　　「你是在看什麽好东西？笑成这样。」

      　　早乙女加深笑容，「国分寺集团中的主角们。」他游标快速地移动著，打开一个个视窗。他得意地笑，倒像是猎人在展示自己的狩猎战果似的。

      　　「什麽啊…」望了一下奸笑的不像话的早乙女，他转头看了看电脑。只是看了上头的东西…想想，早乙女要笑成那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怪我一直想不通，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没想到竟然全搞起了乱伦了…弟弟爱哥哥，妹妹爱那个弟弟…还真乱啊。要不是这个，我才不会输给那家伙。」因为他会事先朝这方向著手的。

      　　「原来你在任务後还做『追踪』…」这种奇迹事他不予置评。「不过我不是说过，要把你那拖人下水的习惯改一改吗？」

      　　「殊，讲这样似乎你不明白我个性。有疑问就得解决，我可不想输得不明不白的。」早乙女摇摇头，显然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还喃喃自语著。「也难怪老板要装疯，原来就是为了抓住唯一仅有的东西…哎，人之常情啊…谁都希望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我不管谁疯不疯的，倒是你的老板是谁可得搞清楚。」

      　　早乙女瞥了身旁人一眼，「知道啦，这麽计较做什麽，老板又不在这…我不过是看了也想去北海道而已，好想渡假去看海哦…」

      　　「要渡假也没你的份。我想你似乎忘了身为你的搭挡的在下我才刚接了个案子吧。」摇晃手中的文件，好心地提醒他一下好了。

      　　「殊…我很想跟你拆夥。」早乙女的眼神似乎叫做怨怼。

      　　「为了北海道渡假一事和我这个多年的搭挡拆夥，原来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全是个玩笑啊。」殊的轻松口气没有话语中的那般严重。

      　　「我也很想这麽想。」早乙女虽然和殊一来一往地斗嘴，但心中却又飘向他处。甲斐他…也知道了这事了吧…？不过至今看来，也算他还有点良心，没采取什麽惊人之举…。
      [墨]

      乱舞－７９

      　　在做例行性的巡房後，龙觉得有些疲惫。他稍稍伸了伸腰支，走到了凤的房门前时，他又笑了笑，看著从门缝中透出来的光亮，他就知道凤还没睡。龙抬手轻敲了敲门後开门进去。

      　　这时的窗口能够明显地看到月亮，在这种月色下的凤感觉竟十分协调。凤静静地半坐在床上，他那望向远方的目光似乎在注视著窗外。一时之间，龙心中的那股错觉竟又在此时悄然而生了。那是个认真的目光，眸中的深邃如往常一般令人难以看透，但在往昔显而易见的压抑却也少了些。

      　　「…还不睡吗？」龙竟发觉自己的声音微颤。他不会看错…凤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的变化…。他…恢复了吗？待此言一出时，才更明白自己比心中更怕去面对恢复正常後的凤。

      　　「我要等你啊。」凤笑著，稚气地笑著，眼也笑弯了。

      　　龙动了动嘴角，看到凤的神情後，不禁又怀疑起自己方才的直觉是否是错误一场。因为凤还是露出那般孩子气的笑容对著自己。还是说…这一切全是自己可怕的自私造成的呢？自己满足於现状，却没想到这对生了病的凤而言并不好过…所以自己总是害怕凤真有康复的一日…。

      　　龙想想，还是走上前去，凤便伸手主动搂著龙满怀，将自己深深地埋在龙的胸前。龙抚著凤的背脊，眸光柔和下来，心却飘向他处。

      　　这些日子以来，凤总是在自己的怀中睡著，他虽然眷恋著他渴望已久的体温，但却也日益不安……

      　　入夜了，凤悄稍地从龙的身上抬眼。没想到龙竟然比自己还先睡著，是太累了吧…？连房也没回去，就这麽坐在床边睡著了。

      　　眸中没有了他白天时的童稚，现在看来多了些深沉的元素。凤凝视了龙良久，才敢小心地伸出手来轻轻触碰了龙的脸颊。他轻扯了一记淡笑，温柔到自己难以想像。本想就些收回手，但却在龙的左耳边停了下来。这是……

      　　拨开了龙遮盖住左耳的发，其中紧靠著耳後的东西也一目了然。是个像仪器的小装置，上头还有著伸入耳中的线路。是……助听器。

      　　半闭著眸子，那是凤拒绝再去碰触的过往事实，闭上了眼，面颊也滑落了一颗晶莹。凤低头，倾身给龙一个吻，一个令自己心碎的吻。

      　　「对不起…原谅我…因为…我爱著你啊…一直爱著你啊…但是我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留在我身边…对不起…。」

      　　同时，凤也不禁在心中对凰道尽无数的歉意。自己不能接受她的感情，他只想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不只是现在，以後也是一样。他知道自己这麽做和多年一起成长与经历艰难的妹妹是残忍的，更甚者，她的自杀和自己也脱离不了关系。在她死後，只顾追求幸福的自己似乎更对不起妹妹…。

      　　双手靠在龙的肩头，凤将自己的脸埋在龙的胸口，「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他这些话，再次道尽了他对龙和妹妹的亏欠与罪恶感。

