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正在喝茶,闻言急忙转过头来,发现习清细长的手指真的又青又紫,不禁呆了呆,捧到手里看了半天,不知所措。过了会儿,沈醉看见习清宿醉刚醒后有点发干的嘴唇,想了想,就用茶壶倒了杯茶,送到习清嘴边,喂他喝茶。
习清想说我自己来,但是杯子已经送到嘴边了,只能就着喝掉。沈醉这是在赔罪吗?
习清忽然发现有时偶尔抱怨一两句也不错,于是又道,"今天本来要去采茶的。"
沈醉挠头,"我帮你采。"
习清忍不住笑起来,"我怕你把茶树连根拔了。"
沈醉真的跟来了,两人洗漱了一下,沈醉就跟着习清上山。
"你跟着旁边的人做,要选好嫩芽再采,还有不要用力过猛。"习清听见旁边传来了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原来,高大魁梧的沈醉弯腰站在那儿,跟绣花似的小心翼翼采茶的动作实在太可笑了,逗的在附近采茶的人都笑起来。
习清一开始没意识到,因为他看不见,仔细想了想也不禁笑逐颜开,沈醉倒是毫不在意,他本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还是兢兢业业的继续和幼嫩的叶芽做斗争。
结果坐到路边,习清伸手摸着筐子里沈醉辛苦的成果,"那么多?"习清一愣,原来沈醉施展开蜻蜓点水的功夫,扫了一大片茶地。
"这些够了吗?"沈醉问。
"够了,我是带回去教止茗用的。"站起来想下山,身子却又晃了晃,是儿女,习清有点发晕,想起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司徒风说过,最后那种酒叫儿女,原来儿女的后劲这么大,习清忽又想起司徒风房里那种不浓不淡的檀香,有点甜香又有点熏人,脸上不知为何一红。
沈醉见他晃了晃身子,腿下似乎一软,以为习清宿醉未醒,还是太累,于是一手拎了茶筐,在习清面前蹲下来。
感到沈醉的动作,习清吓了一跳,"干什么?"
"你上来。"沈醉拍拍自己的肩,"走不动了?我背你下去。"
习清眨了眨眼,想起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崴了脚,实在走不动了,师父背过他下山,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一切靠自己,并且把所有事都打点的一丝不苟,对一个独自生活的盲者而言,一丝不苟是很重要的,因为经不起凌乱。至于被人背是什么滋味,他记得似乎感觉很好,可是早就淡忘了。
想着想着,习清不由自主的弯腰趴到沈醉宽阔厚实的背上,心里颇有些不安,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但是,飞奔的感觉很快打消了习清的不安,迎面是清爽的山风,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沈醉的背又大又结实就是有点烫人,暖烘烘的散发着属于沈醉的那种特有的气味,过了会儿习清甚至直起了身子,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再快点。"习清突发奇想的催着沈醉。
沈醉也高兴起来,习清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疏远和冷淡,沈醉一高兴就顾不上别人在看,直接拔地而起,像只大鸟似的飞扑到树上。习清不防他做起怪来,吓得忙叫,"这里是茶场,你别这样。"
"那我们去山里。"沈醉存心要显摆,几个起落就冲出了茶场,往月房山的深处跑去。
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在树间跳跃,一会儿又在地面飞奔,沈醉忘乎所以的在林间撒野,习清趴在他背上又被摇的晕晕的,但是内心爱极了这种翱翔的感觉。因此一向谨慎的习清也不阻止他,任凭沈醉带着自己越跑越远。
沈醉惊人的体能此刻表现出来,他们一直闯到了月房山深处的峡谷才停下来,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沈醉是跑了太多路,习清是被他给颠的,加上的确还有些宿醉。
沈醉转头发现习清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眼睛似乎也闪着光,让人再次疑惑这样一双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习清嘴角带着笑,还伸手摸了摸沈醉的额头,沈醉跑得都出汗了,习清拿袖子给他擦汗。
干净的袖口拂过沈醉的脸庞,沈醉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想起上次在习清房里尝到的那种柔软的触感,如今在这个无人的山谷里,又近在眼前--
"习清。"沈醉小声道。
"嗯?"习清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
"习清。"沈醉又小声叫了一句。
"啊?"习清不明白沈醉吞吞吐吐的想干吗,但是马上他就明白了。
"唔!"热气扑面而来,嘴唇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堵住。
!!!怎么又来了!!!
