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愣了愣,然后把他放在柔软的床上。然后看着弗雷格像小动物一样钻进了被窝,然后露出头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依然让人觉得美丽和柔软。
他看起来一副需要安慰的样子,银抓抓头不太确定该怎么办。
他看到他抓着被子的手指,因为刚才的用力过度出现一种苍白,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就像那种白色玫瑰的花瓣。
他坐在床沿上,忽然俯下身轻轻的吻上弗雷格抓着被子的手指。
好像所有的法师对这样的事情都有慢半拍的说法。战士们总说魔法师在那些复杂的魔法公式和物理变量面前能展现他们无与伦比的计算能力,能在各种势力的包围下计算出他们所呆的安全位置,唯独在感情方面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无知。
所以这样的说法套用到弗雷格身上完全可用。
他感觉到银柔软温润的嘴唇落在他冰凉的手指上,有种令人心安的温暖,他相信这是他的吻所带来的,尽管那些令人疯狂的黑暗同样出自那个人的身体。
他不太确定这样的吻意味着什么,也许他没有教育过银不能随便拿嘴唇碰别人吗……好像的确没有。
他呆在被窝里,不知道该怎么样,黑色的眼睛只能定定的看着他。他身上慢慢的重起来,银的体重在慢慢转移到他的身上,而银似乎没有想结束那个吻的意思一样。
他有些不安的想,也许在晚饭的时候手上擦上了什么果酱之类的东西?
但是,不可否认,这样吻所带来的温暖和安慰。
然后他在银身下动了动身体,抽回自己的手,并把它放回被子里:“谢谢你,银……”
银翻过身也钻进被子里,把弗雷格抱在怀里,这次弗雷格没有推开他。
那种黑暗过于冰冷和绝望,他需要另一个人温暖的体温才能安心下来,就像银以前做的那样。
弗雷格真的不知道银是如何支撑下来,他并不认为他比刚来城堡的时候坚强了多少。
他必须要更加坚强,坚强到足以应付将来所有的可怕情况。
像银这样的孩子虽然是成长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但是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不同。他们的生命被赋予了侮辱和伤害,所以他们从来不会相信别人,而作为暗界守门人从来不会去相信什么人类。
可是他却相信了自己,弗雷格轻轻的闭上眼睛,不管他曾经受过的伤害和所有来自血液的警告,无条件无保留的相信了自己。
相信依赖自己,但是并没有做好被背叛的准备。
他想起那个在阳光下笑的灿烂的红发女孩——她到现在还没有痊愈。那种被背叛的绝望和耻辱会伴随她直到死亡,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接受死者的谴责和怨恨,因为那就是轻信的代价。
正在弗雷格打算暂时忘记掉这些,好好睡一觉的时候,银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怎么了?”弗雷格有些惊讶的看着银。
他的侧面很完美,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显现出一种难得的混沌的迷茫:“它们消失了,被吞噬了。”
“……那些东西?”弗雷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银的那种黑暗出现在世界之前,它们简而言之就是真正的黑暗,古代神祗没有具体的形状,光明或者黑暗都一样。弗雷格还没有给银的那种黑暗下定义,如果说暗界守门人能使用黑暗之神的力量,这样的话说出来会不会太可怕?
那些黑暗不可能被吞噬掉,那是不可想象的力量,即使是光明之神现在出现,他也不可能完全吞噬那些黑暗。
“银?”弗雷格抓住银的手臂,“你在说你的……那些东西被吞噬了?”
“我不知道,”银转过头来有些沮丧的说,“他们不见了,我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感觉,简直就像……就像一滴水掉到了海里,彻底找不到了。”
“不要用这么可怕的比喻!”弗雷格有些暴躁的说,然后重新躺到床上,说实话,他有些打退堂鼓了,格蕾是不是真的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救。
他感觉到银的身体靠近他,然后抱着他,像一个孩子一样依赖他。
“这里被封印着什么东西,”银在他背后轻轻的说,“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但是很危险,也许是什么禁地之类的地方。每个学校都会有那样的地方。”
弗雷格转过身看着那个少年,他现在在他怀里,就像原来他在他怀里一样习惯。
“你现在能把它们叫回来吗?”弗雷格抬头问。
虽然银不想让他失望,但是还是如实说:“我感觉不到它们,就像被吞噬,或者消失了。”
弗雷格扁扁嘴,然后蹭到银的怀里,后者很自然而然的搂住他。
看起来卡烈娜将她的朋友放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虽然它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无害,但是那也许是这个学校最动不得的地方。因为格蕾是魔法师公会的通缉犯,没有人会把通缉犯放在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地方,除非她不想格蕾活。
第三十九章
弗雷格有些睡眠不足,尤其是在他听了3个小时的结界基础理论课的时候,他已经呵欠连天了。
感谢光明之神,他们终于下课了,可以离开教室了,希望赶快把格蕾的事情解决,那样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烦人的地方了。他已经做过学生,并且顺利毕业他,他不该再受一次这样的苦。
他懒洋洋的伸了一个腰,然后跟着银一起离开教室。银看了他一眼,然后过来搂住他,弗雷格一点也没有拒绝,他几乎觉得自己可以一边走一边睡了。为了防止自己撞上柱子,他觉得银能这样搂着他走路也没有关系。毕竟孩子也该为家长考虑一下,不是吗?
