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阻隔了里面如同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烛火已经烧的只剩下一个尾巴了,火苗时而蹿的很高,时而熄灭。言非真看著火苗,眉头轻轻的皱著。
以往从来没有出过差错,难道今日的心血来潮,真的只是心血来潮麽?
正想著,身後墙壁上的铃铛响了起来。
言非真眯著眼睛,笑了出来,一口吹灭了烛火,带上黑色的宽檐冒走了出去。
沈燕舞走近这家奇怪的书店,看著四壁复古的装修,全然阴暗的环境,高耸至房顶的书架,他实在很怀疑这样一个书店真的会有人光顾麽?
“欢迎光临。”
还有就是这个笑眯眯的,带著大大的黑框眼镜,高高的黑色帽子的男人,他再一次严重的怀疑这里真的会有人来麽?
搞不好是会草菅人命的地方吧。
沈燕舞一脸黑线,转身就要往外走。
“哎……”碰上把手的一霎那,另一只手被紧紧的抓住了,一转头险些碰上那高高的帽檐,任谁都会忍不住惊呼出来。
“既然来了,客人不如看看再走?”隔著镜片,看不清整张脸,但是从红润薄肖的嘴唇,还有那比自己还要白的皮肤所包裹的尖尖的下巴,不难看出这张脸应该还是不错的。沈燕舞想著,停下了脚步,比起整屋子的书,他对眼前这个人似乎更有兴趣。
察觉到了趣味的目光,言非真轻咳了一声,松开了手,转而插入了旗袍的袖子里。
沈燕舞皱了皱眉,“这个年代还有人穿成这样麽?”
言非真却仰起了脸,笑了笑。
“您不觉得这样的装扮很配这里的装潢麽?”
“是麽?”狐疑的扫过四周,沈燕舞仍旧觉得这里比起书店更像个黑店。
“客人请放心,这里可是很正规的书店哦,绝不会发生人口失踪的事情的。”坚定的推了推眼镜,逆光的镜片後面似乎是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
沈燕舞撇了下嘴,开始扫视四周。
他的眼睛忽然被高架上一本书吸引,移不开眼睛。
言非真看著,优雅的走过去,拿过一旁的梯子,爬上了两米高的书架,为他取下了那本书。
“我没有要这本。”黑著脸瞅著递到自己面前的书,沈燕舞心底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他的手在发抖,而原因竟然是想要打开这本书。
“没关系。”将书交到了沈燕舞手中,“这本书是我像客人你推荐的,不如在这里看看?”
沈燕舞挑了眉,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处处透著古怪,但是他却不讨厌对方,反而喜欢上神秘的对方,“要是我不喜欢我可不会付钱的。”说著,他接过了那本书。
看了很久,久到是经纪人的电话吵醒了他,沈燕舞揉著有些酸涩的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时锺,眉头皱了皱,口中“切”的一声,像是在抱怨时间过的太快了。
“这本书还好看麽?”突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看清了身旁弯著腰的人,他才点了点头。
“老板,这本书怎麽卖?”因为没有看完,他打算买回去。
“很抱歉,这本书是不卖的。”
“哈?”沈燕舞惊讶的抬起头,看著言非真摘下了眼镜,一双极为纯净漂亮的眼瞳展现在他面前,少了眼镜的遮挡,言非真的脸展露在沈燕舞面前。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张脸,有一霎那他以为对方是女人,但剪裁合身的衣服却是男人矫健完美的身材,比起沈燕舞,言非真有著更加成熟的体魄。
“老板……你比较适合做演员……”
纯粹的赞叹让言非真笑了出来,“我觉得客人您才是天生的演员,若是不做那一行真是太浪费了。”
“是麽?不过是混口饭吃……”沈燕舞撇了撇嘴角,天知道他多麽讨厌复杂的演艺圈。
言非真摇摇头,“客人您就应该是被众人追捧的存在啊。”他转过身,变戏法一样抽出一张纸,交给沈燕舞,“这边书架上的书都是不卖的,刚好您这本就是。不过我可以租给您。”
“租给我?”沈燕舞低头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言非真手中的纸。
“这张是租书的凭据。您看完了,就可以归还,价格到时候在计算,但是通常一天是这个价钱,”他比了五个手指。
“五块?”
“五百元。”
“什麽?”险些扔了手中的书,“你怎麽不去抢?这样的店也有人来?”
“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见沈燕舞皱著眉,一脸不信任,言非真笑了笑,“比如爱情。”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这书里有著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看完了,相信客人您就明白了。”
沈燕舞皱著眉,不屑的哼了一声,放下了书。
“那我不要了。”
“客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麽?”