习清茫然的想,沈醉为什么喜欢这样?!
但不知是刚才在沈醉背上玩的太高兴,还是此处山里幽静的环境让人放松了警惕,这次习清没有去推开沈醉,任凭沈醉在自己唇上肆虐。反而沈醉自己陶醉的吻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上次的教训,立刻停止下来,有点惶然的把习清往怀里一搂。
习清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发出责备的声音。沈醉搂了一会儿,发现没事,于是有胆了,低头又去寻找习清的嘴唇。
沈醉!习清无奈的被迫仰起脑袋,承受着沈醉铺天盖地的热情。
十二 知耻
"公--子--啊!"止茗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看到了什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从隙开的窗缝里望进去,沈醉和公子,在房里,嘴对着嘴,头挨着头!
揉眼,再揉眼,没看错?没看错!
"公--子--啊!"止茗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房内的两人惊的立刻分开,习清走到房门口探出头来,"止茗?"
止茗拉着习清的袖子,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说话结结巴巴,"公,公子,你,你在干什么?"
习清支吾,"没,没干什么。"
止茗看看沈醉,沈醉一脸的莫明其妙,"你出去啊!出去!我和公子单独有话说!"沈醉先是一愣,然后咧嘴一笑,就离开了。
"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吗啊?"止茗惊的直咬手指。
"什么?"习清摸到桌沿坐了下来,觉得有点无辜,不明白止茗何以用如此兴师动众的口气跟他说话,"沈醉他--"
"啊?"止茗等着他说下去。
"他这个人是有点奇怪,我一开始也不习惯,"习清斟酌着道,"不过,其实,他也没恶意的。"
"什么叫他也没恶意的!"止茗觉得不可思议,"无耻!"
"无耻?"习清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此刻也瞪的大大的。
"就是礼义廉耻的耻啊,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平时教止茗要读书识字,还把师父留下的书都给了止茗,上面说不可调戏良家妇女!"
"我没有啊。"习清转着脑袋,"师父早就跟我说过,要待人以礼,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不是你,是他!"止茗气道,"他调戏良家妇女!"
"什么时候?"习清茫然。
"就是刚才啊!"止茗跺脚,"他,他居然调戏公子你!"
习清眨眼,"我又不是良家妇女。"然而转念又一想,顿觉不妥,原来,习清从小跟着师父在山里长大,根本不懂所谓的男女情事是怎么回事,有些小孩子尽管不明白,耳濡目染的也有些懂了,譬如止茗,偏偏习清还是个盲的,又没人教导他,因此除了书上那些枯燥的条条框框之外,他是一概不知。书上也没说男子与男子之间不可太亲近。现在听止茗的口气,竟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别的事情上习清或许还有些底气,此时却有些忐忑起来,仔细想想,沈醉和自己这样,还真不能说是彼此待之以礼,手不安的在桌子上摩梭。
"公子你不要被那个野人牵着鼻子走哇,"止茗煞有其事的道,"以前城西的教席先生就说过,那些个富人就爱挑些长相俊秀的男子放在家里,跟家里的丫鬟小妾一样,"止茗愤然道,"该死的沈醉!居然把公子当丫鬟使!"
"丫鬟?"习清呆了半天,"止茗你先出去吧。"
其实止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的愤怒,野人欺负他们公子善良,肯定是这样!退出门去,正好看见沈醉还站在门外,止茗气不打一处来,"廉耻你懂不懂啊?廉耻!"
