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台萧音+番外————梦涵

作者:梦涵  录入:02-11

      “……五年了吧?”
      水宴然站在凤凰台对面的树上,听着虚无飘渺——招魂一般的歌声,思考着自己这个地地道道的金陵人到底已经有多久没来过这人人称道、留下无数风雅词句的金陵名胜凤凰台,结果却得到一个让自己哭笑不得的答案——自己竟有五年没有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好像最后一次的造访还是以一件让先古圣贤们跌破一地眼镜的风流韵事收尾的。对方……想忘都忘不了。不是对他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只是他的身份太特殊——大理的段皇爷,以一阳指和六脉神剑闻名天下的“武皇”——段子楼。与他一夜风流,这任谁都忘不了吧?何况他的身体还真是可口的很呢!水宴然轻轻地笑了,真是,好像自己从没尝过那么美味的男人,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人间极品……


      是啊!五年了,时间是淡忘一切的圣药,自己已经连他大概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水宴然依然是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的盈盈立于雨中,但和五年前不一样的是——他所着的是白色的儒衫而非霓裳。


      水宴然为何又来到这里?不可能是缅怀旧人,为一个根本没有投入一点感情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了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的。当然也不可能是专为怀念那段风流韵事的床伴的身体而来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水宴然可从来不缺床伴。难不成是专为听琴、听歌而来的?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自幼好乐,若不是无心此道,何人能与他争“乐圣”之名?为了这在他听来几可用鬼哭狼嚎来形容的,道士、不、是巫婆招魂般的拙劣琴声、糟糕歌喉,大老远的跑来凤凰台?他莫不是疯了!所以,他是为了“公事”而来的。


      是的,“公事”。三天前,水门金陵总舵接到消息:一位来历不明、武功高超、身材纤细的紫衣蒙面哑女——应该是,因为从没见她开口说过话,一旦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往往就以腹语相交谈——带着一群武功不弱的手下包下了凤凰台,历时已经一周却无任何动静。


      水宴然微微勾起嘴角无奈的苦笑,影还真会瞎操心。自从五年前自己在家门口的凤凰台险些被风尘阁的人暗算了之后,影就保护欲极重的盘下了这里时刻严密监控,生怕有人故伎重施谋害自己。搞什么?!放眼天下,只有水宴然谋害别人的份,可从来没有人谋害得了水宴然!这下可好,影他自己都被“折腾”的起不来床了,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夜凉那个罪魁祸首来探看一下……夜凉就算再怎么能干、再怎么像水家人可也还都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就意味着没有经验,而好多事情经验才是最重要的。想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也不能让那个十六岁的可爱“弟夫”涉险的。所以,他身先士卒、事必躬亲的水门之主,就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亲自来到凤凰台——跟监……要是对方真的有什么诡计反倒是着了他们的道。


      ——“咳!”颓然一叹,水宴然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针有问题,就算自己有时候也会和男人玩玩,可那可是“无责任游戏”——但怎么、怎么六个弟弟都着了魔、发了疯,个个都选了男人做终身伴侣?而且竟然五年就陆续清存出货。不过那倒也算了,他们怎样都是自己的自由,老爹不就是爱上了义父之后就丢下“传宗接代”的任务不管,收养了自己兄弟七个?但最让自己受不了的是,六个从前怎样都决不团结的弟弟,现在竟破天荒的团结一致、一天一个的轮流说服自己——还是找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好好谈个恋爱“安定下来吧!”


      ——搞什么?!还一个劲的担心自己,说什么“没人照应这很辛苦”!这么多年来自己还不就是单身走过来的?还顺带照顾他们六个呢!难不成自己老了?所谓“三十年看父敬子,三十年看子敬父”?还不至于吧?几近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水宴然把目光转向眼前的凤凰台,眉头皱的死紧,这些死女人!还弹什么弹?!又不是棉花,犯得着弹的一波三折n个颤音吗?!正心烦着呢!水宴然几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小声嘣出,“死、女、人,还、唱、个、什、么、劲?!难、听、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气势吓住了唱歌的女人,只听到楼内的声音嘎然而止,几个细细的女声毕恭毕敬的道:“主子回来啦?”
      ——主子?水宴然眉头一颦,想必就是那个紫衣的哑美人了。自己还真是大意,刚刚在门口守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哑美人是何方神圣,结果却在想些有的没的,连她进了凤凰楼都不知道——不过,这却更加证明了一点,她的武功恐怕真的极高——毕竟,不管自己走神了没有,能在自己面前瞒天过海、不声不响的潜进楼里……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不超过十个。看来,来者——善不善是不晓得,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需要注意了。