“不用。”沈燕舞气呼呼的甩开门,走了出去。
这……就是沈燕舞同言非真的第一次见面……
沈燕舞离开了言非真的书店,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及那个人的身份。但是他脑海中却总是记著那本他没有看完的书。
书的名字他都不知道,好像他没有看到,但又好像看到了。
即使搜遍了所有的网络,敲打入“无”这个名字,也没有看到任何记载。
也许真的只有那家书店才会有……
於是,他又一次踏入了那家奇妙的书店。
这一次书店中还有别的客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小姐,身上穿的是巴宝莉最新款的衣服,手提包也是,一看就是个巴宝莉小姐。沈燕舞压低了帽子,走到了不起眼的角度,仔细的观察著言非真。
身为老板的言非真,穿著白色的衬衫,领扣敞开著,洁白的肌肤细腻的如同孩童,脖颈上挂著一个黑色的皮环,上面挂了一个小锁,那是路德西最新的款式,价值要上万一个白金饰品。黑色的休闲裤下面是一双白色的皮鞋,半挽起的袖口一直到手肘,细瘦的手臂上套著手链,精致的设计看起来也不像是便宜货。
沈燕舞看著他这身打扮,觉得他好像是小白脸。
“master,这个结局很特别呢。”少女脸上有著幸福的神采,看著言非真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这让沈燕舞这个国民偶像……现在还不算国民偶像,有些吃味儿。
“是麽?”头顶带著礼帽,鼻梁上架著厚重的眼镜,但这并不影响他秀丽的气质,“林小姐喜欢就好。”
“是啊,我非常满意呢。”少女忽然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这一次我也遇到了真命天子呢,虽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贵,但是还算是门当户对,对我也很好……”声音渐渐低下去,她的脸上慢慢都是笑容。
“林小姐觉得幸福麽?”
“嗯……”少女抬起头,眼底是更加崇拜的眼神,“我听说这里出租的书都是master自己写的呢,他……他也很欣赏master,啊!一会儿他也会过来,说想看看写出那样的书的人呢。”少女没有看到言非真一霎而过的眼神,但是沈燕舞却看的分明。
言非真接过书,“既然如此,小姐要买下这本书麽?”
“诶?这不是租的麽?”少女露出奇怪的神色。
“小姐不是将书给了别人看麽?”言非真语气认真,“我记得当初我说的很清楚,小姐在租赁期间是不可以给别人看的。”
“我没有……”少女有些慌乱。
“哎……”言非真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了,林小姐要买下这本书麽?”
“诶?也好……”少女不明所以的掏了卡,那是张无限额的白金卡,沈燕舞也不知道言非真刷了多少,但是他想那一定不便宜。
等到林小姐和男人离开,沈燕舞“啧”的一声,站到了言非真面前。
“看来老板挣钱的方法很特别。”
言非真抬了抬眼皮,似乎有些惊讶,他取下了眼镜,笑得一脸善良纯真。
“我以为客人您不会回来了。”
沈燕舞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了一丝狼狈,他扭过了头,“如果没有来,我也看不到老板的挣钱之道,果然比起别人要轻松的多。”
“是麽?”言非真低下头,沈燕舞以为对方生气了,正要安慰,却见他又抬起了头,笑得依旧纯良,“那本书只有一百元,其余的我不过是向她索偿了违约金而已。”
“违约金,那是多少?”向来於人不熟的沈燕舞这一次难得的主动。接过言非真递来的纸张,他看完惊叫了一声,“租金一日五百元,她一共租了三个月,那样是九十天,就是45000元!违约金是十万元!你这是黑店啊!”
言非真笑眯眯的,“有钱人的钱很好赚,尤其是有钱女人的钱。”他扫过沈燕舞,“不是只有小白脸才是挣钱之道啊……”
沈燕舞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瞪著笑得开心的言非真说不出话。
这一次沈燕舞还是没有借走一本书,但是他和言非真聊的很开心。之後变成了这里的常客,而後来他见过言非真的很多客人,也见到了言非真除去了帽子衣襟的真面目,那个时候他看著言非真一头银色的长发,觉得炫目而美丽。
言非真为他精心挑选了几个剧本,帮他推荐给了著名的导演,编剧,於是沈燕舞开始真正的向著国民偶像的道路前进了。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言非真真的认识太多的人了,要说哪一个领域没有他认识的人,沈燕舞一定会笑著摇头,说那不可能。
看著这个来往了四年的大门,沈燕舞打心底觉得平静。
“叮铃”
“欢迎光临。”年轻的声音恭敬而谦逊。沈燕舞看著男孩,只是笑了笑,便将外套熟练的交到了男孩的手中,“你家老板呢?”