然后看见沈醉毫无反应,止茗不禁哀叹,"我跟野人说这些干什么。"
习清在躲着沈醉,沈醉能感觉到,习清凭着他灵敏的听觉几乎是远远听见沈醉的脚步声就躲开。沈醉自认这些天来也没做什么再让习清生气的事,因此对习清的躲闪十分不解。但他又不敢直接去问。
不知为何,按理说前些天两人是更亲密了,他应该胆子更大才对。然而越是亲密的人,有时反而越直接不起来。沈醉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时却独独怕了习清,怕习清那种冷淡的性子再使出来,于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有时远远的看见习清走过,心里会一阵莫名的悸动,眼前浮现出习清在他怀里毫不反抗,任凭他予取予求的样子,想起他宽大的手掌下隔着衣物有些单薄的身体,想起握剑的手指拂过细嫩的脸庞,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
但是,自从上次被止茗撞破,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想要的拥抱了。
茶叶在铁锅里翻滚,习清掂了两下锅子,动作慢下来,触到的锅柄有些微发烫,凉爽的天气里,其实这温度刚好温暖人的手指,习清不禁有些出神,真的是不顾廉耻吗?但是沈醉怀里的温度也像这锅柄的温度一样,刚好温暖彼此的胸膛,每次都能感受到沈醉那种迫切寻求的渴望,习清曾经帮助过一些人,收留过一些人,但他不知道自己还会被什么人如此渴望过,虽然他自己隐约也觉得这是在犯禁,但却完全忽略了,其实,如果不是太过突然,如果沈醉不要那么用力的话,四唇相叠的快乐真的是从未体会过的啊。想到这里,习清不禁耳根发烫,再一闻,锅里的茶叶都快炒焦了,吓得习清赶忙起锅。
"习清。"
说曹操,曹操到,习清正想的发愣,沈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习清大吃一惊,沈醉来拍他的肩,被拍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
习清心慌意乱之下,锅子都掉地上了,于是立刻板起一张脸,装作大怒的样子,"刚炒好的,全浪费了。"
沈醉挠头,弯腰拾起地上的锅子,又七手八脚的把散开的茶叶给捧回去,茶叶很烫手,但沈醉浑然不觉。
习清听到嗤嗤的热气声,这才意识到沈醉在干什么。"别拣了,烫手。"
沈醉咧嘴,"没事。"
习清生气道,"我说别拣了。"蹲下来伸手一摸,拉到沈醉的手,虽然沈醉的手皮粗肉糙,可铁锅里干炒着的茶叶温度也非同一般,此刻沈醉的手心被烫的红红的,习清情不自禁的低头给他吹起气来。
多久没拉到过习清的手了?其实也不久,然而沈醉觉得已经很久了,眼眶一热,就地伸出长长的胳膊,大手从习清脸上拂过。
"习清。"又叫一声,像是在哀求。沈醉挨过来一点,看习清没说话,就用下巴摩着习清的头顶,手试探性的放到背上。
习清悚然一惊,不顾廉耻四个字蓦的从脑海里蹦出来,顿时羞红了脸,急忙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要回去了。"
"哦。"
习清转身往自己房里走,沈醉就跟在身后。
"你别跟来。"习清停下脚步,背对着沈醉有点气恼的道。
"......"沈醉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习清越走越远,等习清转过房子的转角消失不见,沈醉这才气得仰天大叫一声,一拳打在身旁的大树上,把树干给打的直发晃。
习清回到自己房里,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心跳的厉害,于是自己对自己道,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总不能老跟沈醉粘在一起吧,自己终归是要独自回山里去的,这么想,也就安心了。
十三 萌动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越是禁忌的事情,就越想尝试。明明觉得不应该,却未必控制得住。
习清原以为想明白了,安心了,就好了。但事情并非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有时听见沈醉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习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故意突然放慢脚步,然后感觉到沈醉冒冒失失的快要撞上来了。习清就觉得很有趣。
有时在房里睡觉,明明被惊醒了,知道沈醉就蹲在床前,习清也假装不知道。
但也有装过头的时候,譬如此刻,床前的沈醉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习清犹豫着要不要表现出醒过来的样子,但还来不及做决定,睡穴的部位被沈醉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