教室外面的走廊很长,大理石的冰冷光芒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坚硬,毕竟是秋天了,也许在别的季节会显得不一样一点呢。弗雷格一边想着,一边靠在银身上走出那条走廊,显然它也不讨银的喜欢。
周围的学生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但也只是看看而已,他们从来不会去私下讨论些什么。当然这和他们的教养没什么关系,夏洛达斯家族总有一些权威,在漫长的历史中存留下来的家族能让一些家伙管好自己原本不太老实的嘴。
啊,能回到房间里再去睡一觉就好了,昨天几乎没睡好,那种黑暗的潮湿的气息——虽然它不见了,要它回来也回不来了,但是弗雷格还是觉得它的气息让他不舒服,于是整晚都没睡好。早上的阳光一照房间,他才松了一口气,虽然银的那些阴影并不是看见阳光就会退散的东西,但是人类总是喜欢依赖阳光。
他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猛然看见银的手伸起来,然后一样东西以不可挽救的姿态落到了他的手上。一本极厚极厚的书,书籍面对着弗雷格刚抬起来的脸,他看到书脊上几个烫金的大字——《暗界生物不完全图鉴》,那东西让弗雷格有些眼晕。
“……暗杀的方式中也包括这个吗?”弗雷格干巴巴的说,然后他向旁边走开一步,抬头测量那个凶器坠落的直线位置,在二楼上一个青年惊恐的看着他们,然后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他们,他用手把自己的嘴堵住,仿佛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弗雷格瞪了他一眼,这个表情应该由他来做,因为如果不是银在旁边的话,他说不定就被书砸死了。
被弗雷格这么一瞪,那个青年立刻转身跑开,然后他们就在走廊里面的楼梯看到他匆匆跑下来,在离地面还有三四格阶梯的时候,他的左脚绊住了右脚……也许是右脚绊住了左脚,反正最后的那点阶梯他是直接摔下来的,以脸着地的姿势结束了他一整套的连锁反应。
“我怀疑你想谋杀我,巴贝卿克先生。”弗雷格用严肃的表情说,显然一本书看起来不太像凶器,但是如果从二楼砸到头上的话,也够弗雷格受的。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青年委屈的看着弗雷格,一副无辜者的样子。那双淡紫色的眼睛看了一下银,然后又看了弗雷格一眼,决定将所有的歉意浓缩在眼睛的视线里看向弗雷格:“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下课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我的书很重,一时没拿稳,那本书……”他看了银手中的那本厚厚的铜版书,“我知道它落下来的力量会很大……很高兴您没受伤。”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随即看到弗雷格瞪着他的凶恶表情,他又立刻摆出一副无比抱歉的样子。
“我是说……”艾斯想了一会继续说,“我们不必把它想象成一次家族矛盾对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会把书管好的。”他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我保证它不会离开我的手……起码不会像这次这样飞出窗户……所以,可以吗?”
弗雷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然后无所谓的摆摆手:“把书还给他,银,我们走吧,我还是很困……”
弗雷格的话,银一般都会照做,但是这次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书递给艾斯。以至于艾斯准备接书的手也尴尬的停在那里,淡紫色的眼睛委屈并且带着乞求的看着银。
银没有把书递到艾斯手里,反倒拿远了一点,据弗雷格所知,银并不是那么调皮的孩子。
“怎么了,银?”弗雷格忍不住说,“把书还给那孩子,他都要哭了……”
仿佛是为了增加弗雷格说话的真实性一样,艾斯毫无骨气的吸了吸鼻子,酝酿情绪准备开始哭了,好像他受到了多大的委屈或者刚才那本书准备砸的不是弗雷格而是他一样。
“你去过哪里了?”银用一副冰冷目光打量他,连弗雷格了愣住了,他不知道银那双清澈的眼睛可以变成这样冰冷坚硬的目光。
艾斯愣了愣,不太明白银的意思:“对不起?您的意思是?”