“燕舞哥哥,老板在屋里,镜哥哥也在屋里。”乖巧的男孩跟在沈燕舞身後走进了店铺後面的房间,言非真和这两个侍从就是住在这里的。
端著香醇的伯爵红茶,言非真瞅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沈燕舞,挑了挑眉毛,“你怎麽今天过来了?”
“我今天为什麽不能过来?难道……小言你都不想我?”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趴在了言非真的肩膀,偶像影帝的演技堪称一流。
然而在他身侧的是言非真,对方只是推开了他沈重的头颅,笑得不怀好意,“通常在除夕都不会有人来这里吧。”
沈燕舞挑了挑眉,最後却放弃了,趴在言非真身上,表情哀怨。
“今年燕声有工作啦。”不满的撇嘴,像个孩子一样,大大的眼睛委屈的积满了泪水。言非真皱了下眉,“不是往年工作的都是你麽?”
嘴巴嘟起的更高,“是啊,可是今年有个新人,燕声很喜欢,非要去啦。”
“但是,无论你们谁去工作,都是一个人过除夕啊。”
“是啊……哎……所以我来找你啦。”沈燕舞的头蹭著言非真的脖颈,“反正你也没有亲戚吧,只有这两个小鬼。”
被称作小鬼的两人抬起了头,不满的扫过沈燕舞,天知道他们的年纪大过了沈燕舞很多。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警告的看了眼镜,面对沈燕舞的时候又换做了另一种表情,“难道我只是备胎,後备麽?”骤然拔高的声音显示著主人有多麽不满,上挑的眼角满是指责,真真像极了别扭的情人。
沈燕舞连连摆手,“怎麽会,怎麽会呢,我一开始就打算和你过节,才让燕声去工作的。”
言非真挑了眉,他知道沈燕舞自然不会这样做的,但是对方这句话还是奇妙的平息了他的怒火。看著沈燕舞,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算了,今天是除夕,我不和你计较。”
沈燕舞欢呼了一声,搂住了言非真,在他脸颊重重的亲了一口。
“怎麽?逗著我很有意思?”挑高了眉毛,仍旧白皙的脸孔,凤眼睨著沈燕舞,叫对方反而红了脸,“没有啦,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啦。”
“怎麽说?”喂了对方一口味道恰好的芒果布丁,两人对甜食都没有兴趣,但是这个点心却刚好是两人的最爱。
“谢谢你在这样的日子可以陪著我。”
“没什麽,就像你说的,我们这里也没有别的人。如果多了个国民偶像,这个年过的也算特别了。”
“是麽?那我还要谢谢你让我成为了国民偶像呢。”
“这……也没什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天生就是在灯光下的人。”
沈燕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我知道,我啊……又任性,脾气又不好,冷漠,坏心眼……”他掰著手指数著,言非真含笑的看著他。
“可是呢,即使这样你总是在我身旁,鼓励我,支持我,就连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也会在一旁出谋划策,帮助我。有时候啊,我想,如果那个时候没有碰到你,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是怎麽样呢。”
“怎麽样?还是现在这样。”言非真看著沈燕舞,又喂了对方一口布丁,“你还是会成为国民偶像,还是会有今日的成就。”他看沈燕舞一脸不赞同的表情,轻笑了一声,“燕舞,你信命麽?”
“……信……不过遇到你之後,又开始不那麽信了。”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脸色沈重,但是说道後半句又开怀的笑了出来。
言非真明白,因为沈燕舞在遇到他之前,他和沈燕声是双生兄弟的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凡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出了意外,但是自己却是意料之外,不仅没事,反而依旧故我。因此沈燕舞才会说後半句。
只是言非真自己却清楚,命运是不能改变的,无论他怎麽喜欢沈燕舞,沈燕舞依旧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命难违吧……
“燕舞,你不打算走了麽?”看著一直坐到了十一点的友人,言非真的心头跳的有些厉害。
“是啊,你不会不打算留我吧?”分明在对方那向来波涛不惊的眼底看到了期待,他本来还在踌躇的心忽然有了答案:今天就应该留下来。
“没有。”掩去眼底的期待,也掩去心跳的速率,言非真抖了抖头发,“那你睡在哪里?”