      眼观鼻、鼻观心,水宴然屏息凝神倾听凤凰台里的声音——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想必其他的侍女早被爱静的哑美人遣走了,不过这哑美人的呼吸也太轻了吧?如果不是天生,恐怕就是受了重伤——很少见女人的呼吸这么轻。还是,她刻意的抑制住了?那到底有什么目的?……算了,自己来都来了,就静观其变吧!


      ——四弟水宴飞、五弟水宴影、金太子完颜睿、慕容世家慕容宫倾、大理武皇段子楼、西夏国师何肖、武林四杰花写影、陈天青、南宫晨、南宫晓……能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过去的也就着几个了,没有一个女子,那她,究竟是什么隐士高人……


      水宴然在楼外的树上驻足而立,“只闻其呼吸而不见其人”的哑美人在楼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好长一段时间的寂静……从日薄西山到月满西楼。
      突然的,一声琴音——单音,划破了夜的寂静,之后又是几个连续的不成调的单音。
      ——“……!!!”水宴然不仅头痛的揉着太阳穴发出无声的呻吟——搞什么,又来了?!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女人!!!自恋也要有个限度吧?就算不会弹琴总应该会听吧?那么难听——?!


      突然头痛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水宴然保持着刚刚揉着太阳穴的怪异姿势转头面向凤凰台的方向,脸色一变再变,惊讶、诧异、不敢相信……好好听的琴声!清脆、连绵、平静、恬淡,似是天籁之音,如流水、如清风,不带任何感情,却又能让听者不知不觉的沉溺其中,将自己的感情加入到琴音之中——“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完全的自然、忘我,自己还以为自己的箫音已经是世上最好的音乐了,但今日与这琴音相比竟显得那么的鄙俗,带了太多忿世忌俗的音乐其实就是俗!怎样无欲无求的仙子才能把琴弹到这样的程度?!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明明是一首情歌,她却弹得如此无情!不,应该说是深情;只是,此情非彼情。这是能包容一切、忘记一切的一种“无惘之情”,不是缠绵恻隐的爱恋、不是悲天悯人的情伤、不是深沉黯淡的刻骨相思……是完全能包容一切的无限胸襟。


      ——!!!不对!没有人的心是无限的,应该说,没有活着的心是无限的。真正无限的只有死去的心——伤过、痛过、心碎过后的心——死去后的平静、宽广。只有死水才无波、只有一无所有、一片荒芜才谈得上无限的宽阔……心碎了,却为了不知是什么的原因不得不活下去,所以必须平静、不得不平静!用平静来埋葬内心的深情,就如同用笑容来遮掩悲伤、用坚强的来屏蔽脆弱、用一切都无所谓来粉饰太平!不是无情、不是无伤,只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心碎了尤可弥补,心死了,纵使天上织女面对一片荒芜,补什么!!


      ——“爱”,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能让一个人心痛至死,心死到如此沉寂!
      水宴然终于悟出了哑女的心思,茫然的立于树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考虑到了“爱”的定义,然而这时,仿佛证实他的推测般,琴音仿佛压抑不住悲伤的嘶吼般的陡然拔高!