“你去过了什么地方?”银不耐烦的说,“你身上有那里的气味。”
艾斯朝弗雷格露出求助的眼神,也许他觉得弗雷格可能比较温和,虽然在和他们的接触中,威胁的话大多是弗雷格说的,但是在表情上,他永远不是令人畏惧的那一位。这会弗雷格也不知道银为什么忽然这样了,但是他很乖巧的没有说话,然后转头不去看艾斯委屈的表情。
“呃……我昨天晚上……”艾斯再次看了弗雷格一眼,依然换来了对方的熟视无睹,“卡烈娜老师的家里……”
“那个是隐私问题……”弗雷格小声的对银说,虽然卡烈娜不太喜欢他,但是对以前的学生来说,名誉还是比较重要的。这个学校的学业还没有重到要让学生晚上去老师家里。
“我说的不是……人类的地方,”银皱皱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间停顿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另一个地方,没有人类的地方。”
艾斯愣了愣,然后用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开始沉默,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些什么在流转。
弗雷格看着那个年轻人的侧脸,毫无疑问他还很年轻,淡金色的长发和紫色的眼睛让他成为一种身份的标志,虽然他只是一个次子。他走过去,忽然拉住艾斯的手臂,拖着他就走。
“您要干嘛!天呀,我刚才已经为我的冒失道歉了,您不该这样对我……”那个淡紫色眼睛的贵族大喊,“您干嘛一直拉着我……”
弗雷格干了难得的力气活,把艾斯拉了几十米,然后让银拉着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这是学校里的一个小花园,这个学校里有很多这样的小花园,没有人会去注意它们。毕竟这个学校里的贵族学生有的是钱,不必到这种地方来消遣,所以在下课以后这里会变成一个安静的场所。当然这并不表明这里适合审问什么的,但是至少弗雷格不用把这个人拉到他们的房间去了。
“首先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要用书砸我的,”弗雷格看着面露恐惧的年轻人,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当然,我也为我刚才略微……呃,粗鲁的动作道歉,前提是你得接受。”
“我接受,”艾斯立刻说,好像说慢一点的话会让弗雷格立刻改变主意一样,“我接受,真的,他站直了身子,然后伸手要那银手里的书拿回去,而后者依然不愿意还给他一样。
弗雷格看到这一幕,想着,什么时候开始演变为为一本书而争执的情况。于是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我说,艾斯,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去找格蕾了?”
艾斯的动作在那一刻停了下来,然后惊讶的看着弗雷格,然后闭上嘴什么也不说。
“我走了以后,你又去找卡烈娜了是不是?”弗雷格看着他说,而紫眸的青年下意识的躲避弗雷格的目光,虽然那是表示弗雷格猜对了的意思,“卡烈娜担心格蕾的安危,让你去看看她是否还安全的呆在那个地方……?”
艾斯咬了咬唇,没有开口,虽然他显得有些懦弱,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他还是学会了缄默不语。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银在旁边开口,他的心情不太好,那是当然的,弗雷格想,因为银的一部分力量被吞噬掉了,虽然他完全可以把黑暗中的门开大一点,让那些黑暗再进来一点,不过他不确定他是不是有勇气那么做。
“你们应该去问卡烈娜,”艾斯好一会才抬头说,“卡烈娜能详细告诉你们,我只知道怎么走,但我不会带你们去。”
“噢,首先你不想因为这次暗杀未遂,而将夏洛达斯和巴贝卿克家族之间升级成家族矛盾的话,”弗雷格看了艾斯一眼,“其次,如果和你的老师上床公诸于世的话,巴贝卿克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艾斯张了张嘴,然后淡紫色的眼睛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知道如何做好一个次子,你可以用家族的财富和享受因此而来的高级待遇,但是唯独不能给家族惹麻烦,这是不可宽恕的。弗雷格看着他,如果他有弟弟的话,也许也会是这样一个家伙,不过父亲显然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弟弟,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相信艾斯会和卡烈娜在一起,基本上是由于卡烈娜强迫他的关系,因为这个次子看起来那么无害和单纯,虽然有些蠢,但是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事的人。
最后艾斯终于妥协了:“好吧,我带你们去,你们是去找格蕾的吗?我昨天晚上去那里的时候没有看到她,我想……那个地方有些危险,也许我们可以考虑请卡烈娜跟我们一起去。”
“不需要,我们去就可以了。”弗雷格假装没有看到银犹豫的眼神,他直接对艾斯说,“卡烈娜不会知道这个事情的,我们只要找到格蕾就好了,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很危险。”
第四十章
圣·塔多卡拉的历史非常悠久,它可以一直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在那次大战之前它还充当了临时的魔法师指挥部。这座古老的学院为这个国家制造了许多出色的法师,同时他们又具有贵族血统,这让这个国家的政治统治更加巩固。它就是派这个用场的,所以它被严密的保护起来,用各种漂亮完美甚至古老到连创造者都叫不出来的结界保护起来。当然这座学校还会有很多秘密,就像一些古老的家族,谁没有一些野史八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