      ◇◇◇◇◇◇◇◇◇◇◇◇◇◇◇◇◇◇

      　　落合在打点好一切後，便准备熄灯。因为他们三人都住在医院的关系，所以没有什麽早走晚走的分别。所以她在入睡之前总会在院里四处走走看看，顺便整理环境和资料之类的东西。

      　　抬眼一看墙上的钟，发现她今天忙到特别晚，竟然已经半夜一点了。鉴於明日还得上班工作，她於是加速了完结手边事务好快去睡了。

      　　在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她会刻意地放轻脚步行走，以免吵到住院的病人们。不远的前方，地面上还透著自房中映照出来的光亮，里头的人该还没睡吧。她走上前去一看，是凤的房间…。她想是忘了关灯吧。

      　　正要从半掩的房门中伸手轻声地去按下电灯的开关时，在那细小的门缝中她看到了也听到了些什麽…。

      　　知道龙没有回房里睡时她就觉得怪，只到到了凤的房里时她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落合在房中听到那句话後，她决定选择了轻声掩门离去。

      　　转过身後，她静静地走在夜晚的走廊上。但此时的她，心却不若他脚步的平静。方才她所见的，自己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映证心中所想的感觉。

      　　其实在不久前她就有这直觉，凤的病似乎是好了，或许是从来没有所谓的病…一个人是否处於疯狂状态…这单看眼神就会明白了吧！这是很难做伪装的…只是龙在面对凤时，往往失去了他身为医生的专业自觉，加上凤总是隐藏的很好…她不想知道他是如何好起来的，但她能确定的是凤继续选择维持原样的理由。

      　　对她而言，相互爱著对方的人能在一起的话是最幸福不过的事了，但是靠这这种方式在一起未免也太悲哀太辛苦了…她虽能体会凤为何会如此做，只是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身为旁观者的自己也愈发觉得难过。

      　　不自主地吸吸鼻，她发现自己竟跟著哭了。她捂住口鼻，不让呜咽的声音流出来。她想守护著他们，以一个妹妹的身份。即使自己力量微不足道，即使在不知的未来中，他们可能会被以往东京的一切所烦扰，她也会尽自己所能将之阻隔开来，只为了帮他们维持他们目前仅有的幸福，一个悲哀的幸福。

      　　走出医院，落合望向夜晚的星空点点。「哥…你也会帮助我的吧…对不对…？因为我也希望你幸福啊…。」 [墨]

      乱舞－８０（完）

      　　万籁俱寂的夜晚，龙就唯独听到欺身在自己身边的呜咽声。那种极为压抑自己的声音，令他感到份外不舍，格外心痛。声音的主人会是谁…？他很想知道，无奈模糊的视线下他并不能如愿。

      　　顿时，他感到唇边一记温热袭上。那是一个小心翼翼又倍感心酸的吻，只是轻轻地啄著自己的唇，却不敢放肆大胆地侵略。一个湿咸的味道渗入口中，这是泪水的味道吗…？

      　　模糊中，如一个人的自白言语登时让龙眼前的视线渐渐明亮了起来。那熟稔的声音又再度传了进来。

      　　『对不起…原谅我…因为…我爱著你啊…一直爱著你啊…但是我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留在我身边…对不起…。』

      　　爱…？是凤…？！说…爱自己…？龙当下有了张开眼眸的力量，他睁开了眼，眼前泪流满面，一张令人心痛的面容便一览无遗。

      　　龙抓著凤触摸自己面颊的手，他想要看个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事实。「凤…你…」那眼神…就是那时一闪而逝的眼神…！原来他没看错…这麽说，凤他的病…好了吗……？

      　　凤因自己的手突然被抓住而惊吓，他来不及反应，就连脸部表情也忘了装，残留在颊上的泪水也没来的及拭乾。「我…」凤抖著声音，不成一个句子。难道他说的话…全被听见了吗…？自己是否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了…？

      　　「你…好了？病都好了？」龙虽知这是个确定的事实，但似乎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龙咬著唇，看著凤的神情，又是恐惧又是压抑…他不自觉地心痛万分。原来…他们所想的…一直都是一样的…他们之间一直存在著爱的…！但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种地步呢…？都是自己太自私…随著自己来到国分寺家的那一刻起，似乎就预言著凤现在的一无所有，失去一切，所有的事件都是因著自己造成的…该说抱歉的是自己啊…

      　　皱著眉，凤无言。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毫无力气去做以往的那些争锋相对的事了…

      　　凤看著自己的目光还含有一丝丝被觉察的震惊，看得他是心酸至极。伸手紧抱著凤，紧紧地拥著，不想放手了。「该说抱歉的是我…都是我…不然你也不会一无所有……」

      　　该有的荣耀名誉一夕之间被夺走，就连亲人也在自己眼前自杀而死，这是多麽令人崩溃的痛…他无法想像，凤究竟是将自己抑制到什麽程度，原来他一直是这麽辛苦地活著…

      　　被突地紧抱入怀，凤自觉泪更是不可止了。这就是他苦苦追寻的温暖怀抱…他追得又累又痛啊…为了这个，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误解，伤透了他的心，最後甚至让龙失去了听觉，忍受著被夺去享受声音美好的权利与恐惧…紧闭著双眼，脑中彷佛又浮现了自己以往因著自己的私心而羞辱龙的种种画面…

      　　伸手紧紧回应著龙的拥抱，不顾自己早已湿濡的面颊，他只想让自己的身体再次感受他苦苦追寻的体温。「这一切我都不在意……真的…我只希望能永远在一起……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只因那些并不是自己所期待与拥有的一切，他随时可以放手，可以丢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