      ——“啪!!”一声脆响,一根琴弦承受不住压力竟生生断掉了。可弹琴的哑女却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调子仿若挑战极限般、也似怄气般的不断拔高,一首婉转的情歌竟叫她弹的铁骨铮铮、气势恢宏,充斥着金戈铁马逐鹿中原的王者之气!但又难掩私底下真正的原因——压抑不了的伤心、绝望,不可能实现的思恋——“啪!”第二根琴弦又断了,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啪!!!”终于,第五根琴弦应声而断,凤凰台上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月升得更高了,惊起了歇在树上的雀鸟,“呀、呀!”两声却更显出夜的悲凉——“恨别鸟惊心”!更何况相称的还有刻意压抑着的黯哑的呜咽……


      不想听那刻意压抑的黯哑的呜咽,因为好像听了就会心乱,却又不得不听,因为不听心更乱。听着那放不开、挣不脱、甩不掉的呜咽,心不知为何的竟不断为之抽痛。——心乱了,水宴然茫然的踏出一步,好像接近她一点就能……但是,他忘了自己是站在树上的!一步,在地上或许没什么分别——树上……那就是三丈梧桐树高的差距。


      “嘶!”一脚踩空,水宴然本能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镇定的提气翻身、以足尖轻点梧桐树干、借力平跃、躲过迎面而来的暗器、如一叶坠地般落在凤台二楼、佳人的窗外栏杆上,再伸手如拈花般拈住去而复还的暗器——染血的琴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见一丝慌乱,不愧为武林第一!然而心却已经乱了、痛了——这断了的琴弦没有伤到自己,那粘腻的血又是谁的?果然,那胡闹般的乱弹割伤她了!


      “能在这样的慌乱中截住我的琴弦的,世上只有六人——水门水宴然、柬国将军水宴飞、金太子完颜睿、慕容世家慕容宫倾、大理武皇段子楼、西夏国师何肖”冷冰冰的腹语声自无光的黑暗中幽幽的响起,“再排除正在各自皇城的段子楼和何肖、金宋边界上对峙着的水宴飞、完颜睿——虽然水宴然和慕容宫倾都自命潇洒嗜穿白衣,但慕容宫倾生性内向,为人处世往往谨小慎微;水宴然却天生倨傲,行事亦正亦邪,俯视天下众生。阁下夜行而着白衣……水门主夜半造访有何贵干啊?”


      “小姐真是聪明!更深露重、夜凉如水,可否到室内一叙?”面对女子瞬间做出的滴水不漏的分析,水宴然不仅暗暗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冰雪聪明的佳人!而转念间又不仅暗叹红颜薄命,不知是怎样的郎心如铁竟忍心把她伤成这样!若是自己……


      “……不敢当,不知水门主大架光临,小女子未及梳洗、打扫,不便唐突贵客,还请门主见谅。只是,水门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出了名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深夜来访恐怕是确有要事,水门主不必客气,请示下。”冷冷的腹语声四两拨千斤的转移了话题,没有一点温度的给了水宴然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呵呵……”尴尬的笑笑,水宴然觉得自己活到现在没这么丢脸过,“我……在下只是到凤凰台来缅怀故人,听到小姐琴音清妙,因而驻足而已。”
      “那么现在,水门主想必也缅怀过故人了,更深露重、夜凉如水,在下伤痛初愈还很畏寒,要先睡了,水门主请自便吧!”窗“呀——”的关上了,剩下水宴然愣在原地,他这一辈子从没被如此彻底的拒绝过!


      “哎!等等,”呆立半晌水宴然终于反应过来一点,仓促的叫道,“敢问小姐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呵呵,人说‘曲有误,美人顾’,如果我没记错,这‘美人’应该就是指天下第一美人的水门主吧?那么照说水门主应是精通音律的才对,却怎么连这么脍炙人口的《凤求凰》都不知道?”……


      呆呆的伫立于夜风中,水宴然喃喃的念着曲名:“凤求凰、凤求凰、凤求凰、凤求凰……”

 

      ——《凤求凰》!!!这是一向藐视情爱的水宴然第一次在乎的第一首也是终生难忘的唯一一首情歌……
      南宋神宗天宝六年三月三日!

 

      ——“吱呀……”
      ——“谁?!”
      ——“哇啊!!!大哥你干嘛?!”
      “……那个……你们两个在干嘛?!”当水家老五的情人夜凉推门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水宴然从不离身的宝贝武器寒玉箫正撂在他的亲亲爱人水宴影的脖子上,而水宴影又坐在地上一脸的错愕,水宴然也仿佛反应不过来的一脸不可思议的